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大宁国师 作者: 午夜狂响曲 第一章 夜半倒茶声 夏末初秋,位于宁州金陵府董家宅院之中,头发花白的董府管事柳三重缓步行至一处别院前,抬目便见院中一身姿修长的青年,翘着二郎腿坐于石凳上,手中正把玩一个小巧瓷杯,在他身边石桌上还摆放了一盘小巧精致的瓷制器皿,其新颖程度,让柳管事这位在茶行混迹大半辈子的行家也从未见过。 “少公子,这套器皿莫非就是你命人烧的新茶具?”柳管事走上前来笑道。 青年闻言转过脸,展露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上扬的狭长眉眼却毫无英气,反而睿智深邃,犹若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青年看了老者一眼,便又将目光放在茶杯上,语气淡漠道:“嗯,不过做工差了点。” “这还差?”柳管事顿时额头渗汗,暗道:“这可是御瓷坊的杰作啊!” 御瓷坊可是专给皇宫供南瓷的作坊,其技术做工当属天下之最,而且在柳三重看来也的确如此,但落在青年眼中却十分一般,也难怪柳管事汗颜了,话说回来,少公子品味突然就变得高不可攀,以至于让柳管事难以适应! 青年拿起一个似壶非壶的瓷器,细细品看做工,随口又道:“有何事?” 柳管事这才回过神,笑笑道:“孟公子命人送来请帖,邀少公子今夜到金香花船游玩数日。”说罢,柳管事递出请帖,又道:“是不是和以往那样回绝了?” 青年接过请帖,单手打开扫了一眼,便合起扔到石桌上,道:“不了,我正好想出去透透气。” 柳管事闻言不由一阵愣神,他都记不起少公子上次出门是多久的事了? 这位董家公子单名一策,自从去年病好后,不但心性大变,连性格与气质都想换了一个人,曾经留恋于烟花巷柳的他,不仅纨绔脾性消失无踪,连以往朋友的邀请都统统推掉,以至于让柳管事都要认为,他家少公子成了一位远离红尘的清修道人了。 然而,事实却是柳三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此刻他眼前的少公子,根本不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位董家公子了! 人还是这个人,但无论行为、气质、语气,都不再是曾经的董策,而是一位前世活在后现代的商人。 董策知道董家所有人看待他的心思,但他却没有特意迎合对方的想法,他是有自我的人,即便换了一个身体,他还是他自己。 自去年,董策似一觉醒来,睁眼就来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在他记忆中的历史是夏商周汉,唐宋元明,而他如今身处的时空夏商周汉是有,却没有唐宋元明。 他闲暇时翻书查过,很可笑的得知,全因冉闵听了董闰、张温的话,在前燕大军逼近时退避三舍,所谓物极必反,此举不久便让前燕大军气势由盛而衰,骄傲之下被冉闵反击得胜。 这一胜可不得了,冉魏横扫北方,占据北方八成疆土后,又与东晋僵持多年,直至冉闵病死,冉魏内乱不休,此后东晋刘裕崛起,不仅平定东晋内乱建立宋朝,还趁冉魏内乱之际,渡江北伐一统天下。 这不得不让董策感叹,论选择的重要性! 如果霸王没有白白摆下鸿门宴,也不必落得自刎的下场了。 而冉闵忍了一时冲动,选择暂退便彻底改变了董策上辈子所知的历史。 不过刘宋崛起不足百年便重蹈东晋覆辙,内乱不断,之后分分合合好几次,便到了如今的大宁王朝! 大宁建国三十余年,也算太平了三十余年,而董家也就是在这段时期崛起的。 董策的爷爷靠着一双腿和一股闯劲,做了当时所有商人都不看好的凶险之路,西域行商! 大宁建国之初,西域还未太平,许多军阀割据一方,马贼四处劫掠,但大宁为了恢复生机,岂会任由他们猖狂,之耗时两年便平定西域,而董策爷爷正好撞到这个时机,一无顾返的拉着一车江南特产去了西域,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建立了如今金陵府最大的商行会,生意也从旱路开展到了海路,而这钱自然是越挣越多,但也因此,子承父业,董策的父亲为了生意忽略了家庭,连妻子病死半年后才回来吊念,也就更别提这位儿子了! 于是乎一个纨绔诞生了,但很可惜,这纨绔没逍遥几年突然一病不起,之后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悄然而去,与世长辞。 金陵府以北,大江河畔,金陵码头上是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平日里,这里除了搬货苦工便只有一些赶船旅人,说热闹却远比不上今日的盛况。 只见,此时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大江中一艘巨大木船上,此船长约三十多丈,高十余丈,船楼达五层之多,对比那些丈许小舟,四尺乌篷而言,此船可称为水上巨无霸了! 但在一些老人眼中,这那是什么花船啊,分明是三十多年前,纵横大江流域的无敌战舰,虎门大战船! 然而,无论它曾经有多辉煌,如何纵横水面碾压敌船,现如今,它的的确确就是一艘载满了莺莺燕燕,满船飘香的金香花船! 董策头戴束发玉冠,一袭白袍打底,外披一件长至膝间的黑纱外衣,将他修长的身体承托得淋漓尽致,他负手而立站在一艘小舟前,遥看越来越近的金香花船,嘴角展露一丝浅笑,道:“能把战舰改造成窑子,这船的主人可非同一般啊!” “少公子您最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知了,此船乃是龚庆龚大东家的杰作啊!”董策身后一名十五六岁的青衣家丁陪笑道。 董策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跟班柳福,点点头道:“原来是那个富二代!” 董策虽没有这一世的记忆,但要旁敲侧击弄清前身的人际关系也非难事,不过目前多数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罢了。 “小的不好陪少公子上去了,这是您的行李,少公子拿好了。”柳福拿出一个包袱道。 金香船上有婢女伺候,安全也有护卫保障,无需家仆护院跟随,而董策也没残忍到让柳福看着自己左拥右抱,花天酒地吧。 小船行至花船前,此刻花船正前方已降下一块如护城吊桥的桥板,直接通往船舱,里面是明灯金装,妖娆佳人成排迎陪,真乃好一处令人神往之所。 踏上桥板,董策能清晰感受到,这若放到战场上,乃是舱内将士冲杀上岸的桥梁,以此船可容千人的体积,只要靠岸,船上将士冲杀下来犹如猛虎出笼,必势不可挡。 但这只是曾经了,它的辉煌随着战火熄灭一同逝去,成了富人们的玩物。 转眼入夜,大江中幽静异常,唯独河上一艘花灯楼船里歌舞升平,笑语连声,船中红木亮漆,轻丝绸帘,美酒佳肴摆满席桌,一台上箫声悠扬,琴声怡人,莫说那些陪客的美人儿,就连端茶送水的小丫鬟,也都似朵朵含苞待放的娇美花儿,面带娇红,体态摇曳,均生得一副好面相。 三位风流公子围坐一桌把酒言欢,每人身边都陪坐或娇嫩,或妖娆的美艳女子。 “唉吆,我说董兄啊,我本以为你还是不肯出来,不曾想竟来了,早知如此,我俩理当亲自****相邀啊!”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朝董策微微笑道。 此人董策早已认识,当初他才转世重生还躺床上养病时,这位书生便常来府中探望他,此人名为孟峰,家里是做文房四宝的生意,在金陵府有好几家造纸作坊。 “是极是极,董大哥太久没出来和兄弟们聚聚了,小弟还当你忘了咱们呢。”另一边,一个胖子开怀笑道。 这个胖子董策也认识,他叫周琮,小名宝宝,说来也怪可惜的,他乳名原是大宝,乃是双胞胎,但小宝可怜的夭折了,为此周琮他娘便唤他宝宝,意指小大双宝,以减思念,不过在董策看来,他爹能有一个儿子活下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因为周家经营的乃是金陵府最大的赌坊之一,明面上挂着来者一夜暴富的旗号,实则别人稍微赢得多一点,他家就会在背地里玩阴使绊,把人家吃进去的连本带利全吐出来,损阴德啊! “病好了当然要多静养。”董策这段时间待家里,其实只为熟悉这个世界。 “董大哥自从生病后,是越来越注重身体了,那不知今夜……嘿嘿!”周琮说着,一双贼眼还瞥一下董策身边的娇嫩少女,那眼神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看得少女一阵毛骨悚然! 董策悠然一笑,凑近娇嫩少女玉颈深深嗅了一口,一脸陶醉的惬意道:“是啊,所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嘛!” 孟峰和周琮都是一呆,均没想到董策居然还会吟诗了! “诶呀,想不到啊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才学!”随着冷笑传来,董策众人纷纷转目望去,便见几位公子站在他们身后,浅笑相望,那为首的翩翩公子手持一把细长幽黑的七翎羽扇,笑看董策继续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哎呀,好惬意啊,哪里买来的?” 董策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道:“我们认识?” 翩翩公子闻言一愣,旋即摇头笑道:“才多久不见,竟把我忘了,真叫人心寒啊!” “我只记得我养病时见过的人!”董策这句反问看似讽刺,实则乃大实话! 但他可以确定,眼前之人明显与他们不是一路货色,否则定会和孟峰、周琮两人一样前来探病,所以他自然不会给对方好脸色。 果然,那位公子听后脸色一黑,冷哼一声道:“既不相识也罢,本公子也不愿见到某一日,突然冒出一位堂兄弟,恬不知耻的让本公子收留他!”言罢,此人冲着董策意味深长的冷笑一声,摇晃羽扇带着一伙人潇洒而去。 “呸,什么东西啊,不就是靠着他老爹当了个府议吗,牛气什么啊,董大哥说得对,这等人我们谁也不认识!”周琮啐了一口微怒道。 “怎么?我病倒这段时间里,你们发生什么冲突吗?”董策明着关心,暗地打探道。 “没冲突才见鬼呢,这大半年里啊,我们和这小子……”周琮喝了一口闷酒,便徐徐道来,让董策很快明白双方关系。 且不说周琮和对方的小磕碰,就身份而言,人家可是董策的堂兄董子权啊! 提到董子权,董策便全明白了,毕竟他这一年里可不是白待的,早从仆人丫鬟嘴里得知董家的大致情况,其实他和董子权曾经还是一家人,可因董老爷子临终前一句话彻底变成了两家! 董子权父亲董岩涛做起生意魄力十足,颇有老爷子风范,然而老爷子却在临终让二子,也就是董策父亲董元昌继承东主,但除了当时生意上周转的钱,其余所有家当由董岩涛继承,可董岩涛追求的根本不是钱,而是东主之位,不等他开口争取,老爷子已撒手人寰! 董岩涛默不作声的过完头七,之后没有索要半分,便直接搬离董家另起炉灶了。 现如今,董岩涛这一脉在金陵也稳住脚跟,但家业还远不及董策家,也怪不得人家董子权看他不顺眼了,本来董策拥有的他都理应享有一半,甚至更多,然而事与愿违,谁让他爹不要呢! 其实董策很清楚老爷子的选择,换做是他也很有可能这样做,正所谓江山易打,基业难守,老爷子耗尽毕生心血打下的江山,已经很难再突破,除非把手伸向中小行商,但如此一来,人家必然联合反扑,故此让稳健谦和的董元昌做主,董岩涛为辅,死守家业的确是明智之举! 道理谁都懂,但能否接受就是另说了。 董子权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冷笑,虽让董策有些疑惑,但他其实属于外人,自然懒得理会,丢下一句“上茅房”便起身走向楼外,连孟峰提醒他茅房不在外面的话,他也没理会。 夜风徐徐,花船上的灯火照的船尾水面波光粼粼,在船尾的尾尖处,修建了一座别致的木亭,幽静的氛围与楼中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而此时,此亭中小椅上静坐一人,这人白衣胜雪,发胜白衣。 远看,似乎是一位年过八旬的白发老妇,可走近一看,却发现她颜如白玉,人如冰雕,美得不可方物。 这竟是一个少时白头的奇美女子! “白娘子,东西都准备好了。”一名婢女抱着木盒进入亭中,来到桌子里侧,从怀中木盒里取出文房四宝一一铺在案几上,便开始磨墨。 “此地的确是幽静异常,我甚为喜欢。”白雪蛾拾起毛笔柔声道。 “嗯,龚大东家早知白娘子不喜吵闹,特意为白娘子建造此亭,只要白娘子在此,船工护卫都不会来打扰的。”婢女回道。 白雪蛾点点头,正逢一阵凉风袭来,她素手撩拨一缕被风吹乱的银白发丝,笑看婢女道:“入秋夜风渐吹渐凉,要不你也先回房休息吧。” “不冷,小婢还是侍候白娘子休息先吧。”婢女怎敢擅自离开。 白雪蛾也不坚持,从身后拿出竹筒,倒出一些深绿粉末进杯中,在将身旁小炭炉上的铜壶拧起把沸水倒入杯中,顿时,茶香弥漫。 拿起芳香四溢的茶杯,白雪蛾竟递给婢女道:“喝杯热茶暖暖身吧。” “啊,这……”婢女正要拒绝,但见白娘子已将茶杯递到面前,只能立即接下,红着小脸抿一口。 说来奇怪,这茶香闻起提神,可当芳香入口后,婢女渐渐感觉困乏来袭,不一会儿竟无法抵抗困意,靠在亭栏上身体慢慢下滑,最后沉沉睡去。 白雪蛾没有理会,提笔随意书写着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突见亭外黑影一闪,一个蒙面黑衣人借着夜色,宛如凭空出现般来到亭外,单膝下跪朝亭中白娘子抱拳道:“分舵一百二十人都在后方黑船上准备就绪,舵主派属下先行赶来询问圣女何时下手?” “等子时一道,立即下手,如有突发情况,灯灭警示。”白娘子头也不抬道。 “属下领命!” 黑衣人应了一声,旋即一个箭步跃起,落向围栏外,不一会儿“噗通”的落水声便传了上来。 本应该陷入沉静的船尾,却在落水声响起后,忽然传出一连串的水响,这声音犹如提壶倒茶,虽轻微,可在这幽静的船尾却显得极为刺耳! 第二章 白雪蛾 白雪蛾一声娇斥:“什么人?” 昏暗处回了一句:“男人。” “男人?”白雪蛾呆了呆,转首望去,顿见船尾昏暗一角,一位身姿修长的黑影站在甲板边,对着滔滔大江惬意十足的轻晃身体。 “好一个恶俗的男人,舱里难道没茅房吗?”白雪蛾表面厌恶万分,内心却深感疑惑。 “有方便的地方不方便,非要去寻方便,这活着也太累了吧!”男人说话间,身体轻轻抖抖才转过身来,走到成排的吊挂灯笼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其一双犹如老狐狸般的狭长眼眸令望者印象深刻,正是不久前离席上茅房的董策! 董策眯缝的醉眼望向木亭,只见木亭烛火橙光中,一位白衣胜雪,满头白发高盘的女子正和他对视,刹那间,董策眼中泛出了一丝异彩,赞道:“好白!” 白雪蛾闻声微怒,她岂会听不出对方在嘲笑她的异容,这是她的痛处,也是她的逆鳞,况且此人何时出现?有没有听到自己与黑衣人的谈话?白雪蛾不知,但她绝不能容对方现在离开! “看公子神态,显是醉了,正好奴家这里有一壶醒酒茶,公子能否赏脸一叙?”白雪蛾说着便起身走到亭外,摆出一副恭迎董策的姿态。 “此等良辰美景,月下凉亭,既然小娘子有这等雅兴,在下便却之不恭了!”董策拱手笑笑,走向木亭。 白雪蛾恭迎董策进入亭内,发现董策看了一眼亭内熟睡的婢女,她缓口解释道:“我见婢子过于劳累,便让她在旁休息,让公子见笑了。” “能如此善待下人,可见小娘子心肠之善。”董策意味深长的笑笑,既而一甩黑衣,坦然坐在白雪蛾对面的凳子上。 白雪蛾拿起茶壶倒了一杯香茗,说道:“不知公子贵姓?” 董策扯起白袍下摆,二郎腿一翘,再将下摆往腿上一盖,随口便道:“在下董策,无字无号,乃一闲暇浪荡公子,敢问小娘子芳名。” “小女子姓白,艺名雪蛾!”白雪蛾说着,便将斟好七成茶水的杯子递给董策。 董策没有立即接过,而是随意扫了一眼桌上曲谱,淡笑道:“白娘子还会撰写曲谱?” 白雪蛾长长的银白睫毛眨动几下,放下茶杯,一双靛蓝的美瞳望向董策,颇有兴致问道:“怎嘛,董公子也懂此道?” “我一俗人,教人吹箫还行,撰谱还是算了吧。”董策自嘲一笑,这才拿起茶杯,却没有要喝的意思,反而继续和白雪蛾闲聊,直到茶水降温,他才在白雪蛾错愕的目光中,轻斜身子,将茶水倒在手上,一边慢慢搓洗,一边歉笑道:“让白娘子见笑了,董某有方便过后洗手的习惯,你不介意吧?” “理应如此!”白雪蛾表面上不动神色,但心里却提高了警惕。 这茶水中被她下了蒙汗药,她本想轻易迷晕董策,方便之后的大事,然而董策却不买账,这让她更加坚信董策听到了她与黑衣人的谈话,对她有了戒心。 但是,普通人若得知她与一名黑衣人在此密事,十有**必会吓跑告之众人,可是眼前之人却没有,他不仅不跑,反而与自己攀谈,言谈举止也无刻意,连随处小解,用自己的敬茶洗手都是这般惬意自然,十足一位无教养的纨绔子。 但是否如此,还不是现在能下定论的!w w w . txt 80. c o m 念及此,白雪蛾取回董策身前空杯,边斟茶边道:“还不知董公子是何方人士?听你口音似乎不像是金陵府人啊。” “非也,咱乃土生土长的金陵人,只是我娘不是罢了。”董策随口应付,撒起谎来是脸不红心不跳,让白雪蛾根本看出半点异样。 “是嘛!董公子请用茶!”白雪蛾说着便将斟好的茶又递给董策。 董策扫了一眼茶杯,摇头道:“忘说了,董某只喝泡茶。” “泡茶!奴家这莫非不是泡茶?”白雪蛾疑惑道。 宁朝人喝的茶还是煎茶,取之茶叶已蒸杀青,制成茶饼再碾磨至粉,最后撒入杯中再以沸水冲之,其味对董策而言也就一般般。 “我所说的泡茶,乃是将茶叶放入壶杯中,再以沸水泡之即可。”董策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呵呵,如此和奴家这茶并无区别吧!”白雪蛾不知深意道。 董策嘴角一咧,道:“区别大了,重在茶叶上,等来年开春,我到自家茶园采些嫩叶,亲手炒点送与白娘子。” “如此奴家可要先谢过董公子了!”白雪蛾根本不知炒为何意,但她也不在意,她关心的是要不要动强留下董策。 不等白雪蛾考虑好,董策直接用白袍下摆擦干手,拍拍皱褶起身道:“看来是秋风醒神,我醉意已消,便不打扰白娘子了。” 白雪蛾急忙起身,看似欲恭送董策,实则却在寻机击昏董策。 “对了!”董策突然脚步一顿,惊得白雪蛾也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全神戒备的盯着他。 董策似乎没注意到白雪蛾的紧张,指着她柔白的宽大袖口道:“白娘子,你袖口染墨了。” “啊,是吗?”白雪蛾愣了愣,下意识扯起大袖低头看了看,可发现袖口一片洁白,何来的墨迹啊? 只是转瞬之间,白雪蛾猛然醒悟,但等她仰头之时却见董策已经走远了。 看着董策离去的背影,白雪蛾目光变得极为阴沉,心忖董策究竟是何方野鬼,有何目的?难道和他们一样为了此船?可不论对方想干什么,既然事情被他撞破,若强行行事变数太多,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葬送了他们在金陵府准备了半年的苦工。 白雪蛾越想越是心绪不宁,最后她长叹一声,挥掌扇灭了一盏烛火。 与此同时,金香船后方一艘黑船上,一名站立船前的黑衣人突然惊道:“不好,灯灭了,速速报告舵主,情况有变,取消今夜行动!” 时过午夜,金香船楼渐渐变得幽静,一间昏暗的厢房内,有位衣难遮羞的美人儿横陈香榻,诱惑无限,她神态慵懒而满足,一双如丝媚眼如观赏稀世珍宝般,望着向站在窗边的修长身影,潮红未退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细语柔声道:“董公子,秋叶凉风吹久了,不冷吗?奴家这儿可暖和了,不,倒不如说,火热的很啊!” 董策没有理会妖娆女子的询问,他透过窗户望着船尾后方,心情着实有些郁闷啊! “木秀于林风必吹之,龚庆这家伙为了夺下金陵妓业之首的头衔,闹得这般大,还把军舰给改成妓舰,想不惹人注意都难,这头一遭出航便被尾随,害得老子也被迫卷入其中,麻烦啊!” 金香船前身乃是虎门大战船,可容千人,虽然船上所有攻击器械被卸掉,早无昔日战力,但龚庆为确保客人安全和行船劳力,安排的护卫与船工多达两百多人,如果没有一定实力谁能吃得下?由此可见白雪蛾背后的势力有多大了! 可惜董策不清楚当世近况,更不知金陵附近有多少贼窟,若是他直接告诉众人,先不说人家信不信,即便相信让花船调头回去,但事后呢?一旦白雪蛾背后势力查明自己的底细,展开报复,那后果绝对要悲! 董策不会指望朝廷能保护他,更不会指望这些非法分子能放过他,那么唯一的把法便是把这潭水搅浑,搅得越浑越好! 翌日,日上三竿时,董策在周胖子的骚扰中下了床,打个哈欠,扫了一眼榻上慵懒熟睡的妖娆美人,冲周琮没好气道:“虽然这不是我家,她也非我妻子,但胖爷你这样似乎有点不人道啊!要是哪天我也给你来一出,保准你丫的提刀就把咱给剁了。” “哎呀,现在还管这些作甚,快,快随我去看看!”周琮满脸急切道。 “干什么啊。”董策极不难烦的在周琮催促中穿好衣服,未及洗漱便被周琮拉出厢房,一路跑到船楼一层厅堂,董策这才明白周胖子要干什么了,而同时他也有种抽刀劈了周胖子的冲动。 “董大哥你看,白娘子啊!你一定没见过吧,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等绝色异容的美人儿吧!怎么样,感激小弟唤醒你吧。” 此时大堂一角的三丈圆台上,白雪蛾端坐其上,竖抱琵琶芊指拨音,霎时一曲春意暖上心头,犹如一幅羞涩的春季图徐徐展开。 然而,此曲弹至中段,曲风突变,宛如从春天直接跨越夏秋迎来寒冬,激昂而哀伤的琵琶曲如大雪纷飞,暴风狂舞。 台上的白雪蛾,在晨光透窗的照耀下,显得如梦如幻,一头高盘的白丝如满头沧桑,她似看遍了人世浮沉,看穿了人心本质,对世间一切透着一股哀伤,绝望。 一曲终了,等人还没回味时,突然一道掌声响起,打破宁静。 当所有人回过神来,便是道道掌声此起彼伏,叫好不断。 “唉,白娘子的曲还是一如既往的先甜后苦啊!”孟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董策两人身边,一脸陶醉的喃喃说着。 “没错,只是可惜这大清早的就听到如此哀伤之曲,叫我今日如何开怀啊!”周琮虽是这样说,但表情和孟峰那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这只是白娘子在试弹罢了,等今夜正式奏响,那时恐要让周兄失眠咯!”孟峰笑道。 “独奏还彩什么排啊,试弹在房中不行?你们也真是的,就为了这事扰我清梦。”董策没好气道。 未等周琮回答,孟峰算先开口道:“董兄许久未出门是有所不知啊,这位白娘子虽只是出道半载,却是踏着荆棘之路,由逆境走出啊!” “何故?”董策愣了愣,心底刚刚有个念头浮上来,便听孟峰解释道:“当然全因白娘子的异美容貌啦!要知道在白娘子之前,这类白人均被人视为不祥,见之避之,深怕沾惹半点晦气,可在白娘子出现后竟让不少人慢慢改变观点,恰好我和周兄也跟着深陷其中,不过我是因曲非人,全因白娘子琴艺已登峰造极,整个金陵府也找不出几个,连小王爷都对其心生爱慕,若非桓王阻止,恐怕白娘子早入桓王府了!”说到着,孟峰摇头一笑,一手搭在周琮肩上又道:“而周兄乃是因人非曲,他没法开怀正是因为他没法把白娘子弄到手啊,呵呵呵!” 第三章 佳人相约 董策很清楚异类难免受人排挤,莫说这古代,即便是现代对于这类白化病患者,许多人都是敬而远之,可见孟峰所说的荆棘之路绝非夸夸其谈。 不过,在董策看来,这个世界上到处都充斥着歧视,不公,谁都不可能一手持平,孟峰和周琮这些人虽然对白雪蛾心生爱慕,但会对所有身患白化病的人也能以礼相待?这显然不可能,白雪蛾的突出只能证明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而已。 白雪蛾一曲弹闭,抬眼间飞快的瞥了一眼董策,嘴角微微勾起,起身行至台下,在路过一名矮小的中年男子身边时,低声道:“桂管事,劳烦你将此帖交于楼梯口前的董公子!” “啊?”桂管事愣愣的接过书信,整个人犹若梦中,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白雪蛾居然要给人下帖,这代表什么,做他们这一行的能不知道吗! 多少人下帖清官人一夜变穷人,同样多少清官人下帖之后一夜变妇人,桂管事见得太多,理当见怪不怪了,然而这也要是谁啊!白雪蛾只是出道半载,正是红得发紫的时刻,想赚多少金银也非难事,却偏在这时刻下帖,这无疑是杀鸡取卵啊! 桂管事恼了,但他恼的不是白雪蛾不懂生财之道,而是这丫头太狠了! “骚娘们****也不能害我啊,这帖是能随便递出去的吗!”这番话桂管事只敢在心里嘀咕,他可不敢质问白雪蛾,因为他得罪不起,别看白雪蛾只是一位清官人,可却有太多的士族公子盯着她呢,连他们大东家龚庆都只能以礼相待,何况是他。 也正因为如此,桂管事感觉很难做,因为东家不在船上,此事只能由他定夺,也就是得罪人后都得他扛着,这小小一张名帖对他而言简直重如泰山,递?还是不递? “怎么了?”白雪蛾巧笑嫣然的望着桂管事。 她这一笑,犹如雪莲绽放,美不胜收,可把桂管事看得一呆,但很快他就打了一个激灵,哆嗦一阵清醒过来,心里暗骂这妖孽果然是****了,这浪劲都打到他的岸上来了! 正所谓门缝里看人,桂管事这等人就是把天下女人都看成这楼中妓子般,无一例外,一个字“骚”若硬要区分,顶多是明骚与闷骚之分,这白雪蛾无疑被他归类为后者。 “好,我这便去办。”桂管事轻叹一声。 “有劳桂管事了。”白雪蛾欠身一礼,转身便走。 桂管事知道在白雪蛾这里雄不起来,便只能把算盘打在那位董公子的身上。 董策,桂管事是认识的,这小子在两年前被他们东家拉到金香楼后,是流连忘返,乐不思蜀,此后与东家自然走得极近,两人明面上是兄弟相称,实则桂管事清楚得很,那只是东家用来圈钱的手段,没有这些公子哥东家起步那能这般快啊! 可怜这傻小子还懵懵懂懂的,天天给他们送钱,动不动便好几十上百两的赏银挥霍出去,算起来这金香花船一小半都算他白送的,而他,除了玩一年的女人,还能得到什么? 桂管事曾经为董策拉皮条,自然也得到不少好处,不过可惜,自去年董策病倒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原本桂管事还以为这傻小子病死了,没料到今日又冒了出来,这无疑是财神降临啊! 若往日,桂管事说什么也要痛宰董策一笔,然而今天他可没这心情了。 “董公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桂管事行至董策三人面前笑道。 如今的董策不识桂管事,故此便随意作揖,淡漠道:“有恙时不见你来我府中探望,无恙时你倒是出现得快,怎嘛,寻我何事?” 桂管事闻言表面上是一脸尴尬,心里却想这小子还真当自己个人物了,不就是家里有几个破钱吗,就算现在病好了还不得乖乖往桂爷这里送,想让桂爷去探望你,除非你死了,桂爷倒是可以****烧柱香! “呃……此乃白娘子的名帖!”桂管事开门见山,直接把帖子递到董策面前。 “什么!” 董策还没接呢,周琮就从桂管事手里一把夺过名帖,颤抖着打开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震惊的望着董策。 “里面写了什么?”孟峰也是震惊异常,说着便凑到周琮身边看向名帖。 “董公子!”桂管事突然语气加重,身材矮小的他仰头斜瞥董策,摸摸两撇八字胡,冷笑道:“此帖接不接都无所谓,但那人见不见,可就事关重大了!” 董策依旧不为所动,一旁孟峰似有所明悟,低声道:“桂管事说的极是,董兄,帖可接,人却不能见啊!当然,拒接更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白雪蛾指名道姓要与董策交好,但孟峰很清楚此事非同小可,白雪蛾如今在金陵妓业是红遍半边天,想要踏进她香闺之人多如牛毛,其中不乏权贵之辈,而这其中桓王之子黄弘毅当属第一,若非顾忌桓王,黄弘毅不好直接出面与白雪蛾接触,才引得许多人动了心思,但这些人无一不是在金陵赫赫有名的,董家虽然有钱,但和这些人比起来还真算不上什么,因为如今还是士族横行的年代! “是啊,去不去董大哥你可一定要考虑清楚了!”周琮慎重道。 董策瞧了胖子一眼,笑着从他手里拿过帖子,随意扫了一眼便合起道:“去,为何不去,这可是佳人有约啊,不去不就成傻子了!” “不去是傻子,去了就是疯子啊!”孟峰急得一跺脚道。 “董公子,你真考虑清楚了?”桂管事斜着眼睛,意味深长道。 “不就是逛街吗,至于吗?”董策看着眼前三人焦急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谁知道逛着逛着,不会从街上逛到床上啊!”周琮十分不爽的嘟囔道。 “咦,胖爷你这提议不错啊!”董策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笑着。 周琮闻言更加郁闷,没好气道:“董大哥你别忘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啊!” 董策一听这话,忍不住嘴角一勾,道:“我说胖爷啊,我那还只是没过门的媳妇,张啥样咱都没见过,算不上家室吧,况且胖爷你家里都有三房妻妾了,怎嘛还来这地方啊?” “我……不管你了。”周琮表情一僵,最后大叹一声,甩袖离去。 “卧槽,这小胖子还懂撒娇,真够寒颤人的。”董策看着周琮愤然离去的背影,淡然一笑转回头,冲桂管事道:“桂管事,劳烦你回去告知白娘子,午后船头相见!” 桂管事见董策竟然如此示傲,心里自然更为不爽,暗想我已劝过你,但你偏要去,倘若小王爷追究起来,桂某也只能让你挡刀了!想罢,桂管事阴恻恻的一笑,作作揖转身离去。 “董兄,你真疯了!那不过一清官人,即便异容再美再艳,也犯不着为了她而得罪小王爷吧!你可知龚庆那厮为何抛下花船初航,时至此刻也不露面吗?我可是收到消息了,听说小王爷就在镇江府安抚灾民,想必龚庆很可能便是与小王爷在一起,那么他们今日很可能会上船,而你现在竟……咳,果然白女皆不详啊!” “这叫红颜祸水!”董策拍拍孟峰肩膀,又笑道一句:“福也,祸也,两相依也!” 白雪蛾打的什么算盘董策岂会不知,想一招借刀杀人滴血不染,他又岂会让她如愿! 很快,时至午后,当董策只身一人来到船头甲板时,此刻甲板上已站着不少人,多是富贵公子与这楼中窑姐,他们都在欣赏镇江府风景,男的时不时高谈阔论几句,大有指点江山的意味,女的则笑脸盈盈,一脸钦佩,殊不知这其中有多少铜臭味。 “这比装的,太掉档了。” 在董策眼里,这些富家公子的确就是装,谁让码头边聚集了大批人观赏这艘航空妓舰呢,顺便也就把他们收入眼中,一时间羡慕嫉妒恨者比比皆是,不正好满足船上之人的虚荣心吗。 而在这些人中,一名女子身着雪白的高腰襦裙,站在边上扶栏瞭望,此女因头戴白色帷帽,帽上垂网都齐腰了,旁人实难看清帽中人的玉容,但光看其高挑身段,雪白的玉葱纤手,和帽网内精致到令人想入非非的脸蛋轮廓,除了白雪蛾还能有谁? “这女人真怕别人不知她姓白啊。”董策暗笑一句,上前一步,朝白雪蛾背影作揖道:“白娘子好雅兴啊。” 白雪蛾闻言转身,纤纤玉指将如蚊帐般的帽网左右掀开,露出令人惊心动魄的绝美异容,富有异域美感的雪白睫毛眨动间,一双靛色美眸凝视董策道:“董公子能赏脸一游,实在让雪娥开心之至。” “同样,董某也很高兴。”董策淡笑一句。 白雪蛾想摸他底细,他何尝不想投石问路,既然与此女有了瓜葛,不多多接触都不好进行下一步! 董策已知白雪蛾绝非表面上这般简单,但她究竟是什么人目前还无法得知,不过董策清楚,此女背后定有上百号男人候着,否则她怎敢觊觎此船? 同样,白雪蛾也不知董策是什么人,但从对方镇定自若的态度,言谈间的那一份洞察与神秘,显然此人绝非善类,否则她昨夜便下手留下董策,随后劫船直奔大海而去,哪里还会在此停靠,白白浪费时日。 两人在完全不知对方底细下,此时显得十分和气,但暗地里却都留了一个心眼,只要一方稍有异动,另一方绝对拼死反击,决不留情! 第四章 白莲降世 白雪蛾纤手一礼示意董策一同下船,行间,白雪蛾突然问道:“董公子昨夜可睡得安好?” 董策知道此女在提醒他,她背后可是有上百号男人啊,你能睡安稳吗? 然而董策浑然不惧,随口道:“与白娘子相伴过后,你说我能睡得不好吗!” 此言乍一听没什么,可仔细一琢磨,便会察觉此中定有猫腻啊! 一时间,甲板上不少人都看向了董策两人,特别是注意到白雪蛾后,莫说男子,即便那些花枝招展的窑姐也是满脸惊骇。 “呵呵……”白雪蛾可谓是一笑倾城,再笑倾国,连董策都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确很美,看似美得如梦如幻,实则美得太假,太造作,其蹩脚的演技看得董策心里不断摇头,与其交手根本没挑战性啊。 “睡得安稳便好啊,我真怕董公子被心事所扰,难以入眠呢!”白雪蛾表面风轻云淡,可心里却恨得牙痒痒啊!她最恨别人揶揄她,无论是说她容貌奇怪,还是毁她清白,她都将这人视为仇敌,而董策自然被圈入其中。 董策正走着,闻言忽做一脸悲天悯人状,轻叹道:“白娘子一早递来帖子邀我出游,此刻又如此关心董某,谁若敢说你不爱慕董某那绝对是**裸的嫉妒,唉,你说我这人也真该死,本在家中韬光养晦好端端的,出来干什么啊?现在好了,一露面就惹得佳人醉,万般男子皆妒之,实乃罪过啊,罪过!”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生出一种翻白眼的冲动,无耻,这丫简直太无耻了! “如此你也能听**慕,看来董公子是想娶妻想疯了吧,要不要奴家帮忙跟船里姐妹们说说,指不定就有哪位娘子乐意呢!”白雪蛾知道这次不见血的交锋,比的就是谁更能忍,故此她强压怒火,任董策说得再过火,她均一笑而过,死不爆发! 可是,白雪蛾的小心思瞬间被董策揭穿了。 “那感情好,回头你就给我说说,我是来者不拒,也包括你在内,所以你可要把自己给养好了,这天气本来就热了,你还憋着一肚子火,万一急火攻心,你我的美事岂不就吹了。” 无耻! 白雪蛾闻言是真有些怒了,但依旧强撑笑意,语气却不善道:“秋日江风洗忧愁,令我不知感到多凉快,你哪只狗眼看出我憋了?” 董策嘴角流露一丝浅笑,淡淡道:“帐纱飘动帷顶烟,火气,是往上长的,你却非要吐出来,一个狗字顶多削你半成火,我再送你半成,告诉你我是用钛合金狗眼看出来的,你还有九成,请继续。” 白雪蛾听到董策说什么狗眼,本来还想讥笑一番,可听到最后,反驳的话似在喉咙被卡住般,难受得她忍不住轻咳一声,心里大叹此人已无敌,非我能及也。 “哼!”一声冷哼,白雪蛾将垂网放下,似乎再也不想看到董策这张脸。 在前往镇江府市集的路上,白雪蛾一直不吭声,谁也不知,她帷帽垂网里的玉容究竟是面无表情,还是一片狰狞? 董策漫步在她身旁,东看看,西瞅瞅,是样样感到新鲜,直到走到市集他才面临白雪蛾一场疯狂的报复! “这匹,和这匹,还有那匹,和那些白纹花的丝绸,对对,全部给我打包好,交给我身后这呆子。” 布店掌柜子看到白雪蛾从小金袋里抓出两锭金子往案上一拍,那是兴奋得两眼直冒金光,双手上的皮都快被搓没了,财神,这绝对是大财神啊,一年到头也没见几个直接横扫不讲价的。 董策也有些愣神,他没想到这白雪蛾竟直接把他当作下人使唤,难怪身边不带一个婢女仆人了,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不过帮女士拧包乃是男士的天职,董策理当受之! 白雪蛾在绸缎铺横扫一通,又跑胭脂水粉店收刮一圈,然后又来到金银玉器铺大肆购买,接着便是鞋店,可以说是从头买到脚,片刻不停歇。 似乎自古男人就是女人的挑夫,此刻的董策左手捧一大盒胭脂水粉,右手抱一大盒珠钗宝器,脖子挂着一大袋绣花鞋子,背背几大捆布匹丝绸,整个人几乎都淹没在物品中,只露出一张脸和一双腿了。 由始至终,董策都没有抱怨一句,这让白雪蛾更加气愤,如使尽了全身力气连续施招,结果都打了个空,连点衣角也沾不到,郁闷得她都快吐血了。 殊不知,董策全当是锻炼身体,出出汗死不了人,不出汗可真会死人! 顺便还能一阅宁朝府城的城景,感受古代市集的热闹氛围,又能让白雪蛾郁闷得快吐血,这等差事他岂会抱怨,理应享受才是。 不过董策从市集中看出一些问题,虽然这宁朝似乎很繁荣,但消费档次还不及唐朝,但这不过是暂时性的,因为宁太祖打破了江南数州的坊市制度,取消了宵禁,让府城中随处可见铺子商贩,酒肆茶楼,夜间还能歌舞升平,这些自然大大提高了宁朝经济。 但这一切都刚刚起步,甚至,在繁华的背后,董策看到不少衣着破旧,宛若乞丐的穷苦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眼巴巴看着衣着光鲜的行人,目光中一片死灰。 “他们都是两月前大水灾的灾民,本应靠官府救济,但很可惜,官府的救助有等于无,所以他们沦落到此卖身为奴,但是现如今江南灾民何止十万,有钱人家又能收留多少呢!”白雪蛾见董策直愣愣的看着一处小巷里的灾民,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竟给董策解释一番,言罢还直愣愣的盯着董策的目光,似乎想要看出什么。 然而白雪蛾却不知,她这个看似随意的举动,反倒被董策看出了什么! 白雪蛾是借官府不救济难民之事,从他脸上看出端倪,那怕目露寒光,她都能掌握许多讯息。 董策没有靠山,而白雪蛾必有靠山!如果让她看出自己底细,此女绝对会将他除之而后快。 当然,董策可不是软柿子任对方拿捏,想要他死,代价可是极为昂贵的! “两月前江南一场水灾淹没的府县村庄加起来远超一州之地,伤亡破万,此后瘟疫蔓延,又夺取了上千人性命,祸及百姓十万众,的确是一场大天灾,但你说官府不救,想必是认为官府巴不得天灾降临,搅得天下不得安宁,然后落草的落草,谋反的谋反,是吗?”董策淡笑道。 白雪蛾没想到董策竟以一句“是吗”反问,这让她短时间内无法作答。 是,那便是她也看不惯官府,此话乱说不得! 不是,这答案和之前她的问话显然出现了矛盾。 圈套,董策这些话中绝对有圈套。 想明白这一点,白雪蛾苦笑一声,道:“是与不是,谁能说得明白呢。” “你方才似乎犹豫了。”董策笑眯眯的看着白雪蛾道。 白雪蛾浑身一颤,没料到片刻的犹豫也是一种破绽,难道自己真被对方彻底看透,毫无遮掩? 这种心情让白雪蛾很不愉快,似乎一切被董策给牵着走,如此下去必然遭殃。 “呵呵!” 董策忽然笑了,不知为何,他这一笑让白雪蛾心里更紧了,完全没感觉到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越紧张,落在董策眼中的意味越明显! “有道是兔子急了会咬人,我再说下去,你非咬死我不可,罢了罢了,你我都点到为止,否则咱俩拼个鱼死网破,最后还不知道能便宜谁呢!” 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让白雪蛾好生郁闷,她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必然被董策看出许多问题,但这又能怎么办呢?正如他所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过也由此可见,董策并非朝廷中人,但也因此,此人的身份越加神秘了! 可恨白雪蛾为确保安全,没有安排属下陪同,此刻想要调查董策谈何容易,只能拖上几天了。 便在两人沉默不久,正准备到一茶摊休息时,忽然街上一名行人指着上空惊道:“快看,那是什么?” “白莲降世!那是白莲降世!”另一名行人震惊的吼道。 一时间,镇江府集市里不仅街上行人止住脚步,连店铺里的人也纷纷冲出来,仰头骇然的望向高空。 “怎么可能!”董策眉头大皱,仰头望着一朵奇大的白色莲花从高空缓缓落下。 这绝对超出了常理,因为这年头没有飞行设备,而莲花所在空中比周边建筑高出几丈,绝非人力为之,那么把莲花送上天空的只有神仙了? “轰!” 就在董策与所有人骇然间,高空的巨大白莲竟爆裂出一片火花,紧接着漫天的花瓣布满天空,飘然而落。 奇景,千古奇景啊! 所有人都张大嘴巴望着漫天花瓣,有不可置信,也有兴奋,甚至许多人都跪在地上,朝着老天磕头不止,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那些灾民,也有一些穷苦人家和妇道人家,总而言之,几乎所有人都被眼前奇景给震呆了。 一个路人跳起来抓住了一片花瓣,惊道:“你们瞧,这些花瓣居然变成白纸了!” “嗯?”董策一愣,扫了一眼说话之人,忽而另一边又有人道:“这纸上还有字呢!” “果真有字!谁识字?帮我们念念。” “白莲降世,救济万民!” “黄……黄天将,将死,青……青天当立?” “还有还有,这里写着毒母食子,必下幽冥啊!” “毒母是谁啊?还有这究竟什么意思?” “毒母还能是谁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不得,说不得啊!” “唉,其实也没什么,你想想本朝皇帝姓什么就明白了,乱世,乱世要来了啊!” “什么乱世,胡说八道,白莲降世是为了救济我们老百姓,我曾听闻粤州江门府知府鱼肉百姓,贪赃枉法,至江门府百姓于水深火热中,苦不堪言,而就在半年前,便是被一朵天降白莲活活烧死,真是大快人心啊!” 这一字一句,说的人是兴致勃勃,听的人是惊诧惶恐,但更多的人是兴奋,摩拳擦掌期盼老天爷马上开眼,灭了这不公的世道,烧死所有贪赃枉法的狗官。 忽然又有人道:“我也听说了,此后江门府还出现了一个白莲教,救济了不少穷苦人家,在江门一代名声极好!” “岂止江门府,听闻在粤州已经出现三起了,白莲教也早在十几年前就出现了,只不过听闻一直在江北,特别是鲁州一代。” “原来如此啊,那不知这白莲教究竟信奉什么?” “这个,听闻是……” “邪教。”董策笑着低语一句,声音虽低,却正好被白雪蛾听到。 “你凭什么说白莲是邪教?据我所知,那江门府知府的确是一个大狗官,其死后白莲教众闯入他府中收出百万两贪银还于当地黎民,难道此事还有假!”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董策似笑非笑的看着白雪蛾。 虽有帷帐阻挡,但白雪蛾还是清晰察觉到董策的目光,一时间小心肝嘣嘣直跳,几乎要窒息时,忽听董策道:“对了,你姓白,白莲教也姓白,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关联吧!” 白雪蛾面色一紧,她知道别说帷帐遮挡,即便是城墙在她与董策中间,她还是被董策看穿了! “此人真是心思缜密,善于捕捉一切细节,看来我若要继续与他接触,定要时刻留心了!”白雪蛾想罢便道:“我自幼在金陵长大,养母乃秦淮河畔一清倌人,这是世人皆知,我何时与白莲教有过瓜葛了。” 白雪蛾说到这,反问董策道:“倒是你,以你的才学见地绝非泛泛之辈,可却名不见经传,你才有问题!” “我就一粗人,装出来的才学唬住别人也就罢了,以白娘子的才学莫非看不出来?”董策耸耸肩道。 “笑话,粗人也能随口作诗?那这粗人可真是粗到阳极必阴了啊!”白雪蛾笑意渐浓,她巴望着董策解释呢,因为越解释,董策便会暴露越多! 董策毫不在意道:“谁告诉你,粗人就不会吟诗作对?反倒是你,走了一个多时辰也不显疲惫,步伐真够稳健啊,说你没练过打死我都不信!” 白雪蛾又是一惊,但很快辩解道:“我的确学过一些武艺,乃是我养母所授,她告诉我,做清倌人要出淤泥而不染,眼馋我们的人多了,学些花拳绣腿保护自己不为过吧。” “真懂给自己脸上贴金。”董策撇撇嘴,难得露出一脸讽刺。 “你说什么?”白雪蛾瞬间急了。 她这一急,顿时忘了盘根问底,不得不说,董策太会利用人的怒火转移视线了。 董策正要随口应付一句,突然想到什么,笑道:“你让我突然想到一词,说是淤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 第五章 戏法 白雪蛾芳心一颤,连着垂网都晃动了一下。 “他究竟是随意用淤泥牵出白莲?还是已经知道我就是白莲教的人?”白雪蛾感觉自己在董策面前犹如通透的晶石,毫无掩饰。 董策言语虽平淡,可却句句霸道,看似硬给白雪蛾套上莫须有的印记,实则只要白雪蛾心中有鬼,那么此举无疑是把她身上一块块遮羞布给硬生生拔下来,还她一个光洁照人。 “我感觉我的文采不错,能当个学士,你觉得呢?”董策打破短暂的沉寂笑道。 白雪蛾闻言一呆,同时心中也莫名的松了一口气,生怕董策继续把她和白莲比在一起,于是抿嘴一笑道:“我觉得你就是一个无赖!” “这可真是莫大的夸奖啊。” “无耻!” “谢谢!” 语闭,两人默契十分的一笑而过。 “唉,这人,我真是看不透他!”白雪蛾心里是又气又想笑,也不知应该如何对付董策这家伙,这人不要脸,真是天下无敌。 便在两人说话这当口,那漫天的纸屑早已落地,路人交头接耳的评论白纸里内容,或询问,或讲解这白莲教的情况,一时间是热闹非凡,特别是那二三十个灾民,激动的热泪横流,捧着几片纸屑朝天连连磕头,好生愚昧。 看到这幅场景,董策眉头大皱,但转瞬间,他突然想到什么,双眼不由微微一眯,犹如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发现猎物般。 “小白,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何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董策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弄得白雪蛾满脑子疑惑。 “拿着。” 董策在白雪蛾发愣间,把两个大锦盒塞到她怀里,又把脖颈的鞋布袋,背后的几捆丝绸布品放到身后露天茶摊的桌椅上,随后便走到那帮激动跪拜的灾民面前,俯视他们道:“有道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无所谓仁,也无所谓不仁,天地万物皆以自然而生,而仁乃由心生,心不正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与老天爷无关,但我要告诉你们,老天爷只有一个,它不姓黄,更不可能姓青,它只叫天!” 董策一席话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说得不仅灾民一愣,就连许多在讨论白莲教的路人,都纷纷侧目,惊异的打量董策。 董策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继续道:“既不关天,那何须求天,因用你们的双手,再建全新的家园,总比在这里等死要强。” 一名饿得满脸病态的中年男子算先反应过来,有气无力的冷笑道:“你说的倒是轻松,这大水一冲,家没了,庄稼也没了,租田更是全毁了,等修好了秋播也过了,来年的租金如何交付,况且俺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拿什么去修田?何来苗种?” 病态汉子刚说完,一旁另一个干瘦男子表情十分无赖的接嘴道:“就啊,饿都快饿死了,官府都不管,不求老天求你啊,看公子你一身富贵,想来不缺那几个钱了,拿来救济俺们吧。” “就是就是。”见有开头的,剩余的一帮灾民立即附和起来。 “呵呵,有意思,这家伙是在自找没趣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收场!”白雪蛾总算明白董策要干什么,居然要劝人家回去种田,简直愚不可及,因为她很清楚,这其中的难度究竟有多大,不过她也乐得见到这一幕,饶有兴致的抛给茶摊小厮一小吊钱,叫他上壶茶,自己则坐在茶摊前慢慢欣赏董策吃瘪。 董策面对的声啸犹若海啸,这些灾民把积怨已久的负面情绪全部朝他发泄出来,简直有排山倒海之势。 “肃静,大家都肃静,听我一言!”董策挥着手叫道,不过可惜,他声音瞬间就被灾民声浪淹没,弄得他好一阵郁闷,也不去理会这些人了,转头就朝着看戏的路人边走边拱手道:“镇江府的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遇到天灾就靠官府,可现如今咱们是没办法了,谁让咱们宁朝穷啊!” “噗!” 白雪蛾刚刚喝下的一口茶水,闻听此言后,忍不住就直接喷得垂网满是露珠。 好在此刻与白雪蛾情况差不多的人比比皆是,谁会注意她的不雅举动啊,一个个是忍住笑意,上前围观,不一会儿,就围了大半圈,弄的那些灾民都有些胆怯的闭口后撤,似乎生怕董策号召路人群殴他们一顿。 董策自然不会去做这等蠢事,他见人群围了上来,便继续道:“咱们官府穷怎么办?不要紧,没有官府不是还有乡亲们吗,但乡亲们凭什么救济咱们啊,今天给了,明天还要,天天如此,周而复始将会令人懒惰成性,甚至演变出某些好吃懒做之人以此为业,专干这骗取同情的勾当,可耻!” 董策怒斥一声,潇洒一转,扯扯宽大黑袖,拿出一枚铜钱捏在手中,在人前亮相半圈,正当众人好奇时,他将铜钱放入掌中,手掌一握再一摊开,钱不见了! “咦!” 前排几名路人顿时瞪大眼珠,满脸的不可置信,那些没看清楚的人立即吵着闹着要再看一遍,弄得后面看不着的人心里如猫爪似的,那叫一个痒啊! “为了不养成这等可耻之人怎么办?简单,一个字,变!”说着,董策又拿出一枚铜钱,随着他拇指一搓,一枚铜钱竟瞬间变成五枚,惊得众人下巴都快掉了。 董策把手里铜钱一枚接一枚给变没了,嘴上不停说着:“这个变,可并非如我这般变钱,先说好,咱这只是障眼法,你要让我把铜钱变出金子,我……咦!”这话说到最后,那第五枚铜钱正好被他握在手里,众人还在猜测这些铜钱也会消失时,然而,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随着董策手掌一摊,铜钱的确是不见了,但是,一锭金光灿灿的黄金小元宝竟平躺在他掌中。 “神了!”一名中年人惊呼道。 这一句话,瞬间就把众人唤醒了,一个个是惊叹连连,大呼此乃神技也! 白雪蛾抓着小金袋狠狠一跺脚,刚才她看到董策变出金子时,虽然也震惊,但看着那金元宝十分眼熟,仔细一想过后,立即就摸出小金袋往里面一数,糟糕,少了三锭,别小看这每锭一两,它换成铜钱可是三万枚啊!足够把人活活砸死了。 “臭无赖!”白雪蛾嘴上轻骂,心里却在疑惑这董策是何时下的手?她竟会毫无察觉。 “抱歉抱歉,变错了,这真是障眼法,绝对不可能变出真金子的,不信你们看清楚了!”董策说着,把金子一握,手掌从拳头上快速掠过,旋即手掌再次摊开,结果,一锭金子居然变成了两锭。 “好!” 随着一连串的叫好,董策这世界的第一批观众算是产生了,也是时候该收钱了! “茶小哥,借张桌行不!”董策对旁边茶摊的小厮叫了一声,这小厮立即就道:“没问题,我给你搬来。” 董策在这里随便表演几下,立即吸引上百号人围观,边上茶摊的生意自然水涨船高,除了被白雪蛾包下的一张桌子外,其余桌子都坐满了人,爆棚的生意喜得他都快叫董策爷爷了,现在听他要求,自然欣喜应下,可是往自己小摊一扫,发现没空桌咋办? “用这张桌吧。”白雪蛾把自己的物品往凳子上一搁,随口说道。 “多谢小娘子。”小厮立即就把桌子给董策拿来。 董策又要了三个茶碗,旋即朝着一个灾民里的小丫头道:“你过来。” 小丫头闻言眨眨眼睛,看了看身边一位颇有姿色的妇人,这妇人自然不明所以,但见到董策一身富贵,又有这等本事,定然不是普通人,岂敢得罪他啊,况且此地人多,谅他也不敢胡作非为,于是便让自己的女儿过去。 董策在小丫头耳边吩咐几句后,便朝观众道:“虽说谈钱伤感情,但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说着,董策又自嘲一笑道:“我知道咱瘦成这样,在大家眼里别说是勇夫了,懦夫可能都赶不上吧!” “哈哈哈!”观众顿时发声大笑,暗想这小子真有意思,明显准备讨赏了还不要意思说。 “大家别看现在我瘦,其实两月前我重达八百斤!”董策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吹牛吧你。” “就是就是,你该不会弄张桌子来就为了说这些废话吧。” “别废话了,钱就搁这了,你敢继续变,我就敢打赏!”一个衣着光鲜的富态男子豪气道。 “那好,都是为了做善事,请大家有钱的买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瞪大你们的眼珠子,仔细看好了,开变!”随着董策声音一落,双袖一甩,抓起一个茶碗往桌面一盖,再掀开时,一锭金子出现了! 不等众人叫好,茶碗又一盖,再打开,金子没了,铜钱来了,看得人惊叹连连,连声叫妙。 接着董策将三个茶碗盖好,放了一锭金子在中间的碗下,双手便快速换动三个碗的位子,最后停下给观众猜测金子在哪个碗里,猜到便是他的! 如此一来,观众疯狂了,纷纷竞猜,可无论怎么猜也没人猜中,甚至有人十分不要脸的要求董策把三个碗全部掀开,更想不到的是董策居然照做不误,结果,三碗下面啥也没有,这让众人是大呼董策卑鄙啊! 但当他们开始猜里面什么也没有时,金子出现了,当他们猜不是没有便是只有金钱后,离奇的,一块小石头出现了,之后又变成小木块,总而言之便是你怎么也猜不到下一次会出现什么,看得人是惊叹连连,猜的人是大呼卑鄙,而被董策吩咐过的小丫头,也在茶摊小厮那里得到一个小圆簸箕,开始在人群边连说谢谢。 这小丫头大概十一二岁,早已饿得骨瘦如柴,满身破旧,但在江南最不缺少的就是水,而且此时刚刚入秋,天气算不冷,丫头虽身着破旧却也洗的很干净,加之脸上的病白还不算吓人,小脸也算精致,和一个大头娃娃似的,十分可爱,这也是董策挑选她收钱的原因。 孩子能减少大人的防备心,收钱起来那是哗啦哗啦的,还没走满一圈呢,簸箕里的铜钱重得小丫头都快抓不稳了,不过那些灾民也够人精啊,见势赶紧叫了两个小男孩跑去帮忙,而大人则是蹲在后面,一来还不好意思,二来也不知人家董策靠戏法得来的钱会不会救济他们。 董策又变了好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便停下来。 “怎么停了?”观众瞬间不乐意了,暗想咱们刚刚给了钱,你就要翻脸不认人了,这不是坑人吗! “就这点钱,你还想看什么啊。”董策心里埋怨一句,表面上则乐呵呵道:“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将帅,这一变再变的手艺可是很累人的,请乡亲们息怒,实不相瞒,今日在下来得匆忙,未准备多余节目,不过大家放心,改日我还会过来,承蒙大家不嫌弃,可来此一观,至于赏钱大家高兴就给点,全当做善事了,谢谢,谢谢。” 其实董策真要表演,随手就能玩出许多花样,却也不可能全展示吧,真当这些观众会不断给钱啊,能让他们给一次就算不错了! 第六章 我也有教 董策费尽口舌,总算将观众劝走后,立即来到茶摊讨了碗茶,一饮而尽后才尝出,这竟是山楂叶泡的,不由让他感叹,虽然倒退千年,历史也面目全非,但这茶的味道却一点没变。 “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白雪蛾淡笑道。 “长眼了吧,想当年咱就靠这一招赢得盆满锅满,可惜结果却被我师傅打断了两根手指。”董策说话间,眼神中流露的尽是惆怅,不由一丝苦笑挂上嘴角。 白雪蛾被帷帐挡着,自然看不到董策此时的神态,否则她定然会瞧出一些端倪,而非只当董策在吹嘘了。 董策刚放下茶碗,灾民里的小丫头便捧着装满铜钱的簸箕走来,站到董策面前眼巴巴的盯着他,在小丫头身后还跟着两个**岁的男孩,都用破衣服捧着一堆铜钱,而大人们也围上来,个个脸上流露期盼,看得董策暗自摇头。 灾民是一语不发,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董策是沉吟良久,才开口道:“双手,是制造财富之本,而头脑,则是制造财富之源。” “是是。”几个灾民连连点头道。 “是个屁,别不懂装懂。”董策大骂一句,又道:“水患毁了你们的家园,不是让你们去求神拜佛,信一些根本没用的东西,因为老天不会掉馅饼,那么陷入困境的你们应该怎么办?靠官府?求施舍?错,你们只能靠自己,只能相信自己,你们虽是农民,但在这时候就要给我变成渔民,不会捕鱼就要学,总比承天窝着这里等死强多了。” “可是朝廷有令,无论狩猎捕鱼,都不能滥捕啊。”一名灾民嘟囔道。 “笨啊!”董策连连摇头,道:“朝廷管过你们吗?没有吧,既然如此,你们何不放手大干,他们若敢干涉,行啊,开仓赈灾吧,只要你们团结起来联合抗议,我还不信他敢把你们全杀了,再说了,渔不仅限于鱼,懂?” “不懂。”众灾民一致摇头。 “靠,算了,我也不想浪费口舌了,这些钱你们拿去吧,如果真想靠自己双手活下去,我倒是可以教你们几招,不过今天快入夜了,明儿个我再来。” “谢谢,谢谢大恩人。” 眼看一众灾民欲给董策跪下了,董策不满道:“别和我来这些没用的,要拜,拜这位白娘子,她可是我们大衍神教的圣女大人,又称辟邪圣女,参拜她,可避除一切邪门歪道。” 正在一旁饶有兴致看董策施展授渔之术的白雪蛾,闻言先是一愣,等一众灾民集体给她跪下,口诵拜见辟邪圣女时,才惊得她连忙站起来摆手道:“小女子怎受得了如此大礼,不可,万万不可啊。” “怎么,你当了圣女后还懂嫌弃人了。”董策撇撇嘴道。 “你还有脸说。”白雪蛾狠狠瞪了董策一眼,可惜,有垂网抵挡董策看不到。 白雪蛾又朝着执意给她下跪的灾民道:“大家都起来吧,否则我可要生气了。” 听到白雪蛾此话,众灾民才站了起来。 其实这些人现在的梦想很简单,一个能挡风挡雨茅屋,一顿饱饭,莫说冷热,能吃就行。 而董策今天给他们带来的,虽然不足以让所有人立即梦想成真,可是却有一条通向梦想的康庄大道,他们自然要千恩万谢,否则人家跑了怎么办?谁来救他们? “好了,你们现在应该到郊外,搭几个草棚,先安顿起来,明日一早来此等候他即可!”白雪蛾似乎很有经验的说道。 “多谢圣女指点。”众灾民再次谢过,这才一步三回头的慢慢离去。 待灾民走后,白雪蛾看向坐在长凳上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喝茶的董策,声音转冷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董策喝了一口茶,砸嘴道:“啧啧,春天刚过,转眼入冬,世态炎凉啊。” “你还有脸说,我问你,那什么大衍神教,辟邪圣女是什么意思,我又什么时候答应要加入了?你给我说清楚。”白雪蛾寒声道。 “怎么,瞧不起我大衍教?”董策声音也冷了。 “我看是你瞧不起我吧。”白雪蛾反驳道。 董策给了白雪蛾一道优雅的白眼,道:“我都给你当剩女了,你还想怎么样,当教主?长老?还是尊者?” 白雪蛾自然听不出话中内涵,恼怒道:“谁稀罕啊,反正我不会入你的鬼教派。” “可你已经入了啊,我大衍教有规,凡是教中高层,不经教主允许擅自脱离神教者,必要受三刀六洞之刑,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什么时候加入了?”白雪蛾傻眼了,这人思维太跳跃了吧!完全跟不上啊。 “就在刚才啊,你都受了我大衍教教徒的跪拜礼了,他们也唤你辟邪圣女了,你难道想不认账,好啊,回头我就让我的教徒们传扬出去,说你白雪蛾当了我教圣女后,挑肥拣瘦,歧视教徒,还不分尊卑,胆敢和我这位教主大人顶嘴,我要联合所有教徒将你鄙视之!”说罢,董策立即给了白雪蛾两竖中指。 “我哪有……我我……你……哼。” 白雪蛾脸色是一阵青完恢复白,气得吱吱唔唔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恼羞成怒的狠狠一跺脚,袖袍一甩愤然离去。 白雪蛾这不过二十左右的古代娘们,虽经风尘,却也不过如此,怎可能斗得过董策这位在后现代从底层摸爬滚打,一爪一爪往上爬的老油条呢。 两人接触不到一日,真正接触只是一个下午,白雪蛾的身份就被董策给摸得**不离十了,相反,白雪蛾对董策是越看越糊涂,上午还在猜测他究竟是哪路野鬼,下午人家就直接告诉你,咱是有教派的,而且还把你给强拉进来,直接提拔做圣女,这简直……。 白雪蛾无语了,但大衍教究竟是什么教派?又是何时出现的?她不知道,或许她背后的势力能查出来,但也需要时间,所以她忍了! 而董策此番作为,不仅是告诉白雪蛾别打他的主意,同时也告诉她身后的白莲教,老子不好惹! 你有教,我也有教,你的教虽然成立有些日子,但是你不知道我教成立了多久,潜在的敌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它就如潜伏黑暗中的毒蛇,保不准什么时候跳出来咬你一口,令人防不胜防。 当董策回到花船时已经快入夜了,白雪蛾买的东西他自然扛着,毕竟他可是要了人家三锭金元做劳苦费啊,不过他没想到,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白雪蛾自个的,因为他一回来,便被一群窑姐们给包围了,不一会儿,就将那些物品给瓜分得一干二净,连块破布都不给董策留下。 不过董策不在乎。 “七个隆咚锵咚锵,嘿,七个隆咚锵咚锵……”董策手里抛着一锭金子,得意洋洋的回到房中,一眼便见胖子周琮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王八小绿眼,直愣愣的盯着他。 人家来妓院是找娘们,我塔玛一来就见老爷们,还是一个对老子苦大仇深的胖子。 董策摇摇头,未等他开口,周琮起身便向外走,似乎根本没见到董策一样,直到出了房门,才听他道:“你昨夜说了,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吧船尾木亭给包了,桂管事也安排好了,孟兄要晚点来,你什么时候去都行,我先走一步。” 董策闻言随意的应了一声,丝毫没有安慰周胖子的心思,可把人家胖爷气得不轻,大叹错交挚友,悔不当初啊! 金香花船要在镇江府停留五日,故而全天都将停靠在码头附近。 董策沐浴完换了身衣服,不过依旧是内白外黑,款式基本就没变,而且同款的衣服他还有十几套呢! 来到船尾,董策一眼便见木亭中周琮背靠围栏,手捧一碗酒,目光瞭望大江,胖嘟嘟的下颚长满了粗短的络腮胡,秋夜凉风吹着他额前一缕飘发,在面颊旁一飘一荡,真是意境十足。 不过可惜,此景犹若李逵赏月,令人说不出的怪异。 “来啦。”周琮头也不回,随口一句,真是颇具高手风范。 “嗯。”董策应了一声,走进木亭拉出凳子坐下,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筷子,夹了块喷香的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感觉不错才开始大吃特吃。 “今儿个随白娘子逛了趟市集,感觉如何?”周琮依旧是望江询问。 “一般吧。”董策随口道。 “唉。”周琮长叹一声,转回头怔怔看着董策,看得董策都以为这家伙性取向有问题时,便听他又叹道:“白娘子是小王爷看上的人,要不是顾忌桓王,他早把这女人给办了,如今你和她走得近,可要当心了!” 说到最后,周琮喝了一口酒,一抹嘴又道:“咳,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要能懂今日也就不会去了,总而言之,你忍不住就找别的娘们,白娘子可不能再碰了,此女不详啊,你知道今天桂管事咋说。” “他咋说?”董策好奇道。 “咋说,哼,当故事说呗,说白娘子昨夜借写谱之名,将船尾船工全部迁走,再用药药昏婢女葵儿,而你昨夜则借小解之名,来此与其私会,好一对郎有情妾有意的璧人啊!”周琮自嘲一句,满脸无奈的又道:“可怜我还大清早叫你起来见识一番白女风采呢,想不到人家昨夜就给你小子办了,董大哥啊,你可真行啊!” “他咋知道昨夜之事?”董策倒是颇为惊讶道。 “这……咳,这是人家地盘,人家想知道有何难的?”周琮愣了愣,旋即撇撇嘴,目光躲闪的应道。 “哦!”董策意味深长的点点头,随口道:“这桂管事不去讲书真是可惜了!不过,小王爷不是喜欢白娘子吗,他桂管事怎敢传白娘子的丑事啊?” 从周琮的目光中,董策已然瞧出必是这家伙泄密,因为昨夜会过白雪蛾后,他回去便被这胖子询问怎么去了这么久,结果他随口就说在船尾小解之时,遇到一美人,对方被他小解的身姿迷得神魂颠倒,死皮赖脸的要伺候他,结果没料到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竟就被他们给连个贯通,只能说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咳,以前就说你这家伙别以为用钱啥女人都弄得到,对付当红的清倌人可不能只用钱,更不能动强,否则得罪的人就多了,所以在这行当里就流传一句话,叫欲上其身,先损其人!” 董策的前身是个不解风情的纨绔,看上窑姐后直接开价,就算人家在伺候别的男人他也照样开价,而且连同男人一起,当然,是给那个男人一些钱,让他滚蛋! 看着胖子一副很想大吐苦水的样子,董策心里暗笑,表面上故作疑惑道:“何为欲上其身,先损其人?” 周琮果然十分自得的闷了一口酒下肚,抹嘴道:“简单,说的是你要玩这清倌人,需让其备感委屈,无依无靠,故而需派他人谣传丑事,如果她硬,那就再狠点,反正手段多了去了,只要有权有势,这根本不是事,然后你在挺身而出,大义凛然的扫清谣言,这清倌人为何做清倌人,还不是为了一身青白,而你同等还了她青白,清倌人自然以为找到支柱,除了以身相许还能如何报答?如此一来,其余爱慕清倌人的家伙,是有怨也没法吐啊!” “可桓王会给他儿子与白女勾搭在一起吗?”董策又故做糊涂道。 “你以为呢!”周琮嘿嘿一笑,很快恢复一本正经道:“小王爷只要帮助了无依无靠的白娘子后,表面上谦虚几句便当此事过去了,但你怎知,他不会夜里翻墙?这可是那小子的看家本领啊!而白娘子,也不过桃李年华,正是想男人的时候,**在窑子里这一碰,闷着烧呢!” 第七章 清阳无限好 猜测,编造,传扬,从而让人半信,误解,崩坏,再跳出来以救世主的之态收容人心,这就是最丑陋的武器,但不可否认,它很实用! 小到能让你得到一个女人,大到能让你站到世界巅峰。 桂管事在为小王爷造势,就是为得到女人。 白莲教造势则是为了掌控人心,至于为何董策看出白雪蛾是白莲教的人,那很简单,一是活招牌,二是她今天自己暴露了。 白女虽为不详,但白色乃是代表圣洁,放着白雪蛾这么好的大招牌不用,那绝对是白莲教的天大损失,只要势造得好,一切皆可逆转,不详也能变成祥瑞,因为世上从未缺少愚昧之人,甚至很多。 董策和白雪蛾接触时,观她多种表现都十分不自然,特别是在白莲降世时,连董策这位后现代穿越而来的家伙都被惊了好一会,而白雪蛾这一个古人,竟只是微微皱眉,显然她是知道这奇景是如何制造的,否则就是见多了! 所以董策以邪教为由,开始对白雪蛾语言上的诱供,这让情商明显处于中下游的白雪蛾瞬间自曝。 当两人喝了一壶酒后,孟峰才姗姗来迟,三人在没有女子作陪的情况下,说话倒是毫无顾忌了,一开始,孟峰还和周琮一同劝说董策远离白雪蛾,直到后来各自自曝这大半年来的生活。 都说无知烦恼少,在董策看来许多古人多数应该属于无知的,但其实不然,如今天见到的灾民,难道他们没烦恼?笑话,同样,作为富人,烦恼也的确不少,虽然他们不愁吃穿,但却愁未来。 男人三十而立,可并非真等你三十了就能雄起,而是需要在三十岁前不断的积累,充实自己,最后爆发。 董策三人都快满二十,早已成年,自然被家里逼着学这做那。 孟峰被他老爹逼着接手四宝珍坊一处分铺,直接从掌柜做起,而周琮也被他老爹逼着带着一伙打手四处讨账,可两人逍遥惯了,不想被琐事缠身,故此一拒再拒,根本不到铺子里学习,然而近两年看着各自老爹头发是越来越白,皱纹越来越多,他们的想法也渐渐改观了,况且他们与董策不同,董策乃是独子,就算不做事,家里金山银山也足够他挥霍十辈子了,而他们两人家里还有兄弟,他们在享乐的时候,那些兄弟是一个比一个积极,特别是孟峰的四弟,才十二岁就成个小生意精了,争着为家族做贡献,这让作为长子的他真不知如何应对了。 两人不笨,都知道一旦家业被那些兄弟掌握,父辈撒手人寰后,那么他们只能喝西北风了,手足之情在家族眼里分文不值,故此这烦恼也就来了。 一顿牢骚过后,孟峰与周琮都喝得酩酊大醉,董策怕喝酒误事,故此少饮许多,见两哥们都醉了,他便叫人收拾残局,让昨夜伺候他们的窑姐照顾,最后董策熄了灯火,只身一人坐在木亭中,没有离开的意思。 董策今夜选着包下船尾是有用意的,昨夜他在厢房窗口注视船尾良久,始终不见半点动静,直到寅时将过,船工出动开船前往镇江府时,他才上床睡觉。 既然昨夜没人来询问白雪蛾为何放弃劫船,那么今夜很可能便会行动! 果然,正如董策所料,在他熄灭灯火后,不到半个时辰,忽然一阵轻微的水响自下方传来,董策眉梢一挑,站起轻轻一跃抓住亭梁,身体一翻便上了木亭顶。 当董策消失在木亭中不久,便见一道几乎肉眼难见的黑影从船下爬到木亭旁的甲板上,此人环顾一圈确定无人后,便猫腰潜行冲向船楼,转眼间不见踪影。 “有意思!”董策嘴角一翘,却并未随黑影而去,而是一翻身到了亭顶另一边,从此处可以见着花船下方的水面景象,正好,一艘小船紧紧贴着花船,船上还有一黑影无聊的坐在上面。 董策嘴角渐渐勾起一丝坏坏的浅笑。 船楼四层一间房中,刚刚弹奏完琵琶曲的白雪蛾,一回到房中便跪坐在前窗地席上,呆呆的看着尺高案几上的烛火。 她想试探董策,查出他究竟是哪路野鬼,可却反把自个给搭进去了,真是失败。 “混沌源自淤泥起,白莲一现盛世举!”白雪蛾喃喃念叨一句,忽而长叹道:“不可否认我甚为喜欢,可是……哎,他究竟有意为之,还是无意吟诗?当今教派多不胜数,为何偏偏就要说白莲呢?莫非只因为今日的白莲降世?还是我真露出马脚?” 白雪蛾感觉有点儿头疼,特别是想到董策那似乎洞察一切的眸光,她就感觉心里堵得慌,似乎塞得满满的,但实际上却是空空荡荡,一点底也没有。 “咚……咚咚。” 一长两短的敲门声突然响起,白雪蛾眉梢一挑,便轻声道:“进来吧。”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开启又很快闭上。 “见过圣女。”一名黑衣人站在门边冲白雪蛾抱拳道。 白雪蛾头也不转道:“以后还是唤我白娘子即可。” 白雪蛾不知为何,现在对圣女这称谓特别敏感,明明都被他们叫了十年,可为什么被董策叫过后,现在听到圣女就感到异常压抑? 晃晃脑袋,白雪蛾排除杂念后,语气转冷道:“你可知道,今日镇江府的白莲降世,很可能让我暴露了!” “什么?”黑衣人闻言一惊,急道:“不可能吧,我们便是怕你暴露,所以今日看到你在集市时也没有接近你,怎么就暴露了呢?” “这我也不清楚,但确实如此,因为这艘船上除了我之外,还有一只野鬼!” “啊!哪条道上的?”黑衣人惊道。 白雪蛾纤指玩弄着跳动的火烛,蹙眉道:“大衍教!” “大衍教?我怎从未听过,难道是新起的教派?” “我也不知。”白雪蛾轻叹一声,又道:“但是这此教的人我已经接触了,而且此人很厉害!万不可轻视,也正因为他,昨日我才突然取消计划。” “此人是谁?要不要立即除之?”黑衣人声音渐冷道。 白雪蛾闻言转头看着黑衣人,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讥讽道:“有些人,不是杀之而后快,而是惹来一身骚,而他,绝对是这种人,从我与他接触的短短半日里,察觉此人善于攻心,洞察细节,绝非泛泛之辈,况且你若刺杀不成,与之纠缠,那必然会给我们造成极大麻烦!” “那……”黑衣人眉头大皱,思索良久方道:“可留着他也不是办法啊,如今江南其余分舵都有收获,唯独我们这里进展最慢,甚至有人已经向圣母提议,欲将圣女你调走呢,倘若被卸职,之后圣女你在教中再无地位了,所以此船我们势在必得!” “我如何不知,但如今江南局势越来越乱,莫说那五火堂和山河社,就连太平道也想横插一脚,恢复生息,现在局面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白雪蛾长叹一声,沉思片刻又道:“这样吧,你且回去告知舵主,让他全力调查大衍教一事,特别留意商行会的董家,同时上报圣母,叫她另辟蹊径,此船我未必能夺下,一切先做好防范吧。” “我等筹备半年之久,费尽人力安排好一切,眼看就成功岂容它飞了?”黑衣人有些不甘道。 “不这样做,我们好不容易在宁州培养的势力很可能被人连根拔起!”白雪蛾目光一冷,又道:“但你也莫要灰心,能否成事还是两说之事,我需要一点时间。” “既然白娘子这样说,我黑三自然能忍得,只是我怕教徒们会失望啊。”黑三轻叹一声道。 “你要想办法给我稳住他们,多报喜不报忧。”白雪蛾淡淡道。 “也只能这样了。”黑衣人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道:“那五火堂和山河社也就罢了,太平道可是北方大教,他们来江南恐怕不仅仅是收拢人心这般简单啊。” 白雪蛾一叹,道:“江南水患过后,灾民多达十万众,此等良机太平道岂肯放过,他们曾助黄家得了天下,但太过招摇,险些被宁太祖给灭了,真是可惜啊,自宁太祖死后,这帮家伙联合昔日朝中教徒逐渐恢复,而今江南官场迟迟未救济灾民,这其中定有太平道在背后作祟,北方我们是斗不过他们,但在南方可就另说了,若他们来得晚了也就罢,但若来得早,我倒想看看,大衍教是如何应付的!” 黑衣人听着有些糊涂,但白雪蛾既然不说,显然还不想全盘告诉他,故而他也没敢多问,继续和白雪蛾商讨了之后事宜完才悄声退去。 夜黑风高,黑三化为一道暗影闪身出现在甲板上,没有片刻停留冲向船尾,纵身一跃。 不一会儿,船尾下方水花四溅,黑三忽然从水面浮出,向着停在花船旁的一艘小船游去。 “愣着干什么,快拉我一把。”黑三游到小船旁,伸手朝着船上的黑衣人道。 船上之人一声不吭,抓住水中人影直接拉了上来。 当人影上船后,落脚处竟是一片柔软,顿时惊得黑三浑身一震,低头望去,借着微薄的月光,他看到一具白花花的躯体躺在他脚下。 一瞬间,黑三豆大的汗珠如雨而下,离开前白雪蛾还提醒要他小心,没有大事最好别来,以灯传信,起初他根本不在乎,然而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没那机会了! 正所谓狗急跳墙,黑三岂肯束手就擒? 他没有立即回头,而是偷偷摸向刀柄,紧接着猛然拔刀出鞘,回头正欲给对方一刀透心凉,却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便不醒人事了。 董策甩甩发疼的拳头,拉下面罩,看着躺在船上的两人,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 秋日东升,三竿日头开始照得人脸上火辣辣的,但比起阳光更令人感到火辣的是,大江河畔,一个宛如巨大虫茧的诡异东西正在蠕动,也只有凑近看,才会发现,原来是两个光溜溜的大男人,被人用麻绳从头到脚一圈圈捆成了大虫茧! “你别动好吗!你越动,我俩磨得越厉害,好难受啊!” “不动能怎么办?你也快动啊,挣扎厉害点绳子就松了,我们就能解脱了。” “说得轻巧,从头捆到脚,没人搭救我们必死无疑,求你别动了,你再动我就……我就……!” “不动能成吗?我感觉这绳子有点松动,你也快动……你……你尿了?我的娘啊,你居然对我尿了!” “黑哥你别说了,我好想死啊!你也别动了,再动可就不仅仅是尿了!” 闻听此言,黑三唯有闭起眼睛,长叹一声! 第八章 小试牛刀 初秋凉风,叶尖微黄。 镇江府郊外大江河畔,董策一身亘古不变的白底外黑,站立一处简陋的草棚下,黑纱外衣被秋风吹得微微荡漾,令其修长的身姿更为出尘。 “看我干什么。”董策盯着五个年纪不等的孩子道。 “可是叔叔,你不是让我们看你的吗?”昨日被吩咐董策收钱的丫头算先开口。 董策白眼一翻,更没好气道:“我让你们盯着我的手,学着怎么做,你们老盯我的脸干什么,还有,别叫我叔,叫哥,懂?” “哦!”小丫头闻言俏脸一红,再也不敢看董策的脸了。 “大哥哥,你能教我们变钱吗?”其余孩子是兴奋异常的问道。 “想学,就得从基本练起。”董策说着,从筷筒中取出一根筷子,只见他指尖轻轻一用力,筷子竟在他五指间飞快旋转,上下腾挪,惊得孩子张大嘴巴,乌溜溜的眼睛满是闪光。 “看好了就照着练,能否吃这一行饭就看你们能否坚持了!”董策说完,孩子们个个是兴致勃勃的从筷筒取出筷子,学着董策方才的手法转动,但手里筷子刚一转动便直接脱落飞离,这才让他们知道其中难度,不过他们兴趣到也不减,拾起筷子便又玩转起来。 董策仔细观察了片刻,又细心的教导几遍后便让孩子们自己琢磨,他刚转身就看到周琮站在身后,手里也拧着一根筷子,可惜这家伙胖手太笨,根本玩转不开,没两下筷子便突然飞出,而且直奔董策面门而来。 董策眼也不睁,闪电般的伸手抓住袭来筷子,让其在手中飞快的转动几圈,突然甩手,掷近身侧筷筒中。 “嘶!”周胖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惊异的盯着董策道:“哎呀,董大哥这投壶的本事可真绝了!” “别闹。”董策可没时间搭理这家伙,今天白雪蛾没有跟来,想来她也不敢和自己接触了,但却来了两损友,孟峰方才被他打发去买东西了,而周胖子则是如好奇宝宝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瞎折腾。 周琮讨了一个没趣,也不在意,嘿嘿笑着跟在董策身边笑道:“董大哥他们不说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能变钱啊,快,快露两手给咱瞧瞧。” “你哪凉快哪待去。”董策说完再也不理周胖子,径直走出草棚,来到几名围在一起的汉子身边问道:“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多亏了恩公昨日施舍的钱财,否则这些东西真的很难筹齐啊!不过就是那绸缎和方形的薄扁铜镜有些……。”那位一脸病态的汉子苦笑道。 他们弄来的东西都是一些桌椅木柜与少数木料和工具。 别看这些东西简简单单,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代价太大了,若非这些钱本来就是董策昨日变戏法赚来的,恐怕打死他们也绝不肯拿出来。 “那些东西我让人帮我去买了,你们不用操心。”董策说完,便看着一堆木料,满意的点点头,扯出一根细绳绑住宽大袖口,随后招呼几个男人帮着制作道具。 其实昨日卖艺后,董策跟白雪蛾说了句大实话,他上辈子是弃婴,但有幸得到一位走江湖的杂耍艺人收养,学得几手变戏法的绝活,可却因为一时贪念,靠着变戏法的手法和人赌博,被养父知道后狠心打断双手小拇指。 当时的董策认了,没有一句怨言,然而事态往往不受人控制,当一个马戏团到了他所居的小镇后,董策头一次见识了西方魔术,一瞬间他便深深着迷其中,更为偷师而甘愿为马戏团免费打下手,当杂工。 然而这一切不久便被老顽固的养父得知,二人一番争吵过后,火气上头的养父心下一狠,便将董策逐出家门,而当时的董策居然也毫无留念,反而认为既然养父不要他,那不正好和了他的心意,能全身心投入西方魔术中。 但谁能想到,几经风雨过后他最终还是无法成为一名魔术师,而选择从商,直至被仇家一记黑手打到这里。 “有时候命该如此,强求不得啊!”董策思绪回来,看着手里的刨刀苦笑摇头。 目光一扫草棚下,三名年过六十的老者笑眯眯的望着天真无邪的孩子们,远处大江河畔洗衣的妇人,身边几个劳作的汉子,无一不是面黄肌瘦,一身破烂,董策不由一阵摇头,心中长叹:“帮助他们算不算强求?还是多管闲事?” 做好人,其实也有好处,给自己积积阴德并不坏,况且白雪蛾在盯着他呢,如果他不想方设法迷惑对方,难道指望这帮亡命之徒放他一马? 虽然没当成魔术师,不过董策却成为一个业余爱好者,之后从书中与网络上学会了许多魔术道具的制作,并且在他富裕后,一有空就喜欢自己亲手制作道具,加之他在学校时专研的美术功底,随着董策的手艺水涨船高,那一件件道具已经不像道具,更像一件件艺术品!这绝对不是董策自夸,因为他做的道具在他的圈子里很火,许多朋友都恬不知耻的来他这里淘宝,稍有不注意,他做的小件道具就被那帮损友给顺走了,更可笑的是,他一个开古玩店的损友,居然把他做的传统古彩小道具摆在店里出售,还他娘的开价三万,这可把董策气得不轻啊,之后再也没送过! 如今想来,董策不免一阵暗叹,他来到这里,哪他的那些宝贝呢? 虽然会制作很多道具,但董策也不可能全部做出来,只是选择两套操作简单,对于古代观众震撼力比较强的魔术,大变活人和人体分割。 病态汉子等人看董策木工活熟练异常,都是好奇,起初他们还认为董策会请木匠,却没料到他亲自下手,而且手艺之精湛,远不是普通木匠可比,这如何不让他们惊讶,要知道董策看上去衣着虽不光鲜,但布料工艺都乃上上等,一套下来没个百八十两,说出去绝对没人信。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干起木匠活来却得心应手,怎叫人不奇怪,不惊讶? 董策一做便从早上做到黄昏,期间病态汉子等人不敢出言打扰,只是默默在旁打下手。 天色将黑,董策看着眼前两套简单的道具,满意的点点头,便朝病态汉子叫了一声:“那个谁,叫孩子们都过来。” “呃…恩公啊,我叫涂平,您以后就叫咱老涂便行。”病态汉子解释一声便不敢再废话,赶紧把孩子们招呼过来。 除了一个呆头傻脑的男孩,其余四个孩子早就把筷子玩腻了,若非他们的爹娘时不时过来督促,他们早就把筷子给扔了,感觉根本不是他们玩筷子,而是被筷子给玩了,现在是看到筷子便浑身没劲,此刻听到涂平的话,立即兴奋的一涌而来。 “都站好了,一切听恩公调遣,懂吗。”涂平朝着这五个孩子咆哮一声,吓得孩子们个个站好了,动都不敢动,涂平这才从他们中牵出唯一的女孩,领到董策面前献媚道:“恩公,这是咱家小女,恩公叫她小果就成。” 涂平这一举动,顿时让不少汉子回过神来,纷纷领着自己的孩子给董策介绍,生怕让老涂家抢尽风头。 自打昨日见识过董策的本事,他们就知道若让自家孩子也能学得两手,那还愁什么啊?于是乎争相给董策推荐,弄的董策好一阵无语。 “好了,都闭嘴,我自有安排。”董策说完,大伙顿时闭口不言,用期盼的目光盯着董策。 董策注视五个孩子沉凝半响,便指着两个身高相近,大约**岁的男孩道:“你们两过来,其余人在这里等着。” 听到董策点了两个男孩,涂平不由一阵失落,暗叹果然还是男孩好啊! 而被点到的两个孩子家长可就兴奋了,纷纷叮嘱自己儿子好好跟恩公学,否则回头少不了一顿胖揍。 董策可不管他们什么心思,领着两个孩子到了那张八脚小床前,开启床上的柜门低声给两孩子讲解。 这两个小孩忌惮自己老爹的淫威,哪敢有半点马虎,都是仔细凝听,奈何他们年纪尚幼,董策话中含义多有不知,若非董策解释完便指点他们如何做,否则两孩子真要哭了。 这古代崇尚棍棒之下出孝子,惹老子不爽了照头就是一巴掌那还算轻了,若因为听不懂恩公的话,错过这次学艺的机会,那他们老爹还不得宰了他们啊! 身后一众人越聚越多,许多忙活着准备晚饭的妇女也走过来,不过他们因为来的较晚,等走到这里时,正好看到一个男孩躺进了一副木柜中,因为木柜过小,孩子躺进去后难免会把头脚从柜子头尾的孔洞里露出来,未等她们询问自家男人恩公到底要干什么时,突见,恩公董策高举一把锯刀,猛然朝木柜中间狠狠一劈,紧接着快速拉锯起来。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个个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董策,情景过于骇人,以至于他们都没回过神,要知道,这柜子里可是有孩子的啊,你这一翻拉锯过后,里面的孩子他…… 他们是急慌了,根本没注意到董策锯来锯去,也没锯出半点木屑,更别提血水了! 随着众人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情景突然一边,更令他们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董策突然扔下锯刀,抬起半边小床便往旁边走了几步,这一下,一床分离成两桌,而那床上木柜中的孩子,竟也一起头脚分家了啊! “我的娃呀!”一声惨叫,一个妇人突然晕倒在地。 “呀,贵嫂,你怎么啦?” “大贵家媳妇,你醒醒啊!” “小贵他娘啊,你可别吓我们啊!” “杀人啦!” “你们这些男人还愣着干什么,孩子都被杀啦!” 周边人瞬间急了,特别是那些妇人,个个是满面惊骇,惶恐无比,唧唧喳喳的叫个没完。 “你们这些娘们都给老子闭嘴。”涂平怒吼一声,喝斥妇人们,他虽然也对董策狠毒的手段同样震惊,但是他却能看出其中定有蹊跷,毕竟大贵家的儿子还好端端的露着脑袋奇怪的望着他们呢,表情毫无痛苦,柜子里也没流出半点血水,显然恩公是用了非比寻常的手段将他分离,况且朱大山家的孩子也是进了柜子的,但却奇迹般的消失了,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果然,没等这些妇人恢复平静,董策便将床柜合并,随后打开柜门,顿时张大贵家的孩子便跳了出来,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惊恐的大人们。 看到张大贵家的孩子居然没事,这些妇人更加震惊了,大小眼相互对望见,突见又有一个孩子从木柜里爬出来,如此这些妇人瞬间从深渊升入云雾中,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都围在这里看什么呢?”周琮突然跑了过来,好奇的张望不停。 孟峰与两个拧着许多酒菜的青年紧随周琮出现,见此情景,不由轻叹一声道:“看来我们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第九章 同片夜空下 这一夜,幽静的大江河畔,热闹的金香花船中,在白雪蛾所居的厢房里,此刻她面色难看,目光深寒的盯着眼前黑衣人。 “黑三,昨日我才说完,今日你便违逆,真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 “白娘子息怒!”黑三浑身一颤,单膝下跪凄苦道:“白娘子您有所不知,昨日我刚离开便被他们发现了,故此才冒险前来叫您离开啊!” “什么!”白雪蛾微微一惊,以至于都没听出黑三语气中的凄苦味,她蹙眉道:“绝无可能,如果你被他们发现,你怎能有机会来见我?而我更是早已陷入险境,岂会好端端坐在这里!” “这个属下也不知,但属下确确实实被他们发现了,而且还被他们给……”说到这,黑三语气更加凄苦了! “你被他们怎么了?”白雪蛾听黑三话说一半,颇为恼怒,她怎知这一问,可把黑三的眼泪给问出来了! “我……我……呜呜呜……” 白雪蛾的眉梢随着黑三的哭泣一跳一跳的,她见过男人哭,但从未见过哭得如此窝囊的,简直似小娘们给老爷们强过似的,这也太娘气了点吧。 “难道!”想到这,白雪蛾眉心瞬间挤出川字,她心中无比的骇然,忍不住就问道:“莫非,你让他们给办了?” 黑三闻听此言,浑身颤抖不息,凄凉的擦了擦眼角,低声惨呼道:“白娘子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我……”白雪蛾顿时不知如何表述,若是以前打死她也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作呕之事,但步入红尘后,这半年里她听过太多,也见识不少,想那龚大东家手底下不就有六位容貌比之女子更为美艳的兔儿吗,特别其中一位还是今年开春时,被龚庆捧成金陵师巫的寒樱公子,这位兔儿行头如今比她白娘子的名气可大多了,金陵府是无人不晓,乃至名动江南啊。 想到这些,再看黑三,白雪蛾语气不自觉的和蔼些许,轻轻一叹道:“唉,过去的事,便让它随风而去吧,此事我觉得甚是蹊跷,你还是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说吧。” 黑三哽咽一声,才开始讲述昨日的经过,事情很简短,几句话便可说清,但却绝不简单,至少对黑三而言!所以他不提晕倒后的事,也幸好白雪蛾没有追问这些令人作呕的事迹,否则黑三真有股撞死的冲动。 饶是如此,听完这些的白雪蛾依然有股作呕的冲动,不觉间,她上下银牙已经严丝合缝,心里恶狠狠的念道:“这那是什么被他们发现了啊,分明是被他发现了!难怪这家伙对我无动于衷,原来是好男色啊……呸!” 所谓的他们,乃是这船的主人龚庆以及手下,而所谓的他,除了那个从高深莫测到令人作呕的董策,在白雪蛾心中还真没有第二人选了! 这也难怪,若黑三被龚庆的人发现必然被擒,而且绝无可能轻易放他离开,自己也将陷入险境,但黑三安然无恙,不,至少活着出现了,如此证明,对方只是给她一次警告,而非决裂! 想通这一点,白雪蛾由恶心变安心,但很快又是提心,她不明白董策究竟要干什么,但她知道有此人在,他们的行动必将处处受限,并且不可操之过急,否则谁能保证笑到最后的是自己呢? 白雪蛾觉得不能再让董策牵着走了,否则她将前功尽弃,必须得想个主意克制董策才行! “你速速回去告知舵主,让他以最快速度查清董家底细,并速速告知我,记住,此事事关重大,关乎此役成败!” 听白雪蛾再次提到董家,黑三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神色一正道:“属下已将此事告知舵主,舵主已经派人回金陵了,想必三天内必将董家摸个通透,不过属下还有一事要询问白娘子,恳请白娘子务必告之!” “何事?”白雪蛾似乎察觉什么,胃里不由又翻涌起来。 “昨夜偷袭属下之人,莫非就是那董策?”黑三说到最后,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阴沉了。 果然啊! 白雪蛾忍住胃里的翻涌,艰难的吐出四个字:“十有**!” “属下明白了!”黑三语气转厉,起身便准备离开,白雪蛾突然出声道:“切莫冲动!” 黑三头也不回道:“放心吧!” 他黑三不是没被人欺负过,但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些欺负无非打骂而已,但这次……回忆此前,历经八个时辰的磨难,虽最终被弟兄们寻到解救,然而,那场景,那处境,每每想起黑三都感觉嗅到了一股屎尿味,气得胸膛都快要炸了。 奇耻大辱啊! 不共戴天啊! 若是可以,黑三定会一声长啸,冲入董策所居之处一刀斩尽烦恼。 但为了大业,他黑三忍了! 可他怎知,即便他忍不住,寻到董策房中,却也根本见不到董策的人! 同样的夜,却寂静的江岸,入夜后的秋风已经凉了,董策坐在篝火旁,接过周琮递来的温酒,只杯酒下肚便寒意尽消。 并非董策未卜先知,防范黑三下黑手,只是他想尽快解决这帮灾民的问题,故此忙到此刻完工,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想到待会儿还要训练他们,不由又是一阵郁闷。 至于周孟二人舍弃温柔乡而选择与董策在此吹夜风,无非就是好奇心作祟,并且得知董策明日要在街头表演后,两人均是兴奋得自告奋勇啊。 篝火对面,几个爷们中,涂平喝了一口多日未沾的温酒,浑身爽透的长呼一声,忽而盯着手中酒碗,惆怅道:“想想两月前,我老涂虽屋小田少,但也不差这点酒水钱,然而一场大水,没了,什么都没了啊!” 说着,涂平看向董策,又满面苦涩道:“恩公知道吗,我老涂虽是膝下无子,但也并非只有一个女儿啊!” 说完这话,涂平突然泣不成声,身体颤栗。 董策没有开口,而一旁周琮却好奇道:“咋啦?莫非你还有一个女儿让大水给冲死啦?” 这周琮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绝对没有刻意伤人,反而,对于兄弟姐妹的事情,他周琮感触极深,因为他本应该有个弟弟小宝,可惜却没活过六岁,时至今日,周琮都难以忘记小时候,看着小宝在床上咳着咳着,突然就不咳了,之后他的眼睛被爷爷一遮,抱起他离开了房中,此后小宝再也没出现过。 如今想来,周琮每每都忍不住抽泣几声。 张大贵给涂平碗里斟满了酒,便替他向周琮解释道:“唉,老涂家本是有花有果,小果你们见到了,而小花虽没被大水带走,可一个月前小果病倒,为了一吊汤药钱,小花给人带走了!” 闻及此,涂平哽咽的声音更重了。 张大贵虽没有完全解释,但董策三人岂会听不出,周琮更是感慨,他虽生在赌坊,见过太多因赌而妻离子散的人,但对于这些人,他向来是不当人看,而涂平他们不同,他们是本本分分的耕农,但为什么老天爷要夺走他们的安宁? “这该死的老天。”忍不住周琮便抱怨一句。 “你啊!”孟峰摇指周琮苦笑一声,道:“天灾恶之,不可测之,可若防范得好,即便无法完全避之,却也能减少黎民之苦,然而,如今江南各大士族谁也不愿出这份防灾钱,就拿这次大洪灾来说,先有水坝失修,后无救济灾银,两个月了,江南数州灾民是有增无减,你说,这能怪谁呢!” “是啊,孟公子说的极是!”涂平突然抬起头,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痛恨道:“周公子说得也很对,若非天道不公,岂会让人分为三六九等,凭什么那些士族生来衣食无忧,高高在上?而我们,生来就要劳心劳苦,还要把一半的血汗钱双手奉上,结果,我们勤勤恳恳最终换来的却是被天灾所毁,而我们养得白白胖胖的士族在我们遇到劫难时,却看也不看一眼,都怪老天爷没长眼啊!” “这个……”周琮和孟峰都是一脸尴尬,他们虽不是士族,但都与士族关系匪浅。 董策推算过宁朝的时期,大概在唐中叶左右,但它毕竟不是隋唐,时至今日还没有科举制度,以至于官场还是由士族主宰,土地被他们握在手中,农民只能租借,不可享有,并且所有赚钱行业不是士族掌管便是依附士族,没有他们支撑根本无法立足。 而董策爷爷为了发展商行会,在金陵府足足做了二十年的府议,这府议一职与幕僚相似,给府城治理提供一些有效建议与帮助,如此才有机会扩大自己的事业。 而一旦让士族器重,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董家而言,董策爷爷虽然去世,但他父亲继承父业,也在金陵府衙挂了府议一职,凡有大事必被招去商讨对策,属于半只脚踏进官场的人。 故此,无论是周家、孟家,还是董家,其实和江南士族多少有些攀亲! 涂平或许太久没喝酒,亦或许压抑得太久,酒疯劲涌上来是毫无顾忌,从骂天骂地到骂士族不仁,喋喋不休了许久都没人阻止。 张大贵他们是想让涂平发泄一下,孟峰看得开,浑然不在意,周琮是完全出于同情,然而,最终出声喝止的竟是一直不吭声的董策! “想知道为什么吗?” 简短的几个字,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为什么?”涂平痴痴的问道,他真的很想知道,而且不仅是他,周围所有人都很想知道! “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他爹,他爷爷,他祖宗!”董策一席话,听得众人集体愕然。 董策拿着一根烧火棍,扒动篝火里的灰烬,语气淡而稳的继续道:“没有一个人,一个家族的成功是与生俱来的,他们都是从无到有,正因为他们先辈的努力,换来他们今天的福气!而你,虽生来无福,但不代表你一生无福,只是你不知争取,不够付出,若连你后代也如你这般一世无为,遇难怨天尤人,自然世世代代难出头了!” 第十章 笼络人心 “董兄,你之言,恕我不敢苟同!”出奇的,孟峰否定了董策的话。 “我倒是极为赞同啊!”周琮感觉董策说的很对,因为他家就是这种情况,四代人为了赌场被打残甚至打死不下十人,连他爹都死里逃生了好几次,才造就了如今的周大赌坊,让他享尽富贵。 董策根本没理会周琮,看向孟峰淡笑道:“哦,为何?” “涂老哥若没争取,何来的租田?若无付出,谈何养家?”孟峰的反驳是处处在理,需知,宁朝建国后人口激增,而土地却牢牢被士族掌握,想要种田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拿到官府批文,自己开荒,二是从士族手里租借。 一般而言,宁朝士族抽取田地租金是丰收的两三成,但从涂平方才的话中,孟峰听出他是付出了五成的租金才得到租地权,这难道不算争取吗?若非涂平的努力与付出,这个家还是家吗? 本以为董策会哑口无言,却想不到,董策只是一笑,说道:“孟兄可知,秦为何要灭六国?是吃不上饭吗?” “这……”孟峰愣了愣,旋即有些嗤笑道:“一家之事岂能与国事相论。” “若无家,何来国?”董策立即回敬。 “可这两者相差也太大了吧!”孟峰感觉这些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嘛。 “大吗?”董策笑容一展,道:“我倒是不认为。” “哦,那请董兄赐教一二!”孟峰立即收敛笑容,倒也是十分虚心求教的样子。 董策把烧火棍往篝火里一扔,道:“秦灭六国,是因秦不安于现状!” 孟峰一愣,好久之后竟一脸钦佩道:“董兄,你真变了!” “彼此彼此!” 董策变没变他最清楚,而孟峰,或许变了,因为他以前根本不提这些事,多半是谈谈风月,聊聊女人,又或许没变,不说,只因没人讨论而已。 周琮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咋一点都没听明白呢?” 孟峰看着周琮摇头一叹,但见涂平和张大贵等人也是一脸不解,不由苦笑解释道:“董兄意思很简单,涂老哥你是一个没追求的人!” “不可能,涂老哥想要一个儿子都快想疯了,怎可能没追求啊。”张大贵一旁笑道。 涂平不由老脸一红,他其实也明白了,事实的确如此,租到田后他便靠此维持生计,再也没有考虑更多的事情,但他也有自己的观念,老实本分,安于现状有何不好? 董策一眼便知涂平心底在想什么,淡笑道:“安于现状很好,可你想过吗,在天灾**面前,为何我们过得往往比你们好,狡兔尚且有三窟,何况是人呢,多给自己一手准备,总比没有准备的人要强,希望你能明白!” 涂平这下是真懂了,他突然站了起来,慎重其事的对董策道:“听恩公一席话真是受益匪浅,昨日听到恩公自称教中之人,还以为恩公是那些蛊惑人心的邪门歪道,特意多留了心眼,却想不到老涂我是有眼无珠了,老涂在此给恩公磕头道歉,还请恩公收留我涂平,涂平愿为贵教鞍前马后,报答恩公的再造之恩!” 说着,涂平居然真给董策跪下了。 “妈的,费了老子这么多口水,你小子总算开窍了!”董策心里一乐,他和涂平说这么多废话,无非就是等他这句话。 白雪蛾在做什么董策很清楚,也知道白雪蛾肯定正在派人查自己底细,梁子既然已经结下,他不做一些什么,等待他的必将是场悲剧。 既然他们要玩人心,董策很乐意奉陪到底,虽然如今江南灾民何止十万,眼前不过九牛一毛,你施舍他们是一回事,但你收留他们就是另一回事了,只要董策利用这些人,也来玩玩笼络人心的游戏,那么白雪蛾等人绝对要炸毛了! 船是辅,人心才是主啊,他们费尽心思搞出一个天降白莲,不就是为了笼络人心吗! 人是群居的,更是要站队的,在天灾过后,朝廷无力救援自然大损民心,而白莲教的出现,笼络民心起来比之割草都容易,但董策看出,他们绝对不是下棋人! 江南这盘棋很大,想下这盘棋的人肯定很多,董策若不想被人鱼肉,那只有成为下棋之人,才有博弈的机会! “咦?教?什么教?”周胖子瞬间来了兴趣,惊愕的看了一眼下跪的涂平,又把目光望向董策。 孟峰也是颇为惊讶,他没想到董策居然还加入了教派,不由惊道:“董兄,你居然入教了,究竟是什么教派?山河社?五火堂?还是白莲教?” “我靠,你这哪门子的武侠剧啊?”董策心里一惊,看向孟峰问道:“有这么多教派?” “何止啊,我说的这三个只是在江南闹得比较凶的,当今天下教派繁多,北有大教太平,此教曾协助太祖平定北方,十七年前鲁州白莲降世,十二年前西南妖僧入世,最近几年东南杂教群起,哎呀,现在都乱套了啊!董兄,你究竟加了什么教啊?可务必要退出来啊,否则待朝廷整治起来,定会惹火上身啊!” “呃!”董策还真没想到这个世道的教派居然如此杂乱,那儒释道三巨头呢? 想到这一点,董策不由自嘲一笑,这可不是他所知的历史啊,佛教是从唐朝开始一路飙升,但如今没大唐啊,而没有宋朝的儒教大可忽略,因为士儒其实不等于一个系统,至于道教,发展过程时急时缓,时而枝繁叶茂,时而独树一帜,却千百年来屹立不倒,其可取之处自不必说了,如今世的太平道也属道教,只不过有点儿挂羊头卖狗肉嫌疑。 董策低声苦笑,飞快的收回思绪,发现人家涂平都还没起身呢,便没有理会两个损友,朝涂平道:“你可想好了?我教名衍,衍者,行中有三点,此三点为学、择、教,衍随水而流,却如亿万江河汇集一处即为海,我教称此海为学海,寓意学尽天下之教派,须知我衍教传承悠久,历经千年,无外乎只为一项宗旨,行路万里,学尽百家,量识择优,传法教化!” 涂平闻听此言,竟然莫名的激动起来,感激涕零道:“多谢恩公收我!” “嗯,起来吧,以后你就是我衍教的入堂教徒了,你要切记,我教教规先有三授,授予善者之福,授予儿女之才,授予穷苦之识,再有三礼,尊老,爱幼,敬妻,最后乃三不为,一不违法,二不歧视,三不为官,记清楚了吗?” “呃,这个……”涂平感觉这教规似乎有些太简单了吧! 或许是看出了涂平的想法,董策正要开口,孟峰却抢先道:“涂老哥你是不知,此三三之教规听来简单,但能做到此的人,恐怕都快赶上圣人了!” “啊!”涂平是大吃一惊,简直无法想像只做这些,便能成圣人了? 不可否认,人类的传达方式真够跳跃的,孟峰是说快赶上圣人,而涂平干脆就当成圣人,若再以讹传讹,那岂不是超越圣人了? 孟峰苦笑,指着张大贵又道:“就拿张老哥来说,他不就是从未做到吗。” “呀,谁说的,我只是没学识,无法教人而已,除此之外哪里没做到了?”张大贵一下子急眼了。 “爹,你都没爱过我,谈什么爱幼啊!”突然,被董策挑选尝试魔术的张小贵冒出脑袋,朝着张大贵苦着脸说道。 “嘿,你这龟儿子的,讨打啊。”说着,张大贵便要给儿子脑袋来一巴掌,吓得张小贵跑都不敢跑,只是脑袋一缩,双眼紧闭,五官都快拧在一起了,显是害怕到了极点。 然而,等待张小贵的却不是脑袋的疼痛,而是自家老爹的一声叹息。 张大贵也是豁然醒悟,举起的巴掌缓缓放下,暗叹一声,便朝董策道:“恩公啊,你们那里还收人不?干粗活的也行啊!以前俺虽然没能做到那些规矩,但不代表以后不行啊,求恩公给口饭吃吧!” “是啊,虽然我们都是一些粗人,没啥本事,但我们会努力的!”朱大山也出声道。 其余人听到他们这样一说,一下子聚集过来围着董策叽叽喳喳的求收留,看着他们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模样,董策苦笑一声,应道:“你们的记性太差了,方才我还说过教规中有帮助穷苦人,若我不收你们,岂不是要愧对我师傅他老人家的重托了!这个教主还如何当下去啊。” “啥!”别人都还没吭声呢,周胖子先是大呼一声,惊道:“董大哥,你居然还是教主啊!” “代理的!”董策难得露出一丝腼腆,解释道:“我教宗旨前两句不是说行路万里,学尽百家,掌教他老人家云游四海,学贯古今,是神人见首不见尾,我都只是见过一次而言,但就是那次他见我天赋异禀,愿收我为徒,授我知识,命我传承,当然,我的命也是他救的!” 说到这,董策长长一叹,颇为感慨道:“这也是为何,我当当大衍神教传承千载,却少有人知了,因为历代教主和教众,都还在为学尽百家知识而行万里路呢!或许某一天,我也该上路了!” 听完这些,众人无不是感慨极深,对老教主的敬仰滔滔江水奔腾不息,更对衍教宗旨充满敬仰,若他们人人如董策,这天下间究竟要少多少穷苦人啊? 若曾经的董策说出这番话,孟峰全当他在放屁,但如今的董策说出来,可算让孟峰明白为何董兄变了,而且一变还是如此彻底,十有**在董兄病倒时,是那位神秘的老教主出于援手吧,否则全金陵名医都说董兄生机全无,必死无疑,然而他偏偏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便在孟峰感慨间,一旁周琮突然扑到董策面前,抱住董策大腿杀猪般的叫道:“哎呀董大哥啊,哥哥啊,能给咱来个份量足点的么?不奢求太多,副教主也行啊!” “滚!”在场所有人统统将胖子鄙视之!完全不把教规当回事。 但董策却笑眯眯道:“忘告诉你了,教规中还有一条是凡叛教者,需受三刀六洞之刑!” “啊!”涂平等人瞬间傻眼了。 董策看着他们一脸震惊与些须的后悔,还有些难以抉择的表情,淡淡一笑道:“只对堂主以上的高层!” 说着,他还看向周琮,继续道:“还想当吗?” 周琮却突然十分恼怒道:“董大哥,你是在怀疑胖爷我的人品啊!” 第十一章 彩头 镇江府这两天流传一道消息,闹得是街知巷闻,几乎全府的人都快知道了。 这个消息用简单来说就二字“变钱”可就这简简单单的两字,瞬息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没办法,钱啊,这可是钱啊! 有谁不爱钱? 有谁不想有钱? 而变钱,还是空手变铜板,铜板变黄金,此等神技就算没法学得,若能见识一番,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也有人不屑的,不过这些人要嘛就是有钱人,有嘛就是没事嫉妒的,都在少数,不提也罢。 前儿个听闻那变钱的青年说还会出现,弄得许多人昨日在市集苦等一天,但这并没有灭了他们的热情,今儿个还是来了,唉,这闲着蛋疼的人是自古就有啊,并且绝不少。 不过,当这些想看戏法的人再次来时,竟发现,日上三竿的市集人数竟然比往日多出了一倍,而且几乎都聚集到了一处,正是前天青年变戏法的巷口。 瞬间,喜欢热闹的人欢喜涌去,啷啷着让个道便想挤进去,奈何啊,刚插进一个脑袋就给人挤出来了,弄得好些人郁闷不已。 “呵呵,连铜锣都省的敲了。”董策拧着铜锣才从巷口里走出,便看到这幅场景,不由苦笑一声。 “哎呀,小哥你可总算来了!”边上,茶摊小贩看到董策,瞬间两眼放光。 自打前天董策在这里玩了几手,他茶摊的生意就从没断过,比起过节都要好,故此再见董策他能不欣喜吗,为此啊,他还特意增加了三张桌呢。 “早啊,生意不错嘛。”董策冲着茶摊小贩拱拱手。 “咱都是沾了小哥的光啊,若不是小哥,咱的茶水能卖这么好吗。”小贩是连连搓手道谢。 “嗯,不过啊,这只是暂时的,若想把生意做大,回头咱聚聚?”董策神秘一笑道。 “唉吆,聚,聚聚好啊,当然要聚,得了,不打搅小哥了,您请!”这小贩倒是人精啊,知道见好就收,没有让人厌烦的印象。 董策点点头,吩咐涂平他们把道具准备一下,而自己则先撑撑场面,现在几乎是人满为患了,自打他出现,边上群众的叫呼声就没停过。 “各位父老乡亲,别……。” “别别了,快变啊!” “就是就是,变戏法的这么多,偏就你话最多。” “老子是来看你变戏法的,不是来听你废话啊。” “赏钱搁着了,给爷来点实际的,这钱你就拿去吧。” “快变,快变,快变……!” 汗! 董策一句别来无恙都还没说出来呢,就被人们群起而唾之,可怜他那顺手拈来的忽悠词也甭念了,来直接的吧。 “都喜欢钱是吧,好,我给你们!”董策说着,翻手间,一张纸出现了。 众人顿时瞪大眼睛,定睛一看,却集体愕然,因为董策手里的纸是钱没错,然而却不是银票,而是冥币啊! 这大清早就有人拿着冥币在你眼前晃,能不晦气吗? 瞬间便有人不满了,纷纷指责董策,甚至都有一些想动手,但不等他们行动呢,董策便笑道:“既然大家不喜欢,那好,我撕了。” “不行,等会儿我还要下赌场呢,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子的好运都让你的死人钱吓跑了。”一个高瘦汉子突然啷啷起来,让刚刚从巷子里抱道具走出来的张小贵浑身一颤,扭头望去,不由大惊道:“咋是……” 不等“爹”字出口,他的嘴巴就被眼疾手快的涂平一把捂住了。 “别乱说话。”涂平狠狠瞪了张小贵一眼,但又想起教规,不由和蔼一笑,道:“这叫托,教主说了,古语有云,有托在,才精彩!” 没错,开口的正是张小贵他爹张大贵,话说,这对父子名字可真够随便啊! 张大贵昨夜被董策揪着练到深更半夜,总算把这些词给记熟了,刚才说出来心里还打颤,生怕被人给识破了,拆了他们的台,不过看到根本就没人理会他,胆气这才壮了不少。 “吃了!”董策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阴沉道:“兄弟,不用这么绝吧!” “谁让你大清早的拿着死人钱在咱们面前瞎晃荡啊,不让你吃了你都不懂什么叫礼数!” “是啊是啊,快吃了,吃饱了快变。” “吃了,吃了,吃了……” 戏法都没开始变,人群再次激昂起咆哮,先声夺人便是如此!殊不知,这里面带动气氛的人,基本上就那三四个! “好,我吃!”董策恶狠狠的说完,竟然真就把冥币唰唰几下撕得粉碎,随后一把塞进了嘴里。 “唔!”人群呼声咋起,他们没料到董策居然会真吃,毕竟冥币而已,说晦气也要看情况,否则你叫人家卖冥币的都跑荒郊野外啊。 不过,董策吃着吃着突然就停止咀嚼,脸色难看的轻咳一声,张嘴就吐出一物在手里。 “咋了?” 正当众人一呆时,突见,董策手中一团东西被他打开,竟是一张完好无损的冥币! “不是吧,他不是撕碎了?咱完好无损了呢?” “神奇啊!” 观众是惊叹不已,然这还没完,随着董策一脸歉意的说了一句:“用错法了,不好意思!”紧接着,他再次将冥币撕得粉碎,往嘴里一塞,未等咀嚼呢,他似乎被呛了一下,突然一咳,顿时,伴随他的咳嗽,嘴巴竟朝天喷出一片星星点点的火红碎片。 “咱便成红色了?” “不可能吧,难道我眼花了?” 一些观众正惊讶时,突然,一人指着董策惊呼道:“大家看,他嘴里还有一段吊着呢!” “咦,还真是,什么玩意啊?” 只见,咳嗽过后,董策嘴角竟叼了一条细长的红布,而董策自己也是一脸错愕,忍不住伸手慢慢拉扯,但谁能想到,这红布竟是越拉越长,渐渐的居然都比人高了,可这还没停呢,在众人瞪大的目光中,董策把红布条一端递给小跑过来的涂小果,涂小果抓住布条就开始往边上跑,而那红布还不停从董策嘴里冒出来,再看董策喉结一上一下,吞咽不停,看得不少人都是喉咙发痒,似乎他们呼咙里也有条布似的。 涂小果还在退后,红布条仍旧不停的变长,此刻都过两丈了,却仍旧不停。 众人是瞪大眼睛啊,何时见过这等神奇的场景,董策嘴里的红布就像是流水般源源不断,永远也没有尽头似的。 当涂小果跑到人群边上,没法在跑远时,董策嘴里仍旧叼着红布条呢,看得人不由感叹,这要是永远也没完了,那这小子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叼着一条红舌头了?这可真够好笑啊。 但让他们失望了,随着董策自己拉扯,嘴里红布又拉出丈许后,突然尾端出现了。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知为何都大松一口气,暗叹:“总算完了!” 董策也是大松一口气,把红布头递给一个叫朱石头的九岁男孩,说道:“石头,把这红布挂在边上的木桩上。” “好的教主。”朱石头木讷的应了一声。 “都跟你说了八百遍了,叫哥。”董策拍了拍朱石头的后脑,后者却奇怪道:“那有八百遍这么多啊?就两遍吧。” 董策白眼一翻,没好气道:“多做事,少废话。” “是!”朱石头应诺,拿着红布走向前,与涂小果分别开始把红布绑到钉在人群前的木桩上,让一些靠得特别近的观众郁闷倒退。 董策这才冲观众道:“唉,先前有得罪之处,还望各位看在红彩头的份上,放过在下吧。” “不行,红彩有了,可没彩头啊!”顿时就有人叫了起来,没跑的,就是张大贵那四个托中的一个!听得有些人都不爽了,暗想这人存心来刁难的吧?没完没了都。 “是哦!”董策则装出一副醒悟的表情,双手一合一分,一条红布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正当众人猜测这红布也会连绵不断时,却见随着董策手抓红布狠狠一甩,猛然间,红影一闪一聚,竟奇迹般的变成了一朵布缠的火红大花! “哗!”人群哗然。 “好!” “妙啊!” “有种的,再来一个!”最后吆喝的除了张大贵还能有谁,弄得他身边几个观众都受不了了,低声道:“你小子还有完没完啊,人家变个戏法容易吗,你存心刁难的吧?” “我看就是,他十有**是人家小师傅的同行!这同行是冤家的,能不来刁难吗!” 这些话吓得张大贵赶紧一缩脑袋,慢慢的往后退去,他的位置瞬间就被人给霸占,那几人也懒得理会他了,全当自个猜对了,得意的朝董策叫道:“小师傅再变一个吧。” “靠!” 虽场面看似杂乱,但董策早已练就在此等场合中,仍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能力,岂会察觉不到张大贵那头的情况。 不过他也不在意,招呼来涂小果,将大伙花递给她道:“去,绑到红彩上。” “是,董大哥。”涂小果甜甜一笑,接过红花,微笑着面对观众,并高举红花游走半圈,这才系上红花。 而董策给涂小果红花后,果然随手又变出了一朵,在人群又一阵的叫好声中,把花交给了朱石头,可惜这石头没人家小果那种与生俱来的表演天赋,木讷的拿着红花直愣愣走到红布前往上一挂,看得董策暗暗摇头。 这五个孩子,两个因为才四五岁,帮不上什么忙,小果最大,十二岁,也很有表演天赋,十分适合当助手,张小贵天赋也很不错,可惜太调皮,目前还是少让他上来瞎倒腾,而朱石头,虽老实巴交,但人如其名,缺乏表演的先天条件,不过目前玩筷子却是他玩得最好,因为他最坚持,没事就拿着筷子转啊转的,这点让董策很是满意。 学他们这一行,天赋固然重要,但坚持才是首要! 开场表演做足了,董策盘算着也该来点猛料了,至于变钱,不是不能,此技对他而言是信手拈来,只是能在这行吃香的只有两种,一种是练一门到极致,另一种则是花样百出,前者涂平他们显然做不到,所以只能玩花样,故此董策要带着他们尽快适应,好接手,他不可能带着他们一辈子,这辈子董策只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戏法只是其中之一,但还有更多事他想尝试,满足上辈子的遗憾。 第十二章 小王爷 黄弘毅打着哈欠,被一相貌英俊的公子从千彩楼攥出来,他没精打采不悦道:“我说子祝啊,你这是为何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当今世道,帝王黄家手握天下兵马,士族们是又敬又惧,况且宁州是黄家的崛起地,黄家自然对宁州看得极重,故此宁太祖夺得天下后,便将此地赐封于最重视的七弟桓王黄琅。 而黄弘毅乃是黄琅长子,其身份地位自然非同凡响! 这才一出妓院,左右两边便站出两排手持战刀的黑甲护卫,吓得不少赶早的行人纷纷避让,惶恐不及。 “让你见识一些稀奇事!”龚庆神秘一笑道。 “稀奇事?子祝你莫非又带我去见一些野兽吧?若真是如此还是算了,对这些野兽那有对着凤儿姑娘来得令人愉悦呢!呵呵……。”说着说着,这黄弘毅脸上就挂上了邪笑。 龚庆不由苦笑一声,说道:“以前天天唠叨着白娘子,现在白娘子来了,你却天天和那凤儿搞在一起,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咳。” 黄弘毅那双桃花眼微微一眯,邪邪笑道:“白娘子有白娘子的好,但凤儿也有凤儿的妙啊!这宁州三大名妓之一果然非比寻常,什么时候子祝你也养出一个来,好让哥哥我乐呵乐呵,至于白娘子嘛,唉,人是靓如雪莲,奈何若被我父王知道我又和白女勾搭,可不是责骂那般简单了,而且若让他知道,是你在其中牵线搭桥,岂不是……嘿嘿!朋友一场,我也是不想让你难堪不是。” 龚庆瞬间无语了,暗想到底是谁恬不知耻,自降身份的来求本公子啊?本公子为了你,可是冒着得罪桓王的风险,现在好了,事快成了,你丫的居然变心了,操! 连一向风度翩翩的龚庆都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口,可见这黄弘毅的人品有多好了! “说吧,什么稀奇事?”黄弘毅收敛邪笑,打个哈欠问道。 龚庆闻言便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随从告诉我,前天他在市集见到一个能变钱的人,我便让他留意一下,方才听闻那人又出现了!” “啥?变钱?你确定他能变钱?”黄弘毅一下子来了精神,惊讶问道。 “我敢骗你吗!”龚庆没好气道。 “那是,你要敢骗我,回头我就爬你夫人床上去!”黄弘毅十分不要脸的说道。 “小王爷,你要再这样说,我真翻脸了啊!”龚庆脸色立即阴沉了。 “别啊,咱不上就是了。”黄弘毅一把抓住龚庆的手,拉扯道:“那走吧,去瞧瞧。” 一刻钟后,当黄弘毅与龚庆来到市集,看到的场景瞬间让两人呆愣当场。 只见,市集一巷口前,那叫一个人满为患,层层叠叠拥挤的堆在街道上,一些外围的群众为了看到里面的情况,居然还骑在别人脖子上,两个人是轮番换骑来观看,不仅如此,对面酒楼上,那叫一个人头成排,绵绵不绝啊! “哎呀,难道真有变钱的?”说实话,方才黄弘毅压根就不信有能变钱的人,可见到这场景,由不得他不信了! 龚庆也是大感意外,他只是听闻,却从未见过,现在见此情景顿时好奇心起,说道:“是不是,一看便知!” 虽说要瞧瞧,但也不看看这场景,称之为人山人海都不为过了,他们又哪里能瞧得到呢。 不过人家黄弘毅什么人啊,小王爷啊,手底下那一众黑甲卫莫非是吃素的不成? “让开,快让开。” “干什么,干什么啊?你他娘……呃,你请!”一个外围的小青年正往里面挤着,眼瞧快挤过一个人了,却被人给拉了出来,气得他张嘴便准备破口大骂,然而见到眼前一片闪亮亮的黑甲后,瞬间蔫了。 黄弘毅大摇大摆的走着,沿路有黑甲卫开道,他是一路畅通无阻,而龚庆对此见怪不怪,从容坦然的伴随而入。 但未等两人进入里面呢,突然间集体哗然,紧接着声声惨叫响起,不一会儿,群人中许多地方让出一条道来,而外围群众见势大喜,兴奋的正准备往里面钻呢,但却见一些晕倒的人被人给抬了出来,惊得外围人群咂舌的同时,心里也似被猫爪般啊,暗想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啦,怎么啦?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谁知道呢?哎呀,真想见识一下啊!” “可惜,完全看不到啊!” 外围人群此起彼伏的询问一下子吵开了,恨不得长了一双翅膀,飞在上面好好的观摩一番。 “不是吧,看个变钱也能吓成这样?难道那家伙变出金山,这些娘们看后太过兴奋才昏的?”黄弘毅扫了一个被抬出来的妇人,特别留意了一下人家的相貌,结果一看就没了胃口,太寒颤了,还口吐白沫呢。 里面,涂平面无表情的打开柜门,顿时,张小贵这小子立即钻出来,蹦跳着拿起簸箕便嬉皮笑脸的索求打赏,然而,却没人给半个仔,不是舍不得,而是太震惊了! “怎么可能!他不是明明被锯成两截了吗?” “是啊,我亲眼看到他整个人都分离了,咋现在好端端的啊?” 人群看着张小贵都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方才他们可都是亲眼见证张小贵被拦腰锯断啊,吓得不少人都有一种眩晕感,可未等恐慌暴动,人家两小床柜一合,柜门一开,小家伙是活蹦蹦的跑了出来,这一切实在是太神乎其神了! “再来一个吧!” “是啊,我们没看清楚啊,小师傅再来一个吧!” “来一个,来一个……” 人群再次激昂,这次可真不是托在起哄了,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 董策有些郁闷,这种魔术每次只能变一次,否则神秘感将会大打折扣,但为了不引起公愤,董策只能同意了。 “好,最后一次,瞪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了,不过事先我还要再次提醒一下,胆小者回避,否则吓昏吓死我可没钱赔给你们啊!” “哎呀,废话什么啊,老子那里稀罕你那几个小钱啊,喂,小姑娘过来。”一个富态十足的胖子叫着,甩手把一吊钱抛到小果捧着的簸箕里,沉重的份量压得她双手一沉,险些就握不稳簸箕了。 “小兄弟过来,给你打点赏钱。”另一边,一个青年公子把张小贵叫了过去,却没有直接打赏,而是蹲下来抱了抱张小贵的腰,痒得张小贵立即挣脱了,这青年才在不可置信中,把钱赏了出去。 有了这两个人开头,观众们才豁然醒悟,也是时候给人家一点打赏了吧,多的没有,几个铜板若也拿不出,何不让位呢,毕竟人家不愁没观众! 一时间,小果和小贵两孩子怀里的簸箕都堆满了铜钱,并且还有些碎银,这可喜坏了他们,别看他们年纪小,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已经知道钱的重要性,特别是小果,正是因为她不争气,感染风寒,姐姐才被人用区区一吊钱给买走了,如今看到这些钱,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姐姐赎回来! 宁朝建国三十载,虽有常有战事,却都是北方边疆,他们南方百姓的日子过得还是很好的,这人命自然就比较值钱了,而且若能靠一膀子力气讨生活,谁会卖身啊! 可惜,若小灾也就罢了,但在大灾过后,有太多失去家园的灾民为了一顿饱饭而去做劳力,但有钱人家也不是见人就收,特别是拖家带口的,要求太高,雇你一个养你一家,傻子才会干,纵观整个江南,十万灾民中哪里招不到几个不要钱只求一顿饭的劳力。 故此,老涂家是一拖再拖,巴望着有人出价高点,或者朝廷的救济到来,可拖着拖着却到了实在不能拖的地步,只能贱卖了涂小花,救活了涂小果! 不觉间,涂小果的泪水布满了小脸,一个劲的给观众们鞠躬道谢。 “好啦,小贵子过来吧。”董策招呼一声,张小贵立即笑呵呵的把盛满钱的簸箕交给涂平,跑到董策面前准备开演。 “看好啦,这柜子里可是啥也没有啊!”董策把小床上的柜子立了起来,打开给众人观望。 “哎呀,这一步都看过了,赶紧的,钱都给了,你的废话还是这么多。”一些人顿时抱怨起来。 “靠。” 董策在心底狠狠鄙视了那家伙,把他自己立下的教规完全不当一回事。 把柜子放好,让张小贵躺到里面,把脑袋和脚从柜子头尾露了出来,随后董策拿着两块长方形的铜片,对敲了两下,那如铜锣般的响声听得众人一阵刺耳。 随后董策将双手两块铜片先后插进柜子中间,紧接着举掌狠狠一拍,嗙嗙两声,吓得观众们顿时惊呼一片,有些女子更是吓得双手遮脸,却忍不住好奇心,睁眼从指缝中偷偷盯着看呢。 董策很满意观众的情绪,从涂平手里接过一把大锯刀,威风凛凛的舞动几下,倒也是有模有样,然而人家根本没兴趣看他杂耍,吵着嚷着叫他快点吧,黄花菜都凉了。 没办法,人家不欣赏了,董策只好把招式一收,大摇大摆走到床柜后面站定,一扫群众,见他们个个是全神贯注,死盯柜子中央,董策嘴角一翘,这才大喝一声,一刀斩下! “咦,董策?” 董策刚把锯刀准确的砍进床柜中间的缝隙,闻听此言不由一顿,仰头看去,只见两排黑甲卫士左右挤开人群,逼出一条通道给一位身穿鲜亮紫绸缎的公子。 除了路边茶摊的贵宾席,其余地方可是拥挤异常,前面一排蹲着,中间一排弓着,后面一排才是站着,再后面还有人骑人的,而此人却能如此霸道的走进来,可见其身份有多高了。 “这家伙哪蹦出来的?”董策心里一阵狐疑,他根本不认识这位霸道公子,可是人家却能认识他,看来定是前身的相熟了。 虽不认识,但董策也不慌乱,随口道:“现在没空,等完事了请你喝一顿。”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桓王之子黄弘毅,他和董策可是老熟人了,两人有着一同逛窑子的深厚友情,再一次巧合下,听闻董策必死无疑的消息后,黄弘毅为此神伤了好久,一连几天都要八个女人伺候着,还都个个是曾经董策喜爱的窑姐,你说这感情能不好吗? 第十三章 我看你装 此刻黄弘毅是说不出的高兴,笑咧咧的说道:“还真是你啊,杨大夫不是说你小子死定了,你咋又活过来了呢?对了,你在这干嘛呢?为何……” 正说这话呢,却见董兄没搭理他,竟忙着一刀刀的锯着什么,这才让黄弘毅注意到眼前的情景,结果定睛一看,不由“呜呼”一声,白眼一翻,就此昏了过去。 “小王爷!” 一瞬间,黑甲卫们全乱了! 闻听黑甲卫称呼,董策知道这小子定是黄弘毅,不过他没想到黄弘毅看到他会如此高兴,莫非曾经董策与他关系匪浅,那之前他接受白娘子的邀请时,无论是孟峰,还是周琮,甚至那个桂管事都要劝告他? 董策怎知,黄弘毅别的方面倒没什么,可偏偏就女人一事他最喜欢争了,特别是他看中的清倌人,你敢要她初夜的话,保不准哪天,你回家便见到这小子和你老婆在滚床单呢! 这可绝对不是开玩笑啊,因为这类事可不止发现一次了,所以龚庆之前才会变脸,所以那日周琮才会提到董策未过门的媳妇! 他们都认为董策知道,心想这小子看来根本不把未婚妻当回事,或许被黄弘毅玩过后,他直接悔婚了事,但他们那知道,现在的董策是真不知道啊! “不好!”龚庆看到黄弘毅突然倒向他,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抱住黄弘毅查看,确定他是昏倒后,立即伸出拇指往黄弘毅人中上狠狠掐。 “唉吆喂!”黄弘毅惨呼一声,猛然惊醒。 “呼!”龚庆松了一口气,说道:“小王爷啊,你可别再吓人了,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都完了!” “咋啦?”黄弘毅是莫名其妙啊,完全弄不清状况。 但转眼间,他猛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扭头望去,顿见一个床柜被两个汉子分别抬开,左边窄小的柜子头,一个小孩露出脑袋,表情痛苦,唉吆痛呼,另一头柜子一双腿还在挣扎的乱蹬着,吓得他脖子一缩,脑中的眩晕感再次袭来,惊得龚庆赶紧拍拍他的脸,给他提提神。 “别打,别打,我没事!”黄弘毅慢慢回过神来,看着四周人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场内,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于是便让龚庆扶自己起来,再将目光又落在床柜上。 床柜短暂的分离过后,又被两个汉子拼接在一起,随着柜门打开,方才明明被锯成两半的小孩又活蹦乱跳的跑了出来。 奇景,惊天的奇景啊,黄弘毅怎么也没想到,这人被锯成两半了,竟然还能活着! “啧啧,简直是神乎其神,虽然小孩被分离时不见半分血,我就猜出其中必然有蹊跷,但还是无法相信,董兄是如何做到的?”龚庆喃喃自语道。 “唉吆,太吓人这,董策不会是真死了,然后下了一荡阴曹后回来了吧?那孩子恐怕也是鬼啊,当然没血了!”黄弘毅拍着小心肝道。 龚庆闻言白眼一翻,也懒得与黄弘毅争执,把目光看向场间。 四周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虽然不少人连看两边,但还是无法看出其中蹊跷,为什么一个孩子头脚分离后,竟还能拼接起来,并跟个没事人般好端端的活着。 这其中,恐怕也只有听过董策解释与见识过床柜内部结构的人才会明白了,昨夜涂平也是不可置信,哪怕是事先知道两个孩子都在里面,还是相信了张小贵被分离,不过一经教主解释,再看柜中玄妙,他才知道,所有人都是注意到柜子的长度,而忽略了柜子和小床合并时的厚度! 无论是柜子,还是小床,他们的厚度虽然看着容不下一个人,但只要两者合并,容下一个孩子是绰绰有余,但绝对容不下两个孩子。 董策给观众检查柜子时,也只是贴着小床横立起来,而事先藏在里面的朱石头自然被立起来的柜子遮住,加之柜子底部的木板设有开合机关,常人自然无法看出蹊跷。 至于两个孩子如何换位,那更简单了,因为柜门! 柜门开启时是面朝观众,遮挡的范围很大,可以容两个孩子在后面配合的伸出头脚躺里面,而如此一来,便让无法容下两个孩子的面积床柜,也能一并装下了! 这一切,董策都设计得极为精密,并且连能见到破绽的观众死角他都计算在其中,早早让一些灾民过去站位,但这也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这些灾民演技实在是太差了,要嘛就是一副见怪不怪的嘴脸,要嘛就是装出过度震惊的表情。 拜托,老子可都是为了你们忙活啊,能专业点么? 董策心里的祈祷根本没起作用,也好在自己的表演还算精彩,没人会注意当托的。 “多谢诸位赏脸观看我们奇幻堂的表演,这次我是真不废话了,省的大家又说我废话,我觉得我根本就没说过废话嘛,可你们偏偏就说我废话连篇,弄的我好似真在说废……” 董策这一通废话还没说完呢,刚刚回过神来的观众们瞬间沸腾了。 有大笑出声的,有抿嘴偷笑,更有笑骂董策无耻的,明明现在就在说废话,还有脸偏说不是。 “看来你小子是又想讨赏了,呵呵,行啊,还有什么我王员外没见识过的,你大可亮出来吧,我把钱搁在这里候着!”说话的还是那个富态十足的胖子,但此人绝不是董策的托,而是实打实的天字第一号粉丝,他的打赏目前是最多的,前后都有十贯了,这可是请个劳力一年的价码,居然就这样赏给了一帮街头卖艺的,由此可见,天字第一号粉丝是当之无愧啊! “王员外,好阔绰啊!”龚庆竟然冲着王员外笑道。 听闻此言,在见龚庆,王员外有些惊讶,方才他全身心投入到董策的表演中,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情况。 “原来是龚大东家的,我说咋不在船上见到你呢,原来早早就在这里候着了!”王员外瞥了一眼龚庆身边的黄弘毅,瞬间全明白了! 龚庆随手把一锭足有五两重的银锭,往正好路过他面前的涂小果手上簸箕一放,朝董策笑道:“董兄你可真是的,听说你去年年底便病好了,却从未来我金香楼坐坐,看来是我楼中姑娘您都看不上眼了啊!” “又是一个自报家门的!”董策一听就知道此人定是龚庆! 他微微一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病倒期间,你也不来串串门,现在提这些不觉得脸红吗?” 龚庆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作揖道:“说来惭愧,这大半年我忙于花船修饰,倒是忽略了这点,这样吧,董兄这趟游玩的一切花销都抱在龚某身上了。” “这感情好!”董策微微一笑,这龚庆居然在他面前装阔绰,表风采,行啊,那董策就给他一次机会! 伸手一摆朝向涂平等人,董策又道:“前儿个见他们流落街头,多日未食半粒米,甚为可怜,我心生怜悯,便给了他们每人百八十两,没想到龚兄现在居然要替我施恩,董某谢过了!” 说罢,董策朝着龚庆一拜,忽而又是一愣,朝着涂平等人颇为恼怒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这位龚大善人啊!” “啊!哦!都来谢谢这位龚大善人啊!”涂平一呆,旋即立即明悟,赶紧招呼大家朝着龚庆抱拳鞠躬,齐呼:“谢龚大善人施恩!” “噗哧!”同一时间,数声嗤笑响起,一个是王员外,一个竟是黄弘毅,但除此之外,对面的酒楼二楼靠窗的地方,一个白衣如雪,头戴帷帽的女子,其帷帐之内,乃是一张憋足了笑意的绝美异容。 “这个家伙好手段啊,如此一来,这位以精明著称的龚大东家非要吃个哑巴亏不可!董策啊董策,你究竟是何许人啊?随便一出手,便能让他人自己端着苦水往肚子里咽!”虽然场面人多,不过此时却很寂静,正好让远在街对面楼上的白衣女子听得真切,这也多亏那两排黑甲卫的气势太过渗人,若非感觉董策应该还有表演,否则观众们早离开了。 而此女除了白雪蛾还能有谁,她昨夜得知董策一直未归,就猜到了什么,今日一早便看查看,没想到,正巧见识到了这一幕幕奇景,让她震惊的同时,也大叹董策本事绝伦。 她能看出,那套床柜必有蹊跷,但究竟如何操作却不得要领,不过她很清楚,只要董策将此床柜交给他人,并告知其用法,那人必将赚得盆满锅满,甚至名扬天下都有可能! 如此,不正附合了他授人以渔的作风吗! 不可否认,在这一刻白雪蛾心中突然生出了笼络董策的想法! 这个想法一出现便再也无法抑制住了,如果董策真的加入他们白莲教,绝对是如虎添翼! 至于董策口中的大衍教,白雪蛾还是半信半疑,这也全因董策太过神秘,谁知道他那句是真话假话,真叫人信不得,更不能不信得,无法抉择。 龚庆怎么也没想到,董策随机应变的本事竟如此高超,瞬间便抓住他的话柄,硬逼着给他送钱。 也怪自己说话时,少了“船上”两字,这下可真是哑巴吃黄连了! 但他龚子祝何许人啊,转眼便恢复从容,苦笑着从怀中取出一袋银子直接抛给了涂平,随后望着董策道:“今日忙于出门来看董兄神技,倒是忘了多带银两了,改日龚某定当送到贵府上!” 董策却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颇为恼怒的冲涂平等人喝道:“拿了钱也不谢谢人家。” “啊对,多谢龚大善人!”由涂平带头,一众灾民再次鞠躬道谢,连那两个在背后好奇张望的五岁小崽子都跑出来学着大人们给龚庆道谢,那稚嫩的表情,甜甜的话语,看的观众们是想笑却碍于人家龚大东家的身份而不敢笑出声。 “方才龚兄的话董某可是记住了,改日……”还没等董策说完,黄弘毅十分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呀,还说这些干什么,董策啊,你还有什么把戏,都使出来吧。” 董策闻言不由细看了一眼黄弘毅,他这番话看似自然,却正好提龚庆解了围,免去尴尬,把董策想从龚庆嘴里硬扣出千八百两的念头直接打断,由此可见,黄弘毅如果不是真想看热闹,那就是一个比龚庆更鬼的家伙! 第十四章 大变活人 董策与龚庆同属豪商巨富家的公子,虽然后者早早离家自立门户,并在短短三年便拥有一楼一船,大有力争金陵妓业之首的势头,可在许多人眼里,他还是比董策低一等,毕竟董策家是走商的,而且还是江南这一行当里的头头,带动了许多行业,提升了江南经济,养活了很多人,即使在这个商人低贱的年代,也很是受人敬仰。 而龚庆家,祖上三代都是开窑子的,听说在前朝还帮朝廷培养官妓,供士族玩乐,不知毁了多少良家妇女,故此,表面上士族们对他们很是不屑,而称赞董家,但暗地里,董家算个屁啊,人家龚家才是最棒的! 正因如此,龚庆为什么能和黄弘毅这个小王爷走得近?说黄弘毅爱女人而和开妓院的走得近,也的确在理,但是,他爹桓王黄琅会同意吗?连一个白女都不给你碰,却给你结交这等降低身份的人,这未免太矛盾了! 经过这两天的见闻,董策发现这世道很乱,灾民开始落草为寇,邪教四起,而朝廷在干什么?他们什么都没干!这听起来倒是像极了一个**的王朝,但是细细一想,宁朝才建国多少年啊!之前他还从董府下人的描绘中,得知宁朝正在一步步走向繁荣! 若没有水患,在董策看来也的确如此,毕竟董家就是靠着朝廷开明的变法发家的,然而,只是一场大水就把本应该步步向荣的王朝,推向了**的尽头了? 这未免也跳得太快了,显然超出常理! 那么,以董策来看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至于这个人是谁,董策猜测到几个人,但目前他太缺乏对这个世道的认知,还无法想通这帮人的真实目的,不过他很想见识一下,那位掌控江南命脉的人究竟要如何收尾?因为这条尾巴一旦收不好,第一个死的绝对就是他! 想要弄清当今局势,黄弘毅自然是董策观察对象! “呵呵,既然小王爷也有兴趣看,我也不妨再露一手,不过事先说好,您可别怕!”董策意味深长道。 “嘿,小王我什么时候怕过了?”黄弘毅倨傲一笑,突然又萎缩的低声道:“真的很可怕?” 董策神秘一笑,道:“在我看来,比人体分割还可怕!这人分割了你还能见到头脚,而我接下来的戏法,可是名为大变活人!” “变活人!这人也能变?”不仅黄弘毅震惊了,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副吃惊神色。 “当然,对我们奇幻堂来说,没有不可能!”董策傲然一笑道。 “哦!那究竟怎样一个变法?”黄弘毅十分感兴趣道。 董策目光一瞥,笑道:“小王爷想看怎样的变法?” “啥?我还能选?”黄弘毅这下更惊了,连同龚庆都是一脸愕然,他们都知道戏法乃是障眼法,并且在两年前,有一个幻术团给桓王表演,他们都有幸见识过一种入壶舞,此舞乃是一个人钻入一口难以容下人的缸中,而后从另一口同样大小的缸口钻出,并且期间此人要保留半身露在缸外舞动,也就照成了两口缸上一双腿朝天,一个人露出上身,这看似神妙异常,实则在事后他们二人请人家喝了一顿花酒,灌醉询问得知,不过是两个容貌相似,擅长锁骨的人而已! 但是董策这一番话,着实让人惊讶了,黄弘毅可不是托啊,若他说变什么,董策真就能变出来,那定是神技无疑了! 黄弘毅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很是淫邪,他嘿嘿一笑道:“那给小王我变给美人可行?” 董策一听此言,故作为难状,黄弘毅一见顿时不悦道:“怎么?莫非变不出?那你还敢说此等大话?” “变不出!我笑,你丫的是不知道,魔术师最擅长的就是变女人啊!”这话自然是董策在心里道述了! 人,不外乎男女老幼,这些他背后的教徒中可都不缺啊! 不过他还是装出为难,道:“我怎知,小王爷心目中的美人张啥样啊,若是我心目中的,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嗯,也对!”黄弘毅立即收了不满,邪邪一笑道:“那你随便变一个,若此女美若天仙,小王我直接带回家啦,嘻嘻,少不了你的重赏的!” 一听这话,董策身后的涂平嘴角顿时一抽,正要张嘴,突然被身边的朱大山拉了拉。 “放心吧,昨夜你不是见识过嘛,教主他能变出来,就能给变没了,凉这臭小子也看不出其中蹊跷!” 一听这话,涂平顿时冷静不少,但还是有些紧张。 没办法,董策要变出来的可是他老婆啊!但这也怪不得董策,谁让他们二十几个灾民中只有八个女人,连小果都包括在内,而董策需要的不是大妈,更非女孩,而是成熟女性,在这些女人中就属他老婆年龄最符,姿色最佳,加之今早被董策一通打扮,啧啧,看得周琮这胖子是口水横流,而涂平自己更是感觉这哪里是他老婆啊,分明是天仙下凡嘛! 不一会儿,两个人抬着一张几案从巷口走出,众人见之,无不是屏气凝神,注视着几案,只见这几案八尺长,三尺宽,两尺高,案板厚度只有三指宽,根本无法藏人,顿时都期待起来。 而刚才要求变女人的黄弘毅,此刻根本没注意几案,而是看着抬几案的人惊呼道:“怎么是你们?” 抬几案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周琮与孟峰。 “呵呵,想不到连小王爷都来了。”孟峰和周琮把几案抬到空地中央放下后,这才冲着黄弘毅作揖施礼。 “哎呀,你们三人是怎么了?都改行了啊?”黄弘毅惊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有什么话,等董兄表演晚了再说不迟。”孟峰提议道。 “好,那快点吧,董策我可告诉你啊,一定要是美人啊,若是弄个歪瓜裂枣来糊弄小王,回头小王就把你未过门的夫人给领回家玩几天!” 这黄弘毅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让即便面对死亡都不变色的董策,也为之错愕了好一阵。 呆了呆,董策便恢复冷静,苦笑一声也不多说,空手往腰后一摸,在抽回来时,一块摺好黑色绸缎宛如凭空出现般,平躺在他双手上,看得众人惊诧的同时不免连连叫好,掌声不息。 董策猛然一甩,绸缎瞬间呼啦啦的铺将开来,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也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孟峰、周琮和涂平、朱大山四人眼疾手快,分别抓住绸缎一角,将它从半空缓缓拉下,慢慢将几案盖得严严实实,连床底也不露半点。 董策则围着几案开始转圈圈,口中不断念叨着宛如咒语的话,突然,他脚步一顿,在几案内侧站定,双手慢慢伸开舞动,十指宛如触电般抖动不停,口中咒语声音越来越大,看得观众们呼吸都快停了。 “唔呀呀呀……起!” 随着董策口吐“起”字,突然,平躺在几案上的黑布竟然凸起一块,就像是一只手在撑着绸缎般,那手掌五指的痕迹看得一清二楚。 “啊!”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董策舞动的双手突然一收,退后两步,这时,涂平与朱大山前后抬着一面大鼓走到董策面前,将大鼓放到几案后,而董策则双手持鼓槌,来到大鼓后,先是摆出一个自认为霸气无比的姿势,随后才猛然挥动臂膀。 “咚”的一声,鼓槌狠狠落在大鼓上,而随着这声鼓响,那撑起绸缎的手掌竟也开始动了起来。 “咚!咚!咚!”伴随董策的敲鼓声,手掌的动作由生硬慢慢变得柔和,并开始如蛇一般起舞。 观众们听着鼓声,就感觉心脏也在跟着有节奏的起跳,目光则死死盯着撑起黑布的手游移着,没人敢吭一声。 董策的双臂越挥越快,绸缎下的手臂也越舞越狂,就在众人察觉到自己一直是止住呼吸,难受无比时,忽然,那只手一转再转,连带着绸缎也猛然扭转,并且越转越高,转眼间就长了五六尺,吓得不少人都是倒退一步,气都岔了,咳嗽声是连成一片。 黄弘毅的眼珠子都瞪圆了啊,因为被旋转绸缎包裹的正是一个人啊,而且瞧其曼妙无比,凹凸有致的曲线,你要跟他说这里面是个男人,那黄弘毅直接就跑你家里把你老婆给拔光了看看,她是不是也是男人! 董策双臂如风,鼓声阵阵,听得众人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突然,董策将两根鼓槌往上一抛,随后又立即接住,重重的往大鼓上狠狠一锤。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鼓鸣,孟峰周琮和涂平朱大山立即抓起黑色绸缎一角,围着几案转了三圈,这才将被绸缎死死包裹的曼妙娇躯释放出来,再随着他们将绸缎一掀,哗啦啦丝绸飘动,一位长发飘然,白衣胜雪的女子,伴随飘荡的丝绸,一双赤足在案上一点一蹋,风华绝代的连转三圈,直到丝绸落地,她才宛如病如山倒般,柔弱的斜斜一躺,横陈案上。 “哗!”刹时间,哗然四起,一个个人张大嘴巴,脸上是布满了惊骇与惊艳啊! 众人只见此女肌肤白皙,那是病的! 身姿纤瘦,那是饿的! 容颜如玉,那是画的! 饱满翘圆,那是填的! 当然,此四句后半段众人哪里知道啊,他们能看到的只有表明,但就是这一点,足矣! 这一下众人都是大饱眼福啊,也别提黄弘毅那厮了,都他傻了,就说说阅女无数的妓院东家龚庆,此刻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嘴脸,眼中光彩怎么挥也挥不去。 没办法,见惯了盛妆华贵,突然以此等神妙的方式,出现一位毫无装饰,犹如浑然天成的玉佳人,怎叫龚庆不心动啊? 第十五章 实话无人信 镇江府市集,一巷口外人满为患,外围吵吵闹闹,询问前面的人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间就安静下来了? 然而回答他们的只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美人如玉,但再美再如玉,也有看腻的时候,不过看腻所需的时间却是因人而异了,但不论如何,你总不可能一眼就看腻了吧! 深知惊鸿一现之理的董策,岂会给他们张望如此久啊! 几大步走到美人头前案几旁,董策风度翩翩的作揖一礼,随后伸出一手。 美人十分知趣,素手搭来,不过在触碰董策手背时,董策能明显感觉到人家涂夫人的颤抖!但她表面却强撑着挤出笑容,面对观众。 “唉,也为难她了!” 董策心里一叹,想着也快点结束吧,否则黄弘毅这厮保不准就要抢人了,届时人家老涂还不得宰了他啊! 董策扶起涂夫人,随后,涂平这厮赶紧搬来一张椅子放到案上,瞧着他焦急的样子,涂夫人不自觉抿嘴一笑,这一笑比起刚才牵强的笑意,那可要美了不知多少倍啊,令观众齐齐深吸一口气,感叹今日总算长眼了,有幸见到此等绝色佳人! 在所有人目光中,涂夫人面带绯红,往椅子一坐,顿时,涂平这厮又赶紧抓住黑色绸缎冲来,并招呼孟峰、周琮、朱大山三人合力帮他将他家婆娘连人带椅子,甚至连几案都盖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坐着的人形轮廓。 “用得着急成这样吗?” 不是他董策的老婆他自然不急,人家涂平现在是恨不得把自家娘们立即领回家藏着掖着,一辈子都不给你们这帮家伙看一眼,看他们都馋成什么样了,一个个恨不得把他婆娘拔光的眼神,特别是那小王爷,这可是他万万得罪不起的啊! 果然啊,这美如仙的美人一被掩盖,观众们顿时炸锅了,特别是黄弘毅,立即就大吼道:“喂,我说董策啊,你这是干什么呢?好端端的把人家遮起来干嘛?快给我把那布掀了。” “真掀?”董策回身看着黄弘毅问道。 “废话,小王我都没看够呢,快。”黄弘毅急不可耐道。 “是啊,快掀了吧!”富态十足的王员外擦着嘴角的哈喇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掀……掀……掀……!”观众们立即也跟着起哄。 “好,我掀!”董策抓着黑绸缎,突然又回头朝众人道:“但事先说好啊,这一掀的后……” 他这番话还没说完呢,场面立即爆炸了,一个个吵着嚷着咒骂着,而黄弘毅更是直接跳过红彩带,大步冲来叫道:“他娘的,你不掀小王替你掀!” 说着,黄弘毅还真就抓住了绸缎,使劲全力狠狠一掀,似乎还怕力度不够,抓着黑布就往旁边狂奔几步,但目光始终没离开椅子上的人形轮廓。 “哗啦!”黑色绸缎如一片乌云般飘起,场中除了绸缎飘风的哗哗声便再无任何声响了,而黄弘毅整个人都傻了,呆呆的抓着黑布保持一副奔跑中被定格的姿势。 “怎么没了?”在场所有人,前后两百多道目光,一直盯着的人居然就这样没了! 此刻,几案上的椅子空空如也,那位漂亮得不像话的美人哪去了? 黄弘毅的嘴巴张得都能放鹅蛋了,眼珠子暴突“这这这……”这了半天,也这不出一句话来。 椅子是绝对不可能藏人的,而那椅子下的案几更加不可能藏人了,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美人真让董策给变没了! 在这一刻,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美人是董策变出来的,他们只会记得,这家伙把他们心目中的仙女给变没了! 这还了得啊! “美人去哪了?” “还我们美人!” “再把她变出来!” “对,把她变出来!” “变……变……变……” 董策面对一群如打了鸡血的观众,两手一摊,耸肩道:“抱歉,在下无能为力!” “轰隆”如一场晴天霹雳,劈得众人浑身毛发都炸起了。 “你说什么?人可是你变出来的,也是你给变没的,你怎能说无能为力啊?” “就是就是。” “诸位!”一见群情准备激奋,孟峰抱拳走出,提董策解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变人之术耗损太大,董大师毕竟不是神仙,法力有限啊,今天他已经连续施法数次,早已精疲力竭,故此,唯有扫了大家的兴致了!恕罪,恕罪!” 这人啊,你和他说实话他就是不信,偏偏就喜欢信你吹牛,这不,孟峰一席话后,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一个个陪着笑脸冲着董策说抱歉,还说一些“既然大师您法力耗尽,应该早说嘛,我们都会谅解的,可你偏偏就是喜欢谦虚,唉,你让我们说你什么好啊?” 好一阵道歉过后,董策等人才劝走了大批观众,最后留下来的人,都是那些闲得蛋疼的家伙,什么王员外啊,黄弘毅啊,龚庆等等。 “董公子!”王员外最先走到董策面前,瞥了一眼龚庆后,才低声道:“回金陵时,有时间到我十里飘香楼谈谈?” 董策一听就知道这王员外在打什么算盘了,果然是生意人啊! “届时可要打扰王员外了!”董策自然不会拒绝了。 “不打扰,不打扰,好了,我也不耽搁董公子了,告辞!”王员外说罢便转身离去。 “呵呵,董兄!”龚庆在王员外走后,立即上前作揖道。 “龚兄有何事?”董策故作不知道的回礼询问。 “我说董兄这一年来为何不见人,原来在秘密修炼这奇门之术啊!有意思。”龚庆笑笑,又道:“我也不废话了,以董兄的本事,在这露天街边风吹日晒的,未免掉价了,这样如何,我正准备再建一栋金香楼,董兄可有兴趣参与其中?” “这个嘛……”董策故作沉凝片刻,苦笑道:“恐怕要询问我爹才行了!” “理应如此!”龚庆也没有强求,风度翩翩的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还顺带把正准备闹脾气的黄弘毅也给拉走了。 目送他们一个个离去,董策回身一摆手道:“收摊!” 酒楼之上,白雪蛾看着下方忙碌的董策一行人,眼中是异彩涟涟,好一阵思绪后,才淡笑着转身离去。 她没有要与董策再接触的意思,因为她很清楚,在还没弄清董策底细前,过分接触只会更加暴露自己! 午时,大江河畔草棚下。 表演了一上午的众人,此刻都在兴奋的吃着丰富的佳肴,唯有小胖子周琮在一角飞快的敲击算盘。 “堂主啊,您算出来了没有?”张大贵吞了一口唾沫道。 “快了快了!”周琮虽然混不到一个副教主当当,但却也成了奇幻堂堂主,张大贵等人自然对其恭敬万分了。 “哈哈,算出来了,足足一百零九两!”随着周琮一声大笑,众人都是吃了一惊,一百零九两,这让他们这些人干一年加起来也赚不到这个数啊! 所有人兴奋得手都在颤抖,涂平更是恨不得抓那一把碎银,冲去把他大女儿赎回来! “哈哈!”张大贵抑制住颤抖的手,端着一碗酒来到董策身边,呵呵傻笑道:“教主啊,既然我们的表演如此成功,为何不多演几场啊?要不等下我们再去演一次?” 闻听这话,涂平、朱大山他们也都以崇敬与期盼的目光看向董策。 谁能想到,两天前他们还是一群几乎快饿死的灾民,而此刻,竟然能拥有大鱼大肉大碗酒,这一切都归功于他们的教主董策,故此对董策的敬仰自不必说了。 “你们啊!”董策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张大贵等人,招呼孟峰道:“你给他们解释一下。”说完就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孟峰闻言苦笑一声,对张大贵道:“你是知前不顾后啊,也不想想,我们的表演它始终是戏法,而非法术,过份的表演只会让人瞧出端倪,折损名气,到时候还对我们表演有兴趣的人会越来越少,所以一种演绎的方式不能长久站在台面,需大量的幕后工作与准备,以不断新鲜新颖的方式去博得看客们的喜爱,如此才能长久立足!” 其实这番话大致是孟峰从董策那里淘来的,他昨夜听董策说只表演一场,也是很不解,直到听了董策的解释后才恍然大悟! “听到没,你以为你就聪明啊,教主岂会看不出这其中道道,能不能演教主比你清楚,用得着你废话,滚一边喝酒去。”朱大山笑哈哈的讽刺张大贵。 “嘿,我不是正在学嘛,这可是我们衍教的宗旨啊,你是耻于询问,我不同,我有什么不懂得就问,嘿嘿,教主啊,除了这些,您还会什么?能不能……” “张大贵!”涂平一声冷喝,打断了张大贵的询问。 董策看着涂平急红脸的模样,再看张大贵那一脸尴尬的表情,淡笑道:“你若肯学,我自然会倾囊相授,不过可惜,你年纪太大,我真正的本事你是学不到了,你儿子倒是可以,但也要看那小子争不争气了!” “他敢不争气!”张大贵顿时一急,扭头恶狠狠的盯着另一桌的儿子,吓得张小贵嘴里的鸡腿都掉了。 “张大贵,教规你忘了啊!”涂平又是一声冷喝。 “啊!哦,对不起啊,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张大贵立即恢复嬉皮笑脸,傻笑着坐好,再也不敢吭声了。 “教主,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涂平不好意思的抓耳挠腮道。 董策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回头让胖子带着钱和你去吧。” “多谢教主!”涂平大喜道。 孟峰这时突然道:“董兄,下一步你考虑好了吗?你也总不可能留在镇江府吧!” 一听孟峰这话,所有人都紧张的看向了董策,毕竟董策家是在金陵府啊,而他们只是一群灾民,犯不着为了他们而抛家吧! 董策正准备张嘴呢,突然,远处一声惊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少公子,小的可算是找到您了!”说话者,竟是董策的小仆柳福! 看到急匆匆的柳福,董策眉头不禁一皱,一股不祥预感袭上心头! 第十六章 命案 江边芦苇荡前,董策听完柳福的讲述,手中把玩的芦苇也随着被折断,许久,粗重的叹息才从鼻孔传出,他面无表情道:“阿福,马车开来了吗,我们即可回金陵。” “马车就在官道旁停着,我立即去牵来。”柳福应了一声,立即朝官道冲去。 孟峰与周琮远远看到柳福跑走后,这才上前询问董策发生了什么事。 董策对着两人摇头一笑,道:“我爹杀人了。” “什么!”孟峰和周琮瞬间呆愣当场,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啊! 别说他们二人不信,董策同样不信,他虽然对这个便宜老爹认识不多,但他很清楚董元昌这种地位的人,真犯不着去杀人!即便他真想要谁的命,大可以开出价码,自有数以百计的绿林好汉涌来助他,他犯得着自己动手吗? 然而事情就是发生了,如今董元昌都已经下大狱了,董府也乱成一锅粥,连商行会都停止接单,这一切还能有假吗!只能说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当柳福开来马车,董策正准备上车时,察觉孟峰和周琮也准备跟上来,不由阻止道:“你二人就不必随我回去了,留下帮我安顿教徒,若是可以,带他们去金陵落脚吧!” “此事稍后些无妨,倒是董伯父他……。”孟周二人顿时急了,但容不得他们说完,董策抢先道:“那你们也要找别的车吧,真当这车是加油的了,但最好还是别参合了,安顿他们才是首要。” 董策说罢不再理会二人,招呼一声柳福开车,马车不一会儿便疾行而去,留下大眼瞪小眼的一众教徒。 镇江府距离金陵并不远,乘马车两个多时辰便可到,当董策回到金陵时天色渐黑,衙门地牢在这个时候早不让进了,但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董策花了二两银子便轻易进入地牢。 当牢头领着主仆二人来到董元昌被关押的牢门外,董策便见牢内身着囚衣的老爹愣愣的坐在草堆上发呆。 “董公子挑重点说吧,最多一炷香时间。”牢头笑着说完,便识趣的回避了。 董策一声不吭,直愣愣的看着董元昌,可把一旁的柳福急的抓耳挠腮,最后实在忍不住先开口道:“老爷,少公子来看您了。” “策儿!”董元昌浑身一震,麻木的扭过头看向牢房外。 短短数日不见,董元昌的白发和皱纹似乎多了好几倍,尽显苍老。 “怎么回事?”董策开口道,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不知道。”董元昌说着,或许怕董策没听清,还不断摇头继续喃喃着:“我真不知道啊!” “不知道?”董策愣了,片刻他又道:“事情我都听阿福说了,当时屋里只有你和那个女人,女人死前惨叫惊来婢女,婢女破门便见你手持滴血利器就站在女人尸体旁,从惨叫响起到婢女闯入短短不过数息间,你怎会不知道?” 董元昌听到这些话,痛苦的闭上眼睛,仰头长叹道:“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 一直毫无表情的董策在听这席话瞬间是眉头大皱,大为不爽道:“你能别装吗,明明怕死还学人家看淡生死,找抽啊。” “少公子您……”柳福大汗,想要出声提醒少公子这可你是爹啊,却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董元昌却不在意,因为儿子对他这样也不是一两天了,自从董策他娘过世,两父子便行同陌人,少有接触,如今想来,董元昌感觉愧对董策实在太多了,只可惜明白这一切都太晚了! “我是真不知道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当时我只是小睡了一会儿,等醒来时就看到玉娘她……咳,罢了罢了,这罪我已经认了,再说什么也没用了,策儿啊,爹爹死后,你要记住……”董元昌正准备安排后事,董策却一摆手道:“人是你杀的你自然难逃一死,但如果不是你干的,我说什么也得把你救出来。”言罢,董策留下一脸呆若木鸡的董元昌转身离去。 “呃……老爷,明日小的再来看您。”柳福愣了半响,才朝董元昌一抱拳,立即追向董策。 出了地牢,柳福小心翼翼的凑近董策,低声道:“少公子,恕小的冒昧,您这样对老爷他似乎过了吧!” 柳福知道董策与董元昌有隔阂,然而他们毕竟是亲身父子啊,再大的隔阂到了此刻难道还不能放下?非要等老爷到了九泉之下才肯释怀? “阿福。”董策微侧过脸,目光游移不知看望何处。 “啊,是,小的在,少公子有何吩咐?”柳福感觉少公子似乎根本没把他之前的话听进去。 董策的确没听到,他的心绪已经全落在董元昌的案子上,对于这位老爹董策半点感情也没有,更没不可能和他培养亲情,因为那对董策而言如同搞基,恶心至极,而董元昌也不是一位合格的老爹,他连他儿子什么时候变了一个人都没有察觉,待在府里的时间还没有在藏娇的金屋里来得多,这样的父子,他和陌生人能有什么差别? 但这不代表董策能眼睁睁看着董元昌被处死,因为在他的计划里董元昌一定要活着,提供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等自己与那位未婚妻结婚生子,便把儿女交给董元昌培养成接班人,就算董元昌百年归土,自己还有儿女供养,这一生就这样过了! 无忧无虑,尽享人生,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这便是董策重生后最大的理想,然而,突然出现的这件事可算彻底打破了他的全盘计划,他岂能坐以待毙! “击鼓鸣冤!” 短短四个字,听得柳福全身汗毛倒竖。 大宁朝虽没黑暗到不给百姓喊冤,但你也要真有冤情啊!而董元昌的杀人案,已是人赃并获,连他自己都认罪了,就等提交公文回头秋后问斩啊,这时候董策出来叫冤,若事情查明也就罢了,但若查不明白,以大宁律例,扰乱朝堂者,轻则杖责五十,重则同罪论处啊! 不过这些且不提,柳福就在想,少公子这身子骨,他挨得起那鸣鼓棍吗? 就在柳福这样想的时候,董策突然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道:“给我爹喊冤的又不一定非要我去,也可以是你这位忠仆不是!” 闻听此言,柳福瞬间是汗如雨下! “放心,我会帮你贿赂的!” 看到少公子那一双老狐狸眼都快弯成了月牙,柳福还能说什么,唯有长长一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老爷,您……等我!” 震耳沉闷鼓声炸响金陵府衙,顿时便把府衙后院居住的人全部惊醒,好一阵忙活过后,府衙大门才缓缓打开。 “究竟何人击鼓?带上堂来!”随着一声大喝,两名硬撑起眼皮的衙役便带着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进入衙门,此二人自然便是董策主仆了。 不过当二人进入大堂后,却不见知府人影,而是一个身穿圆领朱红袍,头戴幞头,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 董策了解过,宁朝官服七品之上都是头戴朝圣冠,此冠类似通天冠,只是细节不同,而且越是华美宽大品阶越高,而眼前人却是带着幞头很明显不是知府。 当然,宁朝的幞头与唐宋也有区别,最大的就是没有软脚两翅,只是一根系绳,不过却不是人人可以带,而是需要为朝廷服务才可。 似乎看出了董策的疑惑,那中年男子走到官椅旁站定,冷淡道:“知府大人不在衙门,现在由我卢府丞代劳处理事物,尔等有何冤情暂且不提,你们谁击的鼓,先受二十杖再说。” “少公子!”柳福可怜兮兮的看向董策。 董策却十分无情的退后一步,站到一旁,似乎根本不认识柳福一样。 柳福瞬间蔫了,由不得他多想,两个衙役同时站出,手中杀威棒向着柳福双腿扫去,这一扫直接把柳福给扫趴下了,正当他们举起杀威棒,准备在柳福背上招呼的时候,突然“叮啷”一声清脆的响声,众人不由闻声望去,便见一锭金子滚落在董策脚边,这一下,众人集体瞪大了眼珠子。 董策弯腰拾起金子,满脸好奇的问道:“咦?我从不带金子的啊,这谁掉的金子?府丞大人,该不会是您的吧?在场之中,也只有您的身份才配得起拥有它了。” 在看到金子后,卢东志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金子上,此刻闻言不由一呆,随后一脸不信道:“不可能,我的金子藏的好好的,掉了我岂会不知?” 说着,这卢东志还往身上摸了摸,不一会就大吃一惊道:“这这这,这怎么没了?我记得明明就藏在怀里的啊,这可是明日我准备给夫人打首饰的金子啊,不会真掉了吧?” 卢东志一脸狐疑了片刻,才皱着眉头看向董策道:“你,你拿过来我瞅瞅,看是不是我掉的?” “是,府丞大人!”董策微微一笑,几步上前把金子恭敬的放到桌案上,便弓着腰退后几步,故作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卢东志装出一副十分细心观察的模样,拿起金子仔细的揣摸许久,才“嗯”的一声,点点头,笑道:“果真是我掉的,唉,这人上了年纪,就经常会丢三落四,真烦恼啊!”说着,卢东志不动神色的便将金子揣入袖中。 “好了,你二人今天击鼓,所为何事啊?”卢东志直接开门见山道,把杖行的事完全给抛到九霄云外了,而那两名衙役自然识趣万分,很快退到原位。 柳福看了看董策,瞧见少公子朝他点点头后,他也不敢起身,直接跪着抱拳道:“回禀府丞大人,小的想提我家老爷翻案!” “什么?翻案?你家老爷是何许人?”卢东志眉头一皱道。 柳福立即答道:“我家老爷乃是商行会大东家董元昌!” “董元昌!竟是他!”卢东志一下子有些慌了,这事情可大可小啊,毕竟董元昌也算半个官,在这里还挂着府议的头衔,绝对不是他能插手的。 “这个……你们可有证据?要知道,董元昌他的案子是人赃并获,并且自己也认罪了,这其中缘由,恐怕不是简简单单就能了结的,我看你们还是多考虑考虑吧!”卢东志真不乐意插手,但毕竟收了人家的金子,也不好直接回绝了。 柳福哪能说出什么证据啊,自然看向董策。 董策深吸一口气,大踏步上前站定,朝卢东志拱手道:“府丞大人,我乃董元昌之子董策,此事我也知道十分为难,但还希望府丞大人给个机会,先不急上报,宽限几天容我查明后,倘若家父的确是杀人凶手,那策也只能陪爹爹一同上路,但若策真查明不是家父所杀,希望府丞大人能开恩!” 第十七章 查案上 橙橙的火光下,映照着卢东志凝眉沉思的脸。 董元昌的案子卢东志认为再简单不过了,因为从婢女发现董元昌杀人,到许多路人闯入楼中救出婢女控制董元昌,看到的场景都是一样,董元昌拿着染血匕首,他脚边正躺着一具女尸,女尸腹部的伤口也正是董元昌手中匕首照成,最后将他缉拿来此,他自己也认罪了,如此不就全结了! 可偏偏现在冒出他儿子,非要你给他时间让他翻案,若案情真有蹊跷也罢,倘若没有,那不就等于白费力气吗! 现如今江南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到处都有饿极的灾民偷抢,衙门人手明显不足,卢东志是真不想为了董策调配人手。 考虑一番,卢东志还是决定给董策一次机会,反正公文还要到月末才提交上去,而且董家有的是钱,自己帮了他后,他翻不了案自己没损失,倘若翻了,那么自己可就赚大了! 最重要还是董元昌是自己认罪,案子翻了跟他卢东志的名声没啥冲突。 想罢,卢东志点点头道:“好!我念在你一片孝心,愿给你一次机会,但只限三日,三日后若查不明,你很可能也要跟着你爹一同下地牢等候判刑,至于你的罪有多重,要看廷尉的大人们如何判断了,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若不动用衙门人力,你顶多就受点杖行罢了。” 宁朝对于翻案的罪名看似重,但却能为你动用整个衙门的力量!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全因宁太祖当年也蹲过大狱,不过可惜替他翻案的人能力有限,而且还被仇家下黑手,若非他曾经结交了一帮绿林好汉,在他行刑前冒死劫了法场,将他救出,也就没如今的大宁王朝了。 不过也正因为宁太祖被到绝路,才踏上了造反的道路,归根结底,谁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当了皇帝后,宁太祖自然对此事耿耿于怀,希望天下间再也不要有类似冤案发生,也或许更不希望再出现下一个他吧! 总之对于翻案,宁朝是很开明很讲理的,不过,翻案不成的后果也足够吓人,让许多有小冤的百姓不敢轻易击鼓。 不过饶是如此,为了一些被判死刑的亲人,依然有不少人冒死击鼓,虽然传闻有些人为此随亲人一同丧命,但更多的是亲人获救,为此,宁朝各州府衙门都扩充了捕快人数,如金陵府捕快人数就多达三百多号人! 三十人一班,一班一捕头,三班以上则设总捕一名,另有特职府议协助,不过他们的上司却不是知府,而是直接跨到中都洛阳府的廷尉刑捕堂,拥有无需知府批文,便能直接上传案情卷宗的权能。 “多谢府丞大人!”董策重重一抱拳,随后在卢东志的安排下,他到了侧院一间厢房中,查看了衙役拿来的案情卷宗。 卷宗记载的事与董策了解的基本一致,看了一遍后他便询问一名协助他的衙役道:“差小哥,不知在下可否看看凶器?” “这个自然可以,不过此时却不行,因为凶器存放的屋子我没钥匙,而最近灾民太多,刑捕房人手不足,连守夜的都被调出去了,故此怕要等明日白班的捕快来才行了。” “哦,那也只有等明日了!”董策闻言起身,随后给身侧柳福使了一个眼色才离去,而柳福则很识趣的偷偷塞给那名衙役二两银子,这才紧随少公子离去。 当董策回到董府,看到门口蹲坐的老人,不由暗暗一摇头。 “爷爷,这都到三更天了,您怎么还没去睡啊?”柳福看到老者一下子急了。 柳三重闻言顿时从半睡半醒间惊起,他根本不理一旁孙子,而是直接扑倒董策面前,看似居然就要给他跪下。 董策急忙一把抓住这位给董家卖了一辈子命的老人,苦笑道:“你又是何苦呢,此事怨不得你!” “少公子,老朽愧对老太爷,更对不住你啊!”柳三重老眼泪光闪现,重重一叹道:“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也从未真正去劝过老爷,以至于老爷他对少公子你从未正眼相看,现在又出了这档事,你叫我下去后如何面对老太爷啊!” “就算你劝了,他又能听得进去吗!”董策难得露出一脸讽刺!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董家看似富贵,然而却是濒临破碎! 老太爷在时,掌管董家大小事务,连董家两兄弟的婚事也是他一手操办,造成了董元昌与心爱的女子不能在一起,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在董元昌大婚时,那个他深爱的女人竟殉情了! 此后董元昌对发妻冷漠异常,连带董策也被他冷眼相对,隔阂越来越大,直至董策娘郁郁而终,董元昌似乎才有些醒悟,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曾经董策那颗冰封伤透的心岂会说暖就暖的。 这时候,董元昌知道亲情可贵了,然而,令人可笑的是他却没有努力挽回与儿子的关系,反而想到再娶,但那时候的董策居然直言,只要那个女人一进门,明天你就给我收尸! 如此恨厉的话,虽然的确让董元昌打消了再娶的念头,可他还是偷偷在外面藏娇了! 或许,这就是造成了曾经那个董策一病不起,悄悄而逝的原因吧! 说实话,董策最痛恨的就是董元昌这种人,但是他也没狠心到看着董元昌死,这种心情很矛盾,很复杂,但也因此,这才是人性! 踏入府中,昏暗的火光显得是那般的寂寞,清冷。 董策让柳福把他爷爷扶回房中,并告知他不要把他们翻案的事情告诉他爷爷,否则这老人家又要操心了。 自己只身一人坐到小院石凳上,回想来到这个世界的经历,一年多里,锦衣玉食的日子简简单单,无忧无虑,可只是出一次门,竟就全变了! 那边白莲教还没稳住,这边董元昌便陷入命案,一切来的这般突然,令他都有些措手不及,两世为人,然而老天爷似乎没有想过要给他一个安安稳稳的人生! 初秋的夜风吹得人的心真的很冷。 翌日,小睡一会儿的董策直接踏上了前往衙门的马车。 宁朝衙门可没有三班六房一说,不过却有类是机构,只是有些机构合并了,比如三班六房的壮班快班与刑房,在宁朝就统成刑捕房,董策都不知道他们是先进还是落后,不过对于办案的确方便许多,类似于缩小版的明朝东厂,而且,令人震惊的还是除了男人,居然还有女人! 方淑蔚一袭黑缎锦衣明亮摄人,将她高挑的身材承托得犹若黑竹,坚而华美的同时又不失素雅清丽,加之此女剑眉星目,肤白唇红,气质更是英姿飒飒,威武不凡,让人看起来她根本不像一介女流,而更像一位美男神捕! “小卯啊,那人怎么回事?”方淑蔚一把抓住路径他身边的青年捕快。 石卯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角落桌案前的青年,说来也怪,这个青年此刻正在看着一柄匕首,而他拿着匕首的手势十分的怪异,只用两指捏住刃口,放到透窗的晨光下反复看个没完。 石卯淡淡一笑道:“哦,他是董元昌的公子,来给他老子翻案来了。” “董元昌的公子!这董元昌不是认罪了吗?怎么,难道又反悔了?”方淑蔚奇怪说着,一双星眸眨了几下,又道:“你清楚吗?” 石卯摇头道:“我也是刚刚听昨夜轮班的衙役说的,具体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这小子求府丞大人给他几日调查案情,唉,你说说,这不是没事找死吗!当日可有不下十人看到董元昌杀人啊!” “是看到嫌疑人拿着凶器与被害者同处一室而已,不是看到杀人,小捕快,希望你以后用词注意点!”随着一声不满的唠叨,董策缓步行来,冲着发愣的石卯又道:“给我弄些面粉过来。” “嘿,我说你叫说小捕快呢?再说了,需要证据以外的东西去找衙役,别在这指手划脚的,真当你是头头啊。”石卯一听董策称呼他为小捕快,而且还什么注意点,顿时不爽了。 董策从匕首上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石卯,又看看比石卯这个男人还高出半个脑袋的方淑蔚,点点头也没说什么,转身便向着外面走去。 方淑蔚好奇的盯着董策背影,突然伸手摁在石卯的肩膀上,看起来就像是大姐姐在安慰小弟弟似的,笑道:“这家伙挺有意思啊,他这是要干嘛呢?” “管他干什么,我们的事情可多着呢,没闲空理会他。”石卯对董策的印象是差到了极点。 “我倒是挺有兴趣的。”方淑蔚眯起星眸笑道。 “哎呀,我说大姐头啊,你该不会看上这小子了吧?也太没眼光了吧,男人是不靠相貌的,而靠才气啊!”石卯酸溜溜的嘀咕道。 石卯虽不敢对方淑蔚有想法,当时看着朝夕相对的大美人喜欢了别的男人,是个男人心里也会有疙瘩啊! 没办法,大姐头曾经说过,找夫君就要找比她高的,可这江南的男人普遍也只比他石卯高出一丁点,而大姐头却高出他半个脑袋,想找比她还高的,在石卯的认知里除了几个大姐头完全看不上眼的歪瓜裂枣外,似乎就这位刚出现的董家公子了! 但是,这家伙明显就是有钱家的纨绔子弟嘛,岂能配得上他们的大姐头啊! “你说什么呢!讨打是吧!”方淑蔚说着,一巴掌直接拍在石卯后脑上,打得他的幞帽都前倾了。 “唉吆,不就是说说嘛,至于要打人吗,你感兴趣那这案子就由你去协助他吧,小弟先去忙了!”石卯扶正帽子赶紧逃走了。 此时屋外,董策坐在石凳上,将匕首小心翼翼的放到石桌上,这才从一名衙役手中接过一碗面粉,看了一眼便问道:“可有网筛?越细越好。” 衙役沉凝片刻,道:“应该有吧,董公子稍等,我去厨房看看。” 这衙门里自然有厨房,而且还是包吃包住,衙役去了半柱香时间,便拿着网筛跑了回来。 董策接过网筛,发现这网筛制艺不错,由竹线制成,而且网孔也很细,他这才满意点点头。 “嘿,你干嘛呢?”随着一声笑问,董策身边出现一个女人,正是方淑蔚,不过此女举止实在不像女人,居然一脚踩在他身边的石凳上,一手插着小蛮腰,另一手小臂往膝盖上一靠,一股子登徒子调戏良家的做派。 第十八章 查案中 董策看到这个女人此等做派,不由白眼一翻,筛着面粉道:“没下过厨房吧。” “咦,你怎知?”方淑蔚大概好奇道。 “废话!”董策心里是不断摇头啊,就这种人哈,居然也干上捕快,这大宁朝开明是好,特别是皇太后垂帘听政后,许多朝廷机构都不忌男女,但也别弄这些货色吧,这都什么智商啊,负数吧? “喂,问你话呢。”方淑蔚见董策居然敢无视她,忍不住剑眉一挑,星眸一瞪,恨厉之色瞬间布满玉容。 董策手中动作一停,扭头抬眼看着方淑蔚,没好气道:“我知道了,你丫的纯属来吓唬人的啊,可惜,生得太漂亮了,这要往人家罪犯面前一站,纯属给人欣赏了啊,劝你还是趁早改行吧。” 方淑蔚不由一阵错愕,愣了好半响,忽然玉颊一红,一腿朝着董策侧腰就踹去,口中还怒喝道:“老娘怎样要你管,我看你是皮痒讨打是吧!” 董策突然站起,让方淑蔚踹了一个空,他则走到对面的石凳坐下,扯起袖子,压低身体凑近桌面,抓了一把筛好的面粉在掌中,对着匕首轻轻一吹。 方淑蔚一脚不成,还被无视,那怒火瞬间拔高万丈啊! 何时受过这等鸟气的方淑蔚立即从腰后取出一卷捆好的皮鞭,正要给眼前可恨的男人尝尝什么叫火辣的滋味,突然,她身侧传来重重的一声咳嗽。 “啊!”方淑蔚闻声望去,只见三个男子站在走廊下,顿时她吓得小脸一白,畏惧的乖巧站定,低着头朝为首一名中年男子轻呼一声:“爹!” 一袭黑缎赤襟袍,头戴金纹纱乌,身高却比石卯还矮少许的方牧,却威武十足的朝方淑蔚狠狠瞪了一眼,寒声道:“你在这作何?东二巷的屠夫被杀案查清楚了?” 面对比自己还要矮了快一个脑袋的老爹,方淑蔚却比鹌鹑还老实,心里更是一阵慌张,吱吱唔唔片刻,突然她灵光一现,侧过身指着吹面粉的董策道:“屠夫被杀案闫大哥已经去查了,女儿也正在办案呢,就是配合这小子调查他爹的案子。”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衙门里要叫我总捕,你要以属下自称。”方牧冷喝一声,吓得方淑蔚赶紧抱拳,补充道:“是,方总捕,属下明白!” 方牧这才把目光落在董策身上,这一看,也不由得一愣。 只见董策将面粉吹满了匕首,特别是刀柄处,两面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末,随后他又将上面的面粉慢慢吹走,看得人满脑子都是不解。 “总捕,他是董元昌的公子!”方牧身后一名捕头恭敬道。 “哦,他就是董元昌的儿子啊,其孝心可嘉,尔等也要全力彻查此案,知道吗。”方牧对董策不惧重罪提董元昌翻案的事,也是十分钦佩,其实他也看出这案子里疑点颇多,最大的原因便是董元昌没理由杀人!可惜董元昌都认罪了,他们做捕快的也不好抓着不放。 这年头可没有死查到底的职业操守,偌大的金陵府那天没案子发生,特别是最近灾民越来越不老实了,他们都忙的焦头烂额,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疑惑的看了一会儿,正当方牧想到还有要事要处理,不能耽搁时,可这脚步刚刚抬起来,忽然又放回原地。 因为他看到董策已经将匕首上的面粉吹尽,却任然有一些残留,而且形成了一条条一圈圈的熟悉图案。 这些图案方牧似乎在哪里见过,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正琢磨着,突见董策从碗里拿出一团湿面团,刀柄小心翼翼的往面团上轻轻一摁,最后面团上留下一圈圈暗红的痕迹。 “这是?”方牧好奇心大起,走出走廊来到董策身边,低着头盯着面团上圈圈细红痕迹,好奇道:“这好像是……指印?” 董策点点头,赞道:“方总捕好眼光。” “那不知取这指印有何用处?”方牧大感好奇道。 “当然有,而且用途大了,因为每个人的指印都不同,而且凡事被人摸过的地方,都将会留下指印,如此……” 董策刚说到这,方牧不由大惊道:“便能知道,何人曾接触过此物!” “正是!”董策说着,便拿起匕首道:“这柄匕首明显不止一个人碰过,但却只有一个反手握刀之人的铁证,他留在柄端的指纹已经被我拓印下来,我猜测不是凶手留下的,便是我爹留下的。” “这也能分辨出来?”别说方牧震惊了,就是一旁的两名捕头与方淑蔚都是满脸惊然。 “当然,你们看看这刀柄末端的血迹指纹,只有拇指才这般大,若说此人不是反手握刀,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把拇指指纹留那了。”董策一番解释听得方牧等人满脸惊诧。 身为捕快的他们,岂能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你爹就不会反手把人给捅啦?”方淑蔚没好气道。 董策白眼一翻,但不等他开口呢,方牧却先道:“有这可能,不过从女尸横向伤痕上判断,这个几率太小,一来反手握刀很少横着握的,二来他在刺向死者腹部前,还要捂住她的嘴,这样攻击人的方式,你不觉得很怪异?” 方淑蔚被老爹这一瞧,不由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见方淑蔚连反驳都不反驳几句,方牧不由摇头一叹,看向董策询问道:“董公子,你是想这样说吧?如果是,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但出乎方牧预料,董策摇头道:“不,如果是从背后下手,很大的几率会留下这种伤痕,而我想说的还是那句话,这个指纹不是我爹的,那就只能是凶手了,给我证物的捕快说过,除了我爹,目前只有他碰过这把匕首。” “嗯,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啊!”方牧笑了,看向董策的眼光带着浓浓的欣赏,令一旁的方淑蔚是大皱眉头。 方牧说完,盯着面团片刻,道:“你真的确定,世间没有同样的指纹?” “不信你们大可以试试。”董策笑道。 “天底下人这么多,这要如何试啊?你明显在说风凉话嘛。”见老爹居然对董策态度越来越好,方淑蔚是极为不爽。 “用不着天下人,只要让衙门里的人全部印出指印对比,自然一目了然!”方牧很清楚,要证明此事虽说麻烦,却只是时间问题,只要十人中找不出相同的,便可以慢慢展开验证,如果他们衙门里所有人指纹都不同,那么他便可以上请知府老爷下达通令,从全府悬赏寻找指纹相同者,而他们只需过了十天半月后,在走访调查一番,自然得到结论。 不可否认,方牧的脑子转得很快,一瞬间就明白其中利弊,并想到了最快的验证方法! “杨捕头,此事便交由你去办,要尽快收集好衙门里所有人的指纹。”方牧行事果断,想到便做,这点倒是让董策很是佩服! 本来董策还以为要大吐一番说词,才能劝动这帮无知者,却没曾想,人家可不笨啊,知道可行性后立即着手调查。 “我看就是痴人说梦嘛!”方淑蔚突然皱起眉头,竖起自己的拇指与面团上的指纹对比片刻,结果摇头道:“我就是分辨不出,这人的指纹和我有何不同之处?” 我汗! 董策白眼一翻,说道:“若这样看不出来,你大可找两人,分辨把指印印在两张透光的油纸上,再在阳光下重叠一观,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嗯,此法的确可以大大减少对比的时间,杨捕头记住了吧。”方牧赞许的看着董策,抚摸短须道。 “切,雕虫小技。”方淑蔚十分不屑的低声道。 董策都懒得理会这个无知的女人,因为他很清楚,一旦和这种女人杠上,你走在街上吐口痰绝对要被她抓。 “你对你爹的案子怎么看?”方牧突然问道。 董策想了想,道:“若能在犯罪现场找到另有凶手的证据,我想我爹也用不着待里面了吧!” “犯罪现场!”方牧闻言一愣,旋即呵呵一笑道:“嗯,这词倒是挺新鲜也很附合啊,这样吧,就让方捕快和石捕快协助你吧,尽快找出另有凶手的证据,你爹也能早日释放啊。” “啊,不是吧,爹,你竟让女儿……”方淑蔚一下子又急了,可方牧却双眼一瞪,喝道:“方才不是你说在协助人家吗,怎么,案子没完你就想退身了!好啊,干脆直接退回家吧!” “别啊爹,女儿答应还不成吗。”方淑蔚万份委屈道。 “哼,让你在家好好待着非要到衙门惹是非,还有,以后在这里要叫我总捕!”言罢,方牧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看得出来,方牧对方淑蔚到衙门当捕快一事是极不赞同的,奈何,太后言令,天下女子皆可任男儿之职,于是乎,这位崇拜老爹的女孩便跳出了闺房,投入这男儿的世界中。 在宁朝要翻案,除了朝廷认为案子疑点太多,从廷尉派人下来调查以外,在民间不外乎两种,一种是你舍命动用大批衙门人力为你效力,另一种,则是如今宁朝新出的特有职业,类似后代侦探的探郎,前者凶险太大,好不给把自己赔进去,而后者,一般是看嫌疑犯的身价多少了! 而董策,前者他根本不在乎,后者那更加别提了,打死他都不信这年头的探郎能比他厉害! 董策虽然没干过侦探,但却看过一些影,加之他敏锐的洞察力,在这年头查个小案还真不算事。 金陵城西一间雅致的阁楼中,石卯站在阁楼里十分不爽道:“我说大姐头啊,你干嘛非要拉我下水啊?” “关我屁事,要怪你怪我爹去。”方淑蔚冷哼道。 “咳,我怎敢怪总捕大人啊,还不都是那小子惹的祸!”石卯看着董策的背影,心里是郁闷到了极点啊。 “过来,帮我记一下。”董策突然叫了一声。 石卯看了一眼大姐头,见其对他努努嘴,不由暗叹一声,拿着纸笔走过去,懒洋洋的道:“说吧。” “隔室纱帘划破,系帘铜钩严重变形,猜测是拉扯所致,纱帘里侧木栏也有破损,破损划痕位于地面高三尺四寸,下方有破碎的劣质玉片,初步怀疑是劣质玉腰带照成的划痕,在隔室纱帘后,有张木瓷台被移动过,移动范围从尘痕判断,应有半寸五毫,而木台上的瓷瓶却完好无损,猜测应是被轻撞所至……” 董策一边伸手比划,一边口述,等他说完之后,起身时看到石卯愣愣发呆,其左手本子里苍白无墨,不由皱眉道:“你记了没有?” “啊……?哦!”石卯愣了半响,突然醒悟,不由一阵脸红,低声道:“你再说一遍?” “操!” 董策暗骂一声,但也无奈啊,只有再次叙述吧。 第十九章 查案下 金陵府城西一栋雅静的小阁楼后方,午时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如道道金霞披散在一个身披黑色外衣的青年背上。 青年几乎匍匐在地,将一张纸平放到地面一个印入半寸深的脚印上,轻轻的拓印着。 当青年抬起头,露出一张略显清瘦的英俊面孔,一双眼睛神似狐目,正是不知何时,从楼里下到楼后的董策。 董策将拓有脚印的纸交给石卯,石卯小心的接过,将其卷起放入斜挎的小木箱中,这里面还装有不少东西,变形的铜钩,破碎的劣质玉片,沾有血迹的碎布等等,全是董策在楼中收集的线索。 “完了吧?”石卯好奇道,他是真没料到,董策的眼里如此毒辣,而且还能模仿出当时案发的情况,在联合所有细节和痕迹,由不得石卯不信与不佩服! 什么是高手,这他娘的才是高手啊! 石卯做捕快都三年了,跟过许多老捕快与名声极高的探郎办过案,可从未像今天这样如行云流水般的顺畅,把案情清晰的展现在他眼前,许多他认为根本没必要在意的地方,但在人家董公子眼里,那就是可以颠覆整个案情的证据! 以至于让石卯这个小捕快,都从最初的冷嘲热讽,慢慢由惊讶转到敬佩,最后更是突生一种拜师的冲动!牛,这简直是太牛了。 “大姐头,这位董公子恐怕比总捕大人都要厉害吧!”石卯在方淑蔚耳畔低声道。 “你怎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不过雕虫小技而已,怎能与我爹的办案手段相提并论,哼。”方淑蔚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有些不自信了,且不说董策能否与她爹相比,他至少是比自己强了! 石卯可没有理会大姐头的不满,上前询问道:“呵呵,董公子,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下馆子。”董策随口道。 “下……下馆子?”石卯是看看方淑蔚,方淑蔚则是也看看他,两人均不知道何意。 “愣着干什么,走吧。”董策懒得解释,径直离去。 在这栋小阁楼对面便有一家酒楼,当董策进入酒楼时,正好听到一声呼叫:“少公子,这!” 董策扫了一眼大堂一角喊话的少年,发现正是小仆柳福后,这才向他走去,而他身后,方淑蔚与石卯相视一眼,随后才满心疑惑的跟上。 “查得怎么样?”董策大咧咧的往长凳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抚平下摆道。 “查清楚了!”说着,柳福望了一眼紧随少公子而来的石卯,随后仰头看了一眼方淑蔚,顿时被对方的高海拔与英俊的容颜给惊了一下,咽了口唾沫,这才继续道:“三年前老爷买下这栋小楼后,贾玉娘便搬到了这,平日里她极少出门,一年到头街坊也没见过她几次,吃喝都由婢女小莲料理,而老爷因为生意繁忙,也很少过来,不过每次来都会小住几日。” “我爹每次来的时候,是不是都会把马车停那了。”董策指着小楼院门外的左侧道。 柳福点点头,道:“嗯,确实如此,而且也正如少公子所言,事发当日,老爷的马车并没有停在外面,小的询问了跟随老爷的宋伯,得知当日老爷从家中来到这里后,突然想起忘把账本交给裴掌柜,于是便让宋伯自己驾车到他书房找出账本,拿到商行会交于裴掌柜,而等宋伯回来时,老爷已经被押往衙门了!” “这其中有什么问题吗?”石卯好奇道。 “问题大了!”董策神色一正,先是吩咐了柳福安排有些酒菜,才冲石卯道:“我爹认识贾玉娘的时候,此女已经有二十七岁,两人勾搭不到半月便好上,此后我爹给她买了这栋小院独搂,但一年来这里睡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呢,这代表什么!” “什么?”石卯更好奇的问道,而一旁的方淑蔚则更加不解了。 董策不由白眼一翻,道:“正所谓,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贾玉娘正是到了虎狼之年,可竟深居这小院独搂中,过着简直如守活寡般的日子,这要搁在你身上,你受得了啊?” 石卯愣了片刻,突然一脸恍然道:“莫非,董公子你是说……!”说着,石卯突然说不下去,毕竟这事情让男人兴奋的同时,也让一些男人很不爽啊,特别是被绿的还是人家董公子他老爹! “胡说八道!”方淑蔚突然一拍桌子。 “胡说,呵!”董策浅笑一声,道:“那不知方捕快有何见教?” “我没见教,但我就是听不得你们胡乱猜忌我们女人,我以前还不是深居闺中,从未露面,况且这对贾玉娘也十分不礼貌,不知道人死为大吗。”方淑蔚偏过头冷哼道。 “那是你没尝过鲜。” “你!” 董策一句讽刺,气得方淑蔚险些就要掀桌子了。 “息怒,息怒啊!”石卯察觉不妙,赶紧出面做和事佬。 董策拿过柳福递来的茶,一饮而尽道:“守寡的女人我不是没见过,但这些女人,不是丑到嫁不出去,便是有儿有女需要她养育和操劳,等她把儿女养大成人后,自然淡了这份心思,但听闻贾玉娘很漂亮,不仅漂亮,还能歌善舞,也没生育过,可她居然能在这几步逛完的独楼小院一待便是三年之久,我真不知道她的寂寞怎么解决!” “嗙!”巴掌落桌的响声炸起,方淑蔚起身指着董策怒急而颤的说道:“你凭什么这样说别人,全天下足不出户的女子数之不尽,难道个个如你所言都是********不成,真是无稽之谈。” “我靠,你丫的这帽子扣得有点大吧!”董策实在是无法理解方淑蔚的思维,他也很清楚,方淑蔚绝对也无法理解他的话,既然如此,何必争论? “大姐头你就别说了,董公子不是那意思!”连石卯都有些受不了方淑蔚的急脾气了,这也或许是男人与女人的差别吧! 朝四周被他们惊到的食客拱手赔礼一阵,石卯又好不容易安抚下方淑蔚激动的心情,才朝董策苦笑道:“还是说正事吧!” “难道老子说的不是正事?”董策心里郁闷想罢,便道:“我说这些虽然只是猜测,但可能性极大,贾玉娘若真耐不住寂寞,何人私通,那我们所调查的一系列问题都可以连贯了,先是我爹来到这里,却没将马车停在外面,而正好与贾玉娘私通的男人发现院外没车,便偷偷翻墙爬楼,想与贾玉娘私会,可却没想到我爹竟也在楼中,剩下的之前我在楼中已经和你们演示过,无需再提,最让人意外的是,婢女小莲的问题!” “董公子之前说过什么凶手的杀人动机,但到底是情杀还是误杀你不是还没想清楚吗,现在又说小莲有问题,她一个婢女能有什么问题啊?”石卯惊讶道。 “哼!”方淑蔚又忍不住一声冷哼,讥讽道:“从他嘴里还能说出什么问题,十有**啊,就是说那小莲与那男子也有私通,更有可能是主仆一块上,玩一出双凤戏独龙的好戏吧。” 石卯闻言不由哭笑不得,这等荒谬的事情怎可能发生啊,正在他要询问董策的猜想时,却见董策一脸惊讶的看着大姐头。 “怎么,董公子难道也觉得……”石卯话还没说完,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唉!”董策长叹一声,忽而一脸钦佩的看着方淑蔚,只把人家姑娘家看得俏脸生绯,双颊火烫,他才拱手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方捕快不愧为总捕之女,这推理的本事比在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很对,在下也觉得事实应该是如此的,只是没想过他们会在一起,玩那啥双凤独龙的,啧啧,在这点上,可见方捕快胜在下不是一两筹啊!” “什么!”石卯是大惊失色,而方淑蔚却震在了一旁,绯红都从双颊蔓延到了脖子根,脑里更是空白一片,都不知如何表达了! “石捕快!”董策突然看向石卯,道:“如果你被人捅一刀在腹部,你认为你能坚持多久才死?” “这个……”石卯认真想了想,随后摇头道:“我没被捅过自然不知,但我曾经见过一群恶斗的狂人,其中有一个被捅穿了腹部却还能坚持两刻钟才断气,故此我猜测,至少能坚持半刻钟吧!” “这就对了!”董策一笑,不等石卯询问对什么,他便道:“婢女小莲的供词里写着,忽听楼中一声惨呼,随后她破门冲入房中,见到董老爷手持滴血利刃站在她家娘子尸体边!” “这有什……”石卯正想说有什么不对劲时,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惊得站起,大吃一惊道:“董公子你是说,如果惨叫声真是贾玉娘发出的,那么她在惨叫后,怎可能瞬间丧命!” “没错!”董策说罢,端起茶杯小抿一口。 “这事……不简单啊!”石卯深吸一口气,满脸骇然的坐回原位。 方淑蔚似乎也听出了问题的重要性,竟没有在于董策互掐的念头,而是拍桌惊起道:“不好,若她真的有问题,现在可不是吃饭的时候啊!” “咋啦?”董策意外的看了一眼方淑蔚,不知道这丫的怎么突然不和自己掐了,弄的自己都有些不习惯。 “糟糕!”石卯也是一拍大腿,站起来道:“前日令尊认罪之后,婢女小莲便称不敢回小楼了,而想要回徽州老家,当时我们觉得案子都结了,也不需要她继续供词了,故此就放她离开了!” 董策听完,心里只有两字:“尼玛!” 第二十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董策真是百密一疏啊,他其实昨夜便从供词里看出小莲有问题,只是感觉还不到抓她的时候,毕竟一点证据都没有,单凭供词有误,人家大可以一句记错了事。却不曾想,这年头没有假释一说,更别提控制证人了,只要案子了解,谁管你干什么。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抓人啊!”董策都快无语死了。 “放心吧,被我们金陵捕快盯上的人,还没有谁能逃得掉的!”方淑蔚敖然一笑,便似一阵风般冲出了酒楼。 “希望你别把牛皮吹破了!”董策看着方淑蔚的背影,轻叹一声。 “董公子,接下来我们做什么?”石卯询问道。 董策略一沉吟,便道:“婢女小莲潜逃不代表那个男人也跟着一块走,很可能会分开逃离,也有可能还藏在金陵府,所以你们恐怕要全府搜捕一下了!” “啊!可那人长什么样,我们也不知啊!”石卯惊道。 “你那箱子里不就有罪犯的特征吗!”董策指着他身边的木箱道。 “呃!是啊,我倒是把这忘了,有脚印与碎玉,还有划破的外袍布料,只要先在附近打听一下,或许能找到线索!”石卯大喜道。 “顺便提醒你一下,那个男人身高应该在六尺左右!”董策提醒道。 “嘶,董公子怎知?”石卯吸了一口气,略微惊讶道。 “别忘了,他的玉腰带是撞到隔栏才碎的,从隔栏上痕迹与地面的距离判断,便呼之欲出了。”董策笑道。 “原来如此!”石卯大为佩服的朝董策一拱手,惭愧道:“想不到董公子竟对查案如此精通,之前多有冒犯还望董公子不要怪罪。” “多做事少废话,快把案子给了结吧,我可没那闲工夫跟你们耗。”董策大为不爽的说完,便不再理会石卯,自顾自对付起刚上桌的酒菜。 不可否认,金陵捕快效率的确很高,在方总捕一声令下,二十二名捕快兵分四路开始寻觅,并通知各处大小关卡,在两天后的上午,于通往晋陵府的路边客栈中,将婢女小莲给擒住了! 可惜,小莲是只身一人,跟随一队商队而行,至于行凶的男人却怎么也找不到! 当小莲被押回衙门时,此女还想别解,死不认罪,但当石卯亮出董策收集的证据后,她才痛哭承认杀人者的确另有其人,但此人杀了贾玉娘后并没有再出现,而衙门只能派画师询问小莲杀人者的相貌与特征,并且其身高也与董策所料的六尺不差,这再一次让刑捕房佩服起这位董家公子! 至于整个案情的发生,其实小莲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说当日听到楼中有轻微的打闹声,她感觉奇怪,正附在门边细听,突然就被一个人开门给拉了进去,而进到屋内立即发现贾玉娘中刀倒在地上了,已经气绝了。 之后的事情,则是男子威胁小莲,等床上的董元昌醒后用叫声引来街坊,如此她也可以逃脱一劫! 因为小莲和贾玉娘与此男子均有私情,小莲也担心男子被抓后,她难以逃脱嫌疑,故此才帮助杀人凶手。 不过小莲还告知,是她先与男子有了奸情,后男子贪恋贾玉娘美貌,逼迫小莲帮助他诱惑贾玉娘,故此,贾玉娘至死也不知他们的奸情,只当男子是小莲的哥哥。 这让方淑蔚再次脸红,因为董策再次猜对了,而她的奇思妙想虽然也算对了,可惜太过火了! 虽然案子没有完结,但董元昌还是无罪释放了,也算了解了董策一桩心事。 然而,这件事情的背后真是如此简单吗? 金陵府北城,另一处董家大宅中,身穿一袭绣虎绸缎袍的董岩涛气定神闲的坐在书房中,闭目静听他儿子董子权的汇报。 “你没暴露身份吧。”董岩涛沉声道。 董子权敖然一笑,道:“孩儿岂会自己跳入坑中,只是一封写有董元昌知道他们奸情的信便可搞定,只不过这家伙也真够孬的,本来我希望他宰了董元昌,却没想到阴错阳差,弄死了贾玉娘,不过如此也算把董元昌拖下狱了!” “嗯,话说回来,想不到那臭小子竟还有这等本事!连董元昌认罪后他都能救出来,看来我以后要多多注意这小子了!”董岩涛缓缓睁开眼睛,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瞬间袭向董子权,让后者不由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爹,反正我们之前就没有想过能轻易弄死董元昌,只要挟制他几日足矣,这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嘛,否则让他察觉到鲁州与粤州商船同时抵达华亭府,保不准他会有什么防范手段,而如今他虽然出来了,但时间上定然赶不及了,华亭府那边现在必然上演一出好戏呢!可惜我们直到现在也查不出他们西行商队的路线,否则……哼哼!”董子权阴恻恻的笑道。 “嗯!”董岩涛也是觉得颇为可惜的应了一声,又接着道:“这次大水虽然让我们也吃了不小的亏,但也正好给我们能一举铲除商行会的良机,还有,华亭府那边你不要再露面了,如今江南的局势不是表面上这般简单的,这可都是那些大士族玩的,咱们最好少参与其中。” 董子权目光微闪几下,才拱手说道:“孩儿知道!” 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边董元昌才走出地牢,另一边,一则惊人的消息由东袭来,直逼董家! 董元昌回家的头一夜,一直在卧房苦思人生,他外外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毕竟他当时怀疑过是喝多了误杀贾玉娘,即便不是但在人赃并获的情况下他是无从辩解,况且,想到妻子与父亲死后,儿子又对他是行同陌人,如今玉娘又死了,他顿感活着好生无趣,便干脆认罪吧。 然而,董元昌万万没想到,一向对自己冷漠异常的儿子,竟为了他冒险翻案,将他好端端的救出地牢,这让董元昌感叹儿子为他所做的一切时,又不知如何面对了! 一整天,董元昌都是足不出户,因为他感觉没脸去见儿子,不知如何面对,应该说些什么,是谢谢,还是……。 在难以抉择下,董元昌又是失眠了一夜,等到实在是顶受不住疲惫时,正准备上床睡觉,突然门外来报。 “老爷,大事不好了!”宋耿突然冲开房门,踉跄着险些就要摔倒在地。 “何事?”董元昌眉头大皱道。 宋耿擦了一把汗,颤颤巍巍的道:“我,我们从鲁州与粤州回来的海船,同时在,在,在华亭府,换换船的时候,被被被,被暴动的灾民给劫了!” “什么!”董元昌闻听此言,瞬间眼前一片昏黑! “在鲁州的商船因为采购货物不齐,晚了三天才回来,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次回航时间竟与从粤州赶回来的商船在同一天抵达华亭府,而更巧合的还是当天华亭府灾民突然暴动,所有的商品货物全没了,而且连八艘大型海船,十七艘行江商船也都不翼而飞了啊!老爷!” 宋耿在听到这些消息时,何尝不是与此刻的董元昌一样!甚至领船管事还是他的亲兄弟宋聪,如今不仅是船与货物没了,连几百号船工与随船掌柜都没了消息,只有十几个水性好的船工潜水避开码头,偷跑回来报信! 这些消息不停撞击这宋耿的脑海,但他还是强撑着没有倒下,回来禀报,可这不代表董元昌也能有他这般坚强! 董元昌忽然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这一日,震惊整个江南,乃至全国的大事迅速传开了。 距离江南大水灾的两个月后,久久得不到朝廷救济的大批灾民由华亭府开始向着内陆暴动,扩散的范围在短短两天内便席卷整个沪州,祸及三府十六县,到处都是打砸抢,其中又以衙门为重,听闻还有一名知府与四名知县惨死在暴动的灾民手中! 这一切虽然与宁州金陵府还有些距离,然而许多人也同样受到牵连,特别是商行会! 多达近百万贯的货物,转瞬之间全没了,况且这些货物中,只有两成是董家的,其余八成都是商行会其它东家与一些付钱拖运的商家货物,而董家的商行号船只也跟着集体失踪,这些可都是董家的根基啊!如此说没了就没了,董家如何承受? “董元昌,你给我滚出来!” “董侄儿啊,我们从跟随你爹到跟随你,三十多年了,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要露面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还要他交代什么,直接赔吧!” “说得倒是轻巧啊,赔,怎么赔?他董家如今还有什么可赔给我们?” “我知道怎么赔,他们董家不是还有西行商队么,拿那些赔啊!” “那些货物里可也有我们的啊,那绝不能碰!” “什么不能碰,怎么不能碰,我不是你们是商行会的人,我只是托运,押金都给了,字据也签了,凭什么不能拿商行会的货物赔给我们?” “各位老爷,各位大老爷啊,你们知不知道,随船的船工怎么样了?我家男人是商行会船队的船工啊,他到底怎么样了?求各位老爷告诉我吧!” “滚开滚开,就是你家男人太孬种,才让人给劫了老子的货,老子没找你家麻烦算不错了,你倒是自己****来了啊!” 此刻的董府外是人群皆愤,吵着闹着要董家赔钱,也有争论不休互吐唾沫星子的,更有为了船工安危的家人前来求问,总而言之,这预示这商行会要亡了,董家亡了! “少公子,您主意多,您快想个办法吧!”柳福听着外面的闹声,惊慌的询问坐在石凳上,还有心情泡茶的董策。 “你当我是神啊,这种情况只有玩完了!”董策虽然也是很郁闷,但却没到慌的时候,况且这辈子还有什么事能让他慌的?死都死过一次了,面对这些,何惧之有? 不过这一招釜底抽薪的确玩得漂亮,连董策都忍不住鼓掌叫好。 其实他从问题一出现,就大致猜出了是谁在背后做手脚了! 灾民早不乱,晚不乱,宁州不乱,苏州不乱,偏偏沪州乱,偏偏他们商船巧到逆天的同时抵达华亭府才乱,你说这一切没有关联,那打死董策也不信! 绝对是商行会的对头,给一些不法分子通风报信,否则灾民怎知商行会的船何时抵达,而且等官府与军队得知消息时,也顾不上这些了,都赶去镇压乱民,谁管你商品啊,就算从乱民手里夺过来,那也是充公当军饷了,他们可不能白忙活啊! 这一切明显预谋许久,并且有一定的实力能扇动灾民,不过他玩的这一出,那位准备收网的大人物能同意吗?或许他们之间也有联系也说不定,总而言之,这一招的确把董家秒杀了! 便在董策猜测这些的时候,金陵府秦淮河畔一间独楼中,昨日才从金香花船下来的白雪蛾正在静听属下黑三的汇报。 “这般说来,董家彻底亡了!”白雪蛾不可置信道,要知道,董策一直给她的感觉是深不可测的,但为什么他家突然的败了呢?而他背后的势力为何没有冒出头?难道他一直都在迷惑自己?其实他是外强中干而已? “白娘子,要不要我等今夜便去一趟董家,彻底断了他的根!”黑三恶狠狠的说道。 白雪蛾摇摇头,道:“若他真是色厉内荏,我们也无需在乎这几天,当务之急是要在这场****中站稳脚跟,我们已经输给五火堂一筹了,没想到他们在华亭府打了如此漂亮的一仗,这把火的确烧的好,若不防范,我们在江南的势力很可能被他们吞并!” “五火堂那帮家伙都是狂徒,如此一闹,这段大江流域全部封锁,我们就算夺得虎门战船也无法出海啊!”黑三一叹道。 “船是次要,当务之急先要稳住人心,步步为营,切莫自乱阵脚!”白雪蛾气定神闲道。 听白雪蛾这话,黑三不由一愣,好奇道:“此时难道不应该大肆笼络人心吗?” “笼络人心,呵!”白雪蛾嫣然一笑,轻语道:“圣母曾言,殷老毒妇的心机天下间没几个人能看破,她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局势必将扭转,我看这次华亭府暴动,很可能就是她玩出来的!” 白雪蛾一席话听得黑三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好奇道:“不对啊,天下乱了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她不赈灾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乱上加乱?” “你懂什么。”白雪蛾冷哼一声,道:“她若出钱,那同等于养虎,她若不出钱,便是把民心送给别人,这一招玩得太漂亮,但是,若撒网之人收网收得不好,甚至反被大鱼拉下水,那就等于把他自己给送葬了!故此,殷老毒妇才会送给他一条大鱼!” 黑三听后更加糊涂了,感觉这事情是越听越不解,他干脆也不再细问了,反正这些事都超出了他的范畴,何苦纠结呢。 第二十一章 家道中落 董府,柳三重提着一盏灯龙,来到董策所居偏院,正好看到少公子孤身一人,坐在月光挥洒的庭院中愣愣出神。 柳三重上前几步,收敛了面上的愁苦,挤出一丝笑容道:“少公子,老爷他醒了,叫你过去呢!” “嗯,夜深了,柳管事你还是快去睡吧,别操心这些琐事了,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活着就成!”言罢,董策起身大步而去。 看着少公子修长而稳健的背影,柳三重一双老眼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光彩。 “是啊,人活着就成,活着就成啊!”柳三重重重的低吟两句,忽而一笑,背手锤锤麻木的腰杆,缓步向着自己屋子走去。 当董策来到董元昌的卧房,看到床上的董元昌时,发现这家伙比起在地牢相见时更老了! “策儿来了!”董元昌艰难的撑起身体,靠在床上虚弱说道。 董策行到床边,拉着一张凳子坐下,问道:“别告诉我你要留遗嘱了。” “呵呵……咳咳咳……!”董元昌刚开口笑出两声紧接便是一阵咳嗽,等他舒缓下来,才苦笑道:“天下间敢于父亲如此对话的,恐怕也就只有你小子了!” “那是你孤弱寡闻而已,天下间比我不堪者比比皆是,少废话,有什么事情快说吧。”董策没好气道。 董元昌重重一叹,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希望你到姑苏府走一趟,去曹家把你的婚事退了吧,我们不能拖累了人家啊!” “没问题。”董策随口应一声,又问道:“那你这里的事,打算怎么办?” 董元昌一听这话,脸上最后一点苦笑也没了,但也没惆怅与颓废,反而十分镇定道:“很简单,换来一身轻!” 董策闻言一震,道:“你要变卖董家所有?” “是啊,卖了,全卖了,连这栋老宅也要卖了,不过你不用愁没住处,若你不嫌弃,可以住到玉娘的小楼里,至于府里有什么你看上的,能拿的尽管拿吧,等到了明后天,那可都成别人的了!” 董策静静发了一会儿呆,才道:“的确,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你抓钱,别人则抓你,如此早晚被人打一记黑手,还不如换来一身轻呢!” 董元昌闻言,颇为意外的看了一眼董策,惊讶道:“想不到你竟能看得开,并且还有这般见解!” “比你看得开!”若是上辈子,董策绝对无法开看,但也为此,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这辈子,他还有什么看不开呢? 有!目前的确有,是他绝对无法割舍的! “我要石子岗的茶园。”董策突然道。 董元昌闻言一愣,皱了皱眉,旋即便舒展点头道:“行,不过园丁你自己解决!” 董策一笑,道:“没问题!” 翌日,一大早董府外便贴出变卖家当的通告,顿时惹得全城震动! 董家,这个在金陵府行商业做到最巅峰的世家,转眼之间就倒了!多少人为之震撼,感叹,唏嘘。 董家一倒,商行会自然散了,于是乎,一系列债务纠纷开始了,商人们丑恶的嘴脸也暴露了,为了先得到董家赔偿的商人开始了互掐,开始吞并,开始大肆收购与商行会所有倒下商家的作坊店铺,总而言之,金陵商界是前所未有的忙啊! 这一切,虽与董策有关,但在他内心感觉,关系并不大,他此刻忙的是搬家,虽然他对董府的东西没有兴趣,可他毕竟来到这里一年多了,自己捣腾的一些碎碎叨叨的小玩意可不少,这么说他也算半个艺术家,木艺,篆刻,雕石,绘画,无所不通,这一年做的小玩意自然要一块带走,除此之外,还有他花了重金让御瓷坊烧的茶具可万万不能便宜了别人啊! 你说这些人多懂行也就罢了,他会珍爱这套茶具,出的价钱应该也很高,可若不懂得,那不是糟蹋嘛,而这个世界怎可能有人懂他那一套后现代的品茗方式啊! “少公子,这些都不要了?”柳福看着董策房中的家具基本没动过,不由一阵可惜道。 “累赘而已,带走干什么,放在这里还能卖点钱。”董策说罢,抱着自己的茶具便夺门而出。 柳福一叹,勒紧了背上的包袱,紧随出门。 此时的董府,下人们是全走了,不过柳三重与宋耿两家却留了下来。 柳家是从柳三重开始,一路跟随董家走到今天,其实他们早已能脱离董家,但柳三重却一直不肯,不仅他,作为西域商队主管事的柳奉,也就是他的儿子,以及柳福这小兔崽子,他们爷孙三代谁也不愿离开董家,因为对他们而言,这就是自己的家! 当然,不是因为一个宅院,而是他们对于董家除了作为仆人的尊敬外,便是亲如兄弟,情同父子的感情! 无论是董老太爷,还是董元昌,都没有将他们视为奴隶,也早有意让他们另起炉灶,但有些情感是无法割舍的! 而宋耿,他与董元昌的感情就如柳三重与董老太爷一样,主仆打小生活在一起,鞍前马后四十年了,谁也不舍得啊。 更何况,宋耿与弟弟宋聪,四岁就死了父亲,母亲无力养育,故此母子三人自愿到董府卖身为奴,而董老太爷对他们很是照顾,并且让他们学习经商,只要有能力立即提拔上去,只不过这老太爷似乎最喜欢插手人家婚事,连这两兄弟的婚事都是他安排的,不过他们和董元昌不同,他们是无比的满意,自然也早将此地当作自己家了! 董策刚从董府后门出来,便看到一位骑在黄鬃马背上,英气勃发的俊美女子,此女身着一袭黑衣锦缎,满头青丝束于头顶被幞头包裹,尽显清爽干练,凛凛威风。 能有如此着装气度的,除了方淑蔚还能有谁? 此刻,方淑蔚仍旧如男人般,手持马鞭,压低身体伏在马背上,以戏谑的目光盯着董策,一脸冷笑! “看到我落到这步田地,你似乎很开心啊!”董策淡然道。 “呵呵呵,是啊,我都快开心死了,开心到一夜也睡不着呢!”方淑蔚咯咯直笑道。 “这般说来,你也想了我一夜咯!”董策这话说出来,是脸不红心不跳,似乎就应该如此般。 “你!”方淑蔚闻言瞬间俊脸一红,正想发作,但一想到老爹的警告,不由哼了一声,撇撇嘴道:“我爹知道你们董家败了,考虑到你一不会洗衣做饭,二不会端茶递水,三不会下地耕种,四不会搬运……” “得!”不等方淑蔚说完,董策打断道:“你不会想让我到衙门刑捕房做事吧!” “不是我,是我爹!”方淑蔚立即纠正道。 “那请你回去告诉你爹,在下谢过他的一番美意了,可惜在下懒散惯了,受不得约束,也只能辜负他了!” “真是给脸不要脸,谁稀罕你啊。”方淑蔚听后心中莫名的一阵失落,但很快就转为怒火,冷哼一声,甩起马鞭绝尘而去,正是一如既往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少公子,您咋拒绝了呢?”柳福感觉怪可惜的,毕竟那可是衙门刑捕房啊,当捕快那多威风啊。 “刚才不是说了吗。”董策随口说着,将茶具往马车上一放。 “可是以后您也要找活啊,否则咱们吃什么?”柳福提醒道。 “你居然怕跟着我没饭吃!”董策似乎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般,难得露出一脸灿烂笑容的看着柳福,道:“放心吧,过段时间我就把这里买回来,如此还差你那点饭钱吗!” 柳福也似乎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般,但却硬忍着死活都没敢笑出声来,只是一个劲的抿嘴点头。 主仆二人驾车来到了那座死过人的独楼小院,在街坊惊讶与错愕间,把东西搬了进去,之后又要打扫,忙活了好一阵正准备休息呢,突然,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嗯?谁啊?”柳福好奇问道,他们搬来这里才一个多时辰,咋就有人找****了呢? “阿福是吧,快开门啊,是我!” 这声音听着十分耳熟,柳福想了一会儿,顿时想起这不就是周琮周公子的声音吗! “唉,来啦。”柳福急忙跑去开门,打开门一看,果然是周琮与孟峰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中年汉子。 “董大哥在不,快带我去见他。”周琮急匆匆道。 “在呢,楼上请。”柳福摆手道。 周琮等人也不废话了,急匆匆的奔上阁楼,推门一看,发现董策十分自得的跪坐在地席上,正往一套奇怪的茶具里冲茶呢。 “哎呀,都这时候了,你咋还有这份闲心呢。”周琮冲到董策面前便一通埋怨。 “怎么了?”董策端起小杯吹了一口气问道。 “还怎么了,你家都变成这样了,你似乎都不在乎啊!”周琮急的连连跺脚道。 “轻点,要不地板就穿了!”董策没好气的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孟峰与涂平和张大贵,把茶水往嘴里一倒,砸吧两口,才说道:“大家都安排到金陵了吧。” “嗯,今处还没安排好,就听闻了这震惊的消息,到了你家一问,得知你来到这里以后我们又急急忙忙赶来,董兄啊,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考虑以后了吗?”孟峰急忙忙的说完,却见董策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郁闷得他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先喝点茶吧,这可是炒制的雨花茶啊,市面上绝对没有卖,今天便宜你们了!”说着,董策便开始给几个小茶杯斟满热茶。 “哎呀我说董大哥啊,你啊……!”周琮还想说什么,肩膀突然被孟峰重重的拍了两下,示意稍安勿躁,而后孟峰隔着案几在董策对面跪坐下来,拿起小巧的茶杯细细打量几眼,发现此杯外黑里白,黑面粗糙但手感极好,内白光滑如镜,异常洁亮,而那茶水更是清而透彻,犹若碧玉。 孟峰顿了顿,这才茶水饮入口中,顿时,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是……?”孟峰惊讶的盯着茶杯道。 “如何?”董策说着,示意孟峰放下茶杯,随后拿起茶壶给他斟满。 孟峰没有搭话,而是再次喝了一杯,细细品味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道:“好奇特啊,此茶芳香怡人,清素淡雅,入口顺滑,并且毫无渣滓,茶清而透彻,碧绿优美,这究竟是如何制成的?” “如何制成先不管,你觉得,这生意能做否?”董策问道。 孟峰摇头苦笑一阵,道:“当然,而且定能大卖特卖!” “什么东西啊?”周琮大感好奇,蹲下来也弄了一杯尝了一口,顿时吐吐舌头道:“喝这东西还不如喝酒来的爽快,我感觉和路边茶摊的也没啥不同。” 一听这话,董策和孟峰两人同时白眼一翻,叹道:“糟蹋了!” “董兄,你究竟有什么打算?”孟峰问道。 董策提起小炭炉上的烧水铜壶,一边倒入装满茶叶的大杯中,一边道:“想让你们出钱,帮我买下杨员外的布庄!” 第二十二章 天大的划算 “董兄,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孟峰就感觉,似在听到一个乞丐说,明天老子要当皇帝了! 笑话,天大的笑话! 董策气定神闲,将茶杯推到孟峰面前,笑道:“杨员外也是商行会的东家之一,这一次他们杨家也算遭逢大难,若不缩小产业,必将毁于一旦!” “正因如此,他才急需要钱啊,又为何肯把布庄廉价出售呢。”孟峰摇晃着脑袋道。 “那你说,他应该卖多少?”董策问道。 “至少八千贯!”孟峰笔划了一个数字,又道:“而我与周兄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拿出最多不过两三千贯而已,半数不到谈何买卖啊!” “如果只要布庄,其余不论蚕丝、绸缎、布匹还是燃料等等存货,我们什么都不要呢。”董策笑道。 “这个……”孟峰愣了愣,皱眉道:“那你要这一个空壳有何用?” 董策拿起杯子,缓缓吹了一口气,斜眸孟峰道:“创办艺苑,顺便,卖点儿茶!”言罢,董策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随后略显陶醉的放下杯子。 “艺,艺苑……戏馆子?”孟峰这才想起还有涂平他们的,董策让他们来金陵,自然不会安排他们街边杂耍。 孟峰深吸一口气后,皱眉又道:“可是即便如此,那布庄至少也要五千贯啊,而我与周兄即便磕破脑袋凑来钱,但剩下的如何解决?要知道,那布庄可有些年头了啊!” 一旁周琮似乎才听明白,顿时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道:“不行啊,董大哥你一定是没看到啊,外面都乱了,这时候谁还有心情来看戏啊!” 孟峰也才注意到这一点,顿时眉头又皱了起来,而后面站着的涂平与张大贵更加紧张了,若没人看戏,他们用什么赚钱过日子啊? 董策依旧是气定神闲,自顾自的泡茶自饮,直到其余四人都快沉不住气了,他才抬眼望着四人笑道:“放心吧,很快便会太平了!” 只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如何让人信服,奈何他们还想再问,董策却没兴趣和他们聊这些了,再次把话题引到布庄上,说道:“布庄我是一定要买的,你们能凑多少凑多少,不够的我找人填,不过那时候你们得到的利润可要少了,当然,若信不过我,不想参与也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别伤感情。” 孟周两人对董策真是无语到家了,你董策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吧!不就是几千贯,经过咱们手里花出去的钱远不止这个数,干就干,谁怕谁啊! 至于如何跟家里要钱,那就看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呜呜呜……爹啊,不就是三千贯,你去黑几个大户不就得了嘛,至于打孩儿嘛?”周琮捂着脸委屈道。 周大海看着儿子如此窝囊的模样,忍不住一脚把他踹到一边,冷哼道:“你当三千贯是小数目啊,你知道这些钱能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吗,放到一块都被把你给压死了!” “那你就压死我吧!”周琮大呼一声,跪爬到他老子脚边抱着腿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宝宝他爹,三千贯而已,你用得着这般小气吗。”周琮母亲突然从厅后走出,拉起周琮白了一眼周大海又道:“你少给那些做妾的一点儿金银首饰,不就随便能拿出来了吗!” “哎呀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周大海闻言不由老脸一红,但还是故作慎重道:“琮儿要钱我何时拒绝过,只是现在真不好拿出这笔钱啊,你可知道现在江南都乱成什么样了吗,我把这三千贯借出去,没几天绝对就能弄回六千贯,可给他,他能干什么?” “你也不怕借出去收不回来!”周琮拉长了脖子道。 “嘿,你皮痒啊!”周大海怒急,看着就要给周胖子来一巴掌,但周母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仰起脸冷声道:“你打啊!” “我!”周大海身形一顿,把举起的巴掌指向周胖子,气冲冲道:“我要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早一巴掌打死他了,你瞧瞧他这些年尽干一些什么蠢事,三天两头就有妓院的人跑来要账,你要是真这么能搞,你倒是给我搞一个孙子出来啊,他娘的,肥水都流外人田了,我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孙子惨死在妓院那帮庸医手里,你看看老二老三家的孙子,一个都会背诗了,另一个也懂叫爹了,再瞧瞧他,唉吆我的心口都疼啊!你叫我以后把赌庄交给谁啊?” 说到最后,周大海这个曾经被十几号歹人拿刀追着砍,也没皱过眉头的汉子,此刻居然呜呜的哽咽起来。 “爹,您就别哭了,我不要了还不成吗。”周琮也知道老爹心里有多难受,但这能怪他吗?瞧瞧他爹给他找得媳妇,妻子壮如牛,一小妾肥如猪,另一小妾脸长得就和马一样,而且还是一匹干瘪瘪的瘦马,想弄个匀称水嫩的都不行,也苦了周琮啊! 周大海盯了儿子一眼,始终还是不忍心道:“别说我不把你当儿子,两千贯,多一个仔也没有。” “多谢爹!”周琮表面可怜,心里大喜,暗道一句:“成了!” 另一边,孟峰可没周琮这般窝囊,只是大步踏入他爹书房,一拱手便道:“爹,经过孩儿连日观察,发现杨老鬼撑不住了,我想趁此机会把他的布庄盘下来,打算自己做点生意。” 孟存朗把账本一合,颇为意外道:“哦!他开价多少?” 孟峰道:“八千!” 一听这话,孟存朗立即摇摇头,道:“太贵。” 孟峰又道:“我有十足信心,可压至五千!” “你一个人?”孟存朗反问道。 “非也!”孟峰摇摇头。 “那我只能给你三千,占个大头。”孟存朗说完,便翻开账本继续查账。 孟峰微微一笑,称谢退去。 短短一天内,五千贯便已敲定,可见富二代的实力,剩下买布庄的事情董策也没有出面,而是让孟峰去谈,毕竟杨家落到这番田地都是他董家疏于防范,他若去了,恐怕还没开价呢,直接让人轰出来了,又何苦自讨没趣呢。 杨员外这两天是度日如年啊,商行会除了董家,便是他杨家最大,包绕了商行会八成的布匹生意,曾经让多少金陵布商眼红啊,然而,只是一天,也全玩完了!让杨员外一把老骨头吓得险些散了架。 “我若与董大哥一样,早几年归土那该多好啊!”杨员外这两天重复念叨这句话不下百次了! “老爷,又有人****想买我们的布庄。”杨家管事上前恭敬道。 杨员外靠在椅子上,用着毛巾敷着额头,眼也不睁道:“哪一间?他又出价多少?” “秦淮河那间,出价四千贯!不……”不等杨家管事说完,杨员外双眼一睁,怒道:“让他滚,不是和你说过吗,秦淮河布庄开价不到七千贯,免谈。” “可是他说,他只要布庄,其余一切都可以不要!”杨家管事陪着小心道。 “什么?”杨员外突然来了精神,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把额头上的毛巾都给弄掉了。 “你说他只要布庄,不要其它?”杨员外皱眉道。 “是的!”杨家管事点点头。 “嘶,这究竟……”杨员外深吸一口气,沉思了片刻突然老眼一睁,看向杨家管事道:“来者何人?” “四宝珍坊大东家的公子,孟峰!”杨家管事回道。 “四宝珍坊!”杨员外眉头一皱,忽然咧嘴一笑,道:“我明白了,难怪他什么都不要,原来打的是将布庄改成造纸作坊的算盘啊!孟存朗这只小狐狸竟把鼻子嗅到了老夫门前!” “那到底谈不谈?”杨家管事好奇问道。 杨员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杨家在秦淮河的布庄价值多少,董策早就查过了,也的确如杨员外所言没七千贯免谈,但也要看时机啊,如今杨家赔了太多,急需要把生意浓缩,集中到一两个点上才能缓过气来,故此这价格自然要打个折扣,但绝对不低于六千贯。 不过,若除去了布匹存货,纺织机,颜料等等,只卖一个空壳,那这价格实在是太划算了,要知道,布庄除了地皮稍微值钱外,搭建的房屋小楼可都是很简陋的,甚至有许多地方年久失修,不是漏风就是漏雨,花四千贯,都能买小一号的新建宅院了! 这生意,杨员外岂会放过,而且他还要把价格给提上去,同时心里也有了一个拯救杨家的大计划! “若也能把其余六间布庄的原料、存货、器械全部集中到两个大庄里,裁掉多余人手,剩下足够的人手日夜赶工,倒是还有希望把几家大铺的缺货补上,也不至于违约赔钱了,剩下的中小铺若赶不上,凭着我杨员外的面子,想必他们也不会过于刁难,只要宽限一两月,我杨家照样能在金陵立足!最重要的还是不会给自己增加竞争者!天大的划算啊!” 杨员外突然拿起掉在大腿上的毛巾,身体往后一靠,毛巾往额头一甩,立即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道:“谈啊,为什么不谈,让他进来吧!”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行驶到杨家大门外,紧接着便有几个汉子抬着几个木箱进入了杨家。 又过半个时辰后,孟峰在杨员外少东家的陪同下,有说有笑的走出了杨家! 第二十三章 下苏州 十里飘香楼在江南第一府的金陵府中,都算排得上号的酒楼,不过十里飘香的东家王福延却不是继承家业,也非巴结权贵,而是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闯出来的。 此时十里飘香楼的厨房中,王福延真正品尝一道新菜,耳朵却听着得力手下郑栩的汇报。 “东家,这董策可是董元昌的儿子,如今董家发生了这档事,此子十有**是来借钱的啊!”郑栩提醒道。 王福延把筷子放下,取出丝帕擦擦嘴角,先是对厨子提出了新菜的看法与不足,这才转身笑看郑栩道:“呵呵,我怕的就是他不肯借!” “哦!此话何意?”郑栩完全不明所以,毕竟他们是开酒楼的,与行商八竿子打不着啊,东家为何要借钱给他们?况且这钱借出去,他董策一个纨绔子弟能还回来吗? “你觉得董策此子,如何?”王福延突然问道。 “一纨绔子而已。”郑栩想也不想道。 “纨绔吗!是啊,的确是纨绔啊,哈哈!”在郑栩一脸狐疑下,王福延大步走出厨房。 十里飘香一间雅间房门突然开启,紧接着便是王福延一声爽朗的大笑:“哈哈,董大师,我可算把您盼来了!” “董大师?”跟在王福延身后的郑栩心里一惊,真不知这董策何德何能,竟被东家尊称大师? 雅间中此刻正有三人,一胖子、一书生,还有一位身穿内白外黑衣袍的青年站在窗边观赏窗外城景,赫然便是周琮、孟峰与董策了! 董策闻言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脸上立即挂了一丝谦笑,上前两步拱手道:“王员外,别来无恙吧。” 王福延赶紧一回礼,笑道:“不劳董大师挂心,鄙人过得还不错,倒是听闻董大师家中突逢大变,叫我十分牵挂,好几次都想去拜会董大师,奈何近来琐事缠身,不得已只能派人递贴过去,董大师可否收到?” “当然有,不过家中事务繁忙,我也是拖到今天才挤出一些时间过来与王员外一叙啊!”董策打了个哈哈,便给王福延介绍了周琮与孟峰,四人又一番客气后才一同落座。 “王员外此前邀我过来,所为何事?”董策随口问道。 王福延一双虎目微微一眯,笑道:“当然是希望董大师能多多光顾鄙人这间小饭馆了!” “呵呵,若是此事,在下恐怕要让王员外失望了!”既然王福延想打太极,董策也不介意与对方过过招! “哦,那不知董大师今日来所为何事?”王福延变个方的又问道。 这宁朝的生意人,讲究个先言而失,似乎谁先把话挑明白了,便没了底牌,气势自然会弱了,更有甚者认为此举等于开口求人,自降身份,故此,有一些生意分明几句话便能谈拢的,他们非要绕啊绕,绕了大半天才勉强出个结果,都是希望能凭借一张利嘴获得更大利益! “也没别的,就是想来和王员外谈笔生意。”董策淡笑道。 “哦!生意,那不知董大师想与鄙人谈什么生意?”王福延是明知故问道! 董策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道:“我们奇幻堂想借贵宝地发笔小财!” “只是这样?”王福延不由眉头轻皱道。 “难道还有别的?”董策反倒是好奇起来。 王福延闻听此言,顿时明白自己落了下风了,不答应那明显是与钱过不去啊,可答应嘛,他王福延得到的未免也太少了吧! 需知董策的奇幻堂虽然连起步都谈不上,而且除了董策,其余人在王福延眼中那连野路子都算不上,可他很清楚,只要有董策一个人在,便可撑起整个场面,提他十里飘香楼打出名气。 可如此一来,日后他将要处处受制于的董策,一旦董策不来他这里演了,那他的生意必然大受影响,倘若董策再到他的死对头那里演几出,那他无疑是从山顶跌入深渊了! 沉思许久,王福延才苦笑一声,看向孟峰道:“听说,孟公子把杨员外在秦淮河畔的布庄买下来了?” 这一句话,表明了王福延时刻在注意董策的动向,不仅如此,连周琮和孟峰都没放过,可见其对商机的嗅觉程度,连董策都不得不佩服三分。 孟峰看了一眼董策,见他没有表示,便望向王福延谦和一笑,道:“是啊,买是买了,但还缺了点修整装潢的小钱!” 半个时辰后,周琮拍着圆鼓鼓的肚皮,打了一个饱嗝朝董策问道:“董大哥啊,你不是开玩笑吧?” 董策走出十里飘香,仰头看了看日头,随口道:“怎么,你不想?” “想,当然想了!”周琮立即就精神百倍起来,兴奋道:“想到胖爷我往台上一站,戏法一变,啧啧,那不知有多少娘子为我痴狂啊!”说着,周琮不由好奇的看着董策又道:“可为何董大哥不自己不上台呢?” “我事多着呢,没那闲工夫,过两天我就要去姑苏府了,你若真想上台,这两天可要给我努力了,否则我不介意换个人!” “别啊!”周琮立即急了,大叫道:“除了董大哥您,试问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比得过我胖爷更能撑得住场啊,放心吧,到时候保准让全府的人都知道我们艺苑奇幻堂的威名!” “希望如此吧!”董策表面上虽然没报什么希望,但心里却颇为看好周胖子,毕竟这家伙脸皮厚,爱出风头,还能装,这是作为魔术师的必要条件,若换了一个腼腼腆腆,羞羞答答的,即便他手段再高,也难在这行当里混出头来,只能作为一个爱好者。 此后两天,王福延如约投入了一千五百贯装修布庄,但这不代表他就能拿得到两成利,因为董策才是大头,虽说这有点儿空手套白狼的味,不过孟峰与周琮和他亲如兄弟,真不在乎是赚是赔,反而是王福延极为看好董策,否则他也不会出钱了。 一个能吸引人的人,他就是最好的资本,代表了源源不断的财富,作为商人如果看不透这一点,那他也不配称作商人了! 这两天董策一边忙着教导周胖子与涂平等人,另一边与装修布庄的工匠商讨,顺便还要给王福延提点意见,好在他的十里飘香楼中建造戏台,给周胖子他们练手的同时,也能吸引客源和打出十里飘香与奇幻堂的名气,做到先声夺人的妙效。 董策在这边忙乎的同时,也留意了董府的情况,得知,无论是董府,还是董家的几间铺子,能卖的基本都快卖完了,而等这些卖完后,董元昌要和以前商行会一些东家一同渡江北上,虽然他没和董策说去干什么,但董策依旧能猜出,他们是为了确保西行回来的商队万无一失,这是他们能立足的最后资本了! 两天匆匆转眼而过,到了第三天一早,董策踏上了前往苏州的马车。 说起自己的未婚妻,别说董策没见过,就连他的前身也都没见过,而且连董元昌也只是在人家穿开裆裤时见过一次而已! 至于为什么会联姻,还要从董策爷爷那会儿说起,但具体细节现在董家没人知道了,董策若想知道,也只能问人家老曹家了,不过他才懒得打听这些陈年往事,况且他是去退婚的,若还要问人家咋结亲的,这感觉太不对味了吧! “驾,驾!” “让开,让开,谁敢挡晋陵府卫军缉拿反贼,同罪论处!” 随着董策距离苏州越来越近,沿路所见的情景也越来越乱,许多身穿军服的兵马匆匆而过,并且时不时来给他们检查一番,确定董策携带有户籍后才放行。 望着一队火速奔驰而过的兵马,坐在前头驾马车的柳福感叹道:“这秋阳高照的,晋陵府卫军为了保家卫国如此忙碌,真是辛苦了。” “不忙碌谁给钱啊,我们纳税人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车中,传来了董策懒洋洋的声音。 “少公子,小的听说苏州也有一些地方受暴民袭击了,不知姑苏府有没有事啊,若是也乱了我们此去不是凶险无比吗!”柳福很是担忧道。 董策坐在车中正把玩一块黑木,另一手转动一把如笔杆的篆刻刀,闻言随口道:“姑苏府乃苏州首府,里面有钱人多着呢,乱不了。” “不是应该有钱人多才会乱吗?毕竟那些暴民要抢也抢有钱人啊,穷人他也抢不来什么不是。”柳福一脸不解道。 “你啊,是不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昨天不是才听闻,苏州东境不是有号称什么统帅三千乡勇抗击暴动的袁大都统吗,哦不对,今天一早就听说他被提拔为将军了,啧啧,有仗打就是升得快,况且还能让一群怕死的家伙给他送钱送粮送装备。”董策嗤笑一声,又道:“他也放下狂言了,绝不给沪州暴民再踏足苏州一步,否则把自个脑袋砍下来给苏州百姓当蹴鞠玩,如此你还怕个球啊。” 柳福把车子赶回路中间,一边驾驶一边愁眉苦脸道:“话虽如此,可沪州这场****太大了,已经危及宁州与苏州了,刚才在那小野店里,小的还听闻连嘉兴府也有灾民趁机反了,真怕我们这一去是有去无回啊!” 董策打了个哈欠,躺在车中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篆刻黑木,随口啷啷道:“别在意,嘉兴府那是真反,掀不起什么波浪,况且你死也有我这个少公子替你垫背,安啦。” “少公子真是折煞小的了,还是小的给您垫背吧!”柳福脸上是说不出的郁闷啊,他感觉越来越听不懂少公子的话了,什么叫真反?难道沪州华亭府的暴动不是真反?这也太荒谬了吧。 其实柳福的确是多虑了,虽然华亭府的****扩散至整个沪州,让当地官府措手不及,但旁边两州却很快布好防御,特别是上浦县的袁大都统,简直就是未卜先知啊,早早就集结了三千乡勇蓄势待发,等人家暴民拿下沪州还想趁势夺得苏州时,他们突然就出现了,杀得暴民措手不及,连连败退,造成暴民人马重伤一片,却硬是没死一个,俘虏到是擒了一大堆,还美其名曰,十里八乡亲兄弟,自家人不杀自家人! 董策不得不佩服这位袁大都统,升一个区区偏将职衔未免太屈才了,应该赐封他为庄王,甚至嬴帝都不为过! 第二十四章 醉佳人 这一日,阳光明媚,秋风爽朗,位于姑苏府郊外阳澄湖畔处,落座了一片锦绣庄园。 此时庄园之中,有一座建在湖水上的巨大木亭,木亭高三丈,长宽五丈,呈现圆形。 亭中,在那被磨得光洁明亮的棕黄木地板上,十六张过尺高的几案围成一圈,坐在几案后的男女多有丰神俊朗,闭月羞花之貌,即便有那么一两个普通的,也都是气质出尘之辈。 这一亭男女把酒言欢,畅谈天地,时不时透纱而出的爽朗之声,嫣然巧笑,均让湖畔游庄赏景的路人羡慕与憧憬。 汇贤庄总管事黄中钦便坐于亭中,目扫亭内众人,端起一杯酒道:“诸位,五日后赏花会便将召开,届时贤王也将到场,本来一切都将准备就绪,奈何这几日贤王忙于安抚灾民,无暇过问庄中事,故此,一项由贤王亲笔书写的上联,今日恐怕要劳烦诸位了!” 众人一听,大多都是眸中金光狂闪,这绝对是扬名立万的良机啊,而且每次汇贤庄召开大会,必有士族到场,倘若他们还没进庄前,便看到自己的独联孤立门侧,怎不能夺人眼球? 一位俊朗非凡的青年起身冲南面抱拳道:“贤王亲国亲民,日理万机,为江南赈灾一事奔波过月不入家门,唉,说来实在惭愧,我等为江南灾民所做的还不足贤王万分之一啊!” “说得好!”另一名长眉入鬓,同样俊朗的蓝衫青年也起身道:“我等自然不能与贤王相比,但也愿为灾民出分力,实不相瞒,我早已与陆兄、钱兄、王兄为此事商讨许久,决定将家中珍藏卖出,把所得钱财尽数捐给灾民!” “哦!那不知叶兄家中那幅细雨缤纷图可……” 未等提话之人说完,叶姓男子爽朗一笑,道:“岂能少了它!” 众人闻言无不是倒吸一口凉气,需知此图乃前朝冤死名相公孙甫所做的最后一幅画,而且据传闻画此画时,公孙甫已经被昏君打入地牢,也就是说此画是他在牢中所作,更有人传言,他作画用的墨都是以泪来磨的啊! “想不到叶兄居然为了灾民做到此等地步,好,我贾利也愿拿出家中珍品售卖,希望为我江南灾民献出微薄之力!” “小女子柳素也愿献出微薄之力,还望各位哥哥莫要取笑!” “岂敢啊!”众才子齐齐一礼道。 这上联之事还没说完呢,亭中才子佳人们已经开始把话题越扯越远了。最后黄中钦不得不将他们给拉回来,苦笑道:“诸位公子,娘子,大家的心意我代表王叔谢过了,但此时还是敲定上联吧!” “没错!”叶姓男子点点头,笑道:“可是在座如此多高才,究竟谁能代替贤王呢?” “不妨这样吧!”名为贾利男子淡淡一笑,道:“一人先出上联,其余人对之,谁先对上谁再出上联让其余人对,倘若人人对不上,便由此联出任如何?” “好!就用贾兄此法。”黄中钦说着,又沉眉道:“不过也不能拖延太久,这样吧,三炷香为限,如何?” “我看,一炷足矣!”叶姓男子傲然道。 “我便算了,你们谁先来?”黄中钦看向在座的十几名男女,他不是不想参与,只是他自问才学不及他人,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 “这个……”众人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久也没一个人站出来,倒不是惧怕,只是短时间无法想出在此刻能拿出手的上联来。 “我看,就让曹姐姐先来如何?”那名叫柳素的貌美女子笑眯眯的说道,此女语气温婉,人更是恬静优雅,是亭中五位佳丽中,论相貌气质当属最优秀之女。 闻听此言,众人头上无不是渗汗啊!集体将目光扫向一角,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简直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女子,以蒲团做枕,地板做榻,四仰八叉的大趴着,嘴里还咬着酒壶,不过人似乎却睡死了,但光瞧其侧面,其容绝对不弱柳素分毫啊! “呃……那就由曹娘子先来吧,曹娘子……曹娘子……你听到了没?曹娘子……” 黄中钦唤了好半响,那名趴在地板上的女子似乎才听到,人还在半睡半醒间,便就地一滚,慢吞吞了拉回蒲团往上一坐,随意的整理松散的衣衫,牵动着衣襟里那一抹鼓鼓雪白微微晃荡,看得其余女子皱眉的同时,也让不少男子暗地里大咽口水,心叹只差一点啊! 曹洛蓉打了一个哈欠,慵懒的问道:“什么事啊?”说完,还拿起手里一直抓着的酒壶朝着嘴巴倒了倒,可惜半滴酒水也没流出,她恼怒的将酒壶随手一扔,便顺手就把隔壁柳素的酒壶揽了去,看得柳素暗暗摇头,笑而不语。 “呃……” 黄中钦大汗,擦擦额头,笑道:“诸位都想听听曹娘子有什么决妙上联。” “对对子啊呃……。”曹洛蓉打了一个酒嗝,无优雅可言的擦拭着嘴巴,强睁起半眯的凤目问道:“又准备干什么啊?” “这个……”黄中钦心中不由暗骂,到不是曹洛蓉把他的话当屁崩了,因为她压根就听不到啊,这丫的来此纯为贤王的好酒啊!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若不是此女的确才学惊人,让五叔都大为赞赏,更有叔母撑腰,否则黄中钦早把她赶出去了。 “准备召开赏花会,不过这只是次要,主要是召集苏州各府名门望族与富商们前来商议赈灾之事!”黄中钦忍住把曹洛蓉扔出去的冲动,勉强解释道。 曹洛蓉甩甩披散的秀发,伸手抓挠着头,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上次不是提过什么赈灾的嘛,怎么也没见有半点动静啊?” 黄中钦眉梢一挑,狠狠握了握拳头,道:“正是因为上次大家都怠慢了,所以造成了沪州惨景,所以才再次召集大家商讨对策。” “还有完没完啊。”曹洛蓉精致的小脸一皱,很不耐烦道:“那就用花做吧,呃,一赏诸君子,花花非花花。” 曹洛蓉一个酒嗝吐出上联,众人一听,初时还暗喜,认为肯定不难,但细细一琢磨,不由个个是大皱眉头啊。 “叶兄可有下联?”一名青年询问叶姓男子。 “君子之花,不外乎梅兰竹菊也,但正因如此,相对之词万不可马虎啊,说实话,在下现在也没对策。”叶姓男子苦笑道。 “是极,无论是琴棋书画,笔墨纸砚,疑惑诗词歌赋,均不可用在此下联,曹娘子,此上联真绝了!”黄中钦朝着曹洛蓉一礼道,曹洛蓉却浑然不在意,小嘴一咬壶口,便是连灌好几口。 “不仅如此!”叶姓男子突然摇头,道:“曹娘子出联向来都是有深意的,应该不是只具其型这般简单!” “哦!莫非叶兄想到其中深意了?”贾利笑道。 “不不不,如今叶某是越来越难看透曹娘子的心思了!”叶姓男子意味深长的说完,便苦笑着坐回原位,期间还不忘深深的看了一眼曹洛蓉,其眸中复杂之情溢于言表,令不远处的柳素不由偷偷一乐,暗想这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妮子,虽性情大变,可旧情依然不灭啊,真不知是让人羡慕呢,还是嫉妒好啊? 虽然叶姓男子说过一炷足矣,然而黄中钦还是让人准备了三炷香,但即便如此,这段时间里仍旧没人答得上来,黄中钦不由无奈一叹,请叶姓男子书写曹洛蓉的上联,再由他命人贴到庄外,便放出话来,对上者可拥有进入醉仙亭的资格。 此联一出,再听此言,外面游玩的才子佳人们瞬间奔向庄门而去。 “董兄,前面便是阳澄湖畔的汇贤庄,此庄建于大宁建国之初,建庄之人乃是宁太祖五子贤王黄诩,因他喜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为此特地建此庄园结交文人墨客,天下雅士。” 一辆马旁,两名青年同步而行,一位相貌平平,衣衫古旧却洗得干干净净,另一位,面孔棱角分明,眼若狐眸,修长的身姿宛如青竹坚韧不拔,赫然便是赶了两天条路的董策。 “汇贤庄!”董策看了一眼远处的巨大庄园,收回目光笑道:“此名勾起我许多的回忆啊。” “哦,原来董兄早已来过啊!”陪同在董策身边的青年笑道。 “非也,只是在记忆之中,有过这个名字罢了,欧阳兄才是,你对此庄似乎有别样的情愫啊!”董策笑看青年道。 这个青年名叫欧阳植,是董策刚入苏州地界时相遇的,当时欧阳植晕倒在路上,董策一看发现竟是饿昏了,不由哭笑不得的收留了他。 欧阳植闻言苦笑,道:“唉,以前我做梦都想进去,但凡事时间久了都会变味,此地本来只是人文雅士的交流场所,却因贤王的身份,以及一些求贤若渴的士族介入,此地已然成为选士场所了!” “选士!”董策闻言一惊,他自然知道这是何意,说白了就是选秀,只不过选定后,那人便入士了,也就是有机会当官了! “正是,可这并没有降低汇贤庄的档次,反而一高再高,导致许多肚中只有半滴墨的人望而生退,而那些自恃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学士都争相往里面钻,但最终能坐进醉仙亭的人又有几人!”欧阳植说到最后,冷笑一声又道:“况且,最要命的还是殷太后一段轻描淡写的话,把本来就是提升名望的圣地,变得不仅能提升名望,还可以结识江南一流才女,弄不好再来一段香艳之旅,这简直,呵呵……” 看着欧阳植脸上一抹不屑的冷笑,董策不由好奇道:“莫非是殷太后那句天下女子皆可任男儿之职?” “咳,此话还在后面,之前有一句曰,我大宁朝的女子,也该破闺而出,看遍大好山河,习才习德,如此方能养育更杰出的后辈!”说到这,欧阳植十分不满的又道:“虽说如此并非不好,但最先出来的都是那些妓子清倌人,名望也让她们夺去了,导致许多有真才学的女子羞于共舞,你说说这……咳!” 董策是笑而不语,以他后世的观念来看,这其实根本没什么,但在这年头,特别像是对欧阳植这类古代传统男子来说,真的难以接受! 两人一番话后,正好行到汇贤庄外,更巧合的是,见到一大群人从里面一涌而出,瞬间把庄外围得水泄不通。 两人不由都是好奇心起,稍一打听,得知竟然是汇贤庄求下联,这让欧阳植感兴趣的同时又有些郁闷,其心情之复杂,看得董策都跟着郁闷了。 “欧阳兄可否陪我去看看?”董策故作提议道。 “好,好吧!”欧阳植顿了顿,这才应下。 当两人穿过人群,来到庄门前时,这一看,欧阳植顿时惊咦一声,暗道绝了,可董策只是看了一眼,不由大骂:“这尼玛的在骂人啊!” 第二十五章 此中深意 “骂人?”欧阳植闻言一呆,好奇的看向董策道:“董兄,在下觉得,此上联出得的确极妙,你看看,他以梅兰竹菊做引,又以似是而非做诱,令人实难想出一句映衬之对啊!” 董策闻言不由白眼一翻,道:“引诱个球啊,你只看其型,不知内在,自然认为是绝对了!” “嘶!”欧阳植又看了看门柱上的上联,良久还是摇头道:“我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不过既然董兄看出来了,不知董兄可有下联?” “这太简单了,听……”董策伸手指着门柱上联,刚张嘴,突然身侧被人碰了一下,紧接着伴随一句:“好狗不挡道”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子连腰也不用折,直接从董策腋下走到前面仰头看着门柱上的上联。 董策自然懒得理会,继续道:“欧阳兄且听好,我的下联是半步入厨房,圆圆不圆圆!” “厨房之圆?莫非…”欧阳植想了片刻,忽然傻眼的问道:“是那锅碗瓢盆?” “欧阳兄高才,正是这锅碗瓢盆!”董策点头道。 欧阳植不由一阵错愕,但他细细一琢磨,感觉挺有意思道:“嘿,欧阳虽不知董兄为何出此牵强下联,但不可否认确有妙处,这无论是文的琴棋书画,还是武的刀枪剑戟,那均无法映衬此联,唯独董兄的锅碗瓢盆,哈哈!有趣,有趣啊。” 欧阳植这一声大笑,顿时吸引了四周人的注意,董策见被如此多人观摩,虽说他不惧,却也不喜,故此他摊手一礼,示意欧阳植边走边说,两人很快就走出人群,却不知此刻一个矮小的身影看到董策离开的背影后,眼珠子立即一转“嘿嘿”偷笑两声,便冲到庄门口大叫道:“我有下联!” “什么?”黄中钦听着属下的汇报,不由呆了呆,下意识扫了一眼亭中众人,见到他们与自己一般,连一向慵懒的曹洛蓉都是抬起凤目,盯着他们这边。 “咳,想不到啊!”黄中钦苦笑一声,道:“这才刚刚贴出去,顷刻之间,这下联就出来了,究竟是哪位才子还是佳人啊?” 黄中钦说完,众人目光齐齐落在汇报事情的少年身上。 这个少年也不怯场,气定神闲道:“吕家七公子,吕箫箫!” “哦,是他,你没看错?”黄中钦不可置信道。 其余人听闻也是满脸错愕,似乎都是认识那位吕公子般。 “他的身形小的岂会看错!”少年淡笑道。 “也是!”黄中钦这才想到吕箫箫那比女人还矮的体形,微微一笑道:“且不说他以前所做的诗词如何,既然他说有下联,我们不妨听听如何?”说罢,黄中钦看向在座诸位。 “自然无妨!”众人齐齐点头。 不一会儿,身材矮小的吕箫箫如小猴子般,在通往醉仙亭长长的木桥上一蹦一跳,欢喜无比,暗想若是让老爹知道,他也有幸坐到这醉仙亭中,那必然会狠狠赏他几百两吧! 随着越走越近,那亭中的人也看得越来越清,这一望,吕箫箫不由暗道:“乖乖,这几位都是苏州有名的才女啊,唉吆,连柳娘子也在啊!” 亭中男子不是被吕箫箫忽视了,而是压根没入他眼。 “吕公子!”黄中钦算先起身,朝着吕箫箫微微一礼,笑道:“不知吕公子是否真的对出下联了?” 吕箫箫的目光根本没落在黄中钦身上,而是直直的盯着柳素,这突然听到黄中钦询问,不由“啊”了啊,这才想起他来干什么了,立即挺直的身板,傲然道:“这是当然,我吕箫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岂会被这小小对子给难倒了。” 吕箫箫此言一出,在座众人无不是脸色一沉! “那有请吕公子道出下联吧!”黄中钦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了。 吕箫箫完全就不看他,只是直视柳素道:“嘿嘿,柳娘子,倘若我对出下联,柳娘子可否……” 不等他说完呢,柳素抢断道:“对不对得出,与我何干,还是问问曹姐姐有什么奖赏吧!” “啊!”吕箫箫闻言顿时没了兴趣,一脸失落的苦笑道:“我看还是算了吧。” “倘若你真能对出来,我帮你邀柳妹妹出去一游!”一直懒于开口的曹洛蓉,此刻竟奇迹般的道出一句! “姐姐!”柳素柳眉一竖,颇为不满。 曹洛蓉全当没听到,目光忽然犀利的凝视吕箫箫道:“说吧!” “说……说就说。”吕箫箫顶受不住曹洛蓉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意识不敢对视,尽量提高声调道:“我的下联是,半步入厨房,圆圆不圆圆。” “哈哈哈!”一瞬间,哄堂大笑! “你们笑什么?”曹洛蓉目扫众人。 “曹娘子,莫非你觉得此下联配得上你的上联?如此我随口就能说出一堆呢。”贾利一脸嗤笑道。 “不不不,贾兄或许不知,吕兄的圆,想必是厨房的锅碗瓢盆了吧,可惜,俗了点!哈哈……”叶姓男子说完,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吕箫箫瞬间是脸红脖子粗,小脑袋一缩一伸,辩解道:“那那那……那你说说看啊!” 此言一出,不少人脸色都是一僵,但却任由大笑不屑者。 “够了!”曹洛蓉却冷不丁的娇喝一声,惊得众人齐齐闭嘴。 “吕公子!”没有理会众人不解的目光,曹洛蓉再次直视吕箫箫,深吸口气道:“这下联你是从何人口中得知?” 吕箫箫一听顿时大惊,其余人也都是一愣,齐齐收敛心神准备看好戏! “这是我自己做的,何来听别人一说?”吕箫箫虽然有些慌张,但还是硬撑道。 “你做不出来。”曹洛蓉冷笑一声,左右摇晃着撑案而起,打个酒嗝,瞬间恢复成一脸慵懒,从几案下踢出一双绣花鞋,双脚先后往里一伸,便一步一拖向着亭外走去,期间,还不忘顺走了一位才子的酒壶。 一路上,曹洛蓉都没有说一句话,而众人也都是不解的望着她,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往日不是都喝道散席才爬着回家吗?今儿个倒是转性了啊! 直到曹洛蓉走出木亭,站在桥上回望木亭匾额时,才露出一脸讥笑的表情,怅然道:“醉仙,最先,不为最,岂能先?” 一股讽刺挂在脸上,曹洛蓉纤姿一转,花鞋一拖,醉佳人摇曳而去,刹那间,令望者深刻感到何为姑苏疯婆子! 曹洛蓉很美,但她的美很另类,几乎是男人无法忍受的美,而这种忍受还是双重的,一是她足矣美到任何男子见之,都将一眼入情,再难忘怀,但是,她也很懒,更烂,无论是人品、性格、习惯,那都是烂到家,烂到无法复制! 近两年里,在姑苏府住的人,特别是喜欢起早的人,大概时常便会见到一位身穿华美衣裙的女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打呼噜,起初,很多人,特别是男人,在看到这个女人匀称修长的娇躯,凌乱发丝间露出白玉般的绝色容貌时,都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甚至干脆扛回家美美享受一番,但每次这些人一靠近,也不知从哪里,忽然就冲出一群大老爷们将此人狂殴一顿,之后……也没有之后了。 不仅如此,曹洛蓉还喜欢赌,并且赌品差到让姑苏府最烂的滥赌鬼都为之汗颜! 如今姑苏府没有赌坊愿意让曹洛蓉来赌,不是怕她赢钱,因为她根本就不懂赌,向来是乱押一通,赢了是开怀大笑,爽得她对着身边人就是拳打脚踢,输了直接掀桌走人,却没人敢动怒,不是因为她的家世有多大,而是因为给她撑腰的人太可怕!即便她在赌场门前大叫:“我未来的丈夫有的是钱,现在我来给你们送来了,快开门吧。”可依然,没人敢开! 随着曹洛蓉的离去,醉仙亭再次恢复和谐,众人不是闲聊,便是思考下联,谁也不把吕箫箫的下联当回事,毕竟,在他们这里,什么锅碗瓢盆那根本上不得台面,要贻笑大方的。 此刻,姑苏城外一座茶肆中,欧阳植实在是忍不住好奇问道:“现在董兄可以说了吧,究竟这对子里有何问题?” 董策直接跟小二要了一壶开水,随后伸手接过柳福递来的竹筒,打开封口后,从里面倒出一些卷曲干瘪的茶叶,撒入开水壶中,这才一边摇晃水壶,一边笑道:“其实很简单,不过有些人一看便知,有些人却一生不解,原因便在于他的人品坏不坏了!” “哦!那究竟何解?”欧阳植更急了。 董策也不想吊人家胃口了,边熟练的斟茶边道:“梅花傲也,兰花孤也,菊花淡也,此三点放到一个男人身上,可以说此人傲骨铮铮,高洁圣雅,还淡泊名利,简直是圣人啊!” “嗯!”欧阳植赞同的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否则也妄称君子!不过那上联究竟何解,你倒是说个明白啊!” 董策苦笑摇摇头,将一碗茶推到欧阳植面前,才道:“这便是我说他骂人了!梅兰竹菊都有,但他偏偏把竹排到花之外,需知,竹子也会开花,只不过一生只开一次,凋零了竹子也就死了,故此,他此上联是不对的,但还是出了,那么在我看来,只有一点可能了,竹,坚也,坚同硬也,这上联不正是喻示男人,你可傲,可以圣洁,更能清新淡雅,人淡如菊,然而,你不硬!” 一席话听得欧阳植愣了许久,突然一拍桌子畅快大笑道:“妙,妙啊,董兄高论也!” “高论不敢当,其实我也是瞎猜的,是否如此谁知道呢,不过能博得欧阳兄一笑,足矣!”董策微微一笑道。 “不不不,听董兄一言,我才算彻底将此上联含义融会贯通啊,一赏诸君子,花花非花花,看来就是在说,瞧你们这帮能说会道的男人,内有傲骨,外有风度,更不失清淡,然而傲骨非铁骨,风度非气度,清淡更非清廉,全因你们没有一颗坚韧不拔的心!”说罢,欧阳植怅然一叹,突然想到还有下联,不由更为期待道:“不过董兄下联又是何意呢?我直到现在也还没完全明白啊。” “这上联,我猜十有**不是男人做的。”董策说到这,欧阳植立即强忍笑意道:“是极是极,试问天下间,有那个男人会说,敢说,自己不能硬啊!哈哈……” “呵呵,我想除了女人,也只有阉人因为羡慕嫉妒恨,才痛出此联吧!”董策也是笑了笑,又道:“至于我的下联,如果说细了,恐怕要被和谐了,我只能告诉你,瓢圆不圆它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带把!” 欧阳植准备拿茶杯的手忽然一顿,一股后怕的心情油然而生,猜想如果这杯茶刚才入口了,此刻绝对要喷吧! 第二十六章 姑苏疯婆子 时过正午,姑苏府城门前,欧阳植冲董策抱拳道:“董兄,若这一路没有你慷慨解囊相助,我欧阳植恐怕要暴尸荒野了,大恩不言谢,若不是还有要事,真想与董兄多叙几日!” 董策回敬一礼,道:“欧阳兄客气,你此去嘉兴府还要多加小心啊,可别又被人骗了,若欧阳兄有机会到金陵府,不妨到秦淮河畔艺苑找在下。” “欧阳记住了!告辞!”欧阳植重重一礼,便转身走向驿站。 董策目送欧阳植进入驿站后,这才向着城门走去,柳福则牵着马车追上两步,好奇道:“少公子,这一路有欧阳公子在,小的不好问,小的一直想知道您什么救了欧阳公子后,又赠他十两盘缠啊,现在我们也没几个钱了,再这样下去,非要沿路乞讨才能回去咯。” 董策观赏着姑苏府的城景,头也不回的淡笑道:“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既然救了,却舍不得几两银子,那还不如不救呢。” “话虽如此,可您一赠就赠了一半盘缠,如今我们也只有十两了啊!等会儿您还要去曹家,怎么也得带点儿礼品吧,而且还不能轻了!”柳福郁闷道。 在富贵家中干活,柳福十分清楚礼尚往来的重要性,虽然人家根本不把这些礼品当回事,然而空手去就显得没教养了,这会被人家看低的,虽然他们董家是家道中落了,但柳福真不想被人说闲话。 董策微微一笑,道:“去见什么身份的人,带什么样的礼,这点很有讲究,不一定贵重就是好!” “那您想好了?”柳福好奇道。 “废话。”董策说着,转身朝着一家玉器铺走去,入门便道:“掌柜,可有上好的锦盒?” 柳福正准备拴好马车跟上少公子,可一听这话,脸红得他赶紧装没看到,太丢分了,自己好歹也算曾经豪门阔富家中的小仆不是,以前跟着少公子动着就是几十两上百两的挥霍,那倍有面子,而今,咳……实难适应啊! 正在柳福纠结之际,突然背后马车剧烈震了震,吓得柳福一个激灵,正准备扭头看去时,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当他转回头便见少公子没好气道:“发什么愣呢,走吧。” “啊……哦!”柳福顿了顿,便也懒得理会马车为啥震了,拉紧马缰便追上少公子。 可两人还没走出几丈呢,突然,一群身着统一白衫的精壮汉子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 董策眉头一皱,冷冷注视这群大老爷们。 “什么情况?”柳福惶恐不安,缩到董策身后拉着他的衣袖道:“少公子,不对劲啊?他们不会要抢了咱们吧?” “光天化日的,谅他们也不敢。”董策冷哼一声道。 “可是华亭府的暴动,似乎就在白天啊!”柳福悄声道。 董策闻言不由白眼一翻,实在无法反驳。 “诸位,拦我主仆二人所为何事?”董策虽然这样说,却没有看着他们,而是很奇怪的扫了一眼那些路人,见他们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嘴脸,连围观的心情都没有,更别提惶恐逃路了,不由令他心中大为疑惑。 “留下你车中之人!”一名汉子沉声道。 “车中之人?”董策闻言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看柳福,而柳福则更加不解的望着少公子,主仆二人相视片刻,这才几乎同时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一眼,顿时,啥还没看清呢,一股浓烈扑鼻的熏骚酒气便迎面扑来,令二者都是倒退一步,扭脸闪避。 “呜,少公子啊,什么东西啊,臭死了。”柳福捏住鼻子道。 董策伸手在鼻尖扇了扇,眉头大皱的往里一瞧,瞬间脸色就黑了。 几大步从车前绕道车后,董策掀开帘子,上身钻入马车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鹅黄衣裙的女子退出,转身把女子往街边一抛,再回头看着车内包袱上一滩令人作恶的呕吐物,正慢慢流到车席上,刺鼻的气味让董策想死的心都有了。 “哎呀,好疼,谁啊?”一声醉气十足的娇嗔从董策身后传来。 董策恼火的转身,看到被自己扔出去的女子眯着眼睛,揉着屁股,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口齿不清的啷啷着:“谁谁,谁摔的我啊?给,给我滚出来……你,是不是你?给我过来,顺把你老娘叫,叫出来,呃……我,我要问问你娘,怎么教你的?懂怜香惜玉么?真没教养……” “曹娘子,你没事吧?”一群大老爷们突然就把这个女人给围了起来,关心之际的问道。 女人眼也不睁,双手胡乱的瞎推,将围着她的大老爷们全给推开,踉踉跄跄着直接扑向董策。 “哪来的疯婆娘。”董策往旁边一闪躲过醉酒女子,晦气的朝路边唾了一口唾沫,招呼一声道:“阿福,咱们走。” “啊……啊是,少公子。”柳福早就想溜了,现在得令那还敢待啊,拉着马缰就准备跑。 “给……给我……站住,那……那,那邪……邪魅眼的家伙,你……你给我……我……”女人的声音还在后面叫着,董策又岂会搭理这种疯婆娘,头也不回的大步而行。 然而他要平息,可也得人家答应了才行啊,那群大老爷们虽然一个也没动手,但这疯婆娘却突然冲出几步,一个飞扑,直接就挂在了董策背上。 “卧槽!”董策突遭袭击,又闻着一股刺鼻的酒骚,那怒火是直烧上天灵盖啊。 但还不等董策摔下这个女人呢,只感觉脸庞一热,一片火烫的滑嫩肌肤便贴在了他的脸颊上磨蹭几下,紧接着一股浓浓的酒气直入鼻尖,弄的董策都有些醉了! “啊!”突然,董策惊呼一声,闪电般的出手抓住了疯婆娘咬住自己耳朵的嘴巴,其手上力道猛然一增,掐得女人呜呜叫着,被迫松了口。 紧接着董策另一手抓住疯婆娘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直接往前面狠狠摔去。 “噗!”飞尘一起,曹洛蓉躺在地上,细细的尘埃在阳光下是那般的显眼,她的口齿带血,玉颜上满是震惊,一双丹凤眼瞪得滚圆,呆呆的望着董策棱角分明的面庞,似乎感觉过了好久好久,突然白眼一翻,就此晕死过去。 “曹娘子!”那群大老爷们直到此刻才醒悟过来,大喊大叫着便冲向董策与曹洛蓉。 “干什么?你们还想干什么?”董策头一次露出了凶相,直视围着他的一群大老爷们。 “干什么,你看你都做了什么,你把曹娘子都摔吐血了!”一名汉子指着昏倒的曹洛蓉道。 “卧槽!”董策嗤笑一声,指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耳垂森冷道:“那他娘的是我的血好吗,看都流成什么样了!怎么着,还想来硬的啊,行啊,谁先上,还是一起上?” 董策说完,手臂一抖,一把细长如笔杆的篆刻刀被他抓在手中,目光冷冷注视着这群汉子。 “都别慌了!”一名汉子说着,压低声音冲着其余汉子道:“王妃有令,我等只能向对曹娘子企图不轨之人动手,此事太多人看着了,如果对这家伙下手,有损贤王名声,还是算了吧!” “算你走运!”那最先和董策搭话的汉子冷哼一声,不想再理会董策。然而,却没想到董策一听此话更恼了,冷笑道:“什么叫算我,好啊,那我现在就大叫一声,你们王府侍卫不分青红皂白,当街欺负我们平民百姓!” “你!”这大汉没想到董策居然反过来威胁他们。 “你想怎样?”那名还算冷静的汉子看向董策道。 “狗是你们放出来的,现在咬了人,怎么说你们都应该负责吧!”董策冷声道。 一听这话,众汉子无不是额头青筋狂跳,但未等他们发作,冷静的汉子便点头道:“没问题,这里有十两,足够了吧。”说着,他将一锭纹银抛给了董策。 董策伸手接住,甩手抛给柳福,道了一句:“咱们走。” 见好就收,董策也不想过于纠缠,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届时对方真来硬的,他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没那必要。 一刻钟后,姑苏府北城一家药铺中,柳福一脸难受的看着正被大夫包扎耳朵的少公子,苦着脸道:“唉,少公子啊,咱们今年咋就这么倒霉呢?先是老爷下狱,随后商船被劫,现在你不过是来姑苏府走一遭,结果就给人咬了,我看我们如果能活着回去,还是不要出来了,好吗?” 柳福直到此刻一颗心都无法平静啊,特别是听到那些人是什么王爷府的,险些吓得他肝胆俱裂啊。 “确实啊,今年有够倒霉的。”董策曾经是无神论者,自然不信命,即便到了这个世界他也只是半信半疑,而现在,由不得他不信邪了,好端端的哈,走在大街上都能被人咬,这尼玛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啊。 董策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脱力道:“找客栈休息一天吧,我现在背后臭气熏天,不洗不成,你待会把马车洗了,顺便把那包袱里的衣服也洗了,今儿个我是没力气去拜会曹家了。” “哎。”柳福应了一声,正要转身,突然想到什么,道:“少公子啊,刚才我听那群汉子唤那疯婆娘是什么曹娘子,你说该不会……?”说到这,柳福很识趣的闭嘴不言了,直愣愣的盯着少公子。 董策一听到那疯婆娘,顿时脑门子青筋直跳,恼道:“姑苏府姓曹的至少有百八十家,而我们去的曹家又不是士族,哪能和王府扯上关系啊,即便是又怎么样,反正老子是来退婚的,何惧之有?谁要娶到这种女人,那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祖上骨骸都让人给修茅坑了。” “那也是。”柳福听后,细细一想感觉就安心许多了,是与不是,与他们真没什么关系,他柳福还不信了,咱们董家都成这样了,你曹家还肯把女儿嫁过来吗?恐怕是巴不得我们退婚吧! 第二十七章 曹家上 烈阳依旧,秋风舒爽。 董策一早站在铜镜前取下右耳上的纱布,看着耳垂上一排牙印已经结血,也懒于包扎了,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走出客房,一眼便见柳福恭候门外。 “诶,行啊小样,一身新啊。”董策瞧着柳福身上崭新的蓝衫小帽,不由淡淡一笑又调侃道:“想要勾搭人家曹府丫鬟了?” “哎呦,少公子您……咳,还不都是为了给您长脸吗!”柳福顿时红了脸,毕竟他才十五出头,而董策比他大四岁,不过在这个年代,与董策同龄的大多数男子,那娃儿都满地跑了。 大宁朝男子十六可成婚,女子十四可许嫁,到了二十还没成婚的男子其实不稀奇,而女子若二十还未成婚,那就是大龄剩女了,走到街上都要被街坊调侃笑话。 董策听董元昌说过,他未过门的媳妇今年应该满十七了,若不是他去年一病不起,或许早已成婚,不过这对现在的董策而言,还是太早了,十八都不到,这不是犯罪吗!也幸好他们家道中落,免了这趟对他个人而言,荒唐至极的婚事。 主仆二人先向客栈掌柜子打听儒林曹庵的住址,可惜,掌柜子怎知啊,不过却告诉他们儒林在何处。 这儒林,可不是董策所知的后世戏曲剧种,宁朝儒林的出现,是给士族提供教导子嗣的教书先生,换句话说,也就是提供家庭教师的机构! 儒林里汇聚了当地十分有名望的学士,有老到五六十岁,也有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才俊! 而董策的老丈人曹庵,便是儒林一位教书先生。 儒林,位于姑苏府西城,在儒林附近居住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儒林先生的住处基本上也在附近,只是规模一般都不大,距离他们所居的客栈其实也不远,主仆两人驾着马车,行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比起董策上辈子在大都市一堵就是半个时辰爽多了! 董策跳下马车,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巷子,那左右两边的门庭数都数不过来,不由苦笑一声,正巧,见到一位老者从巷子走出,他上前一步,施礼道:“敢问老丈,您可知儒林曹庵先生的住所吗?” 那老者一听,再看董策如此知礼,便笑眯眯道:“哦,小曹啊,右手边第八间便是他的府院了。” “多谢老丈。”董策谢过,正欲进去呢,这老者突然问道:“听公子口音不是苏州人吧。” 董策一顿,停下笑道:“嗯,我是宁州金陵府人士。” “啊!金陵!”老者似乎有些吃惊,睁起一双老眼细细打量了董策片刻,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道:“莫非,是那金陵府董家?” “嗯?您老怎知?”董策真有些意外了。 “唉吆,还真是啊!”老者像吃了蜜般,一脸的甜笑,呵呵道:“在这巷里住的,谁不知道曹家女儿准备许配给金陵府董家啊,而且看你这般年纪,又是一表人才,老朽猜啊,十有**就是了!” “您老慧眼!”董策不由苦笑一声,又和老者聊了一会儿,等他再次准备走的时候,这老者又拉着他道:“小董啊,有时间到柳大爷家里坐坐,就在曹家对门便是了。”说着,正当董策再次准备告辞时,这老人家又道:“还有啊,小心些吧,如果受不了啊,能退的就退了吧,这天底下怕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的,想必那曹家也不能硬逼着你不是,实在不行,就到我家里避避,老头子我替你出头!” 董策丝毫没有不耐烦,反而心中倍感亲切,因为他感觉这个老者像极了他上辈子邻居,虽然喜欢唠叨,但也很懂照顾人,等哪一天,你忽然间再也听不到他的唠叨时,才知道弥足珍贵呢! 至于柳大爷说的话,董策是心里一凉,似乎联想到什么,却硬是控制心绪没往深处想,笑笑道:“好啊,只怕到时候要打搅您老清休了。” “不打搅,不打搅,好了,我老头子也不烦你了,去吧。”柳大爷倒是很有自知者明,放过了董策。 看着董策离去的背影,柳大爷摸着山羊胡咯咯的笑了起来。 “想不到曹家这女婿真不错,好面相,好举止,不急不躁,气质上佳,最重要的还是那双眼睛,令人难以捉摸,不愧是贩商家出身,若有机会由府议入士,成就定然不低啊,可惜却给了曹家,也不知是幸事呢,还是不幸呢……咳!”柳大爷念叨完,双手一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便慢慢走出了巷口。 曹府,看门庭虽不大,但却古朴雅致,华光内敛。 门前,一小童捧着本旧书,正在摇头晃脑,似没察觉到有人来访。 “小兄弟,此处可是曹庵先生的府邸?”虽从柳大爷口中得知曹家住址,但万一人家老了记糊涂了,那他可就尴尬了。 “啊?”小童闻言一惊,再一看,居是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不由更是一惧,后退两步慌张道:“干什么?” “此处可是曹庵先生的府邸。”董策笑笑问道。 “是啊,您找我家老爷有何事?”小童听人家是来找老爷的,立即松了一口气。 “那你想我找你家老爷有什么事呢?”董策见这小童甚是可爱,不由逗弄心起,调笑一句。 “我哪知道啊?你快说吧。”奈何,人家小童天性淳朴,完全听不出这是董策在逗弄他。 董策不由苦笑一声,道:“和你也说不明白,你进去汇报说,金陵府董元昌之子,董策前来拜会。” “哦,金陵府董元昌之子,董策来访是吧,我这便……啊?董……董家!”这小童先是重复一句,突然瞪大眼睛,惊道:“你是金陵董家的?” “正是。”董策有些奇怪,用不着这般夸张吧。 小童一听此言立即转身,撒丫子便向院里狂奔起来,边跑还边叫道:“老爷,大事啊,金陵董家来人了!老爷……” “我靠!”董策一脸纳闷的看向柳福,眼神似乎在询问,你们下人是不是都这样? 柳福也是一脸不解,疑惑道:“这或许是姑苏府下人的一种风格吧,虽是一惊一乍的,但传信倒是极快,我得学习学习!” “腾腾腾……”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由府中传出,当董策闻声抬眼望去时,便愕然的看到一位年约四旬,甲字脸的短须男子,脚上只挂着一只木屐,披着件外衣便狂奔而来。 “哎呀,贤侄啊!”这男子叫着,大步冲到董策面前,抓住董策的双手,便上下打量许久,口中十分满意道:“不错,嗯,不错,很不错啊,哈哈哈!” “曹伯伯?”董策皱着眉问了一句,他倒是想把手缩回来,奈何人家抓得太紧了。 “还什么伯伯啊,你应叫我岳父才对嘛!”曹庵说完,才一脸满意的松开董策的双手,突然就仰天长叹一声,惆怅道:“唉,遥想当年,去金陵见你时,你才到我腰间这般高,这转眼啊,都快比我高出一个脑袋咯,嚯嚯嚯,时光如梭,转眼即逝啊。” “我靠。”董策可算体会到何为古代文人的风情了,这表情,这心情,与那四川变脸都有得一拼! “婚事未结,还是称呼伯伯为好,不知伯伯之前还在休息,侄儿这一大早来打搅,怕是挑错时辰了,实在罪过。”董策为了避免曹庵抓着岳父一词不妨,故此多客气了两句。 幸好曹庵也不在意了,呵呵笑道:“我早已起了,不过是在书房看书,懒于着装而已,倒是让贤侄见笑了。” 言罢,曹庵又抓着董策一只手,拉着他就向里边走去,边走还边吩咐几名得知消息赶来的仆人,准备酒菜招待他们的未来姑爷! “我的马车……”董策突然想到还有柳福这小子呢,可他正准备回头,却被曹庵一拉,听他笑道:“那些自有下人安排,贤侄无需担心,走吧,随我到屋中看看,还有见见洛蓉她祖母,老人家可时常念叨着你呢,好几次催我到金陵去把你接来,本来我也是准备去一趟的,奈何先收到你父亲来信,说你病重,而我又正好遇到些琐事耽搁了,没想到这一拖就到了现在啊,对了,你爹可好?” 董策愣愣的被曹庵拉着穿过庭院,刚进入大厅呢,闻听此言,正准备干脆把家道中落的事情一说,随后再称不能拖累他们曹家,如此就解决了这趟婚事,然而,这话到嘴边,曹庵又先开口道:“哎呀,先不提这些,还是看看老人家吧。” 随着曹庵这句话说完,大厅内门行出三人,中间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妇,旁边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左右的美妇人,另一边则是一个与守门小童同龄的男孩,都不过十岁左右。 “可是策儿啊?”老夫人笑眯眯的盯着董策上下打量不停,而她身边,那美妇也是满脸笑意,和蔼的瞅着董策,至于那小少年,则是仰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眼里满是好奇。 “正是晚辈。”面对这种场合,别说这辈子,即便加上上辈子,董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弄得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好,好,好,没想到啊,董老鬼这家伙还能生出这等品相极佳的孙儿啊。”老夫人在美妇搀扶下走到主坐席上,跪坐下来,又笑眯眯道:“你可算来了,你若再不来,老身怕要亲自到你府上讨个说法了!” “唉吆,幸好您老没折腾,否则这骨头非散架不可!”董策这话自然不敢说出来,但不得不提,这古人果真是老得快啊,六十多岁这在后代,那只能算大妈,特别一到广场,碎步一走,小腰一扭,那身子骨甭提多棒了。 “劳您老挂念,实在是晚辈的错,从去年病到今年,也就最近才好转,故此便特意赶来看您老,顺便啊,想跟你们说说……”董策正准备再提悔婚的事呢,他可不想拖下去,否则真要给这帮人唠叨完,他再一说,不是纯属浪费大家口水嘛! 然而,还是由不得他想怎样就怎样,这话才说到一半呢,突然,闻听身后前院里,传来一声女子豪迈的畅吟,这吟的还是汉高祖那句经典的:“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二十八章 曹家中 “醉过一宿兮归家堂,岂奈院内无人兮,哈哈哈,好凄凉……” 董策一听这诗,瞬间额头渗汗,耳朵隐隐作痛,但绝对不是因为诗词被改,而是这声音太塔玛熟了! 董策目光飞快的一扫曹家众人,顿见,曹家众人都是一脸阴沉,特别是曹老夫人,那脸就跟抹了锅灰似的,难看到了极点! 而曹庵,这厮竟偷偷给几个家仆使了眼色,顿时,两男一女三位家仆慢慢退后,等出了大厅,立即转身便跑,不一会儿,那方才吟诗大笑的女子声音再次响起。 “诶诶诶,你们干什么啊?拉我干嘛啊?我要进去,你们别拦着我,小心我咬你们喔!你们不知道我可,呃,可厉害了……了呢,昨昨天就就……诶诶……你们……” 声音由近而远,不一会儿就完全听不到了,但董策已经全明白了! “刚才……”董策正准备开口呢。 曹庵立即一把抓住董策的手,激动的摇晃道:“哎呀,贤侄啊,来来来,席上坐,厨房已被好酒菜,我们……” 董策脚步一沉,就如根木桩钉在原地,抵住了曹庵的拉扯。 “贤侄,你这是为何?”曹庵故作疑惑道。 “曹伯伯,我想有些事情我是不得不说了!”董策张嘴道。 “什么事吃了后再说吧。”曹庵说完,曹老夫人和曹夫人也上前纷纷劝道:“是啊,酒菜都备齐了,要再说都凉了。” “不不不!”董策却断然拒绝道:“我怕再这样下去,我就没法开口了!” 说罢,董策挣脱了曹庵的手,退后一步,朝着曹家众人行了一礼,才道:“实不相瞒,我董家已经完了!” “啊?”曹家众人都是一愣,一时间也不明白这是何意? 董策又道:“我董家所有商船在华亭府被劫一空,如今还有数百船工、随船管事和掌柜都还是下落不明,金陵府数十家商贩向我董家索要赔偿,更有不知多少船工家人向我董家要人。” 董策说着,长长一叹,摇头道:“如今我董家能赔的全赔了,什么也没有了,故此,家父与我都决定,还是不要拖累曹伯伯你们了,告辞!” 言罢,董策毅然决然的转身便走。 曹家众人是面面相聚,似乎还没有完全明白董策的话。 如日中天的金陵董家怎说完就完了?这究竟是他们董家得知自家女儿情况后,随口编造,还是确有其事? “董贤侄!”曹庵没有深处去想,在他看来,董家出没出事已经真不碍事了!当务之急是把他女儿给弄走啊,否则他们曹家可咋整啊? 这两年里,曹庵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得到贤王赏识,成为贤王六子的教书先生,而另一方面,本是聪慧的女儿,性格突然大变,不仅嗜酒好赌,还常醉倒大街,闹出极多笑话,害的曹庵出门都只能坐在不透风的车厢里,生怕被人瞧见后笑话他。 曹庵几个箭步就冲到董策面前,不等他开口,董策抢先道:“曹伯伯,事情我都说明白了,您若不信大可差人到金陵一问便知,真不是我想辜负了令千金啊,实乃是我董家家道中落,如今还欠了十几万贯的外债,若此时把您家女儿娶过门,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吗!” 董策是一脸诚恳,毫无假意,由不得曹庵不信,然而也正因如此,给人家曹先生抓住了话柄! “这般说来,你也是不想辜负我家女儿了!” “我……曹伯伯,您或许没听明白……”董策一听这话,暗道糟糕,但未等反驳完呢,精明的曹庵顿时大喜道:“嚯嚯,安了安了,不就是生意亏了吗,哪家没大起大落过呢,而且我观贤侄遭逢此劫,却仍能坦然面对,毫无愁苦,看来必是早早扫尽阴霾,准备大展拳脚了吧!” “人精啊你!”董策暗骂一声,赶紧道:“话虽如此,可曾经侄儿荒废太多时日,一切要重头学起,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也不知,有可能重振董家,但更有可能饿死街头啊!您明白吗,曹伯伯!” 一听董策这番言论,曹庵不忧反喜,拉起董策的手拍着他手背道:“咳,董家沦落到此的确不幸,但你能释然,并有上进之心,还能抛开颜面亲自****与我曹家说明,而非仗着有婚约在,硬要与我女儿成婚后拖累我曹家,可见你心之仁义,绝对是可托付之人啊!” 说到这,曹庵神色一正,颇有不满道:“可是你担待却难以得到伯父谅解。” “你不谅解就别废话,让我走呗!”董策心中更郁闷了,你们曹家究竟怎么了?巴不得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曹庵一脸痛心疾首的盯着董策,慎重其事道:“贤侄如果坚持,那无疑是把我曹庵,我曹家推下那见利忘义的火坑中啊?” “这丫的绝对会读心术!”董策暗叹,他心里刚想什么,曹庵立即就破解,几句话把他打得体无完肤,高手啊! “贤侄啊,不多说了,无论你董家怎样,我曹家定然要和你董家安危与共!” “我明白了!”董策突然一笑。 “你明白就好!”曹庵笑眯眯道。 董策却是摇了摇头,语气也少了一份尊重,道:“刚才,就在这前院吟诗的,想必便是令千金吧!” “啊!不不不,怎可能啊,小女一向知规矩,明事理,这几年出过闺房的次数还不足一巴掌呢,那是对门柳老头的孙女,时常喝多了走错门,来我家闹腾,整一疯婆子,你无需理会。”曹庵先是一愣,随后立即就笑着瞎编道。 董策眉梢一挑,本想指着自己耳朵血印揭破曹庵,但如此一来未免太不给他曹家面子了,怎么说都是世交,若当面撕破脸皮,自己或许是一时痛快了,可人家曹家,以后如何在这巷子里立足啊? 毕竟,刚才的动静似乎闹得挺大,此时门外已经是人头涌动了,足可见这围观的习惯是自古就有啊!已然成为我大中华之一大习俗也! “那好,侄儿很想与令千金见上一面,更想听听她的意见,如果连她都同意跟侄儿回去吃苦,那侄儿又何乐而不为呢,只是希望曹伯伯别用世俗的条条框框来逼迫她,我真不希望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更不希望那个男人是我!” 董策这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话,让曹庵倍感受用的同时,也是郁闷到家了啊! “真是摆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曹庵心中悲痛一语,面上则笑呵呵道:“这点贤侄大可放心,小女仰慕贤侄可非一两日了,若非我阻挠啊,她早跑到金陵去见你了!” “也不怕牛皮吹破了。”董策是想开了,只要一见面,看他曹家还如何狡辩! 当董策再次回到大厅时,却没见到曹老夫人与曹夫人,连曹家小公子都不见人了,他心里自然清楚得很,不过也不惧。 在曹庵的邀请下,董策脱了鞋,跪坐在一块地席上,看着曹家仆人给他身前案几摆放茶点。 曹府里无桌无椅,全是坐席与尺高案几,看起来类似日本风,可谁都知道,小日本文化多是受唐朝影响,而今宁朝虽赶在唐朝前有了合食风格,也就是围一桌吃饭,但还未普及,目前只有一些茶馆、酒肆与青楼妓坊里见到,他们一是为了节省空间,二是为了方便窑姐与客人相拥而坐,但也正因为如此,如今还被许多文人雅士看不顺眼,更别提那些鼻孔朝天的士族了。 “贤侄,你家究竟怎么样了,还有你爹呢?快快细细说来。”曹庵慎重其事道。 董策好整以暇,慢慢将董家为何落魄的原因和曹庵道明。 此刻,曹家后院,曹老夫人双手重重撑在拐杖上,脸沉得就像块黑炭般,冷冰的盯着躺在地上,正有气无力瞎哼哼的曹洛蓉。 “打几桶水来,给我把她浇醒了!”曹老夫人冷冷喝道。 “是!”两男一女三个仆人立即领命转身退去,不一会儿,三人各持一桶回来,当先一人朝着曹洛蓉从头到脚狠狠一浇。 “哗啦啦” “咳咳咳……呸……呸呸。”曹洛蓉被几口水呛得翻身咳嗽不停,看得一旁的曹夫人不由心疼的扭过脸,不忍再看。 “再浇!”曹老夫人却狠心道。 另一个仆人不敢怠慢,赶紧又是一桶水照着曹洛蓉脑袋浇下。 “哎呀干嘛啊,还让不让人睡觉啦。”曹洛蓉挥舞双手抱怨道。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睡,给我浇!”随着曹老夫人一声令下,最后一桶清水“哗哗”的落在曹洛蓉头上,把她全身都淋得哆嗦起来。 这秋日清晨的井水可是很凉的,被连续三桶从头浇下,由不得她曹洛蓉不醒了。 “不要啊,不要倒啦,都湿透了,你们干什么啊?好端端的干嘛把人家弄湿啊。”曹洛蓉万份委屈的站了起来,又被晨风一吹,忍不住浑身一阵哆嗦,双手抱臂嘴唇发抖道:“唉吆吆,冷死我了,我要回房。” 曹洛蓉刚想走,但曹老夫人突然一步站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哎呀好婆,您干嘛挡着孙女啊?”曹洛蓉说着,就想绕开,但老人家只是拐杖一横,便再次将她拦下。 曹洛蓉登时眉头一皱,察觉有异。 “洛蓉啊,董家人来了!”曹夫人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了。 一听这话,曹洛蓉皱紧的眉头立即松开了,一脸平静道:“喔,来了啊,那我准备什么时候过门啊?” 见曹洛蓉竟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曹老夫人恨得连连跺拐杖,怒道:“人家是来退婚的!” “诶!”曹洛蓉呆了呆,诧异道:“那我怎么办啊?” “怎么办,赶紧给我洗簌沐浴梳妆打扮,然后去见策儿,无论如何都要挽留住人家,否则你就给我滚出曹家,一辈子不许你称作曹家女!”曹老夫人恶狠狠的说完,抓住曹洛蓉的小手便攥着她往闺中走去。 曹洛蓉没有半丝的挣扎,任由曹祖母拉扯,晶莹的小脸上无悲无喜,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局,看得紧随在后的曹夫人摇头不语。 她知道女儿对这趟婚事十分不满,这或许是造成她变成这副鬼模样的罪魁祸首,但是这又能怎么办呢?这场婚事是他们上辈定下的,如今虽然公公去世,但还有婆婆在呢,老人家盼望着一日是盼望了很久了,然而谁也料到等来这种结果,老人家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啊! 第二十九章 曹家下 曹家大堂,董策跟曹庵把董家的情况全部解释完,却还没见到曹家女儿出来,心知肚明的问道:“曹伯伯,都快半个时辰了,怎还未见令千金出来呢?莫非……” 不得董策说完呢,曹庵笑道:“贤侄勿急,我差人问问。” 言罢,曹庵冲一名伺候在厅中的仆人使使眼色,对方立即跑入内门,不一会儿便回到曹庵身后,跪坐下来低声说了几句,随后曹庵便对董策笑道:“呵呵,都说小女仰慕贤侄了,这不,听到贤侄来的消息啊,欢喜的她立即便要出来,可又嫌自己不够庄重,故此特意命人烧水沐浴,等打扮好了才来见你,呵呵呵……” “我靠!这都能被你说圆了!”董策不得不佩服这一家子了,真是各种借口层出不穷,他们到底图啥呢? 需知,无论是哪个朝代,只要在大中华,那都是男多女少啊,即便是疯婆子想要嫁也绝非难事,况且曹家还是儒林门户,与士族关系密切,多少人是巴不得往他家钻呢,可他们呢,只是口头上的婚姻,没凭没据,却把诺言遵守到底,弄得董策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但董策也很佩服曹家人,原因无他,两字“守诺!” 可同时他也有些看不起曹家,还是因为两字“诚信!” 诚信对董策而言,就是职业操守,没办法,他上辈子想爬得快,就得结识更上层的人,而那些人凭什么看得起他,与他合作?靠的就是诚信! 不过,诚信绝对不代表忠厚!更不可能是忠心,若会错意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对了!”董策突然想到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盒,放到案几上,伸手示意伺候他的曹家仆人将此物递交给曹庵,那仆人也十分知趣,当即便跪坐在董策身旁,双手捧起盒子,慢慢起身退后两步,才转身走到曹庵身侧跪坐下来,恭敬的递交锦盒。 一系列动作看得董策郁闷不已,麻烦,太麻烦了! “我家道中落,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这是我闲暇时随手刻的,希望伯父能喜欢。” “哦!我看看。”曹庵一下子来了兴趣,拿起锦盒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放了一节乌黑发亮,手指粗细的方形长条,一头还穿了一个小洞,被用红绳系住,绳上还有一些玉质珠粒用已点缀。 “这是……印章?”曹庵看后一愣,随后拿起来细细一看,不由笑着点点头道:“果然啊,不过这字……” 说着,曹庵便叫下人拿来印泥,将章沾了印泥便往一张丝帕上一印,再一看,不由更为差异道:“儒林曹庵?” “正是!”董策看着曹庵这番举动,不由苦笑。 曹庵之所以一时间没认出来,绝对不是董策刻错,他早已从书籍中掌握了当今字体,只不过他所刻字迹与当世流行的字体差别太大,如今流行的书法是如溪流般细腻柔顺,一气呵成,因此许多刻章都是取至天然,奇形怪样,却不失美观,而董策篆刻的字体,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对于当世绝对是别具一格! 至于董策雕刻技术,虽不敢称大师级,但绝对属一流,这都归功于他的美术天赋,从上辈子小学开始他便爱上工笔画,一只专研至今,并用绘画融于雕刻之中,为的就是把传统戏法道具制作成艺术品,实际上他也的确做到了。 而篆刻也是他的拿手本领,在上辈子的朋友中,十个有九个找他帮忙刻过章,可见其受欢迎程度。 “这,有什么寓意吗?”曹庵感到惊奇问道。 “这个……”董策愣了愣,而后立即道:“当然,很多人认为,做人要如铜钱,表面圆滑,内心坚定,但是对曹伯伯可万万不行了!” “哦!还有这么一说,有意思!”曹庵兴趣大起道:“那不知为何落在我身上,便不行了呢?” 董策微微一笑,道:“若为人师表,尚不能表里如一,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曹庵听后一呆,静静略一沉凝,便叹服笑道:“贤侄有理啊!” “故此,小侄认为,曹伯伯应该不仅是表里如一,还是一位行得正,坐得直的儒林大士!为此小侄才特地篆刻此章,彰显伯伯为人师表的端正品德!”反正马屁不要钱,董策是随口即来,可这番话说出去后,他顿时有些后悔了! 果然啊,曹庵这下看董策的眼神都变了,之前似乎真把他当侄儿或者女婿看待,而现在,满满的欣赏与激动啊! “贤侄,你真是太了解我了啊!”曹庵忍不住起身跑到董策身边,拿起董策的手紧紧握着,那表情都快哭了。 董策也快哭了,老子被你一大老爷们揩了多少次油了? “不过!”董策突然话锋一转,上下打量了一眼曹庵,叹道:“恐怕是贤侄猜错了!” 曹庵这才注意到,从见到董策直到现在,自己还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不由老脸一红,道了句:“没错,只不过全因贤侄突然到访,伯父我过于激动,才失了礼数啊,莫怪,莫怪啊!”说完,曹庵便松开董策,道了一句稍等,便转身跑没影了。 董策这才松了一口气。 “呲呲,呲呲!“突然,两声如耗子般的叫唤从厅外传来,董策闻声望去,不由哭笑不得的起身穿鞋,向厅外走去。 柳福突然从厅外花圃跳出,来到董策身边,瞧了一眼厅中的曹家仆人,发现他没有望来,这才压低声音道:“少公子啊,小的全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董策不免奇怪道,暗想莫非这小子看到老子被曹庵揩油了? “还能有什么,就是昨日咬了您耳朵的曹娘子啊!她方才被曹家仆人从后院拖了进来,本来小的还想瞧个真切,奈何被曹家仆人请到厨房吃了些东西,小的是借着尿遁给您来报信了,那疯……曹娘子,绝对就是曹家女儿啊!”柳福说话间,表情十分配合的变化了十几次。 “我早知道了。”董策淡然一笑,又道:“你放心,说什么我也会婉拒这婚事的!” 曹庵穿上一身儒雅的白袍,外披一件半袖的蓝纱长衣,整体是既有风度又睿智,看着就令人舒服。 他正想赶回客厅,但转念一想,不由有绕道来了一栋小阁楼前,正好瞧见夫人从二楼走下,他赶紧问道:“洛蓉她准备得怎么样了?” “沐过浴,换了衣,就等把头发扇干梳妆打扮了。”曹夫人说着,不由有些难受道:“洛蓉心里怎么想的,你这当爹的难道不清楚?” “我是手把手带着她,一字一句教着她长大的,我怎会不清楚啊!但是娘她非要让洛蓉嫁到董家,我若不答应,以她的脾气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啊!”曹庵轻叹道。 “虽说曾经董家救过爹和娘,是我曹家欠他们的,但也应该我们来还吧,只要你求贤王,给他董家一点活头不就没事了!”曹夫人皱着眉,又道:“董家败了,洛蓉一旦嫁过去,以她如今的性子,那日子我是想都不敢想啊,万一董家盛怒之下把洛蓉一休,两家人的关系也彻底完了啊!” 曹庵一听也是一阵黯然啊,但突然想到董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又有些信心的说道:“董策这孩子我看挺好,是能沉住气的人。” “我看也挺好啊!”曹夫人竟也是点点头,道:“人是一表人才,之礼懂事,若换个人同他这般遭遇,十有**不是仗着婚约拉我曹家下水,便是没脸来我曹家,而他不仅来了,还好言相劝让我们答应退婚,言行也没落了我曹家脸面,只可惜,这两孩子怕是对不上眼啊!” “唉,谁说不是呢,董家是商贩出身,而我们曹家是儒林中人,洛蓉这孩子天生就喜欢舞文弄墨,虽然近两年是烂赌嗜酒了点,不过学识却没拉下,否则贤王与王妃也不会如此喜爱她了,这要她嫁给一个商人……咳!” 不是曹庵看不起商人,实在是商人的品性就那样,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 而他女儿,不敢说天下之最,但就论才学而言,在姑苏府能有几个比肩?她喜欢什么,爱好什么,做父母的自然知晓,而且曹庵还看出,以前女儿对叶家公子定是有一丝情愫的,只不过她深知有缘无份,而早早断了念头,否则以她两年多前的品性与风采,与那叶家公子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一对璧人就这般被世俗的条条框框给活活拆散了!怎叫人不痛惜? 曹庵念及此,不由一呆,这个想法似乎是从董策那里听来的吧! “看来,他比我们这些人看得还要开啊!可惜,他家道中落,而蓉儿更是无心待他,这一切还要看娘亲是否也能看开了!” 当曹庵先一步回到厅堂时,看到董策正盯着他挂在厅中的几幅字画,不由一喜,几步上前问道:“怎嘛,贤侄对字画也有兴趣?” 董策立即点头道:“当然,这东西时间越久越值钱啊,特别是名家手笔!” 曹庵一听,这董策在他心中的份量瞬间降了一大截。 转身看到曹庵略显失望的表情,董策瞬间明白他在想什么,不由嘴角一翘,道:“可惜我现在还看不出来它们的价值,不知伯父可否指点一二?” 曹庵心中更郁闷了,暗想你小子未免太势利了吧,眼里除了钱还能不能有点儿别的了? 董策几句话,把曹庵对自己的好印象几乎给全抹了,没办法,他不得不这样做啊,否则这家伙指不定又要来一通世俗大道理了。 曹庵虽然对董策有些失望,但还是给董策讲解起字画,却只说神韵的好坏,不提价格的分文。 两人聊了末约两刻钟,终于,在一声女子不咸不淡的问候中,曹洛蓉身着一袭鹅黄衣裙,满头青丝梳成蝴蝶展翅般的丫髻,姣好的面容宛若芙蓉出水,洁净优美,惹人心颤。 连董策都不得不承认,这丫的打扮起来的确很美,犹如刚刚绽放的花中水仙,娇嫩欲滴。 曹洛蓉额首低眉款款而来,行至董策与曹庵面前,先对后者行了一礼,随后头也不抬的又对董策欠身一礼,道了句:“董公子!” 董策也转身作揖,道了一句:“曹娘子好。” 曹洛蓉闻声抬头,与董策对视的刹那间,她瞳孔猛然一缩,飞快的瞄了一眼董策的右耳,不免又是一怔,但只是刹那间,她便恢复仪态,淡淡一笑道:“董公子真如洛蓉想象的那般,英俊潇洒啊!” “你也不差。”董策一句话听得曹庵父女都是一呆,这种赞扬的方式,似乎有点贬的意味啊! 不顾曹家父女的错愕,董策回到自己的位子,脱鞋跪坐,淡淡道:“我也不想耽搁大家时间了,把事情挑明了说吧,我董家如今欠的外债不下二十万贯,另有数百号船工不知所踪,也就是说,几百户家庭等着我们去补偿呢,先不说我没钱娶你,即便有,我也不会讨个累赘回家找罪受。” 第三十章 冤家 “你们见过!”曹庵闻听此言,似乎明白了什么,惊讶的看了一眼董策,又望向自家女儿。 “嗯!”曹洛蓉淡淡回应一句,瞬间没了之前的矜持,大咧咧的往董策对面一坐,腰杆往旁边一倒,手扶脸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不咸不淡道:“不仅见过,我还被这恶棍打了,爹,你看着办吧。” “我也被狗了,伯父你看着办吧。”董策更是风轻云淡。 曹洛蓉眼也不抬,望着自己的细长指甲慵懒道:“真是狗眼眼中无异类,明明咬你的是一位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 “谁说不是呢,在我们单身狗眼里,曹娘子就是条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小母狗啊!”董策是淡语相对,言之争锋。 曹洛蓉拇中二指的指甲相互挑动两下,凤目轻起,平静的看向董策,嘴角流露一丝笑意道:“自己想做狗还偏喜欢拉人下水,你认为你如此便能激怒于我,乱了口舌?” 董策给了曹洛蓉一道优雅的白眼,自嘲一笑道:“的确,我作为是商人,讨价还价惯了,嘴上功夫自然了得,但却没想到曹娘子也如此厉害!真是叫在下看尘莫及啊!” “呵呵!”曹洛蓉嫣然一笑,低下眉眼,十分无趣道:“明明没读过书,非要学文人雅士学出口成章,看尘莫及!真是要笑死我了,是望尘莫及知道吗,别不懂装懂好不好啊!” “什么?什么尘莫及”董策一脸疑惑道。 “望!”曹洛蓉笑意更浓了。 “什么?再说一遍?”董策侧过耳朵叫道。 “望!望山,眺望的……”曹洛蓉说到这,突然脸色一沉。 董策奸计得逞,然而面上却毫无笑意,反而一脸恼怒道:“真不知哪家的小母狗在乱吠,害得我都听不清曹娘子说什么了,曹娘子,劳烦你再说一遍!什么尘莫及?” “滚!”曹洛蓉狠狠吐出一字。 一旁,曹庵都看傻了,哪里能想到这两人会先一步遇上啊,现在再见面,瞬间又是针锋相对,等自己回过神来时,战局视乎定了,而且女儿居然败了!在斗嘴方面女儿居然败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吧! 曹庵念及此,不由暗骂一声,几步冲到两人中间,抬手下压道:“好啦,好啦,你们都别吵了!” 说着,曹庵一脸苦涩的看着董策,道:“贤侄,婚约之事希望你能再考虑考虑吗?” “都这样了,还用得着考虑吗!”董策耸肩道。 “咳,其实并非我不答应,而是洛蓉祖母她对此事太过重视了,你也知道,老人家嘛,还能有几年盼头啊,我们都想让她剩下的日子能过的安心些,快乐些,你懂伯父的苦衷吗?”曹庵愁眉苦脸道。 董策十分敬重老人,因为他上辈子几乎就是在一堆老人呵护下长大的,而且他的养父年纪也能做他爷爷了,却因为他年少叛逆,给他后来留下了太多悲痛的回忆! 所以,曹庵这番话对董策触动很大,是否要用自己以后的生活换来老人几年的快乐,董策不知道,更不用知道,他只需很不负责任的把球踢给曹家父女足矣! “伯父的意思我明白,但我想你更清楚令千金什么德性吧!”董策说着,看了眼满不在乎的曹洛蓉,又回望曹庵道:“昨天她先在我车上吐了一车,我把她扔下车,这点是我鲁莽,我有错,可她也用不着把我耳朵要成这样吧!”说完,董策侧过脸,让曹庵看个仔细。 曹庵一听,这才明白他们是怎么遭遇的,再看董策右耳,这才注意到上面一排暗红血点,顿时就转头狠狠瞪了一眼曹洛蓉。 曹洛蓉仍旧是一脸平淡慵懒,娇躯在坐席上一滚,双臂枕在后脑上,望着天花板困意十足道:“他话还没说完呢,这家伙之后又把你宝贝女儿给摔飞了,人家现在还是腰酸背疼的呢。” “你也没说,还有一群大老爷们准备把我撕了呢!害得我现在都不敢在街上露脸!”董策立即回敬了曹洛蓉一记。 “小肚鸡肠,枉为男人!”曹洛蓉白眼一翻,干脆闭上眼睛。 董策神色一冷,点头道:“是,我是小,你大,只进不出,见过茅房什么样吗。” “你说什么!”曹洛蓉突然翻身坐起,冷冷的盯着董策。 “好啦,都别吵了!”曹庵赶紧又是挥手虚压。 “爹,你还护着他,你没听到他怎么说女儿的吗!”曹洛蓉盯着曹庵不满道。 “你要少说一句,也没这事了!”曹庵是一脸的郁闷啊,暗想这两人绝对是十世冤家啊,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争起来,谁也不肯让一步,这叫他这做爹的如何是好啊? 后堂,曹夫人是眉头大皱啊,看着一旁的曹老夫人,微怒道:“娘,这董策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而且那些词不脏,但理却是肮脏不堪,他让洛蓉一步怎么了?还有他们此刻局面都要不死不休了,这婚事哪里能成啊,我看还是算了吧!” “嘿,你懂什么!”曹老夫人却是满脸笑意,以过来人的口气欢喜道:“洛蓉长这么大,你见过哪个男孩能压住她吗!而策儿一来,三两句便让这丫头坐不住了,真是太好了,这叫前世冤家,今世夫妻,他们嘴拌多了,等哪天不拌就知道不对味儿了!我和庵儿他爹还不是这样过来的,夫妻就要多吵吵,不吵才会出问题呢!吵多了他连纳妾的心思都省了!” “我看公公是怕又娶了一个您这样的吧!”曹夫人不由如此想到,毕竟啊,她和曹庵可从未红过脸,时至今日还相敬如宾,曹庵也从未有过纳妾的想法,怎就说越吵越好,不吵反而出问题呢? 这便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至于董策与曹洛蓉是否能越吵越好,恐怕他们谁也不知道吧! 前厅,曹庵好不容易让针锋相对的两人闭嘴,而后对着一名仆人嘀咕几句,这名仆人立即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又回到他身后,悄声低估两句,曹庵这才冲着董策笑道:“看来这事不是一两日便能解决的啊,这样吧,贤侄似乎是头一次来姑苏府吧,如此不多逗留几日,游玩游玩,岂不可惜了。” 董策一听就知道他打什么注意了,但也没拒绝,因为他来姑苏府的确还有一些琐事,故此也就应道:“小侄的确想在姑苏多逗留几日,游玩是其次,主要还是去拜访一些人。” “如此甚好。”曹庵听董策肯留下,也就放心了。 这是曹老夫人的主意,只要董策现在没有离开,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曹庵左看看董策,右瞧瞧女儿,心里好一阵哭笑不得,刚才还如**一碰既着,而现在,活脱脱两块冰啊! “厨房里饭菜是热了凉,凉了热,凉凉热热都好几回了,你们即便不饿,但能陪陪老人家吃一顿吗?”曹庵苦口婆心道。 董策和曹洛蓉都没有拒绝,后者更是挑衅十足道:“上了桌,可敢与我拼酒!” “不敢。”没把握的事情,董策从来不会硬撑。 曹洛蓉一脸淡漠,但口气却很讽刺道:“你也不过如此!” 董策瞥了一眼正给他使眼色,让他少说两句的曹庵,却压根没理会道:“所谓喝进去,尿出来,敢比射程远吗?” 曹洛蓉闻言一愣,而后脸色很是阴沉道:“不敢!” “你也不过如此!”董策回敬一句。 曹洛蓉的小手偷偷握成了拳头,董策的问话太毒了,只能选一,否则不论说敢,还是不答,他都将掌握主动,那么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讽刺,曹洛蓉与董策交锋到现在,已经有些没把握了! 曹洛蓉没注意到,在自己生出这想法时,她便再也敌不过董策了! 曹老夫人和曹夫人很快出现,倒是那曹家小公子却不见踪影。 董策和曹洛蓉虽是冤家,但还是很敬重曹家其余人,急忙起身向曹老夫人和曹夫人问好,至于一项没规没据的曹洛蓉,此刻竟也不敢托大,老实巴交的站起欠身。 众人一番客气后纷纷落座,开始用餐。 或许是家教问题吧,期间众人没谁开口说话,曹家人都十分沉得住气,董策是你不问,我更懒得开口了。 直到饭后用茶时,曹老夫人才开口询问董策关于董家的近况,董策也耐着性子再次解释一番。 听了董家的遭遇,曹老夫人默然半响,长长一叹道:“唉,江南这场水灾害了太多的人啊!” 一旁,曹洛蓉竟也耐着性子细细听完,随后接口道:“天心难测,灾来了,黎民遭受了,这是无法避免的,但如今朝廷此番作为,更令人不齿!” “洛蓉!”曹庵突然冷哼一声,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无论人前人后,莫提朝廷是非!” 曹洛蓉闻言眉眼一低,一副谁稀罕说的样子。 曹庵似乎见惯了女儿这般,也懒的理她了,朝董策笑问道:“贤侄,如今你董家变成这样,你可有什么打算?” 董策正了正跪坐姿势,点点头道:“目前的确有些想法。” “哦!那不知打算做什么?还是重操旧业?”曹老夫人突然问道。 董策看向曹老夫人道:“也算是重操旧业,不过着重点放在茶叶上。” “茶叶!贤侄莫非只靠这一项生意起家?”曹庵知道茶叶生意的确是一门赚钱行当,而董家肯定有现成的园丁和制艺师傅,不过,小发一笔没问题,但要赚够巨资还债,只能说痴人说梦! 第三十一章 新茶 董策看出了曹庵的想法,淡淡一笑,微侧身招呼一名曹家仆人道:“劳烦帮我叫来我的随从,哦还有,记得让他带茶叶。” 那名仆人闻声便退去,董策又朝曹家众人,道:“我准备做的生意,虽重在茶,但赚的可远非茶钱这般简单了!” 听董策这话,曹家众人都是有些糊涂。 “贤侄你的意思是说,你除了贩茶外,还准备贩卖其它?”曹庵皱眉道。 “嗯,除了茶,还有一种新颖的茶具。”董策点头道。 “茶具!莫非贤侄不知,瓷器可是盛世成熊乱世为犬啊!”曹庵有些担忧道,毕竟如今江南局势,实在不适合董策进入这行当,毕竟有钱人不差茶具,而没钱的他也不需要啊,这一行当基本就靠盛世,等没钱人变有钱人了,自然是供不应求。 董策却不在意道:“那个行业不是如此,况且江南这锅沸水也快凉了,届时各行业自然复苏,我先入为主不是总比横插一脚强吧!” 一听董策这话,曹家人是个个吃惊,而曹洛蓉也不在乎她与董策那些小怨了,直接询问道:“你怎如此料定,江南乱世会很快平息?” “这个……”董策淡淡一笑,道:“猜的!” 曹洛蓉顿时学着董策还了他一道优雅的白眼。 “只是猜测,贤侄你便准备大开手脚,未免有些冒失了吧!”曹庵更为担忧了。 董策正准备开口,突然发现柳福弓着腰,一手抱着大木盒,一手提着热水壶进入堂中,虽然董策没让柳福拿热水,但柳福跟随少公子如此久了,岂会不知少公子准备干什么啊。 董策收回目光,看向曹庵道:“此事稍后再提,先让伯父试试一种全新的品茶方式!” 曹庵一听不由与家人都好奇的看向柳福,而柳福先朝曹家众人行了一礼,随后把怀中大木盒放到董策身前案几上,十分熟练的取出盒中一样样器物。 曹家众人大为好奇啊,集体起身围凑过来,发现柳福带来的盒子里是一层方方框框的网架,每个框架中放了个小小的瓷杯与茶壶,曹庵好奇下拿起一个杯子,察觉这粗糙的黑色表面摸起来质感层层,十分舒适,而再瞧里面,洁白如镜,极为美观,不由啧啧赞叹起来。 当柳福把杯子与茶壶取出后,竟又把那网架取出,最后从盒子底部拿出一块长两尺,一尺宽的黑木盘时,曹家众人又是一惊,因为这块黑木上雕刻了一幅十分精美的竹林,根根竹子片片竹叶都是凹凸有致,似随风而摆,栩栩如生! “这……这是出至何人之手啊?竟能雕成这般巧夺天工的刻画!”曹庵惊道。 董策淡淡一笑,道:“自是出至给曹伯伯刻章之人了!” 曹庵闻言一怔,而后指着董策摇头苦笑,正准备调侃董策假谦虚呢,忽听一旁女儿叫道:“爹,帮你刻章之人是哪位大师啊?” 曹洛蓉虽面无表情,但眼中却异彩涟涟,从看到这幅刻画开始,她目光就没离开过分毫,感觉这幅刻画虽少了一份古韵,却宛若真物,活脱脱的竖立在眼前般,由不得她不用大师一词,实在是太美观了,如果这等人不是大师,恐怕御用木匠都要汗颜了吧! 曹庵一呆,扫了一眼董策,却见董策根本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拿起一个竹筒,用小木勺舀了一些干瘪的小叶子倒入茶壶,曹庵这才收回目光,淡笑着对女儿道:“你为何想知道人家是谁?知道了又想干什么?” “女儿自然想结识这等高人了,若是可以,女儿想请他帮我刻几扇屏风。” 曹洛蓉此言一出,曹庵立即偷偷瞅了董策一眼,正好发现这小子居然吓得手都抖了,险些把热水倒到茶壶外。 董策是真的吓了一跳啊,要知道,光是这小小的茶盘,他就用了半年时间,屏风什么玩意,一扇抵得上四五块茶盘了! “那人在金陵府,你想知道,可以随董策回去嘛!让他为你引荐。”曹庵此言一出,曹老夫人立即接嘴道:“最好一去就别回来了!” 曹洛蓉岂会听不出这些话什么含义啊,淡淡一笑道:“那也要人家愿不愿把女儿娶过门啊!” 说完,还看向董策,却见董策压根就没理会她,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摇晃着茶壶呢,不由笑意更浓,可忽见董策的小仆拿着一个杯子就往那竹林刻画上放,顿时惊叫道:“嘿,你干什么呢?好好的刻画万一弄花了就可惜了。” 柳福被曹洛蓉这声娇喝,吓得小手一颤,一个杯子直接脱手而落,砸在刻画上,这一下可把曹洛蓉心疼坏了,扭头冷视董策道:“看你收的什么人啊,毛手毛脚的,这以后如何伺候我啊?” “少公子!”柳福可怜巴巴的看向董策。 “她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理她作甚,做事。”董策没好气道。 “是!”柳福瞧都不敢瞧曹洛蓉一眼,老实巴交的低头干活。 而曹洛蓉何成被如此无视啊,加之董策从一开始就似乎压她一筹,令她本已冷却的心都给气热了,正准备好好说道说道这对主仆呢,奈何,一旁曹老夫人突然喝道:“东西是策儿的,你现在又不是策儿什么人,凭什么管人家策儿的事啊!” “又不是我不嫁,是人家不想娶我这位美娇娘嘛!”曹洛蓉居然吐吐舌,做出一脸卖萌相,实则她心里都快无语了,自己似乎没说过不嫁吧,可为何矛头都是指向她的啊? 董策是真无语了,这老夫人真不知道是咋想的,自己孙女都被我说成这样了,你居然更欢了,那望着我的眼神就像在说,老身的孙女婿非你莫属了! 无视了这对婆孙,董策将手里茶壶的茶水一一倒入茶盘的小杯,顿时芳香四溢,但未等曹家人嗅够呢,便见董策居然暴殄天物的把杯中茶直接倒在茶盘里,看得曹家众人都是暗道可惜。 不过这茶水并没有停留在茶盘中,而是顺着竹缝间的缝隙,缓缓留到一个小孔内,再有小孔流出,顺着一根细竹筒流入放在案几下的木桶内。 众人这才明白茶盘的用途,但没有再问,而是静静看着董策的动作。 董策又斟了杯茶,递给曹庵笑道:“这便是我现在研制的新茶,曹伯伯试试如何!” 曹庵见董策这一系列如流水般的动作,早已是好奇万分,此时闻言赶紧跪坐下来,接过茶杯,看了一眼里面清澈碧绿的茶水,嗅着那扑鼻的芳香,不由点点头,端到嘴前细细抿了一口,顿时他眼中便是一亮,一句话没说直接把剩下的茶一口闷了,最后在曹家人好奇的目光中,他对董策兴奋道:“好茶啊!” 一听这话,董策还没说什么呢,另一旁曹洛蓉忍不住问道:“到底有多好啊?” 曹庵闻言笑道:“清雅,甘醇,回味无穷也!” 曹洛蓉无语片刻,便直视董策道:“喂,给我来杯尝尝。” “怎么说话呢,没规没矩。”曹老夫人突然冷喝一声,吓得曹洛蓉吐吐舌头,样子是即调皮又可爱,可惜,董策怎么看,都感觉这丫的欠收拾。 董策熟练的斟了两杯茶,分别递给老夫人与曹夫人,至于曹洛蓉,他直接忽略了,不是他小气,而是真不想浪费,这家伙是有酒就是你娘,茶种这东西,给她喝就属于纯糟蹋。 老夫人和曹夫人喝过茶后,都是与曹庵一样对此茶赞叹不已。 而曹洛蓉,看到董策居然没给自己斟,稍微有些火热的心更烫了! “喂,还有我呢。”曹洛蓉不满道。 “你不是有酒就够!”董策才懒得理会这丫头,对大家解释道:“此茶名为雨花,产与金陵石子岗,我董家正好在那里有一片茶园,也算如今董家最后的基业了,不过对此茶的种植只是刚刚开始,目前它还属于新茶,我尝试了数种办法均无法将此茶的味道提升上来,但幸好得到一位高人指点,以特殊手法炒制,新颖茶具搭配,才出现大家所见到的这种品茶方式了!” “原来如此,难怪味道如此绝妙!”曹庵说着,又对董策道:“虽不知贤侄的茶具能否畅销,就单论此茶而言,绝对可以大卖啊!” “喝杯茶都这么麻烦,简直在浪费光阴。”曹洛蓉这丫的虽然这样说,但却自己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一饮而尽,顿时,慵懒的凤目光华一闪,却很快逝去! “是啊,不是人人都有这闲情的,不过喝茶也可以其次,可以在喝茶时看戏,可以在寂静的屋中与友人谈论天下事,说心事,而对我们生意人来说,自然是谈生意!” 董策之所以亮出新茶与茶具,无非是拉生意,虽然曹庵不是生意人,但谁说不是生意人就不能谈生意了?他可是儒林人士,有太多的机会接触士族,如果能让他把品茶方式传播出去,届时还愁没生意吗! 曹洛蓉如小螃蟹般,挪到曹庵身边,小脸凑近曹庵用着极怪的音调道:“爹,人家都抛弃您女儿了,却还想着坐享其成呢,美死他,咱们曹家可不能沾上这熏天的铜臭味啊!” “别胡闹!”曹庵喝斥一声,才对董策笑道:“贤侄啊,能帮你的,伯父绝不二话!” “如此那多谢曹伯伯了,小侄现在也没什么孝敬您的,这套茶具您就留着吧,而这桶茶叶还能泡二十几壶,您也都留着吧。”董策十分慷慨的道。 “如此大礼我怎能收啊。”曹庵立即就拒绝道,但心里却也有些不舍啊,毕竟无论是茶具的美观,还是雨花茶的香与味,他都甚为喜爱。 “一家人,你跟他客气什么。”一旁曹洛蓉话锋一跃,直接跳成一家了! 没办法,她也是十分喜欢那茶盘啊,心里是巴不得占为己有呢,再说了,她很清楚,在这个家里自己是没什么话语权的,是嫁,不嫁,更由不得她选择! 另一边曹夫人又忍不住了,冷声道:“你还没嫁过去呢,能不客气吗!”这语气虽冷,但喜意难掩盖啊! 一听曹老夫人又提婚事,董策不由心里暗暗一叹,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这位老人家了,故此干脆直接忽略,十分违心的笑道:“我便是卖这个的,家里多的是,曹伯伯收下便是。” “既然如此,那伯父我就收了!”曹庵也不想推辞了,欣喜的应下。 正所谓,婚姻不成买卖在,买卖不成仁义在,无论如何尽量不要伤及两家感情,这是董策能做到的最大极限了。 第三十二章 山猫 喝过茶后,曹庵邀请董策到他书房观赏。 “贤侄,你就说实话吧,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曹庵突然慎重其事道。 董策正观赏着曹庵书房的字画,闻言随口道:“伯父请我来观赏你的书房,就为了说这些?” “既然你看出来,何必废话呢。”曹庵不满道。 “不是我喜欢废话,实在是小侄也不清楚啊!”董策苦笑道。 “我可不想和你这人精绕口舌,我确实在偶然之下,听到一些消息!”曹庵说着,深深一叹道:“江南这场乱世来的太突然,看似把朝廷弄的措手不及,实则却是有人特意为之,无论你知道些什么,切记,万不可宣扬啊!” 董策表情是更糊涂了,皱眉道:“伯父你究竟想说什么啊?” 看到董策这副表情,曹庵一呆,而后苦笑一声道:“你啊你,真不知道让我说你什么好了,你比你爷爷还鬼着呢,听不懂就算了,好了,我正午过后还要去王府教书,你这几天就住在我家吧,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和你伯母说。” “不了,我已经……”董策刚开口拒绝,曹庵便来到他身边,拍着他肩膀道:“就算让老人家高兴高兴吧,至于你和洛蓉的事,我争取在这几天说服老人家,你放心。” “我看你是想说服我吧!”董策心里轻轻一叹,这曹家谁都好,偏偏就那疯婆娘让人实在是受不了,都多大了,一点礼数都不懂,最要命的还是喜欢喝酒闹事,这种人娶回去就是纯找罪受。 也难怪曹家想把女儿硬塞给自己了,就她这德性,他不要谁来要? “少公子!”柳福突然出现在书房前,看着从书房走出来的董策,心情十分难受的安慰道:“看开点吧,古语不是有云么,忠孝难两全,凡事都不可能满你心意,又何苦惆怅呢。” 董策斜眸柳福一眼,没好气道:“不在自家府里,你就没事干了是不是。” “不不不,小的不是要照顾马儿么,对了,刚才曹府下人给小的拿来这个,是不久前有人送来的,说是给你的。”柳福说完,从怀里一张帖子。 董策眉头一皱,接过打开看了一眼,便苦笑道:“想不到王福延这胖子动作到是挺快啊,知道我来苏州不单单为了婚事!” “我们不为婚事,还为什么呢?”柳福好奇了,这一路上他也没听少公子提及还有别的事啊? “废话,来苏州不到太湖,来干什么啊?”董策淡淡一笑,却没过多解释。 太湖有什么,洞庭山啊!洞庭山有什么,碧螺春啊! 如今碧螺春还处于萌芽阶段,不是没人知道,只是他们都是现采现泡,而绿茶又是开春时采集,也有人尝试晒干保存,或蒸制成茶饼,可惜不是香味都流失太快,便是味道差强人意,故此如今还无法成为商品! 但董策不一样啊,上辈子被一个茶痴没事就拉着去旅游,而且所到的地方全是名茶出产地,从采到选,杀青、烘炒、揉搓都是自己加工,最后品尝自己的劳动果实,那滋味的确非一般茶可比。 而碧螺春就是其中之一,虽然董策只炒过两次,但别的茶也炒过不少,手上功夫自然是有点门道的,即便技术上不得台面,但他知道流程啊,会品尝好坏啊,请人一起研制还不足够吗? 可惜,他现在资金缺乏,不可能自己一手开辟茶园,只能寻找合作者,而且必须要现在着手,等来年开春碧螺春便可以问世了,否则还不知道要拖多久,况且这年头土地都在士族手里,如果没天价他们很少出手,董家在石子岗的茶园就是花了十二倍的地价,还是靠董老爷子为金陵士族做出许多贡献,人家才愿意卖给他。 如今他一个没权没势的家伙,来这里靠租地建园赚了大钱,那还不瞬间让那些士族一个个瞪红了血目,把他的茶园分了啊! 故此,这合作者必须是上得了台面,而如今有两个人是十分好的棋子,一个是曹庵,另一个是王福延,只要从他们那里牵线搭桥与士族拉上关系,凭董策三寸不烂之舌,还真不信说不懂这帮家伙。 “反正也无事,现在就去太湖看看。”董策说完便向着曹府外走去。 柳福跟在后面好奇道:“不去见王员外吗?” 董策淡然一笑,道:“不急!” 来到曹府门外,董策正等柳福把马车驶出来呢,突见对门柳府里行出一人,董策下意识望去,只见竟是一位碧衫罗裙的绝色佳人,柳眉杏目,琼鼻小口,身姿柔得就和那三月杨柳般,一荡一摇曳,轻得宛如一阵微风便能将她刮走,让男人的怜悯之心瞬间膨胀到极点。 “哇!”正好赶车过来的柳福见到此女,忍不住惊呼一声。 董策也是一脸惊骇,但绝非女子的容貌,而是这女人怀里抱着的小家伙! “怎么可能?”董策正骇然低呼间,只见那女子朝着他们微微额首,随后檫肩而过。 “等……”董策猛然醒悟,正准备叫住女子时,突听那女子朝着曹府方向低呼一声:“咦,姐姐,你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呢?” “啊?哦,我没做什么啊,我就是正好出门而已。”这说话的女子,竟是与董策闹了一早上的曹洛蓉!此刻的她,半边身子还藏在曹府门前的柱子后,正露出半个小脑袋,一脸尴尬的对那位女子傻笑着。 “你呢,正准备去哪呢?”曹洛蓉说完便赶紧跳了出来,飞快的瞥了一眼董策后,忽见女子怀中的小家伙,忍不住惊讶道:“咦,你新养的小猫啊,好可爱哦。”说着,还逗弄了那小猫两下,可惜,这小猫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连看曹洛蓉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嗯,这是昨儿个离开汇贤庄后,吕箫箫送与我的小猫,听他说这是猎户在山里捕到的山猫,可珍惜了,但不知为何,我给它喂食它却不肯吃,只喝了一些水而已,我正疑惑它是不是病了,正想带去给卢院士看呢。”女子的声音细腻如流水般,听得人骨头都快酥了。 “我看他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可要当心了!”曹洛蓉冷笑道。 “你还好意思说呢,昨日还想着把人家往他那儿推呢。”女子白了曹洛蓉一眼,不满的说完,突然又细细的打量了曹洛蓉一番,颇为惊讶道:“姐姐今日是怎么了?不仅梳了髻,还抹了水粉,点了红唇,这衣服也是新的吧,莫非我身在梦中呼?” 曹洛蓉闻言居然俏脸一红,可没等他解释了,董策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了:“我看,这位娘子与那姓吕的家伙有仇吧!” “你这人好生无礼,人家姑娘说话,谁准许你插嘴了。”曹洛蓉闻言立即讽刺一句。 董策白了曹洛蓉一眼,直接说道:“若是人家把这玩意送给你,我绝不废话,但这位娘子一看就是心肠慈悲之人,我实在不想她为这可怜的小家伙伤心落泪啊!” “这位公子是?”女子好奇的看了眼董策,又看了看曹洛蓉,心想这妮子何时如此沉不住气了?人家不过是说一句话,她便如受惊的小猫,瞬间炸了毛,一副全神戒备的神态。 “在下董策,金陵人士。”董策冲着女子一礼道。 “姓董,还是金陵人士!”女子闻言瞬间明白了什么,浅笑嫣然的瞟了一眼故作高傲的曹洛蓉,而后冲着董策欠身一礼道:“小女子柳素,敢问董公子方才言论究竟何意?” 董策看着柳素怀中的小家伙,眉头不禁又是一皱,道:“当然全因这小家伙了,如果我没看错,它绝非山猫,而是一只小老虎!” “什么!”柳素和曹洛蓉闻言都是一惊,而董策身后的柳福更是惊呼道:“少公子,你是不是看错了,就这猫儿大的小家伙,也是老虎?” “不懂少废话!”董策敲了柳福脑袋一下,看向柳素继续道:“野生动物之所以宁可饿死也不吃,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野性难驯,宁死不屈,二是根本吃不了,因为还没断奶呢!” “啊!”柳素大惊失色,低头看了一眼病怏怏的小家伙,突然就向董策贴了过来,惊得董策下意识退后一步,道:“你突然靠这么近要干什么?” “不不不,是小女子唐突了,素儿在这里给公子赔不是了,还请公子指点,如何救活这只小……小老虎啊?”柳素一脸急切又渴望的盯着董策,那闪闪发亮的杏眼看得董策一阵毛骨悚然的。 “有事好说,别卖萌啊,我最受不了萌物了。”董策心里暗道一句,面色却一脸轻松道:“想必这小家伙从被抱走到现在,都没喝过奶吧,柳娘子只需找些奶水喂它便成了。” “啊?奶……不,公子啊,这老虎的乳汁素儿要哪里去弄啊?”柳素眼巴巴的盯着董策。 董策下意识移开目光,随口道:“别的乳汁也成,比如人啊,马牛羊啊,那都成。” “真的?”柳素瞬间便兴奋了起来。 “嗯!”董策点点头,又慎重其事的说道:“不过养虎终为患啊,特别是不懂驯养的人,别看这小家伙现在只是猫儿啊,可一两年后,它一巴掌能拍死人啊!” “不是吧,少公子它真是老虎?”柳福还是不可置信道。 “当然!”董策认真解释道:“准确来说是华南虎,此虎头圆,耳短,四肢粗大,你没看到,这小家伙的四肢都快赶上狗腿了吗,还有,此虎雄性长大后,从头至尾长达近丈,重达两百多斤,虽说一巴掌拍不死人,但无论是利爪,还是掌力,被它这一下不死也要残啊!至于雌虎,体形虽较小,可对人的威胁相差不大,即便你从小将它养大,若一不小心,即便你不死,也有他人入它虎口啊!” 第三十三章 士族门庭 听了董策这番言论,三人都是又惊又叹啊,柳素更是急出了泪花,可怜兮兮的看着董策道:“如此说来,这孩子天生就没娘了?” “卧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董策心里暗骂,他说那些无非是想让柳素恐惧,而后把小老虎交给他! 董策上辈子在马戏团里待过,也是那时喜欢上大型猛兽,并在驯兽师的协助下和老虎接触了很多次。况且,上辈子那年代,这野生的华南虎也不知有没有真绝种,反正是二十几年没现踪迹,这让他惋惜不已,如今见到这小家伙,他很难保持镇定。 但不可否认,董策之所以喜欢上他们,无非是感觉威风,想想人家把狮子老虎当大猫养的老外,特别是中东那帮土豪,什么名车在他们看来,已经和破单车没啥区别了,雄狮才是最强坐骑,而董策,只有羡慕嫉妒恨啊! 不过华南虎体形不大,肯定不能当坐骑,如果是东北虎……董策差点儿流口水了! “必须把这小家伙弄到手,当老子的护法神兽,只要白雪蛾他们别站出一个人就是武二,那老子还惧什么?”董策想到这,便看着柳素道:“话也不能这样说,有奶便是娘,怎能说没娘?也只有现在它是这样认为了,至于它的真娘,呵呵,这恐怕要问问那名猎户了,如果他没捕到母虎,只是巧合得到一只走散的,那么你若真不忍心让它没娘,可以让猎户到山里把它放了,届时母虎自然会寻气味找到它的,可若母虎被捕杀,你现在放了它,同等与害了它!” 柳素听后是好一阵的失神啊,看着怀中如病怏怏的小老虎,久久之后,她鼓起勇气看向董策道:“素儿想去寻那猎户,不知董公子能否抽空陪同?” 柳素不敢独自去寻猎户,而她家也非大户,家中除了一对年过四旬的仆人夫妇外,就只有她与爷爷了,何来能依靠的男人? 而董策,人虽偏瘦,却很高大,而且还是曹洛蓉的未来夫婿,并且连老虎都十分了解,由他陪同那是再好不过了。 被柳素闪闪发亮的美目期盼的望着,董策浑身都不自然了,倒不是说他喜欢此女,而是实在受不了这种目光,在这样被盯下去,董策很难保证不会抡起巴掌,给这萌物来一记黯然**。 “若柳娘子真放心让在下陪同,在下自然却之不恭,不过首先咱们得喂饱了这小家伙,否则它真快没命了!”董策心想陪她走一遭也好,毕竟华南虎在普通情况下,一胎可生二到三只虎崽子,如果再能弄到一两只,卧槽! “对对对,你看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啊,这小家伙要喝奶,奶……”柳素不安的说着,突然看向董策道:“不知狗的乳汁可行?我府中正好有一只狗儿生了一窝呢,不过小狗儿都断奶有几天了,也不知它的乳汁还有没有?” “当然可以,而且能直接哺乳,比取乳装盘中好多了。”董策点头道。 “如此就好了,那我现在便去。”柳素说完转身就往家里跑去,直到临近门时才想到董策,不免回头朝董策歉意一笑,道:“还请董公子在旁指点一二!” 董策一阵迟疑,才点头道:“好吧。” 可他正准备抬脚跟上呢,突然他的肩膀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若不是他平衡能力好,恐怕直接摔倒了。 “哎呀,少公子您没事吧。”柳福眼疾手快,立即摆出准备迎接董策的姿势。 董策摆摆手示意没事,看着撞他肩膀后冲过去的曹洛蓉,暗道一句:“这丫的有病啊。” “你居然请他这种人到府里,很危险的,不行,我得帮你盯死他!”曹洛蓉跑到柳素身边说完,便回头朝董策挑衅一笑。 柳素微微一呆,而后抿嘴一笑,也不多说便进入了柳府。 “少公子?”柳福用眼神询问,咱们到底还进不进? “你和她五百年前本是一家,怕什么啊。”董策拍拍肩膀,便大步向柳府而去。 才一进入柳府,不由就令人咂舌,倒不是这里装修的如何富丽堂皇,而是太过幽静雅致,除了正中的石子路,这两旁都是花草树木,还有一汪小池塘,花鸟虫鱼是应有尽有,而且连墙上都是青青绿绿一片,布满了藤蔓,甚至里面的建筑都以竹子搭建,这未免太怡人了! 董策感觉这府里的空气,就犹如深山老林般清爽。 随着柳素一行人进入了竹屋,董策看到里面与曹家大堂区别不大,也全是坐席,但风格与曹家在感觉上更要原始一些。 进入竹屋没有停留,一行人从侧门穿过,走过两丈长的小走廊,便来到一间木屋中。 才刚入木屋,董策便见到一群小土狗扑了过来,朝着他们摇尾乞怜。 柳素笑眯眯的弯着腰,一手驱赶小狗们退到一旁,防止被她踢到,另一手抱着小老虎就来到屋中角落,看了一眼里面休息的母犬,便回头看向董策道:“董公子,这要如何喂?” “你直接让小老虎吸就行了,若是母犬不安份,你则守在一旁轻轻抚摸它几下。”董策提醒道。 “原来这般简单啊。”柳素笑笑,道了一句谢,便照着董策的吩咐来做。 果然,这小老虎刚刚放到母犬肚子旁,本来还病怏怏的它,立即打起了一些精神,嗅着那**便是一咬,紧接着就大口大口的吮吸起来,看得柳素不免露出了一丝欢喜的笑意。 不过那母犬的确有些不安份了,好在柳素事先得到董策的提醒,察觉不妙赶紧附身过去轻轻摸着它的背,这才让母犬安静下来。 “少公子,这小老虎喝了狗奶,不会变成和狗一样,也汪汪汪的叫吧?”柳福好奇道。 董策闻言忍不住白眼一翻,没好气道:“照你这么说,你来一口也汪汪汪的叫了,你当你是烈风娘子啊!” “啊?烈……烈风娘子谁啊?”柳福一整糊涂。 “是狂犬郎君他夫人。”一旁的曹洛蓉突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柳福闻言正想继续询问,却见曹洛蓉面无表情,似乎刚才的话不是她说的一般,不由吓得不敢张嘴,而回头看自家少公子,希望得到解释,但谁知,少公子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无喜无悲,弄得柳福更糊涂了。 小老虎真是饿极了,喝了一炷香也没停,若不是董策出言让柳素抱走它,恐怕人家母犬非要被吸干不可。 “一顿不能喂太饱,你看它小肚子都圆鼓鼓了,好了,现在去寻那猎户吧。”董策说道。 柳素点点头,看着怀中小家伙恢复了不少精神,不免喜道:“若不是遇到董公子,素儿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哎呀,谢他干什么,这是他应该做的,呵呵,这小家伙真是可爱,很难想像它居然是能吃人的大老虎啊!”曹洛蓉先白了一眼董策,而后笑嘻嘻的逗弄起柳素怀中的小老虎,可这次小老虎明显恢复了些精神,摇摆着小虎头追着曹洛蓉的手指就想咬,吓得曹洛蓉赶紧缩手,不过脸上笑意依旧,看来,在萌物面前,再硬再铁再钢的女人,也要化为绕指柔啊! 喂饱了小老虎后,柳素却没舍得把它放下,一直抱在怀中,等一行人走出柳府,柳素忽然眉头一皱,有些尴尬的看着曹洛蓉道:“姐姐,能否借用你府上的马车?” “我家的马车被我爹用去了,不过……”说着,曹洛蓉转身看向柳福道:“没听到吗,把车梯放下啊,真是一点做仆人的资质都没有,以后怎么伺候我啊?” 柳福闻言一呆,动都不敢动,只是看向董策。 “你丫的活着也不嫌累,明明不想,偏偏要说!”董策轻叹一声,但曹洛蓉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明显把董策的话当屁崩了。 董策又是一阵摇头,也不再理会她了,吩咐道:“阿福去吧,快点。” “是!”柳福得令立即就跑到马车旁,将车梯扛出来搭在车尾。 柳素对董策感激一笑,随后上了车。 等一行人坐好了,柳素便道:“先到吕府,我要问问吕箫箫那猎户在何处。” “呃,小的头次来姑苏府,这一路还要指望二位娘子指点了。”柳福挠着头道。 “谁不知道你不识路啊,先让马儿跑起来吧,出了这巷口右转,之后再提醒你。”这曹洛蓉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看得董策真是郁闷无比,同为书香门第,瞧瞧,人家柳素是知书达礼,你丫的是野性难驯,这人是真没法比啊! 柳素也纳闷啊,虽说曹洛蓉品性很差,但也从未和一仆人计较过吧,她一般都直接讽刺主人的,但今天却无视董策,专挑仆人的刺,这叫什么事啊? 柳素哪知道,不是曹洛蓉不想讽刺董策啊,而是没把握啊,她可是盘算着先知己知彼再行其事呢! 一行人坐着马车,在姑苏府绕了许久,这才来到吕箫箫的家宅门前。 吕府,不愧为姑苏大户,门庭高大,富丽气派,半扇门抵得上曹家三倍还多。 若董策没看错,刚才路过的那个巷口,里面长长一排青石砖墙,应该就是吕家的墙壁,如此看来,其整体面积至少几十亩地吧! “士族!”这个念头一出现,立即就被董策给认定了,也只有士族才能拥有此等豪宅! 看着董策望着吕家门庭有些惊愕的样子,柳素笑着解释道:“吕家世代为官,从前朝便已开始,如今除了在中都的三位大官外,在苏州三府十二县的衙门里,也均有吕家人在其中,故此这间吕坊才能如此气派。” “吕坊?莫非这以前是一个坊?”董策惊道。 “正是!”柳素笑笑,又道:“自十六年前朝廷撤销了江南宁、苏、扬、沪四州的坊市制度后,时至今日,整个姑苏府所有坊市墙皮都铲除了,但唯独此坊留下,因为它早早被太祖赐予了开国功臣的吕家。” “卧槽!”董策听后不由暗骂一声,土豪啊! 一个坊有多大,即便是小的,也足够好几百人,乃至上千人住进去了,他所知的大唐长安、洛阳等,也不过一百多个坊而已,能占其中之一,那得多崇高的身份才行啊!即便是宰相也不可能吧! 但士族便是如此,虽然九品中正制度在宁朝之前便更改了,为了则优而选,开始倾向寒门,但依然是士族掌持选士权能,而他们给寒门的官位,最大不过是县里二把手,也就是县丞。 这导致最终从寒门走出来当上大官并混入京都洛阳府的,从宁朝建国到现在,只有四人而已!而且一个已经辞官,另一个则死了,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让自己的家族成为了新士族,族中有不少子嗣混入官场中,只要他们没占错位,自然可以世世代代享尽荣华! 第三十四章 吕箫箫 吕家是宁朝开国功臣,在京中当大官的就有三人,而苏州各府县衙门也有吕家人,其势力可见一斑。 董策对士族真没什么好印象,因为这帮家伙独揽了太多,有真才实学的寒门子弟只能向他们摇尾乞怜! 比如曹家,柳家这类,普遍是存活在教育层面,巴望着得到士族赏识,推荐为官,并步步高升,最好能在京都立足,而且其后代子嗣在自己的照顾下,也逐一步入官场,在朝廷繁衍生息,如此,才能成为宁朝的新士族。 除了官场,还有民间,他们掌握了各行各业行业命脉,比如一个布庄,那只是织布染布而已,他的棉花蚕丝从何来?染料原料从何来?以及所有人吃的粮食,酒肆客栈卖的酒水,这一切都牢牢操控在当地士族手中,而帝王家,虽可号令,却不能强求,只是从他们手里抽取点税收而已。 不得不说,士族的存在真的很可怕,即便如今黄家手握天下兵权,也不敢冒然得罪士族,否则,他们将群起而攻之,届时,这仗根本不用打兵马便一哄而散,谁让天下七八成的粮食,都掌握在士族手中。 这也正是为什么杨坚只能用一种杀人不见血的办法灭了他们。 柳素和吕府门丁说了几句,许久之后,只听一声开怀的大笑,一个矮小如猴的精致男人从吕府门里跳出,此人一见门外柳素,顿时如狗熊见了蜜般狂扑而来,惊得人家柳娘子差点就想跑了。 “请吕公子自控!”柳素娇躯后缩,颇为不满道。 吕箫箫停止身形,嘿嘿一笑,搓着手道:“怎嘛,柳娘子来此,难道不是想和本公子那个……嘿嘿!” “这尼玛什么人啊?”董策感觉这丫的,与黄弘毅绝对有得一拼! “吕箫箫你给我注意点,否则我让你再躺家里一个月!”曹洛蓉突然站出来,冷冰冰的说道。 一见曹洛蓉,吕箫箫一脸的坏笑瞬间化为乌有,变得面无表情道:“我可什么没做,你最好别乱说!” 董策看到这一幕,不由心里微惊,暗道这疯婆娘还真不一般啊,居然连士族子弟也敢喝斥,而且,那丫的还不敢对疯婆娘发怒,这可真是太诡异了! 但转念一想,董策感觉也很正常了,毕竟,疯婆娘可是有王府的人在保护啊! 想到这一点,董策立即往四处看了一下,但却没有发现昨日见到的那群白衣汉子。 “柳娘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吕箫箫又对着柳素媚笑道。 柳素点点头,道:“的确是要事,请问吕公子,你可还记得,给你这只山猫的猎户是谁吗?我想见见他。” 不是柳素特意隐瞒小老虎之事,而是董策让她这样说的,毕竟如果让吕箫箫知道这是老虎,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麻烦事呢。 吕箫箫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眼中光芒一闪,嘿嘿笑道:“原来是这事啊,简单,柳娘子想见,当然由本公子带路了!” “这怎好劳烦吕公子啊,吕公子只要说出猎户住址即可。”柳素立即道,她可不想与吕箫箫接触太久。 “那哪成啊,本公子必须与柳娘子一同前往,否则说什么本公子都不会放心的!”吕箫箫一脸正气凛然道。 “这……”柳素下意识间竟看向了董策! “这时候你能不能别看我啊?”董策一见到柳素的目光,就知道不妙了! 果然,看到柳素居然望向另一边,吕箫箫跟着望去,顿时,一张如小童般精致小脸瞬间挤成一团! “这小子谁啊?”吕箫箫说完,不等董策有何反应呢,他自己突然瞳孔一缩,紧接着就有些紧张了了,董策也不知他紧张什么,但他知道,这小子的眼神中带有慌张! 董策笑了,笑容很淡,却意味深长,令人琢磨不透。 “小子董策!”一听董策这话,吕箫箫还没什么反应,两边,柳素和曹洛蓉都是笑了起来,前者是抿嘴偷笑,而后者直接哈哈大笑道:“一个高过六尺的,对一个矮于五尺的自称小子,真够讽刺!” 虽说堂堂七尺男儿,但那是很早以前了,宁朝一尺足有三十厘米,董策量过自己至少有一米八五左右的个头,自然超六尺,而吕箫箫,还不到一米五呢,这样的男子真是小巧可爱。 “你……你说什么啊,哼!”吕箫箫先是指着曹洛蓉,但却不敢发作,等看向董策时,更不知处于什么目的,只是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我看,还是由吕公子带路吧,这时日也不早了,再拖下去恐怕天都黑了。”董策提议道。 一听董策这话,那吕箫箫顿时来了精神,笑道:“对对,这位兄台说的极是,时日不早了,柳娘子我们还是快上路吧!” 柳素见董策都这样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曹洛蓉不是也在吗,有这位彪悍的邻家姐姐,柳素还真不怕被吕箫箫吃了。 “好吧,那我们快些上路吧。”柳素说完,便冲着吕箫箫欠身一礼,这才上了董策马车,而曹洛蓉是赶紧跟上,最后留下董策和吕箫箫大眼瞪小眼。 “看什么?”吕箫箫昂起头傲气道。 “你是自己安排马车,还是坐我的车?”董策问道。 “当然是我……”说到这,吕箫箫突然一愣,而后道:“我能坐进去?” 董策一笑,道:“若换了一个我这样的,自然不成了,不过你嘛,应该不成问题!” “真的?”吕箫箫搓着手兴奋道。 “废话,再不上车我可走了!”董策说完,先一步坐到车上。 “哎哎哎,来啦,我来啦,嘿嘿!”吕箫箫无比兴奋的与身后一名门丁嘀咕几句,随后叫喊着跟在董策后面上了车。 这一上来,吕箫箫更加兴奋了,心目中的完美女神就坐在他对面,相隔不过一尺距离,而且两者的脚几乎都快贴在一起了! 柳素只是低头抚摸这怀中小老虎,似乎根本不在意,而曹洛蓉则有些不悦的瞪了董策一眼,随后冷视吕箫箫道:“你给我注意点,要是碰着柳妹妹半根毫毛,小心我找你爹喝酒!” “啊,别别别,我岂会侵犯了柳娘子啊,放心吧!”吕箫箫一听曹洛蓉要找他爹喝酒,立即就吓得脸色一白! 以前的士族和寒门简直是两个世界,士族耻于与寒门同坐,其中鄙视歧视的意味重的可怕,但是到了宁朝,这种恶习已经淡化,甚至消失,除了通婚要慎重外,普通的交友已经少有门第之见了。 当然,这还是限于士族与寒门之间,而且宁朝寒门可不是一些人理解的贫寒啊!他们除了身份比士族低微外,绝对不算穷,反而是家落宅院,出门有车,每天大鱼大肉都不成问题,特别因前朝寒门出生公孙甫,一路高升为国相之后,寒门到了如今宁朝已然成为一种雅称! 而董策这等商贩只是属于庶民,在士族眼里照样被鄙视,不过人家吕箫箫为何与美人套近乎,自然不会在乎这些,但他却没想到,这一趟走过后,他竟沦为董策的小弟!被不知多少士族子弟讽刺,但他不仅不恼,反而十分得意,并随着董策一路水涨船高,他也渐渐受人敬仰,被人爱戴,当然这是后话。 说是到猎户家,可除了吕箫箫,谁也没想到竟来到了西郊,而且一路未停,向着太湖而去! “不是应该是去山岭吗?怎么到太湖来了?”柳素有些担忧的蹙眉道。 曹洛蓉面无表情的扫了吕箫箫一眼,吓得这家伙浑身一颤,赶紧道:“柳娘子有所不知,这山猫是我前天从太湖西岸回来时,看到一个小孩抱着玩,我当时见这山猫奇特,又想起柳娘子喜欢这些小家伙,故而特意买了下来!” “什么!”莫说柳素了,连董策都被惊了一下。 “放心,我在太湖有小楼船在,而且我也派人通知了柳府与曹府,想必柳老先生知道柳娘子是与曹娘子是一同来的,定然不会操心吧,所以大家就当游一趟太湖如何?”吕箫箫笑道。 “你不是从猎户手里买来的?”董策突然问道。 “我哪知道他是不是猎户啊,不过这种山猫一般只有猎户才能弄到吧,所以我就干脆和柳娘子说是猎户了。”吕箫箫摇头道。 “那你去过那人家里,可有看到弓箭或者兽皮?”董策皱眉道。 “那里就一贩鱼的地方,哪来什么弓箭兽皮啊,渔网钓竿倒是不少。”吕箫箫随口便道。 “这就奇怪了!”董策眉头不禁皱起。 “董公子,你在担心什么?”柳素可是知道一些情况的,故此没有吕箫箫这般轻松。 “担心谈不上,只是疑惑这渔夫那里弄来的小家伙啊?”董策十分疑惑道。 “谁知道呢,反正过去了就知道了嘛,现在想这些干什么。”吕箫箫更无所谓道。 董策想想也是,现在怎么猜也都徒劳,反正过去一问便知。 第三十五章 祸害死他 景色宜人的太湖东岸处,建了一座庄园,此庄名为吕庄,瞧其名讳,还有谁不知道这是姑苏府士族大家,吕家的庄园呢。 吕庄虽建在沿岸,却凿了一条百丈长的人工河流从太湖直通庄内,给予庄内游船通行,除此之外,庄内还设有琼楼宝塔,其中园林也是甚为美观,叫人流连忘返。 “士族果然财大气粗!”董策一袭亘古不变的白袍黑衣,站在吕庄塔楼上吹着秋风,看着下方的景色思索这什么。 董策不远处的观景阳台上,柳素抱着小老虎,目光看着太湖,嘴里却说道:“原来还出了这等事,如此不正好附了姐姐的心意吗?” 曹洛蓉一身软骨头趴在阳台上,有气无力道:“以前我肯定高兴,但如今……真叫人可笑的发现,旁观者清的真谛!” 柳素微微一笑,收回目光看向怀中的小老虎,轻轻抚摸它的背脊道:“看来叶惜泽在姐姐心目中,又掉价了!” “早掉没了。”曹洛蓉微微一笑,又道:“以前我的确十分欣赏他,仰慕他的才华,爱慕他的风采,认为他是风度翩翩的真君子,想着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曹洛蓉说到这,突然话锋一转,颇为讽刺道:“然而,在我为了他选择堕落,逃避婚约的这段时间里,我却只能看到他的虚伪!” 柳素不由一呆,郁闷道:“叶惜泽从未虚伪过吧。” “非也!”曹洛蓉摇头道:“别的不提,就拿如今江南的灾事来说,他从一开始就说要救济灾民,这个口号喊了两个月了,可你见过他做了什么实事吗?” 柳素闻言眉头一皱,想了许久,最后摇头道:“似乎还真没有,不过,昨日他……” 不等柳素说完,曹洛蓉便嗤笑道:“细雨缤纷图是吧,那是他爹的,由不得他决定!” “……”柳素无语了。 曹洛蓉则饶有兴致的继续道:“倘若事后有人用此事针对他,他肯定又是那番话,他与他爹争论至今,并保证此后还会争下去,不把细雨缤纷图卖掉赈灾,他叶惜泽誓不罢休,最后,赢得大家的喝彩,真恶心。” “唉!”柳素幽幽一叹,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姐姐你这样……”柳素顿了顿,始终还是忍不住劝慰道:“如此门缝观人,怕是终生嫁不出去了!” “说什么鬼话呢,你这丫头。”曹洛蓉说着,突然冲着另一个阳台努努嘴,悄声道:“我的夫婿不就在那吗!” “啊!”柳素愕然,思绪一时间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曹洛蓉突然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得意昂昂道:“那家伙居然敢和我斗,哼哼哼!” 柳素汗颜! 这位姐姐居然就为了斗一时之气,而误了终身……不,这词或许不能用在他们身上,柳素和董策虽然接触太短,看不到缺点,可也看不到所有优点,如今还是两说。 只是,曹洛蓉嫁给一个不喜欢,反而十分厌恶的男人,这结果……柳素实在是不敢想象,太激烈了! “小素,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感到有时候活着好没意思?”曹洛蓉突然说出这句话,让柳素浑身一震,她看着曹洛蓉许久也没应出一声。 曹洛蓉仰望白云,目光却是涣散的,轻轻一笑,却是笑得很苍白,很无力。 “如今我早已想好,嫁谁不是嫁?嫁给一个不喜欢不讨厌的男人,那多没意思,但嫁一个讨厌的男人,你等着看我曹洛蓉怎么祸害死他!” 董策突然感觉一阵心凉,这凉意来的莫名其妙,来得突然,凉得他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这塔楼怎么阴风阵阵的,不会有人在这里跳过楼吧?”董策拉拉衣襟,远离了阳台几步,把目光落在塔楼里的壁画上,正观赏着这年头壁画的画工与韵味,突然,腾腾腾的上楼上传来,不一会儿,小巧如小猴的吕箫箫蹦跳着跑上来,兴奋叫道:“楼船准备好了,柳娘子,我们上床……哦不,上船吧!”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风势也不大,正是出游的最好时机。 吕箫箫的楼船其实很小,但装饰绝对不简单,而且换句话说,在董策看来这就是后现代的游艇,不是什么人都能玩得起的! 当曹洛蓉与柳素先一步进入船楼中,董策突然一手揽过吕箫箫,放慢脚步,低声道:“先去一趟西山。” “去西山干嘛啊?”吕箫箫好奇道。 “你可真笨啊,你不想顺着道,与柳娘子来一趟小岛漫游吗?要知道,西山风景宜人,鸟语花香,在那种环境下,女人的心情是特别奔放的,防备心也特别的弱,容易上手!” 吕箫箫一开始听到董策说他笨,怒火瞬间就直往脑门窜啊,但再一听后面的话,我的天啊,我可真笨啊!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啊,董公子,哦不对,董大哥,一看你就是花丛老手,能否指点一二?” 董策那双狐眸金光一闪,傲然道:“那是,哥我什么女人没玩过,类似柳娘子这类的,我都过手七八个了,普通美人更不在话下,现在食之如嚼蜡,没办法,如今只能玩玩高难度了,但是……唉,曹洛蓉算高吧,她什么德行不用我说了,现在还不是乖乖的任我鞭笞,你看他在哥面前敢说一个不字吗?咳,高手寂寞啊!” 吕箫箫瞬间一脸崇敬的仰目董策,拱手拜道:“大哥,不,师傅!您可一定要收我为徒啊!” 由不得吕箫箫不信,实乃曹洛蓉实在太高,高到让吕箫箫望尘莫及,曾经就在想,这种女人当世谁敢要?谁有能降服?然而,今天见到曹洛蓉,一扫往日醉醺醺的模样,打扮得亭亭玉立,并在董策面前,那叫一个规矩! 种种迹象表明,此妖孽必是被董策收服了!这让吕箫箫如何不佩服? “既然你都叫我师傅了,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你为徒,不过,能否抱得美人归,就要看你习得我几层功力了!”董策的笑容是充满了奸计得逞啊! “徒儿尊听教诲!”吕箫箫顿时一副恭敬状,不过拜了以后,突然想到什么,不由小脸一红道:“对了师傅啊,徒儿还有一事求您!” 董策一愣,问道:“什么事,说说看。” “就是师傅你做的下联,被徒儿在汇贤庄里,说成自己的了!”吕箫箫说完,还一脸胆怯的斜瞥董策。 “这……”董策不由一愣,这才明白为何这小子看自己总是一副慌张的摸样了,他苦笑一声道:“这算什么,没事,我保证不告诉她们便是。” “那多谢师傅了。”吕箫箫闻言大喜,旋即又搓着手兴奋道:“那……那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传授徒儿采花之术啊?” 董策白眼一翻,没好气道:“你若一直是这副样子,我看柳娘子你这辈子都别指望了!” “啊!”吕箫箫傻眼了,他感觉他样子没问题啊,虽然矮小了点,可长相绝对是上得了台面的。 也的确,吕箫箫长得真不懒,大眼,高鼻,小薄嘴,印在瓜子脸上,怎么看,都感觉十分可爱,多好的美少年啊,可惜,他会错意了! 董策为了自己的大业,也只能耐着性子与他解释了。 “我说的不是相貌,而是气质。” “我感觉我气质没问题啊。”吕箫箫更不解了。 “问题大了,你现在落在别人眼中,整一流氓。” “啊!”吕箫箫傻眼了,苦着脸道:“可是我家里人都说,我这叫真性情!” “那我劝你回去,把他们都揍一顿,什么家人,害人吧!”董策说着,又没好气道:“男人本色,不色不男人,但也要看场合与地方,如果在床上,你这种性情自然是用对了,否则那是对女性的不尊重,但在外面,需要注意形象,特别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先敬而远之,细心观察,知道她的喜好与性格后,再循序渐进,比如你送的山猫,这就做得很对,但是,之前你一从家里出来,就往人家柳娘子身上扑,这同等于把送山猫给柳娘子的好印象,全败了!” 董策双手一摊,看着一脸恍然大悟的吕箫箫,不等他开口呢,董策继续道:“知道了吧,那就赶紧去吩咐船工,咱们先去西山!” 对付吕箫箫这种智商余额明显不足的小家伙,董策自然是手到擒来,只需一番口舌便让吕箫箫奉他为尊。 楼船出了吕庄河道后,果然开始偏向了洞庭西山,不过船中的二女自然不知,即便知道,现在也由不得她们选择了。 “柳娘子,这是给小猫的羊乳。”吕箫箫将铜壶放到柳素身前的案几上,而后十分别扭的装出一副平静姿态,退后两步转身走到自己的坐席坐好。 柳素看到吕箫箫这番举动,有些愣神,而后抿嘴一笑道:“多谢吕公子。” “咳,不谢不谢,你和我……”说到这,吕箫箫突然察觉一旁董策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不由正了正坐姿,轻咳一声道:“既然柳娘子上了吕某的船,那自然就是吕某的客人,这点小事无需客气,柳娘子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便是,吕某一应满足。” 柳素更是有些意外,一时间竟无法适应,愣了半响,突然感觉有些失礼,赶紧回道:“素儿再次谢过吕公子,这一路或许有许多琐事要仰仗吕公子帮忙了,还望吕公子莫要嫌弃。” “我哪里会嫌……”吕箫箫何时被柳素如此对待过啊,一时间是心花怒放,这本性正准备暴露呢,突然听到董策咳嗽一声,吓得他赶紧又坐直身体,恢复平静点头道:“放心吧,这一路我有万事皆宜!” 柳素自然又一番道谢,而一旁,曹洛蓉则是冷眼旁观,她可不是柳素这种凡事都往好了想的女人,岂会看不出其中道道啊。 眉梢一挑,曹洛蓉冷不丁的就来了一句:“策郎啊,你可别把人家一个天真的孩子给带坏了!” 柳素和吕箫箫听后均愣住了! 大宁朝的称呼,郎可以随便用,但名加郎则不能乱用了,只有正妻用来称呼丈夫,而外人只能用董郎,或者用职位称之,比如董元昌若到了衙门,就有很多人叫他府议郎或董议郎。 故此,这句话放到后现代,就是老公啊,你可别把人带环啊! 第三十六章 未来 吕箫箫不自觉狠狠吞了口唾沫,而知道曹洛蓉与董策有矛盾的柳素,也是惊讶万分,她没想到曹洛蓉真敢说到做到!这事若不成,传出去你名节何在?但转念一想,柳素又感觉这位曹姐姐似乎也没什么名节可败了吧? 董策来到这朝代时日可不断了,岂会听不出曹洛蓉什么意思。 他淡淡一笑,顺口便道:“是啊,夫人说的极是,不过我也只是试试,看看效果如何,若带坏了也就算了,也没咱家什么事,可若带好了,以后用在咱们儿女身上不是少去许多烦恼吗!” 曹洛蓉哀怨一笑,凄美万分,愁苦道:“你还知道儿女啊,我只怕儿女还没出世,你就在青楼里被掏空了身子啊!” 董策仰头一叹,痛彻神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不过逢场作戏,如过眼云烟,而你,在我心目之中,你的地位是不可动摇,更无法取代,你我的相遇,在你看来或许是一篇愚蠢的故事,倒霉的故事,荒唐的故事,但对我而言,这篇故事中的每一个字符,一笔一划,如天降的甘霖,点点滴滴散落大地,汇集成溪,溪聚成河,以波涛汹涌之姿,万马奔腾之势冲向大海,而此海,乃为夫脑海,更是心海!” 董策越说越激昂,在攀升顶点之后,突然又是一坠,直接堕入无底深渊,垂头丧气道:“如此孰轻孰重自见分晓,多说也无益,但我还想告诉你,夫人啊,爱一个人不是说,更非做,而在心,你心里无我,那才是最残忍的,呵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我不找其她女人,难道叫我逼你?前者只是一场交易,而后者则是一种伤害,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希望你能明白!” 这一幕,看得柳素与吕箫箫都彻底傻了,前者是怎么也没想到,董策一席话竟这般的透彻心扉,加之神态之哀伤,表情之凄苦,若非事先她就知道董策对曹洛蓉毫无感情,否则她绝对当真了! 而后者,吕箫箫那对师傅的佩服,简直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连**的借口都被师傅说得如此凄美哀伤与动情,我得好好学学! 董策一脸的哀伤转瞬即逝,恢复了从容镇定,浅笑抬眼看向曹洛蓉,想看看她用台词演下去,更希望他能明白,自己话中的深意,但谁知道,这一望去,竟见曹洛蓉呆呆的跪坐在那,眼神涣散,怕是早已神游天外了! “这丫头怎么了?”董策愣了愣,而后提高音调道:“曹娘子,你不会入戏太深,无法自拔了吧?” 听到董策的话,曹洛蓉猛然惊醒,立即就白了董策一眼,撇撇嘴道:“油嘴滑舌。” 柳素闻言抿嘴一笑,知道这位姐姐是败下阵来了,更让她明白,为什么今天的姐姐会和以往不同了,原来是遇到克星了啊! “姐姐你嫁过去不是去祸害人啊,而是自己往坑里跳啊!”柳素心中暗叹一声,她对董策的评价又上一层,毕竟能压着曹洛蓉的人,她柳素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呢! 普通男子在这种情况下,早已是尴尬的无法作答了。 即便是真实情况,倘若被妻子得知去了青楼,不是不解释,就是想方设法掩饰,各种借口的层出不穷,死活不承认,而董策,不仅承认,还似真似假的点醒了曹洛蓉,既然你不喜欢我,何苦为难自己?倘若执意强求,这番话便是日后我两的真实写照! 船楼一荡一进,船内突然陷入了沉静,柳素在为曹洛蓉揪心片刻,便逗弄起小老虎,而董策瞬间便把思绪放到生意上,至于吕箫箫,则是回味师傅方才的凄美之语,细细琢磨,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用得上! 而曹洛蓉,虽然从天外神游回来了,却依旧呆呆的坐着,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福突然从甲板进入楼中,立即就被里面宁静的氛围给吓得脖子一缩,小心翼翼的来到董策身边,蹲下悄声道:“少公子,西山到了。” “怎么快。”董策愣了愣,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这才发现竟然都到黄昏了! “西山!”柳素闻言一呆,道:“不是去西岸吗,怎么来西山了?” “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在去吧。”董策提议道。 “嗯,如此也好,在船上休息的确难以习惯。”柳素没有多想,这可喜坏了吕箫箫啊。 董策上辈子来过洞庭西山,不过现在看到的洞庭西山和前世所见的几乎是两个样,现在这里不是一般的荒,基本上看不到多少建筑,只有眼前一处歇脚的小码头。 “七公子!” “七公子……” 董策一行人下了船后,沿路几乎遇一个人,就朝着吕箫箫恭敬施礼,看得董策这只老狐狸眼中金光一闪! 吕箫箫领着众人出了码头后,回身介绍道:“从左边走,有我们吕家的果园,可惜没有熟果,不过景色很不错,而右边走,也是我们吕家的太湖楼,今夜我们就在那里歇脚,现在柳娘子你们是想先去太湖楼休息呢?还是到果园游玩一番啊?” “现在天色将黑,我们还是去太湖楼休息吧,等明日一早,再到果园看看也好。”柳素说完看向董策,至于好姐妹曹洛蓉,现在她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干脆也就忽略了。 董策点点头没有拒绝,先去哪他根本不在乎,他现在正盘算着吕箫箫能给他带来多少便利! 董策是怎么也没想到,会结识到吕箫箫这种二愣子,更想不到,西山竟是吕家的地盘,如果他在这里要一块地种植碧螺春,这吕箫箫肯定能起到一些作用,只是他蠢不代表他家人也蠢,若董策给予吕箫箫的好处不大,吕家人必然知道自己把吕箫箫当猴耍,可如果太大他董策也没赚头啊。 正权衡利弊之时,突然董策耳边传来柳福的声音:“少公子,少公子……少公子你怎么了?” “啊?”董策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柳福,皱眉道:“何事?” “大家都等着您用餐呢!”柳福红着脸说道。 “啊?用……用餐?”董策又是一愣,但等他注意到眼前一桌佳肴与盯着自己的曹洛蓉三人,这才醒悟过来,苦笑道:“等我干什么,快吃吧。” “师傅,你在想什么呢?”吕箫箫好奇道。 柳素闻言一愣,暗想这董策什么时候成了吕箫箫的师傅了? 而不知何时恢复过来的曹洛蓉,却嗤笑一声道:“物以类聚!” “这丫头就没一句好话?”董策郁闷想完,冲吕箫箫一笑,在把目光落在曹洛蓉身上,道:“也没什么,就是想着和曹娘子生孩子的问题。” “噗!”柳素突然捂住嘴巴,这笑忍得身体都颤抖了。 吕箫箫则是一副很认真的表情道:“原来如此,师傅和师娘果然非常人也,难怪你们同时发呆,又几乎同时醒来,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交?我得学习学习!” “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董策白了吕箫箫一眼,看向已经黑着脸的曹洛蓉,苦笑一声,道:“其实你我只要齐心,说服你祖母绝非问题。” 曹洛蓉深吸一口气,直视董策冷笑道:“在船上的时,策郎还说人家在你心中是不可取代的,怎么,现在为何不想我嫁给你?是你真为我好,还是你在害怕?是啊,一个不知廉耻,醉宿街头的女人,谁敢娶进家门?但是,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不用娶我也能得到我,你只要养我,我便是你的,如此你也不答应吗?” “你把男人当成什么了?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董策摇头一笑,没有否认又道:“是啊,我的确怕,你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一个让任何男人见到都会怦然心动的女子,可你也是个有太多致命缺点的女孩,我不否认这些男人也包括我,如果我们成婚,的确如你所言,被人嘲笑一世,不仅我们,还有我们将来的孩子,他们将活在悠悠众口下,天天听着别人说他们的娘不知廉耻,说他们的爹是个傻子,娶了一个丢尽家族颜面的街头醉妇!” 说到这,董策拿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神色中,带着强烈的向往说道:“但是,我更不可能包养你,因为有一句话说得好,婚姻就是坟墓,结婚时我们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一对新人,一个撑起家的男人,一个会持家的女人,一对为子女负责任的父母,他们相互扶持,养育儿女,看儿女成家立业,看着初生孙儿的天真笑容,看着对方不知何时布满头的苍苍白发,道道岁痕,却仍能扶持共进,相视一笑,此生再无所求!” 董策脸上神往之色一收,直视曹洛蓉慎重道:“这才是我要的未来,可这一切,都要和现在的我们诀别,走出这一方堕落天地,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相互扶持,慢慢磨合,同进退,如果你能明白,你做好陪我一起死的准备了吗?” 第三十七章 生意 曹洛蓉只感觉胸膛似乎有无数的热气灌入,让她的心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膨胀,久久无法散去,直至一声咳嗽才打破宁静,也不知她是不是为了掩饰尴尬,慌张的伸手抓住酒杯便往嘴里灌了一口,却被这口烈酒直接破喉,呛得她剧烈的咳了几声。 一旁,柳素赶紧轻抚曹洛蓉的背部,对于这位姐姐此刻什么心情,柳素不知道,但就她而言,刚才她感觉自己心跳都快停止了! 董策的话让柳素忘记了他在开玩笑,因为她也陷入董策描述的未来憧憬中,并险些就想代替曹洛蓉说上一句:“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高啊,师傅实在是太高了,连我这男人都差点顶不住了!”吕箫箫感觉这样下去,他非要爱上师傅不可。 当曹洛蓉停止咳嗽,坐直身子时,红扑扑的脸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酒呛的,她没看董策一眼,目光闪烁落在桌面,尴尬的小声道:“你就不能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吗?现在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卧槽,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董策愕然道。 “我没别的意思啊?”曹洛蓉急忙摇摇头,而目光依旧没看董策,俏脸更红,声音更低道:“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大胆!” 董策眉头一皱,他更没想到,这一番调戏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他又怎知,古人的承受力在某些方面远不及现代人,这种话放到后现代,连一个小萝莉都骗不到,甚至很可能被人当成****,但在这里,其杀伤力不亚于哈雷彗星撞地球啊! “你没事吧?”董策看着曹洛蓉皱眉道。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你看。”曹洛蓉冲董策卖萌一笑,但眼睛压根就没看董策一眼。 “这叫没事?”董策眉梢一挑,暗道糟糕,他似乎忘了,曹洛蓉不过十七八岁,都没被社会摧残过,那自甘堕落的表现也自然是营造出来的了,十有**是为了哪个小子,想逼董家退婚,如此她也不用和娘家翻脸了。 不是董策后知后觉,其实一开始他就有这种想法,但接触曹洛蓉后,发现此女表现得十分随意,得知自己是来退婚的也没有高兴,很明显,她根本不在乎嫁不嫁。 但是,这不能证明她的内心不愉悦,只能说她藏得很深,如此一来,只要自己真不想娶她,那只能和曹家撕破脸皮了! 而曹洛蓉只是折损了一些名声,便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还不用和娘家闹矛盾,简直是一举两得。 只是谁也没想到,此刻事态急转,曹洛蓉似乎把董策的话当真了,在他面前居然知道羞耻了,这种情况真不妙,因为在感情上,董策成了第三者! “听师傅一席话,我是豁然开朗啊,徒儿敬你一杯!”吕箫箫打破了短暂的宁静,拿起酒杯朝向董策。 董策端起酒杯与之对饮,之后又看了一眼正低头剥虾壳的曹洛蓉,想了一下,道:“曹娘子,你别当真啊!” “什么当真?”曹洛蓉抬起头,看了董策一眼后,便低头继续剥虾壳。 董策可不管曹洛蓉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再次道:“当然是我刚才的话,也包括船上说的,甚至我和你说的所有话,希望你当玩笑听听罢了,千万别当真!” “呵,我还当什么事呢。”曹洛蓉嗤笑一声,顺手把虾仁往嘴里一抛,津津有味的咀嚼几下,顿时恢复到了以往的样子,拿起丝帕擦擦手,冲董策嫣然一笑,道:“你别自作多情了,傻子才当真呢!” 董策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曹洛蓉把他的话当真的,然后某一天,一傻小子跳出来,朝他蠢到家的来一句:“你丫还我蓉儿!” 这事董策上辈子还真遇过,那傻小子还把他家的墙壁与大门用油漆写满了诋毁咒骂他脏字,弄得整个小区的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而起因只是几句开玩笑的调戏话,况且还是那女孩先惹得董策,并且董策连她一根毫毛都没碰过,你说冤不冤啊? 一顿饭在无语中渡过,吃饱之后董策称有事和吕箫箫商讨,便拉着他走出太湖楼。 “师傅啊,是不是准备传授徒儿采花之术啦?”吕箫箫兴奋道。 “我方才不是传授了吗,难道你没看到?”董策反问道。 “啊?传授了?莫非……”吕箫箫说到这,顿时恍然大悟,是啊,今天师傅不就是表演了一番吗,自己都还没琢磨透呢,的确急不得! “那师傅你叫我出来所为何事啊?徒儿还准备邀柳娘子一同游夜湖呢!”吕箫箫好奇道。 董策扫了一眼西山风景,问道:“这片西山,是不是你们吕家的?” “对啊,怎么了?”吕箫箫好奇道。 “果然啊!”董策心里暗道一句,面上道:“有没有兴趣和师傅一起做生意?” “做生意?什么生意啊?”吕箫箫更加好奇了。 “当然是赚钱的生意了!”董策神秘一笑。 “能赚多少?”吕箫箫顿时来了兴趣。 董策竖起一巴掌道:“如果我们五五分成,我可以保证前五年里,你每年平均收入不下千贯!” “什么,一年不下千贯!我一个月的零花不过十贯而已,师傅,你不是在骗我吧!”吕箫箫明显有些不信了。 “既然你不信那就算了,我只能另找合作者了,不过希望你把这主事人解释给我,也省得我去拜门了。”董策一脸遗憾道。 “别啊,不是徒儿不信,只是师傅也没说明白,到底要做什么啊?”吕箫箫苦着脸道。 董策没有丝毫隐瞒道:“一种全新的茶叶,其价格几乎与黄金对等!” 吕箫箫的瞳孔一缩,满眼金星道:“请师傅细细道来!” 董策嘴角一咧,狭长的双眸微微一眯,犹如一只奸计得逞的老狐狸! 当夜,太湖楼从跑堂小二到厨房洗碗的,无一例外,全被吕箫箫派去山里寻找一种茶树。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天色才刚黑,便有人将一株小茶树回到太湖楼。 其实这种茶树对太湖楼的员工真不陌生,甚至有些人就用这种茶叶泡过茶,不过正如董策了解那般,他们只是现采现泡,一年到头也就那几天尝尝鲜。 吕箫箫看着全部回来的员工,虽然他身材矮小,却仍能摆出一副威风凛凛做派,插腰道:“把这茶树的样记清楚了,明儿个召集园丁来,没事的就和他们共同上山寻找此茶树,随后统统给我移植到果园南侧的那片草地上,听明白了吗?” “我等明白是明白,不过还有一点想询问七公子。”太湖楼的管事李华上前一步道。 “什么事?”吕箫箫皱眉道。 “这事情用不用通报给老爷啊?”李华问道。 “当然,你就跟我爹说,我现在准备和人做生意了,用他一块地建茶园,详细的我回头会跟他解释的。”吕箫箫没好气道。 “小人知道了。”李华松了一口气,他可真怕七公子是瞒着老爷瞎折腾,那事后老爷要知道了,还不得把他给劈了! 吕家虽是士族,但也不可能人人当官,族中会经商的不在少数,正巧,吕箫箫的老爹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吕家投入这一片产业的掌舵人,所以董策才直接把吕箫箫拉下水,并开出五成的优厚待遇,为的就是避免被他们一脚踢开! 初秋的太湖夜风很是轻柔凉爽,沐过浴后的曹洛蓉坐在窗前,迎风梳理着满含潮气的秀发。 “想什么呢?是不是你的策郎啊?”柳素调笑着走到曹洛蓉身后。 “胡说什么呢。”曹洛蓉头也不回,不满的嘀咕道:“你真以为我会看上他,告诉你柳妹妹,信什么都不要信男人那张嘴!” “那姐姐今天为何如此反常?”柳素笑容更浓。 曹洛蓉摇头一叹,道:“虽说他的话不能信,但的确很触动人心,让我想到了曾经的许多心事!” “口是心非!”柳素哪里会信啊,你曹洛蓉如果没半点动心,你用得着逃避董策的目光吗? “唉,看来说什么你都不信了。”曹洛蓉一脸无奈道。 “做贼心虚。”柳素笑道。 “你……”曹洛蓉突然一转身,朝着柳素道:“你这妮子何时变成长舌妇了,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来啊来啊,我有小花在,你敢来我就让小花咬你哦。”柳素双手托起小老虎,把它当盾牌使用。 “一只牙都没长齐猫崽子我岂会害怕,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曹洛蓉往旁边一跃,接着便扑向柳素,柳素闪避不及,娇呼一声,两女瞬间撞作一团,倒在地席滚来滚去,挠痒四十八手齐齐使出,娇声笑语响彻屋中,可怜的小老虎被她们架在中间都快窒息了。 隔壁的屋中,身着睡衣的吕箫箫趴在木墙上,耳朵贴着墙皮,表情是千变万化啊! “我说小七啊,你要真想女人,就去青楼吧,在这里听墙有意思?”吕箫箫身后的床榻上,董策正躺在上面,看着一本名为《公孙名相》的当世名书。 “师傅啊,今天听你一席话后,我感觉那就是徒儿想要的,徒儿若能与柳娘子踏入婚姻的坟墓,重生成一对新人共白头,此生也再无所求了!自然也用不着那些庸脂俗粉,你说是不是。”吕箫箫说到这,正准备爬上董策的床呢,立即惹得董策不满道:“你不是说来我房里听墙吗,怎么现在爬我床了?” “哎呀,徒儿为了早日赢得柳娘子芳心,自然要与师傅多套套近乎嘛,您就别拒绝徒儿了嘛。”说着,这家伙抬脚就想上来。 董策立即把脸一板,冷声道:“你要上来了,咱俩可就断绝关系了!” “别啊!”吕箫箫立即慌了,苦着脸退后一步,不悦道:“师傅可真小气,你又不是娘们,怕什么啊。” “都什么年代了,两大男人还挤一窝,不知道会传出闲话啊!”董策也不管吕箫箫听没听得懂,说罢挥手道:“去去去,回你房去。” 吕箫箫把嘴一扁,很是失望的离开了。 第三十八章 执拗 翌日一早,董策抓起黑外衣边走边穿,行出门时,正巧隔壁房门也开了,不一会儿,曹洛蓉打着哈欠大步而出,似乎有所察觉,扭头斜瞥董策一眼,不屑一哼,大摇大摆径直下楼。 “董公子,早啊。”柳素抱着小老虎缓步走出,见到董策后急忙欠身一礼。 “早。”董策点点头,与柳素一同往楼下走去。 “柳娘子,或许我的话很无情,但我不得不告诉你,即便它能回母虎身边长大,未来不是成为一害,便是被人扒了皮!”董策忽然道。 柳素闻言一叹,轻轻抚摸小老虎的背脊,哀伤道:“每每想起它凄惨的身世,素儿的心就宛如被人狠狠划了一刀,但素儿很清楚,无论是人,还是兽,作为母亲,谁舍得与自己孩儿分离呢?而孩子若不能在母亲呵护下长大,此生又有何可恋啊?” 董策闻听此言,脸上竟流露一丝自嘲的冷笑,但也只是一闪即逝,道:“若母虎死了,你真要养它?别忘了,你终有一日要嫁人的,你夫婿家能接受你带着一头老虎过门吗?” “唉……”柳素轻轻一叹,看向董策道:“可是我总不能看着它自生自灭吧!” “你丫的怎么这么笨啊!”董策心里暗骂一声,也不想与柳素打太极了,自告奋勇道:“不是还有我吗!” “啊!”柳素一呆,而后诧异道:“董公子是说,你能修养小花?” “吆喝,连名字都取上了!”董策暗笑一句,面上点头道:“难道柳娘子还能找出更合适的人选吗?” 柳素立即陷入了沉思,直到两人来到太湖楼大堂时,柳素才看向董策道:“的确,除了董公子,素儿想不到更好的人选了,但素儿更希望小花能与它母亲团聚。” 看着柳素坚定的神色,董策也不好说什么。 当四人齐聚一堂,用过早点后,吕箫箫便提议到果园游玩一番,众人也都没拒绝。 如今的洞庭西山的确有点荒,毕竟这年头的旅游业能有多发达,而且太湖楼还在建设中,在董策看来,光是太湖楼附近要完全开发,至少也过去三五年了,不是说这年头的人不求效率,而是很盲目,或许他们老板还没完全考虑好要打造一个什么样的旅游区。 董策虽看出问题,却懒得插手,又不是自己投钱,何必自找罪受呢。 吕家的果园范围极大,从山底到山上,种植的果树品种也很多,不过现在却没有一个成熟的! 但不得不说,景色的确是不错,连一开始就嫌麻烦的曹洛蓉,此刻都沉静在美景中。 董策不知何时与三人分开,在太湖楼的管事李华带领下,穿过了一片银杏林来到一片空旷的山脚草地上。 “董大师,这里便是小的提到的空地,您看满意吗?”李华昨夜就知道董策乃是吕箫箫的师傅,在称呼上自然不敢怠慢。 董策目扫一圈,满意的点点头道:“不错,虽然地小了点,不过现在茶树的量也不是很多。”董策说着,伸手指着从山脚沿着银杏林一路过来,说道:“移植好茶树后,记住,把这一圈围上篱笆,再种植一些藤蔓荆棘阻挡,因为以后这里面要经常除草,先区分开来方便打理。” “小人明白。”李华点点头,突然看向董策陪着笑问道:“董大师,您准备种的茶树小人也清楚,这两年开春时,小人就用其泡过,的确是芳香怡人,但很可惜,小人前年采了一些晒干,还不到一个月能呢,几乎是淡而无味了,而去年又弄了点给蒸茶的师傅,结果制作出来的茶饼也是差强人意,不知董大师有何妙招呢?” 李华说到最后,赶紧补充一句道:“当然,小人岂敢打探董大师的秘法,只是想知道董大师能否让这茶叶的味保存下来?” 董策淡淡一笑道:“若是没有,我费这么大功夫干什么!” 李华一听就明白了,眼睁睁转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说。 不是李华眼红茶园,毕竟这可是吕家的产业,岂是他一个庶民可以插手的,但是他若能接任茶园管事,便有很大机会,升为整个西山的大管事! 如今吕家放在西山的管事有四人,分别在太湖楼、码头、果园和渔场,但谁都知道,这只是起步,一旦吕家全力发展西山,那么必然需要一名总管,倘若自己能先一步身皆两职,那提升总管的几率自然最大了。 明白这一点,李华的心怎能不热啊! 可是他也很明白,他对种植一窍不通,倘若不争取一下,十有**要落在果园管事头上。 看着李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董策笑了,他岂会看不出这家伙心里那点儿道道,若在前世,董策理都不会理,他选人信奉术业有专攻,然而,放到这种环境下,自己则不得不考虑了,若拉李华一把,他绝对是尽心尽力提自己说话,而吕箫箫也不是孤军奋战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董策先一步开口,看向李管事道:“不过,李管事对耕种可是一窍不通啊,但是,为了确保茶树能妥善种植好,没有你李管事也是不成,这样吧,我回头和小七说说,让你暂代茶园管事一职,不过我可先告诉你,种植方面你就别管了,你只要督促茶园建设,两个月内我要看到成果,倘若没有任何问题,才正是提拔你为茶园管事,你可有异议?” 李华闻言大喜道:“小的岂会有异议啊,您放心,小的一定帮大师督促好茶园建设!” 虽说这茶园都还没有得到吕家允许,人家给不给你建都是两说呢,可董策却十分笃定,因为没人不爱钱,哪怕他再有钱。 “少公子,吕公子说准备上船了。”柳福来到董策身后提醒道。 董策不由大感麻烦,他陪柳素来无非是想得到小老虎,却没想到还要渡湖,而且柳素此女十分执拗,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若非他的好心得到碧螺春安慰,否则此刻他绝对会掉头回去。 和李华说明了一些注意事项后,董策便同柳福一起离开了果园,向码头走去。 “师傅,怎么样?对那地方还算满意吧!”吕箫箫见到董策过来后,上前笑问道。 “还不错,只是地方小了点,不过没关系,以后可以往山上扩建,这点你和你爹说一下,可别让他在山坡上种果树了。”董策吩咐道。 “没问题,我爹巴不得我做些事情呢,肯定会答应的。”吕箫箫笑道。 “嗯,以后你要多督促点,不懂就问,多学学。”董策提点道。 吕箫箫一听就没了精神,苦着脸道:“师傅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这些真没什么兴趣,结果你非要交给我,我干脆就不干了!” 董策立即没好气道:“你这也算男人?乃怪人家柳娘子看不起你。” “啊?这也有关系?”吕箫箫愕然道。 “废话!”董策白眼一翻,解释道:“柳娘子这类女子,她在乎的不是你家有,而在乎你有没有!” “师傅何意?”吕箫箫一脸糊涂道。 “真够二啊!”董策真想撬开这丫的脑门看看里面是豆腐还是浆糊,但为了自己的生意,也只能强忍忽悠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上了船,此刻船上柳素正和曹洛蓉交谈着,见到二人进来,两女立即闭嘴不言了。 这一次曹洛蓉没有再找董策麻烦,董策自然乐得轻松,倒是吕箫箫和人家柳素开始有说有笑了,不过若没有董策时不时暗中提醒,这小子绝对会得意忘形。 小楼船借秋日东风一路西行,照此速度,一天一来回不是问题,他们也用不着在船上过夜了。 这年头船速也就这样了,若用董策上辈子的快艇,沿着岸边跑太湖一圈都用不着半天呢。 两个多时辰后,当董策正准备把《公孙名相》看完时,柳福进来道:“少公子,准备到长城渡口了。” “嗯?长城渡口?”董策闻言一愣。 看到董策发呆的模样,柳福还没说什么呢,对面便传来曹洛蓉不冷不热的声音。 “连长城县也不知道,亏你还是卖茶的!” 董策听后眉头就是一皱啊,这是今天他听到曹洛蓉的第一句话!你说若娶了这样的女人回家,不是自讨没趣是什么? “长城县有什么茶我真不知道。”董策说着,看向曹洛蓉又道:“那你知道,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父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又是谁做的?” 一听这话,曹洛蓉便是一呆,细细琢磨片刻,皱眉道:“姑苏城外没寒山寺啊!” “卧槽!”董策一听就知道,完了! 他这才想起,上辈子去寒山寺时,导游似乎说寒山寺建于南北朝,可这历史里没南北朝啊,这下他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切,那是你孤陋寡闻!”董策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不可能,姑苏府没我不知道的寺庙!”曹洛蓉果断摇头道。 “那你说这诗从何而来?难道我做的?你认为我一个商人会作诗?笑话,做买卖还差不多!”董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这……”曹洛蓉一脸的纠结,想了片刻道:“此诗如此意境深妙,你这商人岂能做得出来,但姑苏府的确没寒山寺啊!” “嗯,通玄寺倒是有!”柳素也开口道。 董策一脸没好气道:“就说你们孤弱寡闻还偏不信,通玄寺那是三国孙权为了乳母所建没错吧!” “是啊,的确是孙权所建,但这和寒山寺有什么关系?”曹洛蓉更加糊涂了,也难得啊,她会露出这种表情。 “我没说有关系啊。”董策耸耸肩道。 一见董策这副样子,曹洛蓉突然感觉浑身难受,一股无名怒火在胸中燃起。 “你此言,究竟何意?”曹洛蓉冷声道。 “你觉得盘根问底很有意思?”董策皱皱眉,又开始忽悠道:“寺可寺,寺非寺,太常、光禄、鸿胪皆为寺,也非寺,一刹、一庙、一庵岂非不为寺?只要菩萨在,两片瓦一遮,不是寺也是寺,人家是庙小,入不得您老法眼!” 被董策这一绕,两女均一副知而不知的表情,董策心想:“明儿个老子就让王福延买一处小院,直接把寒山寺挂上,看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或许董策自己也没察觉,他说柳素执拗,其实他更执拗! 第三十九章 烈性 走出船楼,董策看着越来越近的渡口,有些疑惑的问道:“小七,这附近一直是这样?” 吕箫箫站在董策身边,闻言好奇道:“不是这样还能怎样?” 董策看着吕箫箫,本想说他两句,可感觉说了也白说,还是直接问吧:“没人啊!莫非这附近的人都喜欢走旱路?别说人了,连船都没见着。” 吕箫箫一听才明白过来,但也是有些疑惑道:“不是啊,前天我回来时,明明不是这样的啊,当时有好些渡船的,对了,岸北的渔屋似乎也没见着人啊,连船都没了!” 董策闻言望去,果然,岸北的一排屋子外是人迹全无。 “你前天来这里做什么?那山猫也是这里弄的?”董策询问道。 吕箫箫解释道:“我五天前就来了,是前天才回去的,徒儿是到吴兴府的表叔家玩,顺便给我爹带点紫笋茶回去,至于那山猫,就在那渔屋外买的,不过现在似乎没看到人啊,不会白来一趟吧。” “紫笋茶!我怎把这忘了!”董策自然知道紫笋茶,这可是唐宋有名的贡茶,他这才明白曹洛蓉为何说他无知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知道长兴,却不知它在这年头叫长城啊! 紫笋茶的生意董策是不会插手的,毕竟他心中的蓝海可是无边无际啊,何苦跳血海跟人拼杀呢。 况且现在情况很不对劲,无论是渡口还是渔屋这时候应该都有人了,可偏偏毛都不见一根,你说怪不怪! “让人停船!”董策突然说道。 “啊?为啥啊?”吕箫箫皱皱眉,指着渡口道:“这马上就到了。” “你没察觉到有异样吗!”董策也指着渡口道:“前面太诡异,如今江南局势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出门小心点吧!” “不可能吧,前天我才来过,这一代也没听说遭水患祸害啊。”吕箫箫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说乱就能乱? “万事不能只看表面!”董策说着,便朝着甲板上两名船工道:“愣着干什么,停船啊!” 但船工却没动,都看向吕箫箫,吕箫箫一阵无语后,才道:“好吧好吧,停停停,把船停了,真是的。” 船工闻言这才吩咐下去,立即便有三五个人把帆降下来。 一阵忙活后,小楼船在距离渡口二十来丈外停了下来,得知情况的曹洛蓉和柳素也从楼中走出,柳素直接问道:“董公子,怎么了?” “恐怕要白跑一趟了,有机会下次再来吧。”董策提议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董公子能否言明?毕竟小花母亲很可能就在顾渚山中,相隔如此近,这样便回去未免对小花太残忍了吧!”柳素于心不忍道。 “卧槽,什么人啊这是。”董策对柳素真是无语了,这心善也善得有些过了吧,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对我也很残忍啊! “又不是说不来,过几天行么,我们先回去,然后打听一下吴兴府这边情况,之后再来也不迟啊。”董策表面是苦口婆心,心里则暗道:“回去老子再参合你的事,那就是王八羔子!” “别理他!”这时候,曹洛蓉却出言道:“光天化日的,都不知道他怕什么,不就是没看到岸边有人吗,没人乘船有什么奇怪,至于渔夫,自然是去捕鱼了,咦,你们看,那不就是渔船嘛,真不知你眼睛长哪的。” 一听曹洛蓉这话,众人齐齐望去,果然,在船北面的芦苇荡中,的确行出了许多渔船,数量至少二三十艘。 与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不同,董策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你能长点脑子么?那是渔船没错,可你见过扛把子的渔夫吗?而且一出现就塔玛的几十号扛把子!” 一听董策这番话,众人才哗然大悟,是啊,渔夫用得着扛锄头吗?即便用,也用不着扛上船吧,他锄水啊?还是锄鱼啊? “大事不妙啊!”吕箫箫也回过味来了,赶紧招呼船工道:“快快快,快撤啊!都愣着个什么!” 吕箫箫说是轻巧,但此类小楼船可不是说动就能动的,一来此船船桨只有两对,多是靠帆行,浅水靠撑杆,二来,他们首先要调转船头,把握风向,调准风帆,起帆后才能走得快,这一系列准备,极是好功夫,看得吕箫箫都快急哭了!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是歹人吧,穿着也好端端的,更不像难民了,或许他们是开荒回来吧。”柳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正在估算着渔船与己方距离的董策,一听这话便是暗暗摇头,道:“你见过开荒到中午就回家的?” “可笑,人家不回家吃什么?”曹洛蓉想看傻子一样看着董策。 “是啊,人家还有双休节假日,五一国庆七日游,好了吧!”董策快无语了,真是不扛锄头不知辛苦,回家一顿饭都够人家多开几丈地了。 董策实在是受不了这两女人,挥手驱赶道:“你们女人就别待这了,赶紧躲里面去,否则就算他们不为了劫财,也绝对会劫色。” “对对对,师傅说得极对,柳娘子你还是快些躲到里面吧,这里交给我们男儿了!”吕箫箫挺身而出道。 “哼,我还偏不进去了!”曹洛蓉脸上毫无惧易,直视董策道:“我倒要问问他们,是何居心!” “柳福!”董策突然叫了一声。 柳福赶紧走到少公子身边,恭敬道:“少公子请吩咐!” 董策冷声道:“把曹娘子扔下水,让她慢慢问,我们先走一步了。” “啊!”柳福瞬间傻眼。 “你敢!”曹洛蓉脸色一沉。 “你想问,我们想走,既然如此,你和我们只能分道扬镳。”董策说完,又冲柳福道:“还不动手。” “可是!”柳福看看曹洛蓉,又看看董策,一时间是难以抉择! 董策知道柳福不敢,但曹洛蓉不得不敲打一下,否则这丫的真不知轻重,于是直视面色铁青的曹洛蓉,面无表情道:“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明白就给我滚回舱里,不懂就直接跳下去,省得浪费老子力气。” 董策说完,不再理会曹洛蓉,转身便朝船工道:“船里有什么武器?多余的船桨棍棒都行,全……。” 这话还没说完,突然身后传来“噗通”一声,紧接着便是柳素一句凄厉的“姐姐!”炸响了! 当董策回身时,哪里还能见到曹洛蓉的身影了! “真是个疯婆娘啊!”董策闭起双眼,一脸无奈的摇着头。 “董公子,吕公子,求求你们快救救姐姐吧,她不会水啊!”柳素急得满眼泪花,看着董策和吕箫箫恳求道。 “可我也不会啊!”吕箫箫畏惧道。 “为了她一人,用不着所有人候着,小七,你一定要吩咐他们把船驶回去,然后派人过来!”董策说完,一个箭步便冲到船边,纵身一跃便一头扎入湖水中。 “少公子!”柳福的神色与柳素的如出一辙。 “师傅就是师傅,大丈夫也!”吕箫箫说完,便冲船工吼道:“愣着干什么,快开船啊!” 此刻绝对是争分夺秒,因为许多渔船距离楼船不足十丈了,而且渔船上一些人已经拿出钩锁,见楼船要跑,纷纷招呼过去,却均是擦肩而过,唯有一个虎须汉子,相隔十丈都能把钩锁抛到船上,但也很可惜,钩锁瞬间被发现的船工给斩断了。 无奈,一群渔船上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楼船渐行渐远! “这帮崽子比山里的猴子都跑得快!”虎须大汉大叫可惜。 “大哥,那里还有一对男女,怎么处置?”一名黝黑的精瘦汉子坐着另一艘渔船行过来,指向浮在水面上的男女问道。 虎须大汉闻声望了一眼,便道:“带回去。” 瘦子点头,招呼一艘船陪同他一起驶过去,待来到董策身边,发现董策抱住的曹洛蓉竟美得不像话,差点就留了口水,赶紧道:“女的交给我,男的你们带走。” 此刻,曹洛蓉已经陷入了昏迷,而董策根本不在乎把她交给谁,故此没有一句话,任由瘦子抓住曹洛蓉拉上了船,而董策则十分自觉的爬上了另一艘只有一个青年的渔船。 “你小子倒是挺识趣,也省的我们费力动强绑你回去了!”瘦子冷笑一声,招呼一声:“撤!” 董策一言不发,脱下外衣边拧边静静观察这些人。 从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上看,这帮人明显不是匪寇,更不像难民,而且武器也多是锄头镰刀,最像样的还是柴刀和猎弓,就这样的人,为何干起了这劫人买卖? “你们不像绑匪,为何抓我们?”董策突然平静问道。 划船的青年听后,竟想也不想,随口便道:“我们也迫不得已啊,抓你们只是为了点钱财,所以你放心,只要你们家里拿钱来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就为了点钱,我看没这么简单吧!”董策甩甩拧干的衣服,又问道:“你说为了一口饭我倒是相信,可为钱,呵呵,用得着干这掉脑袋的买卖吗?还是说,你们稀里糊涂的给人卖命了?” 那青年一听不由一愣,道:“掉脑袋?不至于吧,我听先生说,一票干好了每人至少十两纹银,而抓到也就关一年半载便出来了,只要干两票就抵回来了。” 董策眉头一皱,看向青年淡漠道:“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你他娘的真是蠢到家了!” 第四十章 事出有因 董策这话可不是一般的伤人,特别对于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年轻,那胸中的火气都快破膛而出了。 不等这青年咆哮呢,董策突然冷喝一声:“喂,前面的瘦子,我提醒你一句,那个女人你最好别碰,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前面行驶的渔船上,瘦子正准备摸几下晕迷中的曹洛蓉呢,可闻听此言,吓得手一颤,回头看着董策故作无所谓道:“你少拿话吓唬你二爷,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拿二爷怎样?” “那你试试!”董策目光一冷道。 “吆,还真当二爷不敢了!”瘦子说完,果然就伸手摸向曹洛蓉。 然而,未等他接触到曹洛蓉,只见眼前黑光一闪,下一刻,一把细长的刻刀已经穿透了他的手掌 “啊!”瘦子脸色瞬间狰狞一片。 董策身后划船的青年也愣了,但未等他有所动作,一件黑衣便将他罩住,紧接着他便感觉下颚似被什么硬物狠狠撞了一下,一股眩晕感直接在脑中炸开,顷刻倒在船上一动不动。 “还要试吗?”董策右手上一把刻刀飞快的在五指间翻转,目光冰冷的落在瘦子上身。 “什么情况?”突然一声冷喝,董策四周的渔船快速向他靠拢而来,而叫出声音的虎须汉子更是脸色难看的盯着董策。 “大哥小心,这小子会飞刀!”瘦子苦着脸举起被刻刀刺穿的右掌道。 虎须大汉扫了一眼,便又看向董策道:“小兄弟,我们只是求财,别逼我们下杀手!” “下杀手!行啊,你们谁先上?”董策说完,手中刻刀似乎会分身般,一把瞬间变四把。 “大哥,小心……”瘦子被董策击伤,此刻是又惊又惧,但未等他提醒完,虎须大汉便摆摆手示意他闭嘴,而后看向董策道:“小兄弟别忘记了,你还有人在我们手里!” 董策扫了一眼前方昏迷的曹洛蓉,看向虎须大汉道:“你们无非是求财,要玩女人滚妓院去!” 一听董策这话,虎须大汉呆了呆,而后恼怒的盯了瘦子一眼。 “大哥我只是……”瘦子还想说什么,钟老大摆摆手阻止了他,看向董策道:“既然你知道我们只为求财,那就千万别把事情闹僵了,否则你讨不到好处!” “你错了!”董策摇摇头,道:“我死有他叠被!”说完,董策坐下来拍拍被他击昏的青年。 瘦子急忙让同伴划船行到虎须大汉身边,低声道:“怎么办啊老大?六子在他手上呢!” “你冷静点,他不敢轻易下手的!”虎须大汉沉住气道。 董策虽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却从他们的嘴型也大致看出来了,冷笑一声道:“是啊,他可是我的护身符啊,我怎么舍得杀他呢,不过,先割了他手脚筋省的他醒后给我惹麻烦!” “你敢!”虎须大汉冷喝一声。 “就是,你敢动六子,我立即宰了你相好的!”瘦子也喝道。 董策笑得更欢了,道:“我劝你们别动她,这个女人很不简单,背后有王爷撑腰,动了她,你们,连同你们的家里,那都得一起陪葬!” 虎须大汉等人听后均是大吃一惊,瘦子更是颤抖的逞强道:“你,你骗谁啊,你说是,是就是啊?我,我们凭,凭什么相信你?你有种拿出证据来啊。” “我用不着你们相信!”董策白眼一翻,靠在昏倒的青年身上,不冷不热道:“因为你们已经是死人了,从现在开始,用不了三个时辰,姑苏府卫军将集结好,两个时辰以后他们将会出现在这里,即使你们现在卷铺盖,明天,晋陵府卫军、吴兴府卫军、宛陵府卫军,甚至阳羡县的乡勇,上万人马都将出动来围剿尔等,别以为我在说大话,因为你们抓了她,同等于在皇家脸上狠狠抽了一耳刮子,正所谓君王一怒伏尸百万,为了挽回颜面,这帮疯子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否则人家怎么坐天下,又有谁服他们?” 还没听完董策的话,虎须大汉等人的脸色早已是又青又白了。 “大哥,他的话不是真的吧?”瘦子惊恐道。 虎须大汉摇头道:“我怎知,不过此人的确不简单,他太冷静了,你想想昨日我们抓到的那几个,谁不是吓得屁滚尿流的,可此人却毫无惧意,光这份胆量,难以让人不信啊!” 虎须大汉说完,突然沉着脸冲董策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就更不能容你们离开了!” “你不就是想要一条活路吗,废话什么。”董策五指间的四把刻刀一晃,又变回了一把,接着他双掌一搓,刻刀竟在掌中不翼而飞,看得一众人暗暗咋舌,他这才缓缓道:“咱也别刀兵相见,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只要先放了那个女人,我一并满足!” 一群人这才从董策神奇的手法中回过神来,瘦子强撑笑意道:“糊弄谁啊,牛皮也不破吹破了!” 虎须大汉则严肃道:“既然小兄弟想和平解决,那好,只要你拿一千两纹银来,我便放了这女人,你也别拿话吓唬我,我告诉你,我们的家人全病了,如果没钱卖药是死路一条,他们死了,我们活着也没意思了!” 董策闻言眉头一皱,看向钟老大道:“你说什么?你们的家人都病了?什么病?” “还不是那该死的瘟疫闹得。”瘦子恼怒道。 “不可能。”董策立即否定道:“从晋陵府到吴兴府这一带没出现过瘟疫。” “什么不可能,我们的家人可都倒下了,不是瘟疫是什么?”瘦子咆哮道。 “那你们怎么没事?”董策反问道。 “我们正值壮年,身体还能抗得住,可家里的婆娘与老人小孩都倒下了,这不是瘟疫是什么?而且金先生就是大夫,他的话岂会有假?”瘦子激动道。 董策笑了,问道:“那是不是你们这帮人都不在家时,家人才集体病倒的?” “你怎么知道?”瘦子惊讶道。 “废话!”董策白眼一翻,道:“我怎么知道说了你们也不懂,我就问你,你们隔壁村有没有出现过这等情况?而那位什么金先生,是不是以前从未见过,但你们家人刚倒下,他突然出现了?” 董策为了安全抵达苏州,沿路询问了许多人,都没听过这一带有什么瘟疫的。 而且,江南水患的重灾区在扬、沪、杭三州,宁州北部虽然也比较严重,但南部几乎没什么损伤,而苏州则是南部损伤,北部几乎是被沪州殃及的,故此,身为中心地带的这块地,哪来的瘟疫啊? 所以董策料定,他们不是被邪教利用,就是有人羡慕那位统帅三千乡勇的袁大都统晋升袁偏将了,打算也弄点战功往上爬吧。 虎须大汉闻言立即与瘦子面面相聚,大小眼对视良久,瘦子才抽起脖子道:“那你说我们家人得了什么病?” “卧槽,真把我当神了!”董策都快气笑了,却也笃定道:“若我所料不差,尔等家人必是中毒了!” “中毒?”虎须大汉眉头一皱,惊道:“你是如何断定的?” “你这问题太蠢了。”董策说着,目扫一众绑匪,冷冷道:“你们不应该问我,而是问问那位金先生!” “大哥,他的意思是……”瘦子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是难看无比。 虎须大汉也是满脸阴沉,正如董策所言,他们是集体离开了三天,回家就看到全村老弱妇孺都病倒了,而后金先生突然出现,一番救治后总算让村里妇孺不再上吐下泻,不过却是暂时的,第二天也同样如此,最后金先生不得已,才提出需要至少千贯药材,才能救治全村人! “是不是想到很多问题了,是谁让你们集体离开村子的?是谁在你们家人病倒后出现施救的?又是谁怂恿你们干绑匪的?”董策看着沉思的虎须大汉一伙人,语气不断加重道。 听到这些,瘦子脸色是异常阴沉,他看向虎须大汉道:“大哥,我就说范老鬼没这么好心吧,不就是修十几亩茶园而已,他就杀猪宰羊款待我等,还每人给一两工钱,可不像这老鬼的作风啊!” “可是他为什么害我们?”虎须大汉摇头道。 瘦子也是很不解,他们钟家村曾经是前朝大士族的奴隶,因为这士族与宁太祖做对,之后被灭了,他们也都归于山野,可正因如此,他们也没田地,一直是帮工,可以说,只要有活就干,从不挑三拣四,如此人家图他们什么啊? 虎须大汉考虑许久,突然沉声道:“老二,你与几个人回去把金先生带来,和那小子对质,如果金先生是被冤枉的,就算他要了我这条命我也给了,但如果不是,我们非要弄清此事的龙去脉不可!” “二弟明白!”瘦子狠狠点点头,扫了董策一眼后,又向虎须大汉道:“那这女人怎么办?” 钟老大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董策道:“小兄弟,我们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你若不惧,何不也把我们手里的人质相互交换,表现诚意。” “求之不得!”董策根本不怕他们玩什么鬼花样,因为这帮人显然不是亡命之徒,否则一开始董策就不会废话了。 瘦子很快命同伴把船驶到董策身边,正琢磨这如何交换人质呢,毕竟这船太小,一不小心就会翻了,可董策没等他想明白,直接道:“我们换船!” 一听这话,瘦子顿时弄红了脸,这人的脑袋啊,可真不比! 三人直接换了船后,未等瘦子吩咐划船的同伙离开呢,董策突然道:“请把我的刻刀还给我!” 瘦子闻言额头青筋一跳,这才想起手掌上还扎着一把刀呢,不过他也够爷们的,一声不吭就拔出刻刀,直接扔掉董策的船上,最后招呼几个人一同向渡口行去,而身后,还传来董策一句:“记住,带金先生过来时,你们一个也不能开口说话,否则你们将错过一场好戏!” 第四十一章 金大先生 钟家村,一间算得上村中最好的破院子里,年近半百,胡子有些花白的金松斜躺木榻上,靠于案几旁,回想这三天的日子,真叫一个凄苦啊! “唉,少主也真是的,这等苦差事随便派个人不就成了,非要我亲自到这山旮旯里苦度日,天天粗茶淡饭不说,连个像样的女人都没有,这也算人过的日子?” 金松是大感郁闷,更恼的是,这两天钟家村的村名就没绑来一个上得台面的,全他娘的一群穷光蛋,如此下去,想在十日之内凑足千两等于做梦了! “看来不狠狠敲打他们一下不行了,得把药下重点,实在不行再弄出一两条人命,如此他们不想卖命都难!” 金松刚想到这,突然,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金先生?金先生您在吗?” 金松闻声,立即坐了起来,整了整衣衫,表情瞬间似喝醉般,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故作虚弱道:“别敲了,门没锁你们进来吧。” 金松刚说完,院外的门立即开起,未等来人入屋,金松开始喃喃道:“唉,从昨夜忙到现在,总算又把大伙的命又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你们有什么事就赶紧说,稍后我还要休息呢!” “唉吆,你在就好了。”当先入屋之人,皮肤黝黑,身材精瘦,正是之前劫了董策的瘦子。 瘦子一入屋见到金松后便松了一口气,而后没有一句话,转身便向外走去。 金松一愣,不明白这瘦子今儿个是发什么羊癫疯,来他这里只为了确定他在不在,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弄这一出究竟何意啊? 还由不得金松想明白,突然,又有两人冲入屋中,也不管金松光着脚了,左右架起他便拖出了木榻,径直朝外拉去。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金松脸现慌张的吼道。 然而,没有人说一句话,个个沉默不语,架拖着金松便出了屋子,朝院外疾步而去。 “你们放开我,快放开我,你们都疯了吗?你们究竟想干什么?说话啊,哑巴啦?”金松被两汉子强攥着根本没有反抗余力,只能大吼大叫,可他就像对着木头人吐露心扉,毫无用途! 金松真急了,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他怒视前面的瘦子,怒嚎道:“钟二郎,你回我话,你想怎样倒是说啊?你这样对我,你们家人谁来救?他们可都是危在旦夕啊,少了我他们就活不过明天你懂吗?” “……”鸦雀无声! “呜呜呜……钟二郎啊,算我求你了,你究竟准备拿我作甚,给个明白话吧!” “……”依然无语。 金先生是真哭了,他算是明白了,这帮人绝对看出问题了,在准备把他拖到荒郊野外,当畜生般弄死呢! “二郎啊,爷,二爷,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这事真与我没关系啊,我也是被逼的啊!”金松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祈求道。 瘦子几人一听,都是浑身一震,相互对视一眼,但还是没敢开口! 起初,瘦子认为董策让他们一声不吭,不过是怕打草惊蛇,或者也如他一样,靠着油嘴滑舌说服大伙,对此还嗤之以鼻,暗骂董策这臭小子居然看不起他们,不过就不吭声吗,何惧之有?倘若弄错了,大不了陪着大哥一起用人头给金先生赔罪。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一种极为残酷的冷暴力啊! 别说心里有鬼的人,即便从没做过亏心事的人,他若突然被一伙强人拖走,心情那是瞬间坠入恐惧深渊,胆子小点的不是当场吓晕,便是当场吓尿。 而金先生还算有点胆量,没晕没尿,可却开始招供了! “二爷,我求求你,此事真与我无关啊,是那范里正逼我的,他想逼着你们卖身为奴,给他做一辈子的苦力,我也是被他逼的啊,我家里上到八十老母,下到黄口小儿,可都被他关起来了,求您了二爷,放我一马吧!” 金松早已潸然泪下,满脸凄苦,而听他这番话的瘦子等人,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瘦子更是几次准备开口,但最终还是强忍了下来,其余人也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继续向渡口走去。 长城渡口,董策手背上正有枚铜钱在四指间来回翻滚,却怎么也掉不下来,看得围在四周防止他逃脱的钟家村村民是目瞪口呆。 “跟你们打听个事啊。”董策说着,拇指突然把铜钱弹飞,再快速伸手一抓,随后张开手掌时,铜钱居然不翼而飞了,他这才指着北面的几间屋子道:“那里的渔夫哪里去了?” “那里是没人住的,是我们村与长城县里的鱼贩子做买卖的地方,平日里只是放一些渔具,你打听这干啥?”一个村民道。 董策点点头,又问道:“没什么,只是我听闻有人在这里买了一只小老虎,我对此挺感兴趣,想问问还有没有。” “娘的,原来是这事啊!”那村民也不知咋的,突然就恼起来,怒道:“买,他娘的真有脸说,那是抢啊,从一个小娃娃手里给抢去的!” “你说什么?”董策一愣,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和你说吧,前不久,钟老大和长城县里几个猎户在天目山那边蹲了半月,好不容易弄死一头大虫,可随后发现还有一窝小崽子呢,这山里也有山里的规矩,打猎不打一家子,但这窝崽子实在是太嫩了,都没断奶,放了它们那必然死路一条,所以钟老大他们合计一下,决定分了带回去先养着,到府城里找找买家,实在没有就养大点宰了扒皮,总之不能留着成祸害,而钟老大猎虎时出力最多,自然分到一只,可带回来后,他家儿子是喜欢的不得了啊,天天就抱着不肯撒手,连睡觉拉屎都要陪着,可结果呢,就前天在那里,给一富贵公子看上了,直接让他手下抢了去,不过那家伙还算有点良心,丢了三两银子给娃儿,但饶是如此,也把娃儿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啊!” 这位村民长吁短叹的说了一通,最后似乎想起什么,又是一叹道:“咳,现在娃儿是想哭也没那个力咯,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这几天啊!可怜我家闺女也是一样啊!” 董策总算是弄明白了,他就一直很奇怪,人家怎会把老虎当山猫卖给吕箫箫啊,结果还给自己惹来这么多麻烦事,回头不敲打敲打那小子是不行了。 正当董策在这边询问他们村子的情况时,岸上,被称作钟老大的虎须大汉突然沉声道:“你们怎能如此对待金先生?” 董策闻声望去,脸上顿时挂起笑意。 只见岸北小道上,几个人快步走来,其中,一个光着脚的中年男子,样子是凄惨无比,头发凌乱不说,还满脸花痕,沾满了碎叶残渣,最严重的一双腿,血肉模糊,看得董策摇头一叹,暗道:“我说用冷暴力,可没让你们真暴力啊!不过……我喜欢!” 其实一开始,架着金松的两人还让他抱住肩膀,吊在两人中间,可听着他不打自招的话后,气得两人直接一路拖到这。 也由此可证明董策说对了,否则他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一群前两天还是淳朴的村民,突然就变成绑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妖,真是这位金大先生! “大哥!”瘦子朝着钟老大一抱拳,扭头便一脸恨厉的瞪着金松,怒道:“那公子所料不假,我们家人全让姓金的给下了药啦!” “什吗!”钟老大虽然听了董策一番言论,却仍旧是半信半疑,毕竟这两天金先生对他们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大伙可都看在眼里,谁能想到这丫的居然是当着自己的面,给他老婆孩子灌毒啊! 钟老大气得浑身直颤,他努力平复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瞪着一双虎目直视金松,寒声道:“为什么你要害我全村人?我们钟家村到底那里得罪了你?” 金松此刻是有气无力,也没在乎为什么钟老大是一副刚知道的样子,晃着脑袋道:“我也是被逼的啊,都是那范里正抓了我妻儿,强迫我给你们家人下药,然后逼着你们卖身到他家里做奴啊!” “果然是范老鬼!”钟老大大怒之下,一拳就把身边一株胳膊粗的小树给击断了,看得董策这辈子头一次瞪圆了眼珠子啊! “人才啊这是!”董策心里感叹一句,面上却直接插嘴道:“他吹牛呢。” “董公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前不久钟老大便得知董策的名讳,而他却不敢报上自己名讳,因为他现在还是绑匪,即便自己不惧,怎么也要想办法保住家人! 董策看了一眼脚边还在昏迷的曹洛蓉,而后从船上跳到渡口直桥上,抓起凉在栏杆上的衣服甩了甩,冲钟老大平静道:“如果范里正为了逼你们卖身,何必让他唆使你们落草,要知道,踏上这条路可就再也不是普通人了,他范里正若收留你们,那就是窝藏罪犯,而你们又是如此多人,那家伙即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听完董策的话,钟老大等人是差点就把金松给活撕了!这他娘的都死到临头了,还骗哥们呢! 金松则是突然来了精神,满脸骇然的看着董策,张着嘴老半天,最后结巴的问道:“你……你你你,你何许人也?” 第四十二章 事态急转 “在下董策!”董策一边穿好衣服,行至金松近前,淡淡一笑道:“阁下便是金大先生了吧,果然生得一副仙风道骨之姿啊,不知金先生在哪高就啊?” “我真是一个走江湖的郎中而已,这次祸害钟家村,全是被范里正唆使,但他究竟想做什么?我真是不知啊!”金松是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董策神色一冷,弯腰凑近金松眼神一凝,直视他道:“告诉你,你是白…费心机,我早知道,你其实是在五…脑别解罢了,你乃山…河社之人!” 金松大吃一惊,骇然道:“你怎知道?” 董策笑了,他一直注视金松的瞳孔,吐字故意拖长了白、五、山,说前两字时,金松均没变化,但唯独说道山字后,这家伙瞳孔便是一缩,故此他料定金松乃山河社之人。 董策已非初出门庭,他与白雪蛾有过节后,便开始打听当今江南局势,得知,除了白莲教,还有五火堂与山河社两个教派在江南四处笼络人心。 白莲教奉白莲圣母为尊,不过却并非神话中人物,而是一代代传承的圣母,她们自称为神,精诸多仙法奥妙,盖世神通,当然,董策压根就不信。 而五火堂,起源于南蛮之地,奉火神祝融为尊,誓要烧尽天下邪魔奸党。 山河社,他们信奉的神来头可大了,乃女娲娘娘是也,并且其祖师爷还是首位一统山河的帝王,黄帝! 不过也正因如此,山河社险些让太平道给灭了,毕竟,太平道可是奉黄帝位尊,张角为祖师,这山河社一出来,人家的神直接跑去给你们当祖师爷了,这算是掉份呢,还是涨啊? “如果让女娲娘娘得知你居然干下这等灭绝人寰之事,你说她会不会哭啊?”董策看着金松是一脸的惋惜。 “哼,既然让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们了!”金松突然仰头高傲道:“我乃是奉女娲娘娘之命,要助钟家村一百二十七口人重铸泥身,此后再无饥饿,再无苦痛,将幸福永生!” “不知饿,不知苦,有这么好那你为何不早说?”董策好奇道。 “此乃天机,怎可胡乱泄露啊!”金松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注视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董策身上,气道:“都是你,逼着我泄露天机,如今一切全完了!” “这牛吹得,我给你九分,满分一百分!”董策才刚调侃一句,钟老大突然怒视金松道:“你这妖人还敢满口胡言,说,你给我们家人下了什么毒,解药呢?” 金松斜瞥钟老大一眼,冷笑道:“想让我出手救他们,可以,先放了我,否则,你们家人全要给我陪葬!” “你说什么!”钟老大等人无不大惊失色。 “真是见风便是雨。”董策瞧钟老大等人的样子,不由白眼一翻,道:“不用担心,能要人命的毒,岂是这般容易控制的,特别是老人小孩,份量稍多一些便会出人命,所以我断定,不过是一些让人虚弱,或上吐下泻类似中瘟疫般的毒而已,到县里找个大夫看看吧。” 一听董策这番话,众人才恍然大悟啊,瘦子更是抢先道:“我这便去县里请大夫来。” 而金松,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眼前青年吃得死死的,他惧了,更怕了,只要大夫一来,必然看出只是一些普通的上吐下泻,他必然会被暴怒的村民活活打死! “别去了!”金松叫住了瘦子,长长一叹道:“那不算毒,只要停药,过两天变会痊愈。” “你的话岂能相信。”瘦子现在怎敢轻信金松,说完便继续往长城县冲去。 金松也不再劝,而是看着董策道:“小兄弟好能耐啊,可否告诉我,你是那条道上的?” “好说。”董策笑看金松,谦虚道:“我乃衍教新任教主,不过本教与贵社可不同,我教宗旨只是走到哪学到哪,顺道教化一些愚昧者,真没什么了不起,而贵社可就厉害了,直接超脱轮回,我教真不能比。” “衍教?”金松却是瞬间陷入沉思,可怎么想,都没想起何时听过这个教派。 钟老大此刻是老脸一红,因为他们就是董策口中的愚昧者,但他没有否认,反而庆幸能遇到董策,否则他们真要玩完了!不,现在还不算度过难关啊! 想到这,钟老大突然朝董策道:“董公子,若非有你,此番我们钟家村定会大祸临头啊,我钟孝师乃一粗人,不懂什么礼仪,但我爹曾经说过,不跪天不跪地,也不能不跪父母祖宗和恩人啊!” 说着,钟孝师竟要给董策下跪。 董策连忙一闪身,摇头道:“不可,我衍教有规,不可受人跪拜,除非你想入教,与我教教众共创富贵,即便你真有意,可我也没那闲工夫授你生财之道,如今还有十万灾民等着我去解救呢,希望你能明白,快快起来吧。” 董策这番话不说还好,一说,给他下跪的可不仅是钟孝师了! “董公子,请受我等一拜!”十几个钟家村村民突然一同给董策跪下了,他们这一动,另外的村民瞬间明白了什么,也赶紧屈膝下跪,齐齐抱拳冲董策大吼道:“请董公子受我等一拜!” 齐声之巨,似震荡山野,推波湖水,连那船上的曹洛蓉都给吓醒了。 不过此刻没人注意到她,因为钟家村的村民心里可都搁着一件大事! 此刻他们还是绑匪,并且村里还关押了几名过路商,这罪事已犯,无论家人有没有事,他们必下牢狱,届时,家人何人照顾?他们不指望董策,如今还能指望谁? 金松今日算是长眼了,他见过笼络人心的高手,可从来没见过董策这种想不笼络人心都难的高手中的顶阶高手! 看上去,董策似乎是捡现成的,但只要想想就能知道,吃一智长一智,钟家村村民被金松所骗,难道就不担心被董策再骗?至于董策说的那些共创富贵,生财之道,在金松看来纯属屁话。 可是金松不得不承认,连他都心动了,因为若能上董策的船,他现在岂不是安全了! 还没等金松想出一个妙策呢,忽然,边上传来一个女子含糊的声音。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曹洛蓉挠着头,样子是昏昏沉沉的走来,看着董策疑惑道:“他们拜你干什么呀?” “呃……”董策愣了愣,而后便道:“你真想知道?” 曹洛蓉半眯着眼睛哼了一声,道:“废什么话啊,你不是说人家都是歹人,歹人为何朝你下跪啊?可别跟我说,你一个人就能把他们降服了!” 董策眉眼一低,笑道:“当然没有,要说起来,这男人嘛,稍上了点年纪,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先从房事说起吧,首先,他们看着自家娘们光着身子都没啥反映了,其次……” “呸!”曹洛蓉还没听完便啐了一口,随后也不理会董策了,立即朝北面的渔屋跑去。 “这干嘛呢?莫不是被我几句话刺激到了?跑去偷偷扣扣止痒?”董策摇摇头,刚收回目光,便见大伙都看着他,并且身边一个村民陪笑道:“后面呢?” “什么后面?”董策疑惑道。 “就是公子刚说的,男人上了年纪就会那啥的,后面呢?可有办法解决啊?” “滚。”董策白眼一翻,直接将其无视了,随后朝四周人道:“全起来,你们给我记住了,不能再提落草之事,我保你们安然无恙!” 众人闻言大喜过望,正准备道谢一番呢,可就在这时候,渔屋方向突然传出一声尖叫,惊得众人齐刷刷的望去,而当董策看清渔屋那边的情况后,是长叹一声道:“这他娘的真能给老子惹麻烦啊!” 此时渔屋外,一名身穿火红轻袍的男子,拧着柄尖细匕首,正环抱在曹洛蓉的肩膀上,一脸坏笑的注视着董策等人。 “你说你,过去干什么啊?”董策冲着曹洛蓉没好气道。 “人家一身湿答答的很不舒服嘛,来这里拧干而已,不碍你什么事吧。”曹洛蓉更没好气道。 董策一摇头,忍不住便讽刺道:“就你这样,剥光了在旁边跳舞都没人欣赏,遮什么啊。” 曹洛蓉脸上竟毫无怒意,反而十分委屈道:“可人家毕竟是你的美娇娘嘛,难道你喜欢让自己的女人给被人看光吗?如果你真无所谓,人家倒是不介意!” 闻听曹洛蓉如此骇人之语,除了董策,在场众人无不是汗颜,心想这什么女人啊?此等不知廉耻的话,竟也能随口到来?况且还是在这等情况下! 深知曹洛蓉脾性的董策只是嘴角一翘,正准备开口呢,但人家红袍公子似乎不打算给他们扯家常了。 红袍青年额头青筋狂跳道:“二位,你们似乎没弄清现在情况吧!” 董策这才看向红袍男子,道:“你不劫财吧。” “不劫。”红袍男子恢复了淡然的笑容。 “那你就是喜欢男人了。”董策扫了一眼金松。 这青年也不看金松,反而对董策挺感兴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道:“你何故有此一问?” “废话,你若劫女人,用得着来见我们一帮大老爷们吗,说吧,你是先要他一只腿,还是一只胳膊?” 青年轻轻一笑,道:“那我就还你一只腿,或一只胳膊,不过……”说着,他将鼻尖凑近曹洛蓉的玉颈,深深的嗅了一口,一脸陶醉道:“份量或许要少了些!” “你能别这样吗?”董策还没开口,曹洛蓉已经是面显恶心状,嫌弃道:“我最讨厌狗了,你现在就像一头狗在我边上嗅来嗅去的,还不如直接剁了我的手脚和他交换,跟他废话,你即便能说破天,也休想说过他!” “卧槽!”同一时间,包括董策在内的许多男人心里都想骂娘啊,曹洛蓉这话太侮辱人了,男人嗅嗅女儿香那是天性,是理所当然,怎能说就是狗了呢? 第四十三章 王八羔子 冰凉利刃贴上了曹洛蓉娇嫩的脸蛋,红袍青年面带笑容,语气却森冷道:“你给我闭嘴!” 曹洛蓉是一脸风轻云淡道:“那你就应该……” “闭嘴!”不等曹洛蓉说完,红袍青年咆哮一声,他似在强忍怒意,片刻才深吸一口气,缓缓笑道:“男人说话,女人最好别插嘴!” “你也算男人?”曹洛蓉半点面子也不给,依然讽刺道。 这一次红袍青年没有咆哮了,但身体却因为忍耐而开始微微颤抖,连带贴在曹洛蓉脸上的利刃都在哆嗦,似乎随时都能削掉一块皮肉! 曹洛蓉却根本不在意,她的目光中已经布上死灰,正当她再次张嘴,准备激怒红袍青年时,突然感觉脚跟被撞,惊得她只来得及呼出一声:“哎呀!”便斜斜摔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容不得曹洛蓉起身,红袍青年嘴上大骂道:“你娘的,说,我让你说,再说啊,起来说啊……”同时,一连几脚踢得曹洛蓉翻滚蜷曲,满身灰土,但她竟硬是没吭一声,只是疼得银牙紧咬,泪花闪现! 一通踢打过后,红袍青年才爽快的喘息几口,一甩前额长发,把得意的目光落在董策身上。 “好!”董策突然高举拳头,狠狠一挥,痛快的大呼道:“打得好,太爽了,这种女人就是欠打,老子早就想这样干了,可惜你下手还是轻了,应该给老子往死里打,弄死她丫的!”说着,董策转身回头看着钟家村众人,道:“大家说是不是?” “呃……”村民们都愣了,完全不明白好在哪?都在心想,听你们的对话,人家明显是你妻子啊,你的女人被打了你居然是这种反应,究竟是你脑袋有问题,还是我们听错了? 曹洛蓉艰难的扭过脖子看向董策的背影,本已死灰的目光竟也燃烧出一片怒火! 红袍青年也愣了,同样不明白董策为何是这等反应?难道他真的痛恨此女? 便在红袍青年错愕间,董策突然转身,甩臂间,手中一圈残影直朝红袍青年面门而来。 “糟糕!”红袍青年瞬间醒悟,手中利刃一挡,便将袭来之物劈飞,他没有片刻迟疑,弯腰便伸手抓向曹洛蓉。 可是不等他接触到曹洛蓉半片衣角,又是两道残影飞至,待红袍青年察觉时,也只能勉强挥刀挡住一道,随后急忙侧身一躲,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另一道。 而此刻,董策已经向他冲来,两者距离虽还有三丈,可董策双手指尖寒光又是一闪飞出,逼得红袍青年只能放弃曹洛蓉,连退三步挡下两道暗器。 “王八羔子,要对她动手动脚,也要等老子退了婚再说!”在董策大骂中,他已跃起一脚扫向红袍青年的脑袋。 红袍青年脸色一片铁青,却也不惧,手中利刃反手一握,便刺向董策踢来一腿。 岂料,董策这一腿竟是虚招,在距离刃尖半尺时便迅速一收,改扫为踹,朝着红袍青年胸膛狠狠踹来。 青年没想到董策腿法如此灵活,想躲已是来不及,只能架起小臂硬接董策一脚。 “噗!”一记闷响,青年被董策一脚踹得狼狈的连退三步,还未站稳,便觉眼前黑影贴近,他大感不妙,慌张中将手中利刃掷出,随后便朝着身侧渔屋的窗户一头扎入。 “卧槽!”董策斜身一躲,避开飞来利刃后,看着被撞破的窗户一脸无奈。 此刻他在房子侧面,要追也只能跟着青年一样一头扎入窗户里,可那样的话,谁能保证不是一头扎到刀尖上? 其实董策想多了,此刻失去曹洛蓉这个人质的红袍青年,那敢继续在此逗留,一入屋便急忙翻身上梁,破顶而出,站在屋顶上冷视董策,丢下一句:“你给我记住,此仇不报,我魏铮誓不为人!”随后跳到屋后,逃之夭夭。 “什么!魏征!”饶是董策闻听此言,也是愣了片刻。 “哈哈,看来你是听说过本公子啊,就算你现在求饶也没用了,还有你们,钟家村的村民,你们认为他在帮助你们吗,你们错了,他反而是在加快害死你们的家人!哈哈哈……”红袍青年的大笑声越来越远。 “少主!救我啊!”金松满含泪光的大呼一声,奈何,红袍青年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屋后树林中。 董策眉头皱了一下,随后苦笑一声,便低头寻找被他当暗器使的刻刀。 “恩公,我们现在怎么办?”钟孝师来到董策身后,说着便递出三把刻刀。 董策接过刻刀,说道:“此人最后一句话明显不是虚张声势,既然他们山河社在此地布置棋盘,显然不止要你们当棋子,你们口中的范老鬼很可能早已是他们的人,不得不提防啊!” 钟孝师听后眉头大皱,摸着满腮胡须道:“恩公说的是,看来我们务必要将村民转移到山里去了,或者直接翻山逃往阳羡县?” “不急!”董策扬手一摆,道:“这附近有多少村子?距离长城县城又有多远?范家庄又是什么情况?” “县城距离此地有十多里路,从此地过去沿路有村子三处,先是我们钟家村,而后是环山沟和范家庄,有因为三处地方人口加起来才百多户,故此只有范冠一名里正,我们钟家村人也时常帮他打理茶园赚点酒肉钱,不过和范家庄接触久了,我发现他们的庄护打手不少都是以前县里的地痞无赖……”钟孝师详细的解释道。 “如此一来,长城县就去不得了。”董策说着,便回头看向渡口,道:“你们把村民集中到此。” “这是为何?”钟孝师听后眉头大皱,又道:“这渡口位于矮坡之中,无遮无挡,如何能保全村民性命啊!” “又不是让你在这里开战!”董策白眼一翻,解释道:“留下三五壮丁看护妇孺,其余人在村中恭迎他们。” 钟孝师听后更为震惊,忍不住提醒道:“我们只有四十几个壮丁,如何守得住啊?” 董策看向钟孝师,淡笑道:“听说你打猎是把好手,但不知,除了弓箭,你认为用什么打猎最方便!” “山中猎物岂能说见就见,当然是布置陷阱了。”钟孝师说到这,突然给了自己脑门一巴掌,惊醒道:“我怎忘了,硬的不行,咱就应该来阴的!” “明白了吧,那就快去准备,切记不要硬拼,能有多阴就玩多阴,如果能坚持一个多时辰,不仅大家有救,连你们的罪行也全免了!”董策笑道。 钟孝师听后也不知该喜该忧,最后一点头,便召集大伙过来一起商量。 众人听钟老大居然要在村子里和范里正干仗,都是心生胆怯,可是再一想,是谁把他们害成这样的!若非董策,他们或许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他娘的,跟他们拼了!”一伙村民怒道。 “大家不要冲动,恩公说坚持就是胜利,只要两个时辰,便有援军赶到救出我等!”钟孝师提醒道。 众人一听,虽说对坚守两个时辰毫无把握,但毕竟是一丝希望啊! “好了,现在大家随我回村,分出一半人把大家家人都送到这里,另外一半则在村中布置陷阱,能做多少是多少,都别给我偷懒了!” 随着钟孝师一声大喝,众人集体高呼呐喊,向着钟家村冲去。 董策看着依旧躺在地上的曹洛蓉,考虑片刻后,还是走过去说道:“寻死办法很多,但淹死后尸体会浮肿,若再被鱼虾啃食更是难看,而被人用刀子捅死,因为痛苦死后表情狰狞一片,真的不适合你这种美人胚子,所以我推荐你用一种很漂亮的死法,等你回家烧炉炭,置于房中,再把门窗关好,缝隙添死,睡一觉就行了。” 说完,董策转身便欲随村民而去,可背后立即传来曹洛蓉讽刺的声音:“你直接就说我死在你面前,会让你心生内疚而已,何须废话。” 董策忽然转身,淡笑道:“我夸你美也算废话?” 曹洛蓉刚从地上坐起,闻听此言不由一呆,愣了半响才道:“呃……是,是啊,哦不,我本就天生丽质,貌若天仙,用不着你夸!” 曹洛蓉越说越得意,竟跪坐而起,摇曳一转,风姿优美的摆出一副回眸笑之姿,如唱曲般喃喃念道:“想我二八芳龄,初出门庭,便凭借才貌双全名扬姑苏,声震江南,却因某些人,令我碎玉泣无奏,葬梦泪晶莹,回首千丝缕,痴疯任天笑。” 董策见到曹洛蓉又犯病,额头是青筋直跳,十分不爽道:“你不过是那年看上哪家小子,劝说家人退我婚事不成,摔杯砸碗,可怜得躲在床上蒙头大哭,最后装疯卖傻逃避婚约,还说得如此凄美婉转,真是令人作呕!” 董策说完也不看曹洛蓉何种表情,转身边走边道:“你以前美成什么样我不知道,但任你曾经再美,如今也长残了,满身脏兮,比之茅坑钻出来的臭蛆都不如,你说谁若娶了你,岂不是终日与那粪虫共眠?” 直到董策都看走没影了,曹洛蓉依旧是摆着回眸之姿,若非她饱满的胸前在剧烈起伏,旁人都要以为这是一尊石像了。 第四十四章 邪教之计 魏铮看着小臂上的红肿,脸色是难看到了极点,将袖口扯平遮住伤势,他铁青着脸进入范庄中。 一刻钟后,头发全白,但身子骨却极为健朗的范庄庄主范冠急匆匆的来到堂中,一眼便见主位席上跪坐的红袍青年,他躬身几步上前,谦卑道:“少主啊,你让人急急忙忙命人唤属下来所为何事?” 魏铮面色阴冷道:“今日我去钟家村巡查时,发现金松被人识破,连他自己都被抓了,我本想救他,奈何被人阻挠,险些把自己也赔进去!” “什么!”范冠眉头大皱,沉凝半响道:“金松……留不得!” 魏铮眉梢一挑,随后又冷下脸,重重的点了点头。 在范冠的计划里,金松是至关重要的,为了他能和长城县令吴秉拉上关系,他们在暗地里做了许多事情,当两者关系密切后,再让金松献计,迫使钟家村壮丁落草,随后吴秉率县兵围剿,只要事情做得干净,事后文书写得漂亮,在派人宣扬钟家村暴民的恶行,即便上面查下来,他吴县令也只会有功无过! 因为吴秉做县令已过二十年,年进五十的他想立奇功都快想疯了,对最近平定乱民而升官的县令与教头都督们是羡慕万分,故此当时一听此计便是大喜,拍案决定让金松速去准备。 但他岂会知道,只要钟家村壮丁被他剿灭,范冠等人便会出面,扇动钟家村残存妇孺,传扬金松和吴县令勾结谋功之事,如此推波助澜,届时整个长城县都要乱! 而后,他范里正再跳出来,以大义凛然之姿,为冤死的钟家村村民向吴秉讨个说法! 别看范冠的计划中,把自己也牵扯进去了,但这才是他要的,只要他在声讨吴秉后,来一出假死谢罪,再由安排好的人告知百姓他范里正与钟家村村民亲如家人,给予工钱只多不少,每每还杀猪宰羊款待大伙,却因吴秉奸计,让他在不知情下,把家人推下了无底深渊! 这出戏只要唱好了,他范里正便是最大的受害者啊!而百姓很容易被煽动下去偏袒弱者。 但这还远远不够,吴秉必然会被赶下台,甚至斩首示众以泄民愤! 同时,魏铮将会以范冠儿子的身份出现,将范庄万贯家财半数赠给钟家村妇孺,另外半数救济县里穷苦人,届时,整个长城县有谁的名望能敌得过魏铮? 空缺的县令不能不填,而大宁县令首选寒门子弟,其中名声越高的子弟机会越大,府里不可能放过如此好的人选,加之如今江南局势,沪州祸乱,等平定后多的是县令空缺,那片百废待兴的土地才是真正大展拳脚的地方! 要当县令自然首选那里,要施展抱负的寒门子弟哪管你什么长城县令啊,寒门出来的县令想要升官太难了,十个里未必出一个,知府以上的官位被士族把控得死死的,不立奇功,名传京都,这辈子恐怕就和吴秉一样,一个县令,从二十岁做到五十岁,然后等着被辞! 在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长城县下一任县令除了以范冠儿子身份出现魏铮还能有谁? 当然事无绝对,魏铮未必能当上县令,但是他们真正需要的乃是人心!一旦有别的寒门子弟夺了魏铮官位,他们也可以在暗地里煽风点火,让长城县百姓为魏铮大感不值,而魏铮只要把范庄茶园所赚之财,以恕罪的名号一点点帮助穷苦人,其声望只高不低! 原计划中,事成之后,金松和范冠便可以撕下伪装,以另一种身份继续在此地敛财。 但谁能料到,计划才进行到一半,金松就被识破了,并且还被抓住,以他软弱的性子很可能会招供,如此一来这次良机将毁于一旦! 范冠伸手往脸上一抹,竟取下一张皱巴巴的人皮面具,随后把头皮一掀,又取下了苍白的假发,变成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 此刻的范冠,哪里还有半分年迈迹象,他脸色阴沉道:“金松必须死,而且一定要让世人知道,他是被钟家村村民活活打死!” “没错!”魏铮点头道:“但不能让他立即死,一定要先把事情败露的消息传给吴秉,他必然坐不住,会先动兵攻向钟家村,只是如此一来,别说金松了,恐怕就是那些妇孺也不会活下一个,事后揭发吴秉时效果怕是不够好啊!” 范冠冷笑道:“无碍,我在此地经营十二年,除了庄中上百心腹,县里也有手下二百多号人,虽说都是一些酒囊饭袋,无赖痞子,但最能煽动是非的就是他们,到时候再安排一些妇孺冒充钟家村的亲人,将钟家村惨案公布于众,必然比我们原先计划更妙!” “一旦事成,我将站出来受世人敬仰,而你,则以现在这张颜面,助我图谋大事!”魏铮阴笑道。 “只要少主用属下计策,属下敢以人头担保,少主他日必将名动江南!”范冠说到这,看到魏铮已经是一脸得意而憧憬的表情,不由提醒道:“不过,无论少主你有多高的声望,切记,时机不到,万不可谋实权!” “我知道。”魏铮浑然不在意,笑道:“你放心,树大招风的道理我懂,不论为官,或做大善人,我会尽量不去损坏那帮士族的利益。” “少主能明白就好,以当今的天下局势,我看少主是用不了几年便将再次摇身一变,成为为民请命,讨伐逆臣的大忠臣了!” 魏铮闻听此言,心中是一片火热啊! 他来这穷乡僻昂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他就是要告诉家中那帮兄弟,我魏铮即便不学医术,也能收拢人心,成就一番作为! 当今教派笼络人心的方式是五花八门,白莲教主要靠除贪官,抢贪银还百姓,山河社则是打着悬壶济世的口号得人心,这听起来都是好事,但如果你知道,阻止妖言惑众的好官忽然变成贪官,没病的人莫名其妙的集体生病,这还能算好事吗? 当今世道,死在邪教阴谋中的无辜者多如牛毛,甚至他们自己的教众都还被蒙在鼓里,认为自己一直在做善事,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实则破坏他们家园的,很可能就是他们敬仰的人! 范冠往脸上沾了一道长长的假刀疤,弄了双粗犷的浓眉,贴上一条络腮胡,便摇身一变,成为了长城县里,让许多百姓闻风丧胆的恶棍,鬼刀疤! 范冠的身份有很多,他一个人在这里十几年,是既唱白脸又唱黑脸,连他心腹手下都不知道那个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范里正,竟是长城县里一伙地痞无赖的老大鬼刀疤! “范大哥的易容术果然巧夺天工!”魏铮看着范冠笑道。 范冠笑道:“呵呵,这不过是面具做得好,真正的易容高手,光这些表面工夫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能将神态,举止瞬间改变成另一个人,若没天赋很难练成!” 魏铮点点头,似乎想到什么,脸色突然一沉道:“对了,你此去一定要给我把一个身穿白袍,外套黑纱长衣的青年活捉回来!这个家伙也很能演,哦还有,此人会使暗器,手法极准,若非力道不足,恐怕我就回不来了!” “会使暗器的家伙!”范冠眉头一皱,道:“莫非,你之前说识破金松的便是此人?” “没错,此人自称是什么衍教之人,所以你务必给我活捉回来,我得好好问问!”魏铮阴沉道。 “没问题。”范冠轻轻一笑,便抱拳道:“属下这便去召集百十来个地痞赶往钟家村,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少主不能留在范家庄了,只能委屈你先到城里住客栈了。” “这是自然。”魏铮也足够谨慎。 范冠没有动用范家庄的心腹,毕竟范家庄的名声只能好不能坏,所以他直接用鬼刀疤的身份,先前往一趟长城县,召集了百十号地痞,口称钟家村的钟孝师抢了他的猎物,召集大伙一起到钟家村讨个说法。 这帮地痞很清楚,刀疤大哥哪里打过猎啊,如此说不过是钟孝师得罪了他,亦或者手头紧了,准备去勒索呢! 对于这种事情,他们是最喜欢干了! 这一切范冠都做得极为谨慎,虽然比较耗时间,但他不担心钟家村的人跑了,因为他们早已是无路可逃,顶多就敢藏在顾渚山中。 与此同时,长城县城十里外的钟家村中,一间破宅子内,董策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块木墩上,交叉双臂,笑看只穿一条裤衩的金大先生! “董公子啊,我可是什么都招了啊,这事情真与我无关,全是长城县令吴秉想升官想疯了,非逼着我祸害钟家村啊!”金松哭泣道。 “金先生是说,主谋乃吴县令,而范家庄对此事是一无所知?那之前你陷害范里正,是与他有过什么仇怨吗?”董策故作疑惑道。 金松一听,顿时更为颓废,低头丧气道:“我不是怕事情彻底败露吗,故此随口冤枉范里正,反正事后他一个里正也奈何不了我,但如果直接说是吴县令,我是必死无疑啊!” “那吴县令与魏铮又是什么关系?”董策已经从金松口里知道魏铮非魏征,否则他都不知道用什么心情灭了那家伙了。 金松一听魏铮,不由一怔,急忙道:“吴秉是他舅舅。” “哦!”董策笑意更浓,但未等他开口呢,一旁便传来曹洛蓉的冷笑声:“之前你说你在长城县靠治病救人为山河社收信徒,却被吴县令以妖言惑众的罪名抓住,而后他逼迫你给他谋取功利,所以说你和他本来没有半分关系,但为什么,你却称呼他的外甥为少主,此等关系不觉得矛盾吗?” 董策一听到曹洛蓉的声音便是满脑门的黑线,他扭头看向曹洛蓉,正准备让她没事滚远点,但话未出口,金松立即抢先道:“不不不,小娘子你听错了,不是主,是竹,他姓名魏铮,字少竹,铮声如铁,与竹之坚皆为硬物,此等名字再正常不过了,并非与我有什么关系啊!” 在曹洛蓉一开口时,董策就知道这丫头要坏事,果然啊,几句话便让金松给圆了! 曹洛蓉一愣,她没料到自己认为无懈可击的话被金松随口推翻了,这让她的自尊心大受打击啊。 “你胡说,我明明听你叫少主,根本不是少竹,说,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与他有何关系。”曹洛蓉气鼓鼓道。 董策实在是忍不住了,斜瞥曹洛蓉道:“我说凤娘子啊,你说你来听审,我没有不答应吧,我只是要求你别说话,结果你把我的话当屁崩了也就算了,现在什么意思?要当主审,那好,你来吧,我哪凉快哪待去。” 第四十五章 一对妖孽 董策前脚走出院子,曹洛蓉后脚便跟了出来,脸上是一点知错的神色也没有,反而责怪董策道:“还不是你,东问点西问点,问了半天也不知你到底想问什么。” 董策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曹洛蓉,不冷不热道:“你把整件事情打听清楚了吗?” “当然,长城县令想升官想疯了,把钟家村当成垫脚石!有此等狗官在,简直是百姓之大不幸也。”曹洛蓉冷冷道。 董策听后苦笑一声,摇摇头转身便走。 如此被董策无视也非一两次了,但曹洛蓉还是一如既往的恼啊,几步冲到董策面前,便拦住他道:“你什么意思?今天你若不说个明白,我就拦着你哪里也不给你去!” “好,你想知道什么?问吧。”董策交叉双臂道。 曹洛蓉闻言一呆,一时间也没考虑好,到底先问钟家村的事,还是董策的态度问题。 “我,我想知道,你想干什么?”曹洛蓉刚说完,又急忙补充道:“钟家村这事明显不是你可以插手的,应该立即前往吴兴府衙门报案,缉拿狗官吴秉。” “证据呢?”董策反问道。 “笨啊,金松就是证人!”曹洛蓉叱责一声,又道:“此刻应该乘船把他押送吴兴府衙门,届时钟家村自然有吴兴府卫军保护,而你现在却将他关在此地,还煽动村民与吴县令拼命,你究竟是何居心?” 董策难得露出一脸讽刺,冷笑道:“如果金松到了吴兴府,反咬一口说钟家村被人利用,欲陷害吴县令,得知他金松与吴县令交好,故而设计将他捉拿,严刑拷打,逼他来吴兴府冤枉吴县令,如此,你让知府大人听谁的?” “我……”曹洛蓉听完就急了,因为她无法反驳,金松若成证人,他的话不敢说左右局势,但他的话却是有一定分量的! 钟家村的情况虽被金松所害,但之前村民太相信他了,一听金先生说把这里出现瘟疫的事传出去,为了防止瘟疫散播,官府很可能将他们困死封杀,如此,村民谁还敢吐露半字? 而且,反倒是很多人能证明他们做了绑匪,村中瘟疫又是假的,这追查起来处处对钟家村不利! 想通这一点,曹洛蓉心中一寒,而董策的下一句话,直接把她打入冰窟! “你能保证,吴兴府知府与吴秉不是一路货色?你说是扳倒一个属下功劳大,还是平定一方叛乱功劳大?亦或者让两者合并,变成知府亲率卫军,剿灭以吴秉为首的乱党势力!” 若是两年前,曹洛蓉只会嗤之以鼻,但现如今的她,看事情已经少了昔日的天真。 “为了前程而害死如此多人,他们这些官能坐得心安理得吗?”曹洛蓉眼神是一片死灰。 “一将功成万骨枯,凡成大事者必伴随大牺牲,一百多个村民对于如今的江南而言不过九牛一毛而已,你看看现在的江南官场,有哪个官员是因为疏忽治理而被贬职的?反观平定乱民者是一个个记大功,如此局势下,能不出现吴秉这样的狗官吗!”董策摇头叹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曹洛蓉呆呆的看着董策,感叹道:“是啊,凡成大事者必伴随牺牲,小女子受教了!” “咦,她没听过?”董策一直认为这句话应该出至战国,可看曹洛蓉难得对他流露一丝钦佩,明显是没听过啊! “还有什么事?”董策不想和她过多纠缠。 曹洛蓉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看着董策居然发呆了,不由俏脸一红,刚说一句:“没事了。”却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准备离开的董策,急切道:“等等,你还没说你准备怎么救钟家村啊?” “多说无益,眼见为实。”董策说完,推开了曹洛蓉的手,径直向村口的钟孝师走去。 曹洛蓉看着董策背影又陷入了呆滞。 这是她头一次静静的看着董策,忽然发现,若把对他的反感排除,自己似乎从未看透过这个男人! 这种想法一出现,便让曹洛蓉感到不可置信,因为她自认如今的自己可以看透世间所有男子,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要什么,但和董策接触越深,她越是可笑的发现,原来她所看透的,不过是一些沽名钓誉伪君子罢了! 反观董策,曹洛蓉越看越感觉他周身似有一团迷雾笼罩,她虽不知他在想什么,却很清楚的看到他在做什么! 自己对世间毫无眷恋,做出跳湖这等蠢事,而救她的却是这个最讨厌的男人,连累他被卷入这场风波,他嘴上说着不幸,可做的事却处处为他人着想,不仅再次救了自己,还愿与钟家村这群不幸的淳朴村民共存亡! 曹洛蓉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如董策这般舍己为人之人?因为董策是她认识的第一个! 不知不觉间,曹洛蓉死灰般的眼神中焕发了一丝光彩! 董策不知道曹洛蓉此刻的想法,如果知道绝对会笑这丫头太天真了! 死过一次的董策真不怕死,但不代表他想死,如曹洛蓉猜测,他救她的确出于内疚,但帮助村民,说好听是“互助”,说难听就是“利用”,而以董策的话来说,那就是“一场生意”! 我用我的智慧帮助你们渡过难关,你用你们的余生来报答我,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虽有风险,但董策投资的就是风险! 钟孝师看到董策过来,急忙放下手中竹竿,问道:“恩公,村头真的不布陷阱?” “嗯。”董策点点头道:“你们钟家村村口在官道,村尾通往顾渚山,村子两旁挨竹林,所以只要头尾封死,里面就成了一条死胡同,我料此次来敌算定你们是逃入山中,必然会从村口沿路搜索,届时只要他们深入村子,我们头尾一封,他们也只能任由我们宰割了!” “可是长城县里可有上千县兵,如此多人我们怎可能一起困死啊。”钟孝师担忧道。 “呵呵!”董策听后一笑,道:“如果真是吴秉带队,这仗就不用打了!” “这是为何?”钟孝师疑惑道。 “因为吴秉若出现,我们只要将金松交出来,再把山河社鬼计一说,凉他吴县令有再大的胆,也不敢动村民分毫!”解释的并非董策,而是曹洛蓉,这丫头也不知何时,出现在董策身后。 “想明白了!”董策看着曹洛蓉有些意外道。 “哼,没你在,我乐得心静,随便推断一番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曹洛蓉说的的确是实话,她之前内心一直在抗拒董策,感觉只要是董策说得那就是不对的,可是经过董策一番提醒后,她才能静下心好好猜测来龙去脉,也不得不说她的确冰雪聪明,片刻工夫便想通许多! “风娘子的意思是?”钟孝师还是有些不解。 “本姑娘姓曹!别学他这样叫。”曹洛蓉说完,一双凤目狠狠朝董策一瞪,随后才对钟孝师解释道:“吴秉没理由与山河社为舞,倘若抓到山河社之人,借此顺藤摸瓜一网打尽,那功劳比起剿灭你们大了好几倍,由此可见,吴秉根本不知金松乃山河社之人,所以他不会先出现,而这次来的人,十有**是来要金松命的人!” “哦,为何不是解救金松?”董策没想到曹洛蓉还能看得如此透彻,暗想这丫的是智商上线了?还是瞎掰的? 曹洛蓉学着董策给了他一道优雅的白眼,没好气道:“你明知道还来问我,他们若救金松,来人必是人多势众,而这批人哪里召集?又如何掩人耳目来到钟家村?” “嗯!”董策点点头,看向钟孝师问道:“这两天来到此处渡口的人是否极少?” “没错,往日来渡口的人每天至少二三十,可是金松来后,却半天见不到几个人。”钟孝师说完,也感觉事有蹊跷了。 “这就对了。”董策点点头,道:“之前我问你,你说长城渡口有三处,而此处是最偏离的,唯独在春季茶叶盛收时才会热闹,我猜,这是金松为何挑选你们的原因,此事毕竟不光彩,越少人知道越好,或许吴秉早早在城门张贴渡口整修的通告,阻止百姓来此,这也是为何你们抓的人质都是从外地来的!” 钟孝师听后恍然大悟,之前他还认为他们落草的事情被传扬出去,所以没人敢来,却哪里知道,一切都是人家设计好的啊! 曹洛蓉眉头轻轻一皱,想了片刻道:“你是说,范家庄的人会来?不可能啊,如果他们真是山河社的,这股势力岂敢见光?可除了范家庄,还有谁能避过城里百姓的目光?” “他们用不着避开,因为这是一群能让百姓见之避之的无赖!”董策解释道。 钟孝师听后惊道:“恩公说的可是范老鬼结识的县里地痞!” “嗯,你不是说过,范家庄时常有些地皮出没吗,甚至成为护院,敢收留地痞这等人做护院的,不是傻子,便是有掌控地痞的能力,所以我猜测,范老鬼手底下肯定有一个地痞头目为他效力,此刻派他来是最好不过了!”董策猜测道。 排除敌视董策的目光后,曹洛蓉才发现这个邪魅眼太聪明了!难怪自己三番五次败下阵来,因为这家伙不会过放任何细微关键,一直在仰视全局! 想到这,曹洛蓉赶紧在心里狠狠鄙视了自己一下,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哼!”曹洛蓉心里一哼,面上则道:“地痞的确可以无理由挑弄是非,但这些人无一不是酒囊饭袋,无须畏惧!” “那就好!”钟孝师安心道,他是真怕吴秉率县兵杀来啊。 “别天真了。”董策没好气道:“设下圈套之人显然不笨,他断然不会给我们喘息之机,想必他前脚过来,后脚便告知吴秉事情败露,吴秉绝对会提前动手,倘若在途中有人告知他金松已死,那他还有什么选择?” 曹洛蓉深吸一口气,面沉似水道:“不论金松死不死,他都将杀人灭口!” 董策补充道:“金松活着对山河社而言变数太多,只有他死了才能把这场戏完美唱完,所以幕后之人必然会尝试一番,即便不成,难保县兵中不会有他们的人伺机杀死金松!” 钟孝师听后心中一寒,老实本分的他们哪里知道人的心,竟能拥有如此多阴谋诡计啊! 不过话说回来,恩公和曹姑娘只是打听了事情的大概,便能穿针引线把整件事情联系起来,其心机智慧,比之那幕后黑手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想到这,钟孝师忍不住暗骂一句:“好一对妖孽!” 第四十六章 来袭 钟家村村口,董策蹲在地上,正拿着一把破匕首将一根根筷头削尖。 曹洛蓉就蹲在他身边,一手抱膝,一手拿着一根草秆逗弄地上的小蚂蚁。 “喂,你说山河社做这等事,究竟是为了什么?”曹洛蓉道。 董策没有啃声,依旧专心做事。 被无视的曹洛蓉没有在意,继续道:“陷害吴秉他们能得到什么?官位?这个似乎有些不可能,有名望的寒门子弟多着呢,哪里轮到他们啊,可若说钱财,似乎更说不通了。” 董策依旧没吭声,手中刀影如扇,木屑纷飞。 “哎呀,你倒是说话啊,难道是你猜不出来?”曹洛蓉没好气道。 董策手势一顿,扭头看了一眼曹洛蓉,而后继续低头削竹筷,嘴上也总算说道:“古语有云,得人心者得天下!” “什么嘛!”曹洛蓉嫣然一笑,道:“是孟子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人家圣贤之语被你七个字打发也就算了,连一个名讳也没有。” “咦,我还当孔子说的呢。”董策苦笑道,他真不知道是谁说的,反正就是经常听人念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都为你脸红。”曹洛蓉看着董策难得的露出尴尬,不由心中偷乐,她也知道对于董策一个商人而言,能有一将功成万骨枯和得人心者得天下这等见解已经是很难得了。 “喂,你会作诗吗?”曹洛蓉忽然想起董策在船上说的寒山寺,不由好奇问道。 “不会。”董策断然摇头道。 “那写字呢?你们商人要记账查账,总应该会了吧,你写得好吗?”曹洛蓉又问道。 董策放下一根削尖的筷子,拿起另一根继续削,闻言淡淡道:“我的字,怎么说呢,应该是行若鸡爪,犹如狗爬吧。” “呵!”曹洛蓉闻言嗤笑一声,讽刺道:“你可真是一无是处啊!” “说谁的!”董策不爽道:“写不好,不代表我画……咳,算了,还是别扯这些没用的了。” 董策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也察觉不对劲了,毕竟曹洛蓉现在这种样子,很可能开始对他起了兴趣,董策希望自己是自作多情,因为无论心理年龄还是性格,他和曹洛蓉都拧不到一块,之前和她对戏,也多是希望让对方理解,只要两人合力劝说她祖母,想她老人家也会接受的。 “你该不会为了祸害我而想嫁给我吧,如此最终受苦的还是你自己!”董策突然说道。 曹洛蓉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董策看出了她之前的心思,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以董策的精明,倘若一点看不出来才奇怪了! 摇头一笑,曹洛蓉失神道:“有时候活着,感觉真的挺无趣的。” “少来。”董策一扁嘴,很不屑道:“你一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啊,人活着就要有追求,要不断挑战,比如现在我削的竹筷,就要一根比一根削得好,你们女人也是,烧菜一定要一天比一天好,否则不知要祸害多少男同胞。” “可我对这些没兴趣。”曹洛蓉摇摇头。 “只是一个比喻,你就不能看开点?你既然喜欢舞文弄墨,何不练练字,画画画,这些也够你玩一辈子了吧。”董策没好气道。 “呵……书画出来,给谁欣赏啊?又有谁懂啊?”曹洛蓉语带凄凉道。 董策知道,她要的不是懂行的人欣赏,而是她喜欢的人会欣赏! 在这点上,董策自然不能自告奋勇了,只能安慰道:“天下男人千千万,一辈子你都看不完,凭什么断定找不到会欣赏的呢?” 曹洛蓉听后反而更加颓废了,叹道:“只怕找到我人老珠黄,却依旧如今啊!” 董策忍不住一笑,道:“那你以后喝多了,天天就在大街念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咦!”曹洛蓉听后,大为惊讶道:“好诗啊,字字深入我心,你哪听来的?” “此乃我特意找人作的,为我未来的陶窑瓷器做题诗,这么样,很不错吧!”董策就知道曹洛蓉绝对不会相信是他作的,事实也的确不是他作的! “切,我说哪来的铜臭味呢。”曹洛蓉学着董策切一声,满脸不屑。 “不可否认,你们书香门第的子女,到哪都是一身墨香,而我们商人到哪都散发着浓浓的铜臭。”董策说着,正好削完最后一根筷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拿着筷筒边走边道:“世间有形形色色的人,做着各行各业的事,但绝非各尽其职,如论姜太公是否带着鱼腥味统帅三军?樊哙是屠狗厉害,还是屠人厉害?他老大邦爷是否用治理一亭之法,治理一国?人生充满多变,但正因如此,人生才会丰富多彩!” 曹洛蓉知道董策是让她找自己想做的事,只是这用词有些大逆不道了! “小心有人告你谋反!”曹洛蓉朝着董策的背影叫道。 秋日的夕阳照得青山变金山,位于顾渚山下的钟家村慢慢被山影笼罩。 百丈之外,乔装成刀疤大胡子的范冠,冷冷注视着前方的村子。 “大哥,你还看什么啊?让弟兄们直接杀过去,抓住钟孝师就往死里打,看他日后还敢猖狂!”一名鼠目猴腮的小青年站在范冠身侧冷笑道。 “不急。”范冠一摆手,道:“你没察觉,钟家村十分诡异吗!” “没有啊?”小青年看了一会儿,便摇头道:“不是有人影在村子走动吗,而且还升起了炊烟,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会来,这时候那有心情做饭啊!” “这便是问题所在!”范冠冷笑一声,解释道:“村中人影个个高大,显然全是成年男子,那么老弱妇孺必然是被他们转移到了山里,而这炊烟,只是在迷惑我等,等你认为能趁其不备,杀****时,那可中计咯!” 小青年听得云里雾里的,好奇道:“这钟孝师莫非得知大哥你叫来弟兄们了?” “废话,老子早对他放出话了,他敢不准备就和老子干吗!”范冠自然不会告诉小青年钟家村如今的实情。 “哈哈,连咱长城县最有名的猎户都如此小心应对,试问整个县里,还有谁敢和大哥做对啊!”小青年拍着马屁道。 “就是就是。”另一个青年也凑了过来,笑眯眯道:“这钟孝师小弟也听说过,传闻此人力大如牛,能把猛虎都给活撕了,其箭术之了得,比那三国黄忠都要厉害几分,可是在刀疤大哥面前,他连只臭虫都不如啊!” 小青年闻听此言不由暗恼啊,这说话青年曾经与他一样,都是县城里一伙地痞的小头目,外号狗癞子,与他青蛇镖一直是形如水火,以前两帮人马没少干过架,却都是旗鼓相当,但自从他们都追随鬼刀疤后,他感觉自己一点点被狗癞子骑到了头上,原因无他,就是狗癞子这张嘴太能说了,瞧瞧这马屁功夫,自己和他一比,那就如他最后一句话,连只臭虫都不如啊! 范冠岂会在乎这些马屁,不过却也装出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得意道:“钟孝师箭术的确了得,可惜,弓箭太劣,百步之外难保准头,等打起来时,青子,我们就负责掩护你靠近,届时就看你的一手飞镖绝技了!” 青蛇镖一听大喜过望,暗道表现的机会到了,立即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大哥,只要让小弟靠近他三十步内,小弟保准一镖制敌!” “牛皮也不怕吹破了。”狗癞子忍不住讽刺一句。 青蛇镖心中大怒,但表面上却不冷不热道:“是否吹嘘马上揭晓,你的废话还是留给自己吧。” 范冠此时看了看天色,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只要日头一落,他安排在长城县的人会立即冲向衙门,大喊钟家村人杀人掠货了! 如此,吴秉必然召集人马杀来,而他只要想办法逼得两帮人马连说话的空闲也没有,见面就拼上,这出戏便能唱好了! 感受了一下太湖吹来的轻风,范冠笑看故设疑阵的钟家村,冷笑道:“小的们,给我来一把火!” 钟家村,钟孝师看到六子跑来,问道:“怎么样?” 六子急喘几口,才道:“我来时,大夫才检查了五个人,不过都说无大碍,用些滋补药调养几日便能痊愈,现在二哥留着他逐一给大伙看病呢,没一个时辰怕是看不完。” “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你过去和大伙吃饭吧。”听到家人果然不是中瘟疫后,钟孝师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啊,还吃饭啊!”六子闻言一愣,惊道:“都这时候了,方才我来时,看到北面官道上有许多人影,显然就是恩公说的邪教逆贼啊!” “恩公说对方不是傻子,肯定能一眼看出村中蹊跷,不会冒然打过来的,但你也要抓紧时间,早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和这帮狗娘养的干一仗!”钟孝师说完,拍拍六子肩膀随后离开。 另一边院里,曹洛蓉看着案上就一小盘野菜,不由吞了吞唾沫,将目光看向董策,却见这邪魅眼吃得特别香,几大口就喝完一碗粥,而盘子的野菜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 “你吃不吃啊?不吃别浪费,给我。”董策吃完后,意犹未尽的看向曹洛蓉。 “喂猪也不给你!”曹洛蓉冷哼一声,说完就喝了一口小米粥,但紧接就感觉不对劲,好像自己把自己给骂了? 董策也懒得调侃曹洛蓉,往背后墙皮一靠,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感叹道:“要是能有一大盆热水沐浴可就美了!” 曹洛蓉闻言也感觉浑身难受,毕竟她和董策都在水里待过,特别是她,被那可恨的魏铮撂倒在地,沾了一身泥土,背部小腹都被踢肿了,现在还隐隐作痛呢,这突然间,真的很想念家中的浴盆啊。 便在曹洛蓉念家这时候,突然,院外惊呼连连,不一会儿,钟孝师便冲到院门口,对着里面的董策和曹洛蓉道:“恩公不好了,那伙贼人开始烧村了!” 第四十七章 宁死不逃 被山影遮在黑暗中的钟家村外,几十个地痞无赖从四处寻来干柴竹叶,堆积了一个大篝火,又将燃烧过半的木材一股脑的扔向了钟家村! 燃烧着火焰的木棍竹竿,或如烈焰标枪,或似火轮滚滚齐齐飞舞而起,散落大片星星点点,场景是那般的艳丽夺目,火热异常,可却叫人心底生寒。 “呼呼呼!” “哇唔,哇唔!” “烧吧,给小爷熊熊的燃烧吧!” “大爷今日就烧死你们这帮村夫,哈哈哈……” 地痞无赖们叫着,吼着,拿着火把疯狂的轮动,投掷。 转眼之间,村口几间村屋已化为火海,滚滚浓烟随着来至太湖的微风向村后飘去。 “他们怎么能这样啊?”曹洛蓉看着村口的惨象,也不知被烟熏了眼,还是真的落泪了,红红的眼睛中满是震惊,痛心与哀莫!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董策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用火攻,以最直接而强大的摧毁力,击破他的小手段,真可谓是一剑破万法啊! “恩公,我等应当如何是好啊?”钟孝师急切道。 “这还用得着问吗,速速通知大伙往山里逃吧。”曹洛蓉提议道。 “你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董策白了曹洛蓉一眼,便看向钟孝师道:“传话下去,让大伙用湿布掩住口鼻,把对向着火房子的土墙全给推了,再把那几间房子的草棚顶全给我掀了,用水浇湿。” 钟孝师听后也不敢废话了,如今除了相信董策,他还能依靠谁? “都给我听好了,谁也别跑,照我吩咐做……”钟孝师立即开始指挥大伙按照董策的计划行事。 曹洛蓉狠狠瞪了董策一眼,怒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拼,应该让大家暂退一时,只要避过他们藏入山中,再派人划船送我到吴兴府,我还不信,他区区一个知府敢不给我结拜姐姐面子!” “你姐谁啊?”董策好奇道。 “贤王王妃!”曹洛蓉立即道。 “日了狗了。”董策可算明白,这丫的为什么有王府的人保护了,还当她跟贤王有一腿呢。 “有这一个大靠山,你干嘛不早说啊?”董策真郁闷了。 “还不是怪你,我问了多少次你也不解释,在事情未明前,我真不想依靠姐姐,否则会有损贤王名声你懂吗!”曹洛蓉语重心长道。 “你塔玛真有脸说。”董策说完,抓起白袍下摆,张口咬了个开缝,随后将一块上等桑蚕丝布撕下,走向村中井口。 曹洛蓉知道董策气的是两人初次相见时,但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她跟在董策身后,继续道:“就算你有把握击退外面那帮无赖,但是吴秉呢?现在你都无法让金松开口,万一他阵前改口,长城县上千县兵岂是区区几十人可以抵御的!” “我就是怕他不动手!”董策转身看向曹洛蓉,铁青着脸道:“如果不能把他陷害钟家村的事坐实了,这个狗官你如何铲除?” 曹洛蓉一震,思绪霎那间急转片刻,依然冷脸反对道:“但用钟家村这么多人的性命换他一条狗命,这值得吗!” “值!”董策斩金截铁道:“而且很值,反抗是会牺牲,但逃更不代表能活,即便他吴秉今日计划破灭,但你能保证他就会死心?保证不会再有第二个钟家村出现?” 董策一口气说完,深深吸气,长叹一句:“没人能保证!” 言罢,他语气又是一转,冷寒道:“所以我就要把他往死里整,我们败不过一死,但若我们胜了,这里便能恢复太平,即便下一任县令也是条狗,可只要这里的人被我染上一丝血性,那他就是第二个吴秉!” 面对强硬如铁的董策,曹洛蓉已经无话可说了。 她从未想过董策竟是这一种打算,以性命和狗官对抗,用血性传承意志,这是多么令人热血激昂的方式啊! 曹洛蓉见惯了那些只会口头花花,却从未做过一件实事的伪君子,所以她眼中的男人皆为非花,而此刻,她眼前的董策,似突然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让她感觉自己在董策面前是那般的渺小、无力,似乎董策只要吼一声,便能将她震得濒临破碎。 “一二嘿……一二嘿……”远处,村民合力推墙的呐喊传来,与外面地痞无赖的嚣张叫骂形成了鲜明对比。 钟孝师指挥的咆哮声一声高过一声。 熊熊烈火烧断屋梁发出的倒塌声。 大火熏烤村边竹林发出了爆竹的噼啪声。 在如此多声浪下,曹洛蓉感觉自己是多么的脆弱不堪,无能为力。 “拿着。”随着一声提醒,一块湿布放到了自己手中。 曹洛蓉仰头看了一眼董策,看着他将口鼻罩住,几步走到忙碌的人群后,朝着村民朗声道:“我们不曾有过害人之心,我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缴纳税收,不过是希望得到一碗安乐茶饭,然而狗官听信邪教妖言,要将我们的血肉变成他们的踏脚石,我们能答应吗?” 闻听此言的村民们愣了愣,而后集体挥拳呐喊道:“不能!”。 “哪该怎么办?”董策大吼道。 “铲除邪教,推翻狗官!”钟孝师算先大吼道。 “对,铲除邪教,推翻狗官……”村民接着连声大吼。 “我们不做他们的踏脚石!”董策高举拳头呼啸道。 “不做踏脚石!”村民热血回应。 “我们是大宁的子民,我们要学着宁太祖,面对不公就要破,面对不平就要打,大宁万岁!宁太祖万岁!”董策忍着恶心,高呼呐喊。 没办法,不这样喊,他们可就真成了反贼了! “专打不公,专抱不平!” “大宁万岁,宁太祖万岁!” 村民可不是董策啊,不仅一点不觉得恶心,反而是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那么大家就拿起武器,就随我冲出去,把这群祸国殃民的邪教逆党铲除了!杀……”董策说着,抄起一把尖头柴刀当先冲向村口。 别看董策是商人,但他上辈子也算从那个古惑仔横行的年代里闯出来的,年轻时没少干过群架,此后又经历了太多,以至于他不得不学习格斗术强大自己,保护自己! “冲啊!”村名也疯狂了,山呼海啸般跟随董策,在两边燃烧熊熊烈火的房屋中间杀出。 曹洛蓉傻了,她认为董策让人推墙,只是防止火势蔓延进来,而大家肯定要继续龟缩在里面,等待援军的到来。 但谁能想到,这家伙居然就这样带着大伙冲出去了! 地痞无赖们也傻了,他们在听到村里传出的阵阵呼啸时就有些懵,完全不明白这帮村夫在瞎吼什么呢?被烟火逼疯了不成? 可是看到董策身先士卒,率领个个蒙面的村民,从熊熊烈火中间杀出的霸气场景,这帮地痞无赖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了?甚至一些拿着火把发呆过久,直至被烫到才猛然醒悟。 “不好!”地痞们惊恐高呼,胡乱的把火把一扔,就左右寻找自己的武器。 董策躲过一个地痞扔来的火把,飞起一脚就把此人踹翻,随后挥刀砍翻了一个向他扑来的无赖,另一手甩出一根削尖的筷子,瞬间命中一个还在发呆的地痞脸颊,尖锐的筷子刹那间从他脸上直接穿入到嘴里,痛得这家伙扯起嗓子便嚎哭起来。 董策一出手便干翻三人,看得村民是士气大振啊,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扑向地痞无赖,而钟孝师更是手持弓箭,瞄准了地痞们的手脚招呼。 几声“嗖嗖”过后,瞬间便有三人大腿中箭,在痛苦惨嚎中,又被冲来的村民棍棒一通招呼,被打得蜷缩在地,满地找牙。 “他娘的,都反了啊!”青蛇镖怒斥一声,闪身躲过村民一记扁担,甩手便是一道寒芒,顿时,手持扁担的村民立即被一只飞镖打中眼睛,这村民只来得及一声痛呼,就被青蛇镖一脚踹翻在地,抬脚便又在村民脑袋上狠狠一踩,直接把村民踩得生死不知。 这边青蛇镖轻松解决一人,而另一边,曾经与青蛇镖同为地痞小头目的狗癞子更不含糊,只是一把匕首便已经连续捅翻了三名村民。 “狗爷今天就让你们这帮村夫知道,什么才叫狠!”狗癞子说完便跃起,一胳膊勒住一名村民的脖子,另一手握紧匕首便迅速往村民小腹连捅四刀,随后他推开捂住腹部痛嚎的村民,把鲜血淋漓的匕首放到嘴前一舔,便将目光落在了另一个村民身上。 这个村民那里见过这等狠人啊,吓得转身就跑。 “我看你往哪里跑!”狗癞子为什么叫狗癞子,就是因为他打架像疯狗,谁跑追谁,赖上你你就完了! “扑倒!”随着前方一声大喝,逃跑的村民突然往前一扑,便趴在地上。 让后方的狗癞子微微一呆,可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快若闪电的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没入了他的大腿! “嘶!”狗癞子突然单膝跪倒,抱住大腿紧咬牙关,看了一眼腿上的箭矢深吸一口气,便抬头冷视前方手持弓箭的钟孝师。 “娘的,死蛇,你怎么搞的,你的猎物在这呢!”狗癞子咆哮道。 “我说他哪里去了,还是你狗鼻子好使啊!哈哈……”随着一声大笑,青蛇镖从一侧冲向钟孝师,其手中已经夹带了一只尖锐的铁钉飞镖。 钟孝师见势不妙,赶紧拉弓搭箭,可未等他瞄向青蛇镖,突然听到一旁董策喝道:“小心你前面,这小子交给我。” 钟孝师闻言这才猛然转头,正好见到狗癞子竟在大腿中箭的情况下,依然向他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青蛇镖前面闪出一身穿黑衣套白袍之人,正是董策。 “傻小子竟敢来送死,那蛇爷就成全你!”青蛇镖说着,便将手中飞镖射向董策。 董策嘴角一翘,只是脑袋一歪便看似险之又险,实则轻松至极的躲过了这一镖。 “嗯?”青蛇镖微微一愣,但也不蠢,赶紧往胸前一抹,手中再多出一镖。 然而没等他出手,董策却先甩出一道翻转的黑芒,吓得青蛇镖往旁边一扑,躲过这道暗器后,心中是大怒啊,董策敢在他面前使暗器,无视是最大的挑衅! “找死!”青蛇镖刚一站稳,但手中飞镖还没使出呢,又是一道暗器袭来,而紧随而至的,还是手持柴刀的董策本人! “他娘的!”青蛇镖暗骂,却也不慌,翻身一滚避开暗器,紧接着抄起不知是谁落在地上的木棒,便朝着董策脑袋招呼过去。 董策横刀一当,刀口顿时卡在了木棒上,青蛇镖似乎早有料到,嘴角勾出一道阴险的笑意,握住木棒的一只手突然一松,手中刚刚闪亮出寒光,还未来得及飞出,便见董策轻轻一跃,抬脚就往他胸膛狠狠踹去。 “噗!”青蛇镖被董策雷霆般的一脚正中胸膛,偏瘦的他整个人都倒飞而出,眨眼之间便狠狠摔在地上,捂胸哀嚎,脸色是痛苦到了极点,可是他根本没有失去战意,反而阴险的想到,只要董策一转身,自己绝对能一镖结果了他。 董策早已注意到青蛇镖,岂会不知他这种阴险小人的心思,他几个踏步冲去便是一脚狠狠踏在青蛇镖右手手腕上,顿时,一只三寸铁钉从他右掌跌落,董策迅速蹲下,出手如电,抓起铁钉对准青蛇镖的右掌狠狠一刺,同时举起柴刀往钉上一拍! 第四十八章 狠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青蛇镖张开的大嘴中嘶吼而出。 “嘡!嘡!”董策一拍再拍,两三下便用手中柴刀将钉在青蛇镖右掌上的铁钉暗器彻底拍平。 被这三寸长的铁钉贯穿手掌,刺入坚实的泥土中,青蛇镖是想抽手都难了。 他唯有痛苦得惨叫着,嘶嚎着,挥起左拳无力的锤打董策。 脸上毫无表情的董策没有就此放过青蛇镖的意思,一手抓住青蛇镖的左拳便摁在地上狠狠一踩,再从他系在胸前的一排铁钉暗器里取出一根,连着将青蛇镖的左手也狠狠钉在地上。 那柴刀拍在铁钉上的金属声听得人牙齿发酸,场景令人胆寒。 这帮地痞无赖常年打架斗殴,也不是没打死过人,只是这些人的性命太贱,死了也就死了,在吴秉这个庸官治理下,没人为那些死人抱不平,就算死者家人想追究,可面对这些无赖你能怎么办? 缺乏力度的管制,造就了青蛇镖和狗癞子这等狠角色,他们能大笑着烧了人家的房子,威胁报复得罪他们的人,在他们眼里,人命就是贱! 可是这不代表他们不会畏惧,只是还没碰到比他们更狠的角色! 附近,几个小地痞眼睁睁看着青蛇镖被董策无情的钉在地上,动都不敢动一下,但即便他们想救青蛇镖,也要问问村民给不给了! “打!打死这帮狗地痞!”村民怒嚎着,把这几天压抑的怒火全发泄在了地痞身上。 棍棒锄头,柴刀猎弓,有武器的用武器,没有武器用拳脚,不懂打人但会咬人,许多村民都如疯狗般,武器脱手后就直接扑上去咬,全然一副人活如狗的惨景! 说道狠,狗癞子这位作为地痞中最狠的之一,其凶性果然非同一般,即便大腿中箭,也只是把箭矢一折,一瘸一拐照样冲锋。 长城县和野兽打交道的,没人不知钟孝师! 连吴兴府的猎户,在收到官府悬赏除掉天目山中的猛虎时都要找上他,由此可见他的名气有多大! 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钟孝师的箭术在方圆百里无能人及,除此之外,他一身蛮力可扳倒公牛,百斤石头玩起来就和抛棉花似的,但是,他也有弱点,那就是不够狠! 即便在发现地痞人数远超他们一倍的情况下,他也只敢伤人而不敢杀人,而被他伤的人多是肩膀大腿中箭,虽然虚弱却仍有战力,同样能伤到村民。 只是他的仁慈并没有得到回报,反而激怒了许多地痞,和村民往死里磕。而他自己,也险些被狗癞子捅个透心凉! 不过也正是因为狗癞子的咄咄逼人,玩命般往钟孝师身上扑,甚至把冲来帮助钟孝师的六子也捅伤了,才逼得钟孝师的烈性与狠劲爆发出来。 把手中猎弓一扔,钟孝师抓起一把箭矢便朝着嚣张扑来的狗癞子掷去,惊得狗癞子狼狈的扑倒在地,随后丝毫不顾大腿伤势,猛地跳起将手中利刃往钟孝师脑袋狠狠扎去。 钟孝师眼中怒光一寒,侧身躲过一刀,便挥起拳头朝着狗癞子的腮帮子打去。 一拳,仅仅是一拳,狗癞子的脸颊就似被猛冲而来的公牛铁角撞中般,刹那间骨断脱臼,整个下颚都倾斜到另一边。 而狗癞子整个人也在飞离原地半丈远后,噗的一声死死的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挥出一拳后的钟孝师,愣在原地剧烈的喘息许久,突然被一声惨叫惊醒,扭首望去,见到一名村民被三个无赖挥刀砍倒在地,此刻狠劲上头的他那里还能忍得住,抄起地上一根扁担便冲入了战团中。 钟孝师如虎入羊群,一扁担棒飞一个地痞,转眼又扫倒另外两个,之后更未停手,照着倒在地上的两地痞脑袋就是狠狠一记扁担,瞬间将他们打得生死不知。 “孝柱你没事吧。”钟孝师这才看向倒在地上的村民。 钟孝柱摇摇头,笑着无惧道:“只是被那三狗崽子伤了一只手,我还有另一只手,照样能继续打这帮狗贼,大哥你无须担心。” “好,那我们就一起上!”钟孝师虽然看到钟孝柱那只手被砍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此时此刻,他们没有退路了! 另一头,董策把松散下来的大袖又系好,顺着把柴刀死死的绑在手上,看着一眼已经彻底落山的夕阳,便又望向已经进入白热化的战团。 四十几个村民此时倒下了十几个,但是地痞们更是不堪,半数都倒下了,虽然人数还是比村民多,但他们已经产生畏惧,越打越退后,用不了多久必会败阵。 “我还当有多厉害,原来就几个扎手的。”董策看着多数地痞越打越无力,特别在报了团的钟孝师等人冲击下,彻底变成一盘散沙,心下也少了份担忧。 他没有继续加入战团,而是四下张望,因为他很清楚,这帮人不过是酒囊饭袋而已,真要和拼死的村民干起来,再多一倍也不够看,但是,他们的头目是真有几把刷子的,然而直到此刻,董策也没见他们中有谁指挥过,这就很奇怪了。 “糟糕!”董策突然惊醒,回身便向村子冲去。 他也是热血过头了,竟然忘了对方的真正目的! 如果他所料不错,那个家伙十有**已经偷偷潜入村中,寻找金松的下落。 金松绝不容失,否则迎接他们的将是上千县兵的无脑狂攻。 早在董策等人冲出村子时,钟家村内。鬼刀疤范冠便绕着道,从竹林钻入村中,对那一路的陷阱是嗤之以鼻,此等简陋的陷阱骗骗傻子还行,想骗他范冠那是痴人说梦。 范冠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虽然他有把握让吴秉必屠钟家村,但却非绝对! 因为他从魏铮口中得知董策此人,再看到钟家村的现状,范冠便知道对方在打什么注意了! 如果金松活着,范冠猜测,董策肯定会逼他向吴秉说自己乃是山河社之人,如此一来,吴秉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针对他的阴谋! 至于如何让金松开口,那办法太多了,若是范冠来逼迫,他首选是告诉金松,你是现在死?还是戴罪立功,为朝廷剿灭山河社? 虽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出卖自己人,但是金松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卖了,原因无他,因为这家伙加入山河社就是为了金钱女人,这等只图享受之人很好用,也没信用,一切要看你怎么用。 范冠没有让金松知道多少,连鬼刀疤是他也没告诉,但是他知道范家庄是山河社一个据点便足够了。 钟家村说大不大,但对于一个人来说绝对不小了,全村近五十户,平均每户三间房,这要寻找起来所耗费的时间可不短啊。 即便范冠这等聪明人,直接从村尾开始寻觅,仍然找了七八家才发现动静,偷偷一瞧,不由冷笑一声,暗道:“真是天助我也!”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考虑什么?你认为邪教徒会来救你?不,他们只会来除掉你,否则也用不着放火烧村了,真不怕把你给烧死了。” 一处村院之中,金松就如待宰的猪般,手脚被绑在架起的竹竿上,而曹洛蓉就站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说。 “唉,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实在是我也没办法啊,你们真当他范冠是傻子不成?其实在少主逃回去时,我就知道,我十有**是活不成咯!”金松凄凉一笑,目光望着最后一片火烧云,又嘀咕道:“我现在也想戴罪立功,但即使我跟吴县令说了,他到了范家庄也是扑了一空,届时,他立功不成,又没抓到山河社的人,你说他会怎么折磨死我?” “轻则扒皮抽筋,重则挫骨扬灰!” 便在曹洛蓉还想再劝时突然闻听此言,吓得她慌忙转身,一眼便见一个刀疤汉子冷笑着进入院中。 不用问曹洛蓉就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警惕的向后退去。 而金松看到此人,瞳孔猛然一缩,下一刻便是一片死灰! 他虽不知此人就是范冠,但他知道鬼刀疤,能把青蛇镖和狗癞子这等狠人收为手下的人物,其狠厉可见一斑。 “金松啊,我本不想杀你,但谁让你蠢到被人识破,还被抓了,如今事情变成这般情况,为了大计,也只能让你回归女娲娘娘的怀抱了!” 说着话,范冠已经走到金松面前,面对如被待宰的猪般的金松,那范冠自然就要给他如猪一般死法,放血! 拿出一柄匕首,范冠眼中狠厉之色一闪,一刀就往金松脖子捅去。 可是,这刀还没接触到金松,突然一个陶罐就在范冠脑袋上炸开了! “嗙!”的一声脆响,范冠被陶罐砸得脑袋一懵,整个人踉跄着向旁横走几步。 “臭娘们你找死!”范冠片刻间恢复意识,狠狠瞪了曹洛蓉一眼,但脚步却是向着金松冲去,手里的刀子自然也对准了金松。 由此可见,范冠心理素质有多硬,虽然恼怒曹洛蓉乘其不备,给他一罐头,但他只是口头吓唬曹洛蓉,目标仍旧是金松,在还没杀死他之前,范冠绝对不会多事。 然而,他没想到放出的狠话对曹洛蓉毫无用处,她见范冠又准备捅死金松,便赶紧蹲下捧起一个陶罐又朝范冠脑袋砸去。 这一次范冠明显留了心眼,一察觉陶罐袭来,他只是挥拳便把陶罐击碎,没有给他造成片刻的停顿,眼看他一刀再次准备捅死金松时,可下一刻,这一刀竟是刺了一空。 “哎呀!”随着金松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他整个人连带竹竿狠狠摔在了地上。 而推倒架起竹竿的人,除了曹洛蓉还能有谁。 饶是范冠忍耐力再强,此刻都险些骂娘啊,可他依旧克制自己要先杀金松,再弄死那丫头! 将匕首一抛再反手一握,范冠猛然一刀扎向倒地的金松。 “啊!”伴随金松又一声惨叫,范冠终于是忍不住了,因为这一刀虽扎中了金松,可是因为曹洛蓉抱着竹竿往旁推了半步,让他这一刀只是扎中了金松的肩头。 三番两次被曹洛蓉阻止,范冠终于是放弃了金松,怒斥一声“臭丫头”便一个箭步冲到曹洛蓉面前,对着还抱着竹竿曹洛蓉一匕首刺去。 “唉吆!” 但谁也没想到,本来必死的曹洛蓉,突然就被怀中竹竿给推倒在地,让范冠一刀捅了一空。 范冠真没想到,这推动竹竿压倒曹洛蓉的竟就是被绑在竹竿上,那只懂享乐,贪生怕死的金大先生! “小娘子你快跑吧,别管我啦,快走啊……”金松奋力扬起竹竿,拦住了范冠,朝着曹洛蓉声嘶力竭的大吼着。 第四十九章 一场没有胜利的战争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八个字,此时此刻便验证在了金松身上。 说不上良心,更非好色的他不忍见娇花凋零,只是看着曹洛蓉这一个弱女子,为了他三番两次阻止了鬼刀疤这等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说曹洛蓉为了钟家村一百多口人也好,说她烂好人也罢,但此刻的金松,真的不希望曹洛蓉惨死在鬼刀疤的屠刀下! “我不走!”曹洛蓉却倔强的站了起来,直视范冠毫无惧意道:“只要我还活着,我就绝不会让你杀了他,毁了钟家村!” 金松一听,顿时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疯狂的扭动身子使竹竿打向范冠,同时咆哮道:“鬼刀疤,你不是要我命啊,来拿啊!快来拿呀……!” “那我就成全你!”范冠退后两步,避开了竹竿,转身一步冲到金松身前,一脚狠狠踢在金松脑袋上。 “嘭”的一记闷响,金松扭动的身体立即停了,叫声也断了。 “你休想杀他!” 眼看范冠蹲下要一刀结果了金松,曹洛蓉赶紧又抱住竹竿往后奋力拖着。 但是范冠没有再理会她,只是一抓竹竿便定住了被拖动的金松,随后握紧匕首往金松咽喉一划,刹时间,血光乍现。 曹洛蓉呆住了,她知道范冠来此一定会杀了金松,但是真正看着金松被割破脖子的刹那间,她还是被震住了。 一个之前还是能说会道的大活人,就这样在她眼皮下即将失去性命! 曹洛蓉突然感觉很冷,刺骨冰寒的冷意冻得她似被冰封般,无法动弹半步,眼睛直愣愣落在浑身颤抖不停的金松身上,对于向她走来,马上能要了她小命的范冠,丝毫也没有反应。 “你是不是有一种,费尽心力所做的一切,却全白费了的空虚感?”范冠看着曹洛蓉笑道。 曹洛蓉依旧没有理他,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自己在想什么? 但是,她刚布上死灰的眼睛中,却逐渐被一点光彩占据! “那你是不是有一种,肚子被填满的胀痛感?” 随着一声富有磁性的询问,范冠瞪大了眼睛,慢慢低下头,满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一把从自己肚皮上破衣而出的尖头柴刀。 “咳……”随着柴刀被人横向一拧,范冠一口带血的咳嗽响起,他捂着肚子,痛苦的向地面倒去! 向来谨慎范冠内心中无比的痛恨、不舍、留念与不甘。 他恨在这昏暗的院子里,致死都没法看清是谁下的手,舍不得十几年来,自己建立的心血,留念这美好的人世,不甘自己就这样死去,以自己的机智谋略,若是不死绝对会有一番大作为! 可是这一切就如离开他身体的血液,疯狂的离他而去。 然而,最后关头,这所有的所有,也比不上下黑手的家伙一句话! “别愣着了,快去给我找针线过来,金松伤口不深,咽喉虽受损却未伤动脉,搞不好能救回来!” “噗!”又是一口鲜血,在吐出这口血后,范冠绝恨的目光终于失去了光彩。 “啊?他……他还能救?”曹洛蓉震惊了,根本没想到这人都被割破脖子了,怎么可能还有救啊? 蹲在金松身边的董策忍不住就大吼道:“废什么话,快点!” “哦……哦!”曹洛蓉这才醒悟,赶紧就跑入了屋中。 不一会儿,曹洛蓉就带着一个小簸箕冲了出来,里面装的都是些布头粗线,不过好在确有一根针。 “帮我按住他的伤口,快啊,发什么呆呢。”董策吩咐着,但曹洛蓉是半点反应也没有,气得董策又咆哮起来。 “怎么做啊?”曹洛蓉蹲了下来,把簸箕放到一片,双手颤抖的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伸手过来,按住我按住的这些地方,别太用力了,否则他会窒息,将被划开的皮肉合在一起,对……对对,很好,就这样别动!” 董策一边轻轻说着,一边快速从簸箕里拿出针,却没有用里面的粗棉线,而是在他撕开过的白袍下摆撕了条桑蚕丝,借着稀薄的月光,开始熟练的将金松咽喉上被曹洛蓉轻轻挤起的伤口缝合起来,随后拿起簸箕里一块布条,嗅了嗅,察觉没有意味后,这才让曹洛蓉将金松的脑袋轻轻抬起,他便开始包扎。 等一切忙活完后,董策看着满眼血丝的金松,轻轻一笑道:“你千万别说话,只要不感染,你这条命或许能保住!” 金松眨眨眼睛,感激的看向董策。 “我想你知道,我救你不是让你劝吴秉收手,你是个聪明人,我认为聪明人都会留一手,给自己一条后路。”董策笑笑,旋即语气森寒道:“我需要整死吴秉的铁证!” 金松又眨眨眼睛,随后看向他一直被捆绑的手。 董策一直没给他松绑,当然不是怕他跑了,反而他若能跑,董策就高兴了!只不过,他在给金松缝针的时候,这家伙要承受的痛苦,不是当事人岂能感受得了!不给他松绑自然是防止他乱动。 得到松绑的金松,立即艰难的用指头在地上写着什么。 董策待他写完后,借着明月星光发现是五个字。 “怡春院,红艳……什么意思啊?”曹洛蓉好奇道。 “丽春院我倒是听过,这怡春院嘛,应该和丽春院一样。”董策是一副完全了解的表情。 “什么怡春院丽春院,你倒是说个明白啊?”曹洛蓉不满道。 董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丽春院乃扬州妓院,里面有位名为韦春花的女子,生了个妖孽叫韦小宝,此人一生娶了七位国色天香的美娇……” “呸!”曹洛蓉赶紧打断董策的话,鄙夷道:“男子皆此德性,下流。” “人家那叫博爱,况且那些女子皆爱他如死,既然相互喜欢,何苦要分开?”董策说着,不等曹洛蓉嘲讽,便叫她扶着金松的脑袋,他抱起金松进入屋内,将他放到木榻上。 “你就先在这里休息,我还有事要忙。”董策说着,在屋中翻出一大块不知是不是给死人准备的白布,便走出了屋子。 曹洛蓉突然也跟了出来,似乎还不忘之前的话,讽刺道:“如果他不沾花惹草,哪来如此多妻妾?所以说,你们男人皆是好色之徒!” “又没人色你,你炸什么毛啊?还连带你全家男人都给骂了。”董策白眼一翻,拾起针线簸箕,一边向院外走,一边道:“况且很多男人最烦女人争风吃醋,还往家里放一窝,疯了他都。” “这些男人也包括你?”曹洛蓉明显不信道,毕竟张口就什么丽春院,什么韦春花,这女人肯定和他有不耻关系! 刚走到院外的董策脚步一顿,随即丢下“废话”两字,人便消失在院外。 曹洛蓉闻言一愣,傻傻的弄不明白董策这两个字,是说他讨厌女人争风吃醋,还是他和韦春花有一腿? 钟家村外,此时战斗早已算结束了,虽然还有些人在打斗,不过都是钟家村村民追着四处逃窜的无赖狠揍,而且多数无赖都逃散了,留下五六十个倒在地上伤亡者。 董策看着这幅场景,长叹一声道:“唉,真还念啊!” “你们把身上开了口子的人都抬过来,另外两人去给我打水来。”董策指着身边一块还算平坦的巨石招呼一声,立即便有几名村民抬着受伤的兄弟来到董策身边,将他们放在巨石上。 董策洗过手后,便利索的给一个个受刀伤的村民清洗伤口,在进行缝合。 “这人身上也能缝补?”一个村民吞着口水道,说完还看了一眼自己被开了道口子的肩膀。 “少废话,手洗干净,把我缝合好伤口的地方,像我这样,从这块布撕下一条,缠裹在伤口上,快点。”董策看着一群傻愣愣望着他的村民道。 “哦哦哦。”村民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学着董策开始给同伴包扎伤口。 “唉,这乱七八糟的,可别都感染了。”董策一边给伤者缝合,一边苦笑想着。 在这种情况下,伤口很容易感染,但只要止血后注意卫生,也能起到一定的防范作用,只要别失血过多死,即便感染了,若不是内部,现在的大夫也能处理。 “恩公,他们还有没有救?”钟孝师几人抬来了四个重伤村民,眼睛通红的问道。 董策查看了一下伤势后,便摇摇头,叹道:“一个失血过多,两个肠子都断了,我是无能为力啊,还有这位弟兄,唉……刚刚已经走了!” 村民们一听,顿时多数人都落泪了。 战争本就是残酷的,虽然这只是小规模的械斗,但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场生死之战。 钟家村村民在这一战中,人人挂彩,而地痞无赖更是惨,一地的重伤和死者,董策让村民查看后,得知村民和地痞的重伤者与死者数目都是一半,四十多村民,轻伤二十几,重伤十三,死了六人。而这一地的地痞,居然多达五十几人!其中丧命的便有十一人! 看得董策施救的心情都没有,但是,为了宣扬自己的教义,董策还是和村民道:“去看看他们,能救的也都救了吧。” 村民一听都是一惊,有一些热血还难以平息的人,这一下直接就凉了。 “恩公啊,他们可都是……” 不等一名村民说完,董策摇摇头道:“不论战前有多少仇,战斗如何残酷,但既然打完了那就该放下仇恨,因为这是一场没有胜利的战争。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或许他们的血是冷的,但是,我们和他们不同,我们的血是热的,我们有人性,我们不是屠夫,如果见死不救,那和邪教狗官有何区别?归根结底,他们也与我们一样,都是被邪教狗官利用的可怜人!” “对!”钟孝师点点头道:“恩公之言深入我心,我曾在山中狩猎时,见过断腿的狼被其它狼驮着行走,连狼这等狠厉的凶兽都不会舍弃同类,何况是我们人呢!” “那莫非是传说中的狼狈为奸?”董策心中苦笑,面上却点点头,再次劝解道:“大家不要以为,我们救了他们就是放过他们,他们今日做下的罪行,自然会有官府给予惩罚,虽说吴秉是狗官,但不代表所有官都是坏的,我们要相信朝廷会安排好官到此造福大家,但在这之前,我们必须要证明自己是良民,是大宁的善良百姓!” 听了董策的话后,本来还有怨言的村民,也都渐渐放下了仇恨,纷纷开始抬地痞给董策缝合伤口。 这些受伤的地痞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得到了村民的救治,一时间,个个心底是五味杂陈啊! 不过,也有例外的。 那就是青蛇镖和狗癞子,他们一个因为被董策钉死在地上,发行状况不对就装死,一个被钟孝师一拳打歪了下巴,昏倒在地,导致村民忽略了他们,但是此刻发现这二人还活着后,依然有些无法忍受的村民,将他们给活活打死了! 而董策得知后,表面上是一叹,心里这暗叫一句:“干得好!” 因为死去的六个人中,一个是被青蛇镖打瞎眼睛后,晕倒在地直至被人践踏而死。另外两个肠子断的,就是被狗癞子干的! 与其他三名被太多人砍伤,流血致死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在董策上辈子那个小地方,所谓刀劈斧砍,手断腿折别有怨言,谁让你没事闲着蛋疼去干群架。但是废人眼睛,白刀进红刀出就有些不讲道义了,这一个弄不好,前者瞎一辈子,后者干脆打着要人命的打算。 由此可见,此二人不死,即便天理能容,董策也不能容! 第五十章 一意孤行 长城县东门街华灯初上,刚刚热闹起来的街道突然响起一声铜锣震鸣,紧接着怒斥咆哮由远及近,刹那间,避之不及行人车辆是人仰马翻,惊声一片。 “嘡嘡嘡!”一名手悬铜锣,跨坐骏马的衙门差役当先冲来,连声大吼道:“让开,让开,立即让出道路给县老爷率兵出城,谁胆敢阻挡了县老爷讨伐逆贼,都将与逆贼同罪论处!” “逆贼?”一些躲避在街道屋檐下的路人,闻听差役之言后都是有些愣神,不明白这哪来的逆贼?他们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一大队差役突然冲来,在为首之人的吩咐下,他们分为两排,左右拦住路边行人车辆,更有一些摊贩收拾不及,被他们拆了摊子,一脚脚撂到街边。 “尔等给我听好了!”率领差役的县丞,趾高气扬的指着两边路人,朗声道:“钟家村与邪教勾结,在县北渡口杀人掠货,已经照成数十人伤亡了,更有几名富商被绑,那些富商家人已向县老爷报案,县老爷震怒之下,已集结县令县兵,即刻便要从此路通过,故此只能耽误大家一些时间了。”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却又是更疑惑了。 钟家村那什么地方,知道的人岂会不清楚,就那破小的村子,还不到五十户人,就敢落草为寇? 不过也有些人猜测有这可能,毕竟钟家村并非世代居住在长城县,他们来到此地还不足三十年,曾经乃是士族大户家的奴隶,又因这士族当初在战乱时也算义军,可有小道消息传言,他们处处与宁太祖政权做对,故此在天下大定后,被斩了满门亲族,至于家中奴隶,在宁太祖开明大义下,全给释放了。 由此可见,钟家村曾经是一群贱民啊,既是贱民,那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了! 长城县的地痞无赖也多是贱民之后,父母皆为奴隶出生,宁太祖圣恩救他们出水火,这帮人居然不知报答,反而时常祸害百姓令人疼恨欲绝。 “打死钟家村贱民!” “杀了他们!” “希望县老爷也能把城里那群地痞奴狗全抓了!” “是啊!求县老爷了!” “县老爷圣明啊!” 有时候人性既是这般丑陋! 长城县百姓被地痞祸害,却不怪或不敢怪官府治理不严,反而将矛头直至地痞家庭,左一句贱民,右一句奴狗,在种种歧视下,没有反抗可能吗?于是长城县的地痞不仅没被他们骂少,反而越来越多! 这也是为何,当初范冠一眼相中了钟家村! 同样,这也是吴秉没有拒绝的理由。 三十多年前天下大乱时,长城县发生的一场战役,导致人口降了大半,故此宁太祖在收拾了与他作对的士族后,把附近被释放的奴隶全安排到了此地。 加之吴秉这等庸人一上位便是二十年,长城县能坚持此刻还没乱,已经是奇迹了! 头戴朝圣冠,一袭暗绿丝绸七品官袍的吴秉,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年近五十的他虽满头沧桑,但神态却意气风发。 他盼望这一天都不知盼望多久了,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啊!自己终于是抓住一点扬名立万的机会了! 吴秉最近心里一直裹着一股戾气,没办法,半个月前,曾经与他同年为官的老友,因为苏州东北地界协助袁广平抵御乱民,而他不过是弄点粮草给袁广平,竟就得到贤王赏识,晋升娄治府税使令,这可是掌管一府税收的正六品官啊!而且是最有机会晋升府令的官位之一! 一旦成为府令,便能每隔三年去一次京府朝圣,那可是能巴结到京官的天大良机,若能得到一些京中大官赏识,甚至太后与陛下的赏识……啧啧,光想想,吴秉便兴奋得浑身颤抖。 “全速前进,谁若慢上一步,回头领杖五十!”吴秉高呼一声,便拍马率先冲出城门。 路边一间客栈二楼,一红袍青年俯视这一切,薄薄的嘴唇展现出一道如刀笑意! 钟家村口。 董策看着躺成一排排的木乃伊,总算是松了口气。 虽然经过他的施救,但是仍然有重伤者陆续死亡,地痞中又死了五个,而村民只是多了一个,但即使如此,也让活着的村民痛苦不堪! “董公子!”一位年过六旬,一身樵夫打扮的老者,步伐稳健的来到董策身边,眉头大皱道:“不行啊,能用的药已经用完,却仍旧杯水车薪,必须要尽快采购啊。” 别看这名老者看起来和樵夫没两样,但其实他却是一名医术精湛的大夫。 说来也够幸运,长城县许多大夫一听瘦子说钟家村被人下药毒倒一大片,是吓得根本不敢来啊,若非瘦子在跑了第九家药铺时,遇到这位卖药的老者,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也幸亏有他在,否则光凭董策这缝缝那补补,根本挽回不了如此多性命。 “王大夫,不会又有人快死了吧?”董策皱眉道。 “不不,幸亏董公子奇法及时救治,如今能活下来的人短时间是死不了,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许多重伤的若不及时敷药,怕是要成为废人了!”王重恩叹道。 医者父母心,说的就是王重恩,他可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是伤者,他都要全力施救。 “王重阳都没你这么好心!”董策心中苦笑一声,面上则道:“王大夫想必对钟家村情况也有所了解了吧!” 王重恩一听,不由一叹道:“若非亲眼所见,老夫岂会想到世间竟还有如此恶毒之人!” “既然王大夫知道了,那么接下来的情况将会更加凶险,一旦谈不拢,钟家村将生灵涂炭!”董策说到这,便看向后方顾渚山道:“王大夫可从此地前往阳羡县,这是村民筹的二十两碎银,倘若明日没有钟家村的人出现在城门口,劳烦您老,准备点纸钱香烛吧!” 王重恩一听,瞬间便明白董策的意思了。 考虑再三,王重恩长叹一声,点点头道:“老夫明白,我即可上路,倘若我能说服阳羡县县令,也不失为一条活路啊。” “千万不要!”董策急忙阻止道:“万一那阳羡县令与吴秉同穿一条裤子,您老不是羊入虎口吗!” 不是董策信不过官府,而是信不过官府中人,可即便他真是好官,听了王重恩的话后会是什么反应? 这件事情太离奇,若董策是阳羡县令,得知此事最多不过就派几个人先来看看是虚是实?如此一来一回,时间根本赶不及。 否则董策便让曹洛蓉这位贤王老婆的干妹妹去吴兴府了。 王重恩显然也明白,他心里根本没报多少希望,因为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这件事太过荒谬了,荒谬到摆在你面前你都未必能信,这也是邪教的厉害所在了,你越是不信的事他们越要做,而且要做得漂亮,等你发现中计时什么都晚了。 “如此,就全仰仗董公子的奇谋了!”王重恩接过银子,朝着董策一抱拳,又道:“希望董公子能带领大家渡过此劫,解救苍生,老夫先行一步!” “好走!”董策作揖一礼。 目送王重恩离开后,董策转身便见到曹洛蓉向她走来。 看着董策满脸的汗水,曹洛蓉芳心一紧,但开口却是一句埋怨:“你还是要一意孤行?” “是啊!”董策点点头,笑了笑,道:“所以现在我就要打昏你,让人把你送走!” 曹洛蓉听后一呆,一时间思绪还没转明白,董策便已是手起刀落,一记掌刀便让曹洛蓉浑身一软,凤目一闭便偎依在了他怀里。 抱起曹洛蓉,董策大步走向了渡口,在一群老弱妇孺疑惑的目光中,董策将曹洛蓉放到一艘渔船上,便看向船头那位中午时,也是在这艘船上被他一拳打昏的六子。 “一路东行,能走多远是多远,如果运气好,大概用不着走多远!”董策说着,便瞭望了一样太湖东面,可惜,昏黑一片,毫无星火。 “恩公放心,即便没遇到救兵,六子也要把曹娘子安全送到姑苏府!”六子冲着董策一抱拳,便抓起竹篙狠狠一撑,小鱼船顿时破水而行,慢慢融入黑暗。 “恩公,南面已有火光隐现,看来吴秉真来了!”钟孝师行到董策身后低声道。 董策转身,看了一眼钟孝师,道:“都准备好了吧。” “全都按恩公吩咐做好了。”钟孝师应道。 “嗯。”董策缓缓点点头,扫了一眼渡口附近虚弱无力的村民家属,驻足半响,突然一声不吭的沉默离去。 最初,董策认为能轻而易举的多收一些教徒,壮大自己好和白雪蛾抗衡,但是谁能想到,此中复杂凶险是如此大,但是他却没有半点临阵脱逃的打算。 对董策而言,如今这条命算是捡来的,临死无惧,全当又似睡了一觉,或许,睁眼便能见到一块熟悉的天花板了。 第五十一章 一丘之貉 入秋的夜风自太湖吹来,刮得芦苇荡摇曳。 沿湖的官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条长长的火光,一团团跳动的火焰上下起伏着,看起来就犹如一头狂龙出海,势不可挡! “吁……”为首骏马之上的吴秉突然一拉马缰,大手一挥下令道:“鲁教头,你分三百兵马,从此地进入山林,绕到钟家村后方,但凡见到一人,不论男女老幼,给我当场格杀!倘若谁胆敢放过一人,那便是与逆贼同罪论处,知道吗!” “县老爷放心,属下绝不会让您失望的!”鲁教头冲着吴秉一抱拳,便吩咐三名夫长随他绕向顾渚山。 这些夫长都属大宁九品武官,而教头,是个连小吏也算不上的外聘人员,和帮工一个性质,吴秉让当官的去听令一个帮工,这让不少县兵都是不爽,但谁让人家是县老爷侄子呢,况且都统又去苏东观摩学习去了,他们除了听令还能怎么办? 分兵过后,吴秉领着剩下三百人继续前进。 这说起来,一县千军实则只是上限,别说大宁了,从古至今就没那里能招满过,曹操还号称有百万雄师呢,但结果半数恐怕都没。 但是吴秉却与县兵都统一起报了招满,两人合食三四百的人头粮饷。 不过为了自己的前途,吴秉却只能一脚踢开都统,自己独食这份功劳,故此早在五天前,他便提议让都统去苏东走走关系,正好他那里也有挚友,或许能让他也率兵增援苏东,赚取战功,这让都统大喜,感激涕零的给了吴秉一个熊抱,当天就骑马赶去苏东了。 于是,吴秉的计划便开始了! “吁……”吴秉骑马没行多远又是一拉马缰,看着前方急急冲来的一名县兵,询问道:“前方情况如何?” “大事不妙啊!”县兵一开口便是让吴秉一惊,内心却得意一笑,因为他派出去的探子全是他一手安排的心腹,要的就是谎报敌情有多强势,方便事后上书邀功。 “莫非,钟家村逆贼又集结了数百人马?”吴秉故作震惊道。 那县兵一吞唾沫,摇头道:“小人不知啊。” “嗯?”吴秉真愣了,暗想你这小子居然不按照我吩咐来说,胆子也太大了吧。 “小人潜入钟家村一里外时,看到村中火光闪现,似乎被大火烧过,而当小人偷偷靠近到百丈时,所见情况令小人差点吓得屁滚尿流啊!” 县兵说到这还一脸惊慌相,看得吴秉眉头大皱,怒道:“你慌什么,如实说来。” 县兵被吓了一跳,赶紧道:“死人,小人发现钟家村村口躺着一地的死人啊!” “什么!” 所有人都是一惊,那些知道一点内幕的心腹,立即就看向吴秉,希望得到他的解释。 吴秉哪里知道啊,愣了许久,才道:“你是说,钟家村的逆贼全死了?” “是!哦……不不!”县兵刚说到这,吴秉便怒道:“是与不是,你若再说不明白,我要你脑袋!” “是死了,遍地的尸体能不都死了吗,而且,小人还看到一堆尸体堆积如山,而上面,还坐着一个大活人啊,他,他他,他好像还在喝……喝酒呢!” 听完县兵的汇报,吴秉等人可是集体傻了,这叫什么情况啊? “简直荒谬!”吴秉冷喝一声,朗声道:“即便真如探子所言,大家也无需惧怕,不论钟家村是何情况,本官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遇逆贼杀之,见神鬼灭之!” 吴秉说到最后,拔出佩剑,高举过头大喝一声:“冲啊!” 县兵随声呐喝,时齐时乱的脚步踏地而鸣,声震耳。 然而,当这一大队人马火速冲到钟家村外时,竟再难迈出一步! 残焰星星点,自崩塌焚毁的村屋飘起,携着黑烟穿梭林间,飘飘入山。 焦土之上,一具具尸首七零八落倒在村口,遍地的刀斧木棍,扁担船桨染了层血渍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但更令人震撼的还是村口四堆篝火中央,在火光的照耀下,一层层一叠叠的死尸堆积而成尸山! 这座尸山若非用上百人的血肉,如何能堆成这样啊? 但最诡异的根本不是这些,而是在那尸山之上,一个男人脚踏尸体端坐其上,手捧一酒坛仰颚狂饮。 这个诡异的男人一袭黑衣,冷俊的容颜在火光斜照下明灭不定,让人难以看清他的真容。 在这等诡异的场景下,不少县兵内心都生出寒意,哆嗦不安。 吴秉目瞪口呆了很久,才猛然醒悟,他快速跳下马背,冷视了尸堆上的男人,随后快步走到最近的一具趴伏的尸体前,用脚尖一挑翻起尸体,定睛查看片刻,便发现果真是死人! 吴秉仍旧不可置信,继续到了另一具尸体前查看,可仍旧还是死的! 吴秉没有放弃,继续一个个查看,然而所遇的无一不是死!死!死! 直到第九个后,吴秉放弃了,他脸色难看的盯着石堆上的男人,寒声道:“你是哪里来的妖人?胆敢残害如此多人的性命!” “诶,老爷,您怎能这么说我?”之前还是神秘如妖的男人,一说出这句话后,便似忽然从云端掉下来,凶鹰变鹌鹑。 “你……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吴秉惊愕道。 “不对啊!戏不是这样演的啊。”男人吃惊反问道:“老爷您这话可就令人寒心了啊,明明是您说担心村民壮丁太少,即便陷害他们造反也不够声势,所以多用一些地痞无赖凑数,才让小人先带地痞和钟家村拼得两败俱伤,我收拾完残局后,您再过来捡现成的,怎么,现在似乎要变卦啊?” 男人说到这,随手将酒坛一扔,一步步踏着堆积成梯的尸体走下来,冷视吴秉寒声道:“莫非,老爷把小人也算计进来了!” 这男人一下来,便被两边篝火照的清清楚楚,让时刻注意他的县兵军官们无一不是大吃一惊。 “鬼刀疤!” “县城地痞头子鬼刀疤!怎么会是你?” “这究竟闹的是哪一出啊?” 县兵军官们是以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个不是糊涂的。 别说他们了,连吴秉都傻了,他知道鬼刀疤,但从来就没和这个人有过接触啊,怎么就成他的人了?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本官堂堂一县之令,岂会与你这等痞子为舞,更不可能陷害本县子民,明明就是钟家村与邪教共舞,对……你就是那邪教之人,欲陷害本官于不仁不义之境,来人啊,给我将这妖言惑众的妖人就地斩杀!” 吴秉关键时刻还是恢复了冷静,立即反驳鬼刀疤之言,更欲要将他立即扼杀。 鬼刀疤笑了,一双狐眸扫视十几个紧张靠近的县兵,他抬手轻轻一拍,掌声响起片刻,顿时从尸堆后方出现三人,这三人,前后两个手抓担架,中间一个就摊在担架上。 众人一见他们出来,更是疑惑不解,然而随着鬼刀疤一番话,他们更加吃惊了。 “老爷啊,辛亏我就留了一手!”鬼刀疤冷笑一声,指着担架上的人笑道:“此人你不会不认识吧,在场不少人或许也有耳闻,没错,他就是最近和老爷走得极近的金松,金大先生!“ 鬼刀疤说到这,担架上的人也正好被众人看清,一时间不少人都是惊诧与惊恐! “你让我事后除掉他,却不知我在听到你这番话后留了一个心眼!”鬼刀疤踱了两步,伸手拍拍担架上金松的脑袋,笑道:“毕竟他是你的棋子,我也是你的棋子,我可不想稀里糊涂的被人从背后捅刀子!但是,我还是敬重您的啊,虽然我没有杀了他,但我却割了他的舌头,他是再也没法说出你的丑事了!” 鬼刀疤说到这,摆摆手让人把金松抬走,而后看着那些听闻这番话的县兵军官都是一脸惊惧与迷惑,再看看吴秉,已经是汗如雨下,惶恐不安了。 “你你,你在妖言惑众,一派胡言!”吴秉大吼着,又对着那些还在发愣的县兵咆哮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快把这个妖人给我杀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老爷!”鬼刀疤脸色突然变得狰狞一片,冷冷盯着吴秉道:“难道你忘了,金松即便没了舌头,可他还有手啊,你就不怕他写出一篇昭告你诸多恶行的罪状吗!” “杀了他!”吴秉声嘶力竭的怒哮声响彻四野。 “对对,杀了他!”县丞也跟着咆哮起来,因为他可是吴秉心腹,早已得知吴秉计划,曾经想着只要吴秉升官离开了长城县,那坐上他位子的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然而,这一切若不杀了鬼刀疤,他和吴秉都将完蛋! “谁也别动!” 突然,三名夫长大步而出,喝止了准备出手的县兵,随后看着吴秉道:“县老爷,这个人我们只能抓活的!” 三人虽然不清楚细节,却不想被人白白当枪使,弄不好事情败露后他们也要受牵连。 “你们什么意思?”吴秉瞪着三人道。 “大老爷,您消气!”县丞提醒一句,而后笑看三名夫长,低声道:“事已至此,你们认为你们还能脱离关系吗?忘了这些年你们的好日子是谁给的了?但即使忘了,难道会忘了那本账吗!” 一听县丞这话,三人脸色齐齐一白。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有他们这些夫长向下隐瞒,上面的人如何能吃得下三四百人的粮饷以及军需物质? 而上面的人吃了肉,怎么也要给点骨头让下面的人啃吧! 所以,没人干净! “现在你们都想明白了吧,咱可都是一条船上的,这船翻了对谁都是灭顶之灾,但若能上了岸,大家可都有福享了!”县丞一番话说得三人面显惭愧。 由此证明,吴秉是真的陷害钟家村成为反贼,随后剿灭,这是与贪污粮饷军需可完全不一样了! 三人相视半响,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第五十二章 血为谁流 “良知都被狗吃了啊!也不怕我事后把你们的丑事昭告天下!”鬼刀疤说出这句话,让人怎么听怎么感觉不对劲,但却无人能反驳! “呵呵……哈哈哈哈……”吴秉笑声由浅入狂,他目空一切的笑道:“我在这里做了二十年县令,二十年啊!你明白二十年什么意义吗!二十年前你他娘的还是一个黄口小儿,不过,二十年后你是人长了,可这脑袋瓜子似乎一如从前啊,哈!” 吴秉得意一笑,全然没了一丝畏惧,他直视鬼刀疤,笑容一收道:“二十年来,这里留下了我太多情,但同时,它也集聚了我的恨!初到此地,此中混杂几人知?上万奴隶如何安?为了他们,我一年入家门不过十数,白日顶着风霜家家村村视察问候,夜里案前苦思黎民安康之道,如今我不过四十有三,却愁得白发苍苍,我不否认,所做一切都为了前程!” 吴秉说到这,突然脸现狰狞,痛恨道:“然而士族跋扈,夺我之功赠与子嗣,二十年来,你知道有多少士族小子踩着我肩膀上去吗?如今我见到他们,还要躬拜自称一句‘下官’其中之苦楚,呵呵……说了你也无法明白。” 吴秉陷似乎入了癫狂,如痴如疯,无惧而张狂的咆哮道:“所以我就想尽办法的培养我自己势力,而今我也做到了,也不怕告诉你,在这里,我就是皇帝!” “这人真疯了!” 化身为鬼刀疤的董策,听了吴秉的话,不可否认的确十分有感触,内心竟忍不住给他一个赞。 泡妞不上床,不如骑猪去撞墙。一起蠢死算了。 做官是为民,还是为己,这问出去恐怕没那个当官的敢承认是后者,但有几个不是做着后者该做的事?或者,两者皆顾! “大老爷,您……没事吧!”县丞在听到吴秉这番话后,虽然也是感触万分,然而他能冷静的想到,倘若这话传出去,吴秉还能活吗? 吴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的确是压抑了太久了,即使往日大醉也要强迫着自己,不能吐露半句心声!而今不知为何,吴秉内心的怒气再也无法压制,一股脑的全喷了出来。但不可否认,他感觉真的很爽! “谁想把本官之言传出去就传出去吧,本官不会阻止,但希望你们考虑好,整死本官后你们能得到什么?”吴秉说到这,转身看着一个个低着头的县兵们,笑道:“可倘若本官得此战功扶摇而上,尔等他日必得本官照顾,不敢说个个前程似锦,但至少能享富贵!” 没人敢应答,因为他们内心都在挣扎! 县丞看着众人闭口不言,眼珠子一转,便叹道:“大老爷曾经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或许你们不知道,但你们可以回家问问你们长辈,若非有大老爷在,长城县早就乱了,或许你们连出生在这个世间的机会都没有,而今,大老爷不过是听闻有人报案,说钟家村被邪教蛊惑在此为乱,特率兵来剿,但尔等却因为这邪教之徒几句话,对大老爷产生了怀疑,我可真怕尔等回家会被爹娘用棍棒赶出家门啊!” 众人一听县丞这番话,都是一脸惭愧! 的确,鬼刀疤是什么人?大老爷又是什么人?这听谁的,还用得着想吗? “大老爷威武!” “为大老爷铲除邪教!” “钟家村被邪教利用,想谋害大老爷,大家不要听信啊!” 在声声助威中,吴秉一脸坦然的看向董策,似乎在说:“论蛊惑人心,可不是你们邪教的专长啊!” “厉害!”董策真心佩服一句。 “你也有脸说!”吴秉冷哼一声,悲痛道:“为了陷害我你们杀了如此多人,真乃十恶不赦大奸贼啊,若非本官名声在外,真要被你等这下三滥的手段击破了。” 吴秉说到这,大手一挥,喝道:“给我拿下!” 一众县兵听完,顿时个个如狼似虎,冲杀而来。 董策苦笑一声,手往后一背,在收回来时竟多出一匹黑色布料,他将布料一甩便遮住他整个人,只是不到三个呼吸,县兵都还没冲到近前呢,这块布便自动落了下来,但同时,董策整个人也凭空消失了! 还在前仆后继,嗷嗷叫的县兵们,见到这一幕都如时间静止般,全定格在了这一刻! “怎么可能!”县丞眨眨眼睛,甩甩脑袋又是定睛一看,可看到的只是一堆尸山! 那刚才还明明站在尸山前的鬼刀疤,只是用布一遮,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可能!”吴秉也是震惊不已,他目光立即四下一扫,可在篝火光芒的映照下,除了七零八落的遍地死尸,就再无一个活人了。 “难道他鬼刀疤还真是鬼不成!我不相信,绝无可能。”吴秉说到这,立即又喝道:“给我搜,每一具尸体都不能放过!” 便在吴秉说出这句话后,突然,前方一个县兵指着村口叫道:“那里有人影,刚才我看到一个人跑进去了!”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追!“随着吴秉的怒斥,县兵立即向钟家村里冲去。 “不对啊,我怎么看到右边有人啊?” 此言一出,众人呆了呆,而后,随着又一声惊呼,弄得众人都是满脸疑惑。 “不好,后面有人跑了!” “什么?何时被他绕到后方的?” “都慌什么!”吴秉却是极为冷静,道:“方才他不是还有两名属下,或许远不止这数,但不论什么人,只要是活的,抓住就给我当场斩杀,现在开始听我号令,分兵追击!” 在吴秉的指挥下,县兵立即分散追击逃走的人影,更有一批开始四处寻觅活人踪迹,不一会儿,他身边的就仅剩二三十名衙役了! 县丞看了一眼前面的尸山,吞了口唾沫,对吴秉低声道:“只要活口一灭,这场剿灭逆贼之战,大老爷可谓是大获全胜啊!” “呵呵!”吴秉冷笑一声,道:“自然是大获全胜,不过……必须见点血,否则未免也太假了,这样,你等会儿安排一些人,自割手脚,然后补给他们每人五贯,当然,战后重赏是另一码事!” “下官明白!”县丞嘿嘿笑道。 “唉,用不着这么麻烦,这里到处是现成的,还是把钱直接赏给我们吧!”突然的一声冷笑,惊得吴秉等人都是大吃一惊。 如果他们没听错,这声音明显就是刚才的鬼刀疤啊! 他不是跑了吗?可若是那些逃跑的人不是他,那他现在在哪? “鬼啊!”也不知那名衙役惨叫一声,顿时,众人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是一具又一具在尸堆上慢慢爬起,与此同时,他们所在的四周一些尸体也动了。 “诈尸啦?” 眼前的一切,令众人毛骨悚然的同时,也惊惧的尖嚎起来。 但是很快他们就叫不出声了,因为随着尸堆的尸体越起越多,吴秉等人这才看到,那尸堆中间竟只是一个空架子,里面全身木榻竹竿搭建,而此刻,之前消失的鬼刀疤是面带微笑,从站满了人的架子内缓步走出。 “你们,你们……”吴秉指着董策等人是又急又怒啊。 “不好啦,都回来,快回来保护大老……”县丞算先醒悟,惊恐的连声大叫,但这番话还没说完,便是一道寒光眨眼间没入了他的胸膛。 “啊!”县丞惨叫一声,看着胸口上那根箭矢,他悲痛欲绝的倒退两步,便一头仰倒在地。 站在架子顶上,钟孝师拿着弓箭冷声道:“若非你这狗贼乱吠,我岂会脏了自己的手!” 看到县丞在自己眼前被一箭射杀,吴秉瞬间是吓得肝胆俱裂,一个闪身便缩到两名衙役身后,然后转身便于逃遁。 但是,他这一转身,才发现这后方也出现了一些人。 这些人多数都是被白布缠裹,明显受了伤,但人人手持利器,面露凶相。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本官去路?”吴秉惊慌道。 不是吴秉在废话,实在是他想不明白这群人哪来的?后方三四十人已经证明钟家村的人都在那里,可眼前四五十人是哪来的?你若说邪教,可他们个个带伤是什么回事? “你这狗官还有脸问,明明是你让鬼刀疤叫我们和村民拼死,然后立什么狗屁战功,现在却真当不知道似的啊,你认为小爷我还信得过你吗!”为首一个地痞站出来冷声道。 吴秉糊涂了,他指着后方道:“你们可不是我害的,鬼刀疤不是在那吗,你说他指使你们,你们就应该先把他抓起来问个明白,这与我真没关系。” 吴秉这些话都是实话啊,但是这时候他的话谁会信? 地痞们也不全是傻子啊,来钟家村之前,只是认为闹闹事而已,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谁能料到会和村民往死里斗啊? 这场架打得如此凶残,更打得莫名其妙,他们虽说对钟家村有恨,但事情也是他们自己惹的,这无怨,可是他们为谁打?又为什么打?如今死了这么多人,倘若不能弄个明白,谁有脸去面对死去的兄弟家人? 痞子中也有情意,甚至有些人的情意亲如兄弟,并且也会感恩,董策让钟家村人救他们,不敢说事情持平了,但这帐必须以后算,如今,还是先弄明白他们的血为谁流吧,否则谁肯罢休?谁又能心安理得的回去呢? 第五十三章 一触即发 “嘶!”满头大汗的钟孝六忽然将船桨抽离水面放到船上。 掀起衣襟,钟孝六看着肩膀布满血水,在这夜里就如黑布般的白绷带,咬了咬牙,便又穿好衣襟。 这肩头的伤是被狗癞子一刀捅的,一开始他还不在意,逞强接下送走曹娘子的重担,现在却感觉肩头越来越痛了。 咬了咬牙,六子还是把衣襟拉上,刚抓起船桨,突然听到一声咳嗽。 “咳咳!呸……什么东西啊?”随着不满的唠叨,六子刚回头,便见曹娘子突然坐了起来,往手里吐了一口。 “咿!”一声嫌弃的轻咦,曹洛蓉见自己吐出来的竟是一只飞蛾后,吓得脸色一白,厌恶的把手中还在跳动的飞蛾给抛了出去。 这一下,因为曹洛蓉的动作过大,直接弄的小船左摇右晃,险些就要翻了。 被这一摇,曹洛蓉才猛然惊醒,双手抓住船身,便呆呆的看着同样呆呆望着她的六子。 两人相视许久,曹洛蓉才咬牙切齿的骂道:“看个屁啊,现在到哪了?快,快给我划回去,我要看邪魅眼怎么死的!” “可是曹娘子,恩公吩咐过,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安……”六子说到这,曹洛蓉直接盛怒抢断道:“亏你还是个男人,我一女子都不惧,你怕什么,快给我划回去,我找董策算账,他凭什么这样对我,他董策能不惧生死,莫非我曹洛蓉就贪生怕死了?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看我回去后不……。” 曹洛蓉碎碎叨叨的念着,说了半天却见六子依旧未动,不由更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你可知,现在你的兄弟在与恶人生死相搏,父母妻儿很可能被人屠杀,你是为了保护亲人与兄弟奋战致死?还是苟且一世?” “我……”六子张张嘴,而后闭起眼睛,抹了一把泪后,他转身拿起船桨,一声不吭的继续前行。 曹洛蓉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是选择送走她,便在她恼羞成怒,准备威胁六子不回头便跳船时,突然,眼前湖面星点如龙! 钟家村口。 跳动的篝火光芒映照着一张张紧张到极致的面庞。 两百名县兵手持弓箭,围成一圈,对准了中间一群人。在他们后方,还有三五百手持刀枪的县兵蓄势待发,个个握着兵器的手掌青筋凸起,似乎谁是都会暴走一般。 而被他们包围的一群人,勉强凑到近百,并且人人带伤,但面对县兵的弓箭,没有一个面露恐惧,因为他们有二十几被绑的衙役做肉盾! 并且在人群中间,那用木榻案几和竹竿搭建的层层架台之上,吴秉这位出城前还意气风发的县老爷,此时此刻就如刚从水里走出来一般,披头散发,嘴巴被捆,浑身湿透,却散发一股浓烈的唾液气息。 和胯下战马极不相称的鲁一雄,其身材高大之壮硕,似随时能压趴马匹似的。他手持马鞭,鞭指被围一群人冷声道:“这是老子最后说一次,想走的立即给我滚,我鲁一雄绝不追究,否则,明年的今天便是尔等忌日!” “是啊!”董策坐在架子上,翘着二郎腿笑看鲁一雄道:“不过我们有县老爷和这群衙役陪葬,死得也算有价值了,哪像某些蠢货听信你这等狗贼之言后,明儿个连带一家人都莫名其妙失踪了呢!” “你……胡说八道!”鲁一雄怒瞪董策,他没想到此人居然油盐不进,而且还能煽动所有人与他们对抗,死活不交出吴县令,也不知他想干什么,莫非真当自己不敢下手? 说实话,鲁一雄的确不敢,毕竟吴秉可是他舅舅啊,他还盼望舅舅升官后有权提拔他,不用再看那都统的脸色,搞不好自己还能借舅舅之力,一脚把他踢开而后自己上位。 但这一切,都要保证舅舅活着,而且要立下此功! 但他那知道,若非董策预先给众人打预防针,恐怕他那番话后绝对要走很多人! “现在你们只有两条路。”董策神色一正,一字一句道:“一,撤,二,战!” “你他娘的别逼我!”鲁一雄真怒了。 “我他娘的就是逼你!”董策得意一笑,气得鲁一雄牙龈都快咬崩血了。 “好!”鲁一雄说着,颓废的底下身体,正当众人认为他要妥协撤走后,此人竟猛然抓起马鞍上的弓箭,迅速的搭箭拉弓,便在他标准董策的时,却见到一把刀架在了吴秉的脖子上。 “你的箭术如何我不知,但我的刀绝对比你快!”钟孝师冷声道。 鲁一雄放下弓箭,阴沉道:“你若敢动县令一根汗毛,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少废话了,你下手就开打,不下手就赶紧滚,省的碍眼。”董策是得势不饶人,可把鲁一雄气得浑身颤抖,连胯下的马儿也不安了起来。 思绪再三,鲁一雄突然双眼一眯,低声向着身边人吩咐道:“我来吸引他们注意,随后你放暗箭射杀钟孝师,一旦此人倒下,县老爷身边便暂时没了危险,之后你明白怎么应对吧!” 一名夫长立即低声回道:“鲁教头放心,我会多安排几名弓箭好手,一旦钟孝师倒下,谁敢靠近县老爷我们就射杀谁,同时也发动攻击,定能将这帮贼子一网打尽,不过鲁教头要用何法吸引他们?而且那群衙役……” “如何吸引你就等着看吧!至于那帮窝囊废,死的就当战死了!”鲁一雄阴沉说完,便朝董策等人朗声道:“好,我可以撤走,不过,我就这样完好无损的回去,不知要被多少人骂死,我鲁一雄脸上也无光啊。”鲁一雄说到这,突然一指董策,冷笑道:“你可敢与我会会拳脚?最好能在本教头身上留点儿伤,我也好跟县里父老乡亲们交差啊!” 一听鲁一雄这话,钟孝师立即出声道:“恩公贵为一教之主,岂能与你这等莽夫交手,要比我和你比。” 鲁一雄一听这话是大喜过望啊,虽然他也听说钟孝师力大如牛,不过他也不是吃干饭的,况且他常年与人比拼武力,钟孝师与他比拳脚,那是自寻死路! 董策眯着眼睛扫了一下县兵中流动的十几个人头,嘴角一咧,低声和边上瘦子嘀咕几句,便冲着鲁一雄道:“我也许久没和人真正过过招了,再不练练,身体都快生锈了。” 言罢,董策不理会钟孝师等人的阻止,跳下架子,大步走到两边人马中间的空地上站定,扯出一条布开始包裹手掌。 “好胆色!”鲁一雄见骗不走钟孝师也不觉可惜,毕竟人家也不是傻子,钟孝师如果下来,他们立即补充两人过去,变数反而更大,并且,董策明显是他们的头头,弄死这家伙更容易稳定局势。 鲁一雄给了身边夫长一个眼神,便跳下战马,向董策走来。 “鲁教头狠狠教训他!” “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看,鲁教头顶多一招这小子就要跪了。” 鲁一雄的实力这些县兵岂有不知,莫说董策这个如竹竿般弱不禁风的高瘦子,即便换上三五个七尺大汉,也未必能在鲁教头手里过几招。 事实上鲁一雄也的确很有本事,这也是为何他不屑与县兵为舞的原因,在大宁军队中,不是说你拳脚兵器厉害就能直接提拔你,若无背景,一切要从小兵做起,故此鲁一雄甘愿做一外聘教头,也不愿跟一帮大老爷们挤在军营中。 篝火燃烧出熊熊火光,映照着鲁一雄和董策冷漠的面孔,两人相识许久,却没谁要先动手的意思。 鲁一雄不爽了,微怒道:“我怕我过去一拳就把你打死了,那多没意思,先让你三招,给我身上来点伤。” “鲁教头威武!” “一拳打死他!” “那小子明显怕了,故意拖时间呢!”一帮县兵又吼了起来。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董策心里一笑,点点头道:“好啊,那你可防好了!” 话音一落,董策突然冲向了鲁一雄。 鲁一雄嘴角一瞥,连一个手指都不屑动弹。 两人看似身高相等,但论壮硕,两个董策或许才能与鲁一雄有一拼。 而董策冲到鲁一雄身前,挥拳便朝他脑袋打去时,鲁一雄不仅不闪不避,反而低头将脑袋向着董策拳头撞去。 一见鲁一雄竟如此托大,四周人都是大吃一惊,县兵们更是个个兴奋无比,因为他们知道,鲁一雄乃是用额头去撞击董策拳头,这一碰受伤的是谁还不知道呢!反正他们县兵中已经有好几人吃过这一招后,手骨断裂的! 董策眼睛微微一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拳路一变,整条手臂便如蛇一般突然缠到了鲁一雄脖颈,便在鲁一雄一愣之时,董策已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身体轻轻一跃,一膝盖就狠狠撞在鲁一雄的鼻梁上。 “啊!”鲁一雄痛嚎一声。 而董策一击得手,迅速后撤半步,旋即一记强猛的勾拳照着鲁一雄的下颚迅速一击,打得鲁一雄脑袋一晃,整个人也瞬间陷入半昏迷状态,踉跄着退了两步。 董策一跃追来,一记手刀狠狠劈在在鲁一雄咽喉上,下一刻,鲁一雄嘴里叫着沙哑的声音,身体则如倒塌的山般“嘭”的一声仰倒在地。 只是转眼之间,看似稳操胜券的鲁一雄便倒了!这一幕看得县兵和村民地痞们都是瞪圆了眼珠子,满脸惊骇。 可更让他们惊骇的,还是董策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而是继续对鲁一雄脑袋进行了疯狂踢打。 “什么玩意啊,我还当多厉害呢。”连续十八脚后,董策甩甩发疼的拳头,扯下布条扔到鲁一雄闭目张嘴的脸上。 从一开始到鲁一雄倒下,不过是几个呼吸间,而结果实在太过惊人,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瘦子领着三个人冲来,抓起鲁一雄的脚就往他们那里托时,县兵才后知后觉! “放开鲁教头!” “你们想干什么!” “和他们拼了!” 县兵们是激动一片。连董策大声警告他们的声音,也被县兵的声浪给瞬间淹没了。 而便在这时,突然几道寒光由县兵中飞出,只是转眼之间,便是惊其了数声惨叫! 董策回头一看,不由眉头大皱!一颗心也沉了下来。 只见架台之上,三个身穿衙役服饰的人同时栽倒,这本是董策料定的事情,他一开始就知道鲁一雄打什么算盘,然而却还是忽略了一些人! 此时倒下的除了三名衙役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吴秉! “山河社!”便在董策脑海刚冒充这三字时,县兵中突然传出几声:“县老爷死啦,大家快给县老爷报仇啊!” “杀了这帮狗贼!是他们害死了县老爷!” “杀……!” 眼看就这一战便要打响,忽然,震天的擂鼓声炸响了! 第五十四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触即发的战斗眼看打响,却因为一阵鼓鸣横空插入,令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扭头看向东北面的渡口方向。 这一看,所有人才发现,不知何时从渡口处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一群披甲将士手持火把,腰玄战刀,背背玄弓,另手还抓持战枪,气势浩大的从渡口坡下冲出。 “把所有人都给我围起来,不要放掉任何一个!”随着冲在最前的一名将领大喝一声,数以百计的精锐将士呐喊着震天冲杀,如潮水般迅速向县兵涌来,吓得县兵们急忙集中在一起,警惕的看着这群来历不明,将他们包围起来的精锐军队。 一时间,刀枪对持,弓弩对视,木皮甲与铁甲在火光中折射特有的光芒,光从此点看,那装备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啊,沉重的气氛压抑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师傅!”随着一声兴奋的大叫,一个矮小的人影从两名盔甲士兵中冲出,紧张的左顾右盼许久,突然惊道:“我师傅呢?不会真死了吧?” “你丫才死了呢。”董策说着,伸手在脸上一撕,恢复成了本来面目。 “哎呀,师傅你还活着,太好了!”这兴奋的矮小身影,除了吕箫箫还能有谁。 此刻的吕箫箫和之前是完全不同了,也不知他从谁那里搞来一套威武霸气的明光铠,可惜,他身材太过矮小,那甲裙都快到脚面了,看起来宛如一个高大的猛将被人斩断腿似的。 “这位便是董公子吧!”为首将领走到董策一丈外站定,抱抱拳,道:“本将军韦滕,事情始末本将都从曹娘子口中得知了,真没想到这吴县令竟被妖人蛊惑,残害一村人性命,还妄想借此邀功,简直愚蠢至极。” 董策看向这位同样穿着明光铠,但是气质却和吕箫箫有着天壤之别的中年将军,拱手道:“若非韦将军及时赶到,恐怕我们都难以幸免啊!此事缘由稍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否应该捉拿逆贼呢?” “这是自然。”韦滕说罢,手扶腰刀,大步走到县兵面前,虎目一瞪,喝道:“尔等还不束手就擒,莫非真想与我姑苏府卫军较量一番吗!” 韦滕声音极大,稍站得近的都感觉震耳欲聋,吓得县兵们急忙扔掉了兵器。 “全部绑了。”韦滕大手一挥便不在理会,转身便将目光落在那群村民与地痞身上,顿时,也吓得他们赶紧扔掉兵器,看得董策心里不断摇头啊。 不是他觉得村民地痞不够硬气,而是觉得这人的气质,仿佛就是天注定的。 不知韦滕的武艺如何,可擅长兵法指挥,运筹帷幄?单从他本身的威武气质来看,似乎足矣盖过一切了。 “也都绑了。”韦滕毫不客气的下令道。吓得村民与地痞齐齐看向了董策。 董策微微苦笑,道:“放心吧,一切有我!” 一听这话,他们这才放下心来,任由府卫军将他们双手绑死。 “一切有我!”韦滕转身看向董策,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道:“董公子好魄力啊!一句话便让他们安心了,难道你不怕本将不给你这面子吗?” 董策摇摇头,道:“将军何等身份,用得着与这些乡里村夫计较吗,这之后的事,自然有他人接手,我只希望他们能公平处理此事便行,至于面子,我一落魄家的子弟,何来颜面啊?” “哈哈哈!”韦滕听后竟大笑一声,摸着短须欣慰的点头道:“你倒是不卑不亢,滤事透彻,还能凭一己之力阻止这次灾劫,起初本将还不信,如今算是遇到人杰了,怎么样,可愿做我入幕之宾啊?” 不少人听到这句话都是羡慕无比,虽然成为将府幕僚不如入士,但只要表现得好,得将军推荐后直接可以做官,甚至还能根据你的特长,决定你的官位,这可比士族随便安排爽多了。 然而董策却摇摇头道:“承蒙将军看得起在下,不过在下家中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若不把那烂摊子收拾了,在下恐怕要被人告啊!” 韦滕听后似乎早已知道,点点头道:“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来,直接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韦滕这番话连架子都省略了,可以看出,他的确是有心想让董策帮他。 这其实也不奇怪,当初在遇到曹洛蓉后,他听了曹洛蓉的解释时,也是震惊不已,万万没想到这邪教的手段竟如此凶残与隐蔽,而董策却能短时间内洞彻一切,并且还做出了对策,可见其心智有多厉害! 其实,韦滕也只是知道大概,毕竟时间太短,曹洛蓉不可能全部说完,况且她也没有董策知道的多,否则若让韦滕知晓,董策是几句话唬住了村民,随后一步步化解危机再抽丝剥茧,还布下疑阵拖延时间,那说什么韦滕都要把董策给拉回家了。 让他经商还债那多可惜啊,有他韦滕罩着,他倒要看看谁敢来要债?要要,那就滚去和华亭府卫军要去,若非他们窝囊,沪州岂会变成这样?董家船队会被劫吗? 不过这一切也都过去了,韦滕不会再强求,董策更不愿去做人家的手下。天天鞍前马后为人效力,那日子不是他董策要的。 一场风波便这样结束了,但更大的一场风暴即将来了! 这一夜,不论是县兵里的邪教徒,还是范家庄,亦或者整个长城县,都要迎来一场风暴。 在钟家村这里发生的事,必然会震动整个江南,乃至朝廷都要为之惊叹! 从这件事来看,邪教的手段之歹毒,可见一斑了! 而且,这还是一个被太平道全力打压,甚至通过关系,让官府都开始针对与剿灭过的邪教,山河社! 然而它却仍能存活,并在暗地里计划阴谋,真叫人防不胜防。 不过这一切,都慢慢远离了董策,他是真不想继续插手进去了,这对他而言,就是一场无妄之灾!更让他哀叹:“贪图小便宜的下场啊!” 若非他想得到那只小老虎,能有这么多事吗?即便钟家村被灭了,吴秉也被灭了,然后魏铮与范冠得到他们想要的,只要不在董策眼前发生,不与他有冲突,他傻了才会插手呢。 可是有些事情便注定了与他脱不了干系了,不论之前的白莲教,还是现在的山河社,都将他视为死敌,而他为了保全自己,唯有踏上一条不归路! 心里和明镜似的董策,仰头看着高悬明月,悠然一叹,颓废的向着渡口走去。 “师傅,您怎么不高兴啊?”吕箫箫因为穿着甲胄,再也无法像往日那般一蹦一跳了。 “我该高兴吗?”董策看着吕箫箫疑惑道。 “不应该吗?我可听说了,曹娘子都快把你夸上天了,什么面对上百地痞仍能不惧,带领人数不足对方一半的村民,杀进杀出还大获全胜,然后靠着一手奇特的缝伤之术,挽回了几十人的性命,最后更与吴秉那狗官较量到现在,哎呦呦,啧啧……师傅啊,您快教教我呗,就先说你是怎么知道村民是有苦衷的呢?又如何揭穿了那什么金松的计划啊?快快快,说说呗。” “我靠,你别吓我。”董策苦笑一声,道:“她曹洛蓉会夸我?讽刺我还差不多呢!” 董策也就随口一言,只想让吕箫箫打消刨根问底的念头,却不曾想,这话正好落在话中之人的耳内! “是啊,我就只会讽刺人,可不懂何为夸人!”曹洛蓉站在董策前面冷哼道,与她一起站着的还有松了口气的柳素与同样姓柳,却一点儿都不争气,一直哭泣的柳福。 “少公子啊!呜呜呜……”柳福跑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可担心死小的了,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您让小的如何有颜面回去见老爷啊?” 董策拍拍柳福的脑袋,苦笑一声也不说话。 “是啊!”柳素吸了吸鼻子,红着眼轻叹道:“当时看到董公子也跳下去后,素儿虽安心,却更担忧,不过现在都过去了,董公子和姐姐没事那就好了!” “你们没事了,老子可算是惹大事了!”董策心里郁闷无比,却也懒得和他们说什么。 一行人是各怀心思,有说有笑更有郁闷,如此这般便回到了船上。 这一夜,长城县很热闹,先是范家庄,当姑苏府卫军闯入时,这范家庄的人竟还敢抵抗,不过也只是一盏茶工夫便在韦滕率领下攻破了。 这一破不要紧,当范家庄地窖里的钱粮武器尽数搜出后,看得韦滕都傻眼了。 一个小小的范家庄,竟藏钱财十万贯,囤粮千袋,而且刀枪剑戟,弓弩箭矢,甲胄盾牌多不胜数,随便就能给全长城县兵换一套了。 况且,从一些被抓邪教徒口中得知,这还只是山河社一个小小据点,除此之外,全天下还不知有多少处呢,如果给他们得势,一旦崛起,简直是一场无法预计的狂风暴雨啊。 而吴秉,也不知是他幸运还是倒霉,虽中箭,但却没死,不过也快了! 吴秉的实力其实还不如范家庄,但即便如此他也贪了不少,而且在董策提供的消息下,卫军在怡春院一名唤作红艳的女子手里得到一本账本,这是金松与吴秉来往时,无意中发现吴秉藏在书房地板下的账本,此中记载了吴秉与谁有过勾结贪污等等。 金松不是傻子,知道这本账本的重要性,不论为了事后保命,还是能要挟一些人,这东西对他而言都是宝贝,故此他就偷偷抄写一本交给了老相好的。 如此一来,一系列的大祸便降临在了很多人头上! 县衙十余人被抄家,县内几名富商横遭劫难,县兵里上百人被押到地牢,就连那如今在苏东走动,希望能调动长城县兵马来助阵的都统,也准备要遭殃了! 然而,却依旧有一些人的名字在账本中而安然无恙的,原因无他,他们背后是一个士族! 韦滕虽是姑苏府守将,但也只是五品武官罢了,在士族面前就和蝼蚁没什么区别,若非得贤王许可,即便他拿到虎符也不敢插手此事,顶多就是控制了县兵与村民地痞后,便等着吴兴府派人来接手。 不过再怎么说,这次功劳算是捡到了!这一切还要多亏了董策这家伙啊! 第五十五章 回姑苏 休息一夜,董策和曹洛蓉一早起来便开始忙活处理钟家村的问题。 长城县所发生的事极为重大,消息自然传得快,只是一夜工夫,不论吴兴府还是晋陵府都派人过来协助审案,而董策虽只是一介庶民,但毕竟是参与到了此事中,他的口供对村民的帮助很大,至于地痞,董策只是事实论事,结果人家怎么判与他无关。 这其中,曹洛蓉起到的作用不可谓不大,毕竟谁敢不给贤王王妃的金兰姐妹一点面子? 有她在,钟家村的壮丁便可轻松洗刷绑架掠人与地痞群斗所造成的伤亡种种罪行。 否则朝廷很可能为了杀鸡儆猴,将他们关入地牢一两年,如此一来,那钟家村的老弱妇孺怎么办? 无论哪个年头,都是上头有人好办事,在曹洛蓉、吕箫箫与韦滕的帮助下,钟家村壮丁当天便无罪释放,至于地痞,虽然不足以掉脑袋,但却被发配去修水坝,等什么时候修好了他们才能得到自由。 忙碌一天,又休息了一夜,翌日大早,长城县北渡口,董策仰头看了眼站在渡口坡上盼望的老弱妇孺,他们在王重恩的救治下,虽然没痊愈,却都恢复不少精神,已经能下地了,不过此刻多是披麻戴孝,令人痛心。 董策收回目光,低下头对钟孝师叹了口气,道:“节哀顺变!” 虽然钟家村回归了太平,但在这场风波里,他们丧生了七位亲人,而且多是壮劳力,家中是有大有小要养活,实在不是应该值得庆祝的事! “恩公!”钟孝师唤了一声,又陷入沉思片刻,才道:“虽然你一直没说,但我知道,魏铮没有被抓,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是我们连累了恩公啊!” “呵!”董策淡淡一笑,道:“如今我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你不用替我担心,这本就是我教宗旨,你好好照顾家人吧,待有朝一日能再相见,我们在把酒言欢也不迟。” 董策说完,转身便向船上走去。 当董策一步踏上甲板时,突然,身后传来钟孝师坚毅的一声大喊:“恩公!” 董策闻言转身,刚看向渡口时,顿见,钟孝师刚刚跪下,一瞬间,后面的壮丁包括所有村民,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来,朝着他抱拳大喊一句:“祝恩公一路顺风!” 上百人的齐声一吼,其中包涵的感恩令人振奋而心酸。 甲板上的柳素不由幽幽一叹,道:“秋游一渡去无路,雾朦蒙山看不穿。有那一君,携那一人。慧眼视雾当无雾,拨开云雾救无助。患难一宿,生死一心。待到破境离别时,百首已是泪茫茫。姐姐,且珍惜!” 曹洛蓉深吸一口气,没有一句话。迷茫的眼神难以令人看透,她在想什么! “回去吧。”董策摆摆手,默然一叹,转身便想:“唉,真是赔本的买卖啊!” 董策从不强求他人,既然他暗示了这么多次,钟家村的人也没有入他衍教的心思,那就表明了人家不想参合进这混乱不堪,凶险无比的世界,既然如此,他多说无益。 “恩公,待我等修整家园,便去金陵报您恩情!”钟孝师红着眼睛,大吼一声。 闻听此言,董策脚步一顿,旋即便苦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进入船舱。 大船乘风破浪,逐渐化为黑点后,钟家村的人这才慢慢散去。 一路无话,待董策回到吕庄时,先行一步回来的吕箫箫立即出现,并拉着他到边上说道:“师傅,我爹要见你!” “啊,怎么快!”董策没想到这吕箫箫的老爹消息如此灵通。 “你去不去啊?”吕箫箫是真心把董策奉为师了,所以才有此一问,否则一个士族要见一庶民,庶民敢不应吗? “当然去,为何不去。”董策点点头,刚说完,边上的柳素便凑过来,浅笑道:“董公子,若非素儿执意放虎归山,也不会遇到这些事,但也算歪打正着,让董公子挽救了钟家村上百性命,素儿如今也想通了,小花的确会给我带来诸多不便,如今我便把它交托与董公子了!” 说到这,柳素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小老虎,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它交给了董策。 董策知道,柳素现在将小老虎交给他,无非是想断长痛,否则等他离开姑苏时,怕是柳素再也不舍了! 而曹洛蓉,由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董策的所作所为,的确令她很钦佩,但也仅限于此,董策并非她理想中的人,可除了他,还能有谁?叶惜泽吗?倘若他有董策的铁骨之姿,亦或者,董策能如他满腹经纶,博古通今,更懂诗情画意,那绝对是曹洛蓉不二之选,但很可惜,他只是一介商人! 终日与利益打交道,满口铜臭味,不懂诗词之乐,不知书画之美,与这样的人生活,曹洛蓉除了无言,有的也只是无止尽的哀伤。 在四人各怀心思相互寒暄一番后,便就此告别。 两女自然是回家报平安了,而董策则在吕箫箫的带领下,到了吕庄一间雅致的阁楼前,董策先将小花交给柳福,之后才进入阁楼,一眼便见到了如今吕家产业的掌舵人吕进庸。 吕进庸年纪也就四十岁,甲字脸,羊角须,一双眼眸与董策一般无二,都是平静无波,令人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 董策一见吕进庸便是一愣,但绝非他本人,而是他一个五尺有八,接近一米八的人,咋生出了吕箫箫这等怪胎? “董策来啦。”吕进庸一见董策,竟丝毫不生疏的笑了笑,招呼他坐下。 待董策疑惑的坐下后,吕箫箫也刚一屁股坐稳,便听到他老爹一声冷哼,道:“你还不出去,留在这里碍事啊。” “啊,可是……”吕箫箫一听就不乐意了。 不待吕进庸再说,董策先道:“吕大东家,小七也算是在下的生意伙伴,接下来要谈之事想必除了生意也没别的了,既然如此,小七也是有权听的,并且他若觉得不好,也有权提建议,希望吕大东家能理解。” “呵呵呵。”吕进庸笑了笑,道:“你这张嘴吧和你爷爷简直一样,刁啊!” “嗯?吕大东家认识我爷爷?”董策吃惊道。 “当然,懂闯西,董闯西,大宁建朝最先有胆闯西域的人,整个江南买卖人有谁不知?而且我也跟你爷爷学过一些时日,说起来,他也算我经商的点醒之师,呵呵,你也不用叫我大东家了,唤我一声吕伯即可。” “哦,原来如此。”董策一想也就明白了,江南商界很大,但如今出名的也就那几个,宁州和苏州紧挨一起,相互不知才奇怪了。 只不过吕家做的可是绝对的大生意,放到后世那就是一个大集团,房地产,旅游区,农业,作坊什么都干,而董家只是一个搞运输的。 “昨日,我正好在王爷府,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吕进庸突然神秘一笑道。 董策眼睛一眯,便笑道:“呵呵,那茶味道不错吧。” “哈哈!”吕进庸也笑了,点点头道:“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开辟先河,另创一派啊!” 说到这,吕进庸不由大感可惜道:“唉,可惜啦,不论那茶具,还是茶叶,都让贤王捷足先登了,唉!” “你丫的想让我送你直说不就成了,废什么话啊!”董策心里暗骂一声,表面上则道:“如今,这种品茗方式还在尝试中,不论茶叶还是茶具都稀少无比,不过明年开始,这些将会横空出世,占据茶行一席地位!” “嗯。”吕进庸点头道:“不过这一席地可太大了,如今你除了与小七连手,还有谁?” “目前只有小七,以后吗,看看再说,这些不急。”董策笑笑,并没有扯太多,他总不可能告诉吕进庸,自己等艺苑装修好后,就去阳羡县开办作坊吧。 需知,后世有名言,人间珠玉安足取,岂如阳羡溪头一丸土! 喜欢茶的人里,董策还没听过有谁不喜欢紫砂壶的! 若非董策急着回去看艺苑情况,他定然要去阳羡走一遭。 “你和小七建茶园之事……”吕进庸说到这,顿顿,便道:“这地我可以给小七,你们不用付租金,但你不可能仅限于此,将来必然要扩展,那时候可就要另算了!” 董策苦笑道:“明年开春,碧螺春将名扬天下,到时候的地,恐怕不是一般贵啊!” “你小子知道就好!”吕进庸十分无情道。 “亏你还是小七他爹,真是商场无父子。”董策郁闷道。 “商场无父子,嗯,此言有理,有时候情面讲不得,否则我也难在族中立足,不过也不全然,若非是你,换个人来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吕进庸今日会见董策,其实就是想看看他,至于生意,如今还不急。 吕箫箫听着他们说这些,后悔得肠子都黑了,这也太无趣了吧!早知如此,小七爷我才不留下来呢。 又寒暄一通后,董策才在吕家父子的邀请下吃了一顿便饭,便与柳福回曹家去了。 第五十六章 无妄之灾 秋雨缤纷,顺屋檐落下,滴水穿石。 董策站在曹家客房门外,静静的看着院中雨景,直到柳福拿着油纸伞跑来,两人这才各自打伞行出廊檐,步入雨中。 今天董策受王福延邀请去水味轩,说起来,他也算放了那胖子两天鸽子,现在也是时候见一见了。 董策先向曹府下人打听了一下,得知水味轩离此地并不远后,便直接步行前往。 当二人来到水味轩门口时,董策一眼便见到似乎恭候许久的王福延,并且在王福延身边还有一名同样体形,但却十分可爱的陌生胖子。 “董大师。”王福延冲董策一拱手,便笑道:“王某来此三日,总算能见大师一面了!”语气之中,不乏埋怨的味道啊。 “实乃琐事缠身,并非在下有意啊。”董策走到屋檐下,合起油纸伞向身后甩了一道水花,便交给柳福,又看向王福延身边的可爱胖子道:“这位是?” “呵呵,我来给大师介绍。”王福延说着,便伸手一摆,介绍道:“这位便是这水味轩的大东家,施石亮施员外,而这位……”王福延正想介绍董策,施石亮则赶紧道:“想必就是董闯西之孙,董公子了吧!” “正是在下,董策见过施员外。”董策浅笑施礼。 “客气,客气了。”施石亮说着,便道:“门前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家里面请。” 三人又寒暄了一番,这才一路来到水味轩三楼一间厢房中,而董策的小跟班柳福,则可怜的站在走廊恭候着。 说起来这水味轩不论规模还是装饰,都不差王福延的十里飘香分毫,甚至在许多地方还胜一筹,只不过他们这里的佳肴无一不是水产。 刚入厢房,董策便嗅到一股喷香的鲜鱼汤,不由食指大动。 “来来来,董大师来试试小店的招牌名菜,白镜汤、金玉鱼、醉银钩……”施石亮笑着招呼道。 董策也不客气,坐下后便直接尝了一碗汤,立即知道这白镜汤其实就是桂鱼汤,金玉鱼不用尝他便看出是太湖银鱼炸的,至于醉银钩,其实就是白虾,这道菜董策在太湖楼也尝过,不过这里的味道的确比太湖楼更胜一筹。 三人都吃了一会儿,王福延才算先开口道:“鄙人这才来苏州,也算是受贤王之邀,我十里飘香代表金陵,施员外代表姑苏,另外还有一些州府的名厨也来此,一起准备赏花会的美食。” 王福延说到这,施石亮便放下筷子,看向董策接着道:“这听起来是赏花会,实则乃是为解决这次江南之乱的聚会,总所周知,江南三王,桓王不问世事,贤王不问朝事,越王只问花娘事,故此在江南大水患之后,三王都很少插手,然而如今士族官宦办事不力,导致民不聊生,桓王与越王我不知,但贤王是真要整治了,而……” 不等施石亮说完,王福延便道:“施兄啊,我们又不是什么官宦,操心这些也无用,还是说我们自己的事吧。” “哦,是施某走题了。”施石亮惭愧一笑,便道:“董大师,我从王兄口中得知你的事迹后,也觉得你那一手奇门妙术可以吸引顾客,打出你我名气,不知你可有意到姑苏发展?” “求之不得。”董策点点头,道:“我所创艺苑在金陵只是一个起步,他日必然要发展到各大州府。” “如此最好不过。”施石亮笑笑,道:“金陵有你和王员外在,想必名气不难打响,而在姑苏,则希望董大师能与我水味轩连手了,不知你可否同意?” 董策闻言沉默半响,才笑道:“之前我看了姑苏几家名楼,原本有一些意向,但施员外既然是王员外朋友,这事也好说,只不过如今我要忙着金陵艺苑的事,短时间内无法到姑苏发展。” “无碍,无碍。”施石亮急忙道:“不过希望董大师能演一手先声夺人!” “这没问题,不知要……” 便在董策正准备细问之时,突然,隔壁的厢房传来一声极大的喝问:“蓉儿,我已得知,与你有婚姻的那位董家公子已经来姑苏了,而且他是来退婚的,这不是你最想得到的吗?可你如今这话是何意?”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一个女子的声音也接着提高了起来,不满道:“你耳朵聋啦,我与他退婚与否与你何干?” “你我两情相悦,但就因为那董策在碍事,才造就了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如今怎就与我没关系了?”男人的语气突然一降,但声调依旧能透墙而来。 王福延和施石亮都是大吃一惊,而后纷纷看向了一旁董策,却见董策一脸平静,但微眯的双眸中,复杂之色一闪即逝! “苦命鸳鸯,呵!”女子的声音充满讽刺,冷冷道:“当初我让你到我家提亲,你为何不来?” 这话虽然声音小,但此刻董策这间厢房里,三人都没有吭一声,简直是针落可闻啊,能听不到隔壁说什么吗! “提亲!”男子突然一笑,道:“你已许亲,我去提亲,呵呵……传出去我叶惜泽如何有颜面在此立足啊?” “那不过是一句口头婚姻,倘若你去求我好婆,真心诚意打动她老人家,她未必不会答应,事后你我名声或许有损,但未必不能成为一段佳话,难道你就不能为我冒一次险吗?”女子语气充满了埋怨。 “这怎叫冒险?这是要把你我两家名声败到臭不可闻啊!我们不能为了自己,而让两家丢尽颜面,你希望你曹家日后背着言而无信的骂名吗?”男人说到这,长叹一声,才缓和语气道:“蓉儿,我们都不小了,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以前的事都不要提了,如今那董策既然要退婚,你也想办法让你家人同意吧,如此我们才能再结良缘啊!” “董大师,我们换个地方?”施石亮压低声音道。 “不用,他们马上就会走了。”董策摇摇头,嘴露苦笑。 施石亮也不好说什么了,他看了一眼王福延,但见王福延更是无语摇头,他们均没想到,谈生意还能听到这等无法表述的事情,若董策不在,他们自然当听戏,可当事人董策就在一旁坐着,生为合作伙伴,两人也不由郁闷起来。 “是啊,都不小了!”隔壁又传来女子一声叹息,笑道:“正因为不小了,我才看得更清楚,别的不说,你为我,为我们,用心努力过吗?” 一听这话,男子立即不满道:“怎没有?我若不为等你,早已成家,而你,是做过很多事情,但那些曾经我就说过,是毫无用途的努力,反而败坏你名声,但我知道你心意,所以依然愿等你,难道这还不够吗?非要我厚着脸皮去求你好婆?难道你就不能与她说说?” “我没说?”女子恢复了平静,语气很是淡漠,只听得椅子摩地声,顿时便传来男子高呼道:“蓉儿,你先别走,你到底是如何想的……蓉儿……” “嗙”的一声关门声,吓得施石亮浑身一颤,也不知是真被吓,还是心疼门是否坏了! “我说吧,他们很快就散了,刚才若出去直接就撞到了。”董策淡淡一笑,王福延和施石亮也是跟着尴尬的笑了笑,弄的董策就似局外人,他们才是当事人似的。 可就在二人刚放下心,再准备说生意呢,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惊咦。 “嗯?柳福,你怎会在这?莫非……”这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位女子,而当她刚说完,房门就被人给推开了。 门外一女子,一袭桃红禙子白褶裙,丫髻如蝴蝶双翼自脑后展开,俏丽的脸上是雪额琼鼻,凤目朱唇,真乃一位好玉人! 王福延和施石亮都被惊艳了一下,但久经沙场的他们很快就醒悟过来,不过正因如此,他们才郁闷啊,为何不发久点儿呆,如此也不用面对这尴尬的局面了! “听到了!”这平静说话的女子,除了曹洛蓉还能有谁? 董策放下筷子,应道:“听到了。” 王福延和施石亮都是一愣,均没想到董策如此平静,毕竟这女子现在也算他未婚妻子,而方才就在他隔壁与人私会,他得知后竟不恼,也不知他毫无所谓,还是暗藏波涛? 曹洛蓉料到董策会是这幅嘴脸,淡淡一笑,正准备开口,突然身后传来了一男子的声音。 “蓉儿,你别急啊,话要好好说,不说清楚……”那说话之人刚走到门口,厢房内三人便看到长眉入鬓的英俊公子。 施石亮见到这此人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的明悟,正准备招呼呢,却见曹洛蓉直视董策,故作不悦道:“你千万别这样叫了,我夫婿在呢。” 那男子一听不由一愣,顺着曹洛蓉的目光便落在了厢房里,这一看,顿时变了脸色,而后一句话没说穿过房门口径直离去。 “你为什么用我做盾?”董策突然皱眉道。 “我……”曹洛蓉刚张口,董策便抢先道:“你想过做盾的感受吗?本来没有的事,非要被你们这些女人整出一大堆的事,那小子最后一脸的怨恨有多明显你没看到?这帮崽子最会搬弄是非,一纸文书便能叫人遗臭万年,如今我算是成为他的眼中钉了,他日我在姑苏做了生意,一旦被他知晓,呵!” 王福延和施石亮都是大点其头,董策说的没错,特别是他们开酒楼的,最怕就是得罪这些才子了,因为他们是成群结队、同仇敌忾的,得罪一个就等于得罪一伙,乃至于整个姑苏的才子,如此一来,你的生意能做的成吗? “可我只是不想他跟着我,让你帮个忙不成啊?亏得还是共患难过的呢。”曹洛蓉不爽了。 董策更不爽了,直言道:“一码归一码,共患难不代表就是朋友,本来你可以跟他好好说,我对你没感觉了,甚至说他很虚伪,懦弱,卑鄙无耻下流等等等等,这些都可以说,我不信他还会死皮赖脸缠着你,可你为什么还要把我搬出来,很好玩是吧?你知道你的游戏对我而言是什么吗?无妄之灾啊!” “你这邪魅眼的!亏我还把你当成朋友了!”曹洛蓉指着董策,气鼓鼓道:“我就是要让他针对你,让你做不成生意,看你无视我,看你不把我当回事,你这没良心的……”说着,曹洛蓉还从柳福手里躲过两把油纸伞,朝着董策就砸了过去,最后看都不看一眼,一边跑,一边叫着:“董策是个大混蛋!董策是个王八蛋!谁和董策做生意,全部变成穷光蛋!” 第五十七章 泪与红绸 柳福吞了口唾沫,不敢迈入厢房一步,只是轻轻的抓着门慢慢合了起来。 房内,三人沉默半响,才被董策一声苦笑打破。 “鱼汤凉了可不好,别浪费了。”董策说完,拿起筷子便对付起桌上美食。 王福延和施石亮相视一笑,便也吃了起来。 这顿饭期间,董策又问了施石亮准备让他在哪里露一手?而施石亮的回答立即让董策有些迟疑。 不是董策担心在一些场合中被人识破,而是那场合实在不是他该去的地方! 汇贤庄,也就是赏花会开办所在,到时候不仅姑苏,整个苏州有名气的才子佳人恐怕都回到访,除此之外,一些士族大户,官僚,乃至贤王也会降临,在这等场合中露一手董策原本是很乐意的,可偏偏之前被曹洛蓉那一挡,他已经能想到自己往那一站,有多悲催了! 王福延和施石亮可都是人精啊,一眼就瞧出了董策的顾虑,施石亮立即开慰道:“之前那位公子,名为叶惜泽,他父亲乃是姑苏府丞,而他本事也是才华横溢,至于他和……” “咳!” 施石亮刚说到这,王福延突然咳嗽一声,立即让施石亮醒悟,撇开话题道:“说句实在话,只要董大师没有当面得罪他,谅他也不敢为难与你,毕竟这事……” “咳咳!” 施石亮一说到这,王福延赶紧连咳两声。 董策看着他们两人这样,不由一阵好笑,道:“没关系,我们做生意的,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便断了财路,去一趟又有何妨。” “董大师能这样想是最好不过了!”施石亮开怀道。 三人边吃边聊,待酒足饭饱后,事宜也谈完了,董策称去准备一下,便与二人告辞离去。 一路上,柳福都从伞檐偷看少公子的表情,但却见他一脸平淡,最终实在是忍不住问道:“少公子,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董策笑道。 “您不介意?”柳福好奇道。 “嘿,我说阿福啊,你没事管我干什么?”董策没好气道。 柳福瘪瘪嘴,道:“我就是担心少公子您憋得慌!” “你……咳,不憋也要被说憋了,自己瞎想吧。”董策说完,便抬眼看了下前方的布铺,旋即大步走了过去。 当董策回到曹府,一眼便见娴雅庄重的曹夫人站在堂前屋檐下,发现董策回来时,笑称道:“策儿啊,过来一下。” 董策闻言点了点头,走到屋檐下合起油纸伞问道:“伯母找我何事?”董策可不会相信曹洛蓉会告他状,况且这也怨不得他。 曹夫人淡淡一笑,道:“等会儿你见洛蓉祖母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畏惧,你这孩子怎么想其实我也猜到,都是为了两家好,谁也不想丢了颜面,就当如今的洛蓉配不上你董家吧!” 董策微笑点头,如今的曹府除了曹老夫人外,其实也没谁看重这次婚事,毕竟这年头,商人和读书人真活不到一块,或许有些男女因为对方的英俊和美貌一时心动,然而时间一长便索然无味了,如此,当初还不如擦肩而过呢。 董策不是一个在乎曾经拥有的人,而是一直看向未来的人,他理想的女人其实越简单越好,没那么多弯弯道道,直来直去,因为这样两人出了问题可以当面提出来,共同解决与磨合,而非靠猜过日。 这说起来到真有点附合曹洛蓉,但实则曹洛蓉的内心很复杂! 在曹夫人的引领下,董策来到了老夫人的屋前,在敲响房门不久,便有一位婢女开了房门,恭迎二人。 曹夫人笑着让董策独自进去,而董策也不拘束,径直便进入老夫人的房前厅。 此时小厅内,老夫人正跪坐在木榻上,伸手轻轻抚摸平放膝盖上的一件红绸衣裙。 “曹祖母!”董策恭敬施礼道。 老夫人没有抬头,继续在轻轻抚平红绸上的褶皱,不过嘴里却说道:“你伯父昨日又跟老身唠叨了,其实不用你们说,老身也能明白,这树上的鸟儿啊,就是看不上地下的鸡,她们眼里呢,就只有那展翅翱翔的鹰,然而与鸡可伴,与鹰则亡啊!” 说到这,老夫人慢慢的,轻轻的对折起红绸衣裙,期间,董策突然见到红绸上湿了一块,又一块。 老夫人仍旧没有抬头,幽幽一叹,又道:“当初你伯父想做官时,老身拼着老命打消了他的念头,便是不想让他步了他爹的后尘,而今,他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但心里对我埋怨得很啊,老身也不想再用着命去逼孙女了,任她去找鹰也好,雕也罢,老身也不会说半句话。” 看着老夫人将叠好的红绸衣裙放到案上锦盒内,董策才道:“孩子……终有一日会离开母亲,不论他磕也好,碰也罢,这都是他自己选的路,如果连他都否定了自己,那这人生,何来意义?” “呵呵!”老夫人听后难得的露出笑容,将锦盒递给董策,随着指着柜子上的一个空位,董策便将锦盒塞了进去。 “策儿啊。”老夫人唤了一声,待董策看向她时,她才道:“当初,老身和洛蓉爷爷从北方过来时,遭遇歹人拦路,眼看洛蓉爷爷命丧黄泉,而我,下场恐怕更为凄惨,但是,正巧遇当时还没闯出名堂的董闯西,呵呵,如今算起来,正好是三十年啊!” “人生坎坷,缘分多妙,无缘,这道坎老身也就过不去了,这即是缘,更是恩,然而,直至今日,我们都无以回报!罢了,罢了……”老夫人摆摆手,道:“你回去吧,回去后,给我像你爹问个好,来日啊,有时间再来多看看我这老人家吧!” 董策看着眼眶通红的曹老夫人,犹豫片刻,最终也没说一句话,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屋外,曹夫人看着董策出来,也是颇为心酸的叹了口气,道:“你伯父想让你过两人参加完赏花会再走。” “我正有此意,不过因为侄儿还有生意,这两人就不便在府中打搅了,我这便即可收拾东西,多谢伯母这些日的照顾。” 董策说完,不容曹夫人拒绝,便径直走向自己所居的客房。 收拾了东西,董策让柳福拿到马车上放好,而后自己到了曹府大门前站定,看着连续下了大半天的秋雨愣愣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辆马车行来,紧接着便是曹庵惊讶的询问:“咦,贤侄你在此作甚?” 看到曹庵从马车里下来,董策急忙递过伞,淡淡一笑道:“侄儿生意繁忙,恐不便在伯父府上多逗留了,在此特地与伯父告辞。” “什么,这么急?为何不多留几日?我还想着与你去那赏花会呢。毕竟那是推荐你的茶具新茶的好时机啊。”曹庵惊讶道。 “赏花会侄儿会去的,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但不碍事,届时有什么需要我的伯父尽管来说,现在侄儿还要忙着一些事,便先告辞了。”董策说完抱抱拳,便连伞也不打,直接冲到柳福停在路边的马车上。 曹庵还想说着什么,但见董策如匆忙,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不由沉重一叹! 雨夜,位于姑苏府西城中心的闲王府,此闲王其实便是人人称呼的贤王,而闲王封号也是他向宁太祖索求的,不过因为他的关系,令苏州乃至整个江南的才子,得到了极大的重用,故此人人才称呼他为贤王! 此时的府内一间偏厅中,一位秀丽端庄的美妇跪坐于宽大木榻上,听着耳畔一身穿桃红禙子白褶裙的貌美少女唠叨不停,实在是忍不住,道:“妹妹啊,不是姐姐说你,你如此朝三暮四,何时才能成家啊?莫非你欲终生不嫁了?” “我那有朝三暮四啊?”这郁闷至极的女子,正是曹洛蓉! “你不朝三暮四,为什么曾经相中叶家公子后,如今又对董家公子产生情意?不过这说起来,人家董家公子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婿,可你却……咳,如今姐姐我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这复杂至极的关系了!”贤王妃此时对自己的妹子真快无语了。 曹洛蓉更无语了,也不知这姐姐哪里听出来自己对董策产生情意的?不过是埋怨他几句而已,这若也算情,那她曹洛蓉爱的人可就多了。 “我现在谁也没看上,姐姐就别多想了,至于说那邪魅眼的,确确实实只是被他给气的,你想想,怎……” 不等曹洛蓉说完,贤王妃先道:“怎么说啊,都与你共患难了,他却把你视为贪生怕死之辈,事后还说两人毫无干系是吧!都准备说第十三次了。” 贤王妃苦笑一声又道:“如果那董家公子真如你所言,人家打昏你,送走你,不过是不想让你碍事,一旦你被抓住,你说他是救你呢?还是求村民呢?共患难不过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你若不傻到去跳湖,能有这事吗?所以人家的话没错,可你非要整在一起,这不是自讨没趣吗!说起来啊,或许就是因为你内心比谁都清楚,可偏偏无法接受他视你如无物,所以就缠着人家不想放了。” “啊!”曹洛蓉发疯似的尖叫一声,她也的确快疯了,她实在无法接受贤王妃的话,董策的确有过人之处,但同时对她而言,也是一个无趣的男人,这怎就搁在心里了呢?绝无可能。 贤王妃见这位妹子又发疯了,也懒得说什么了,不论曹洛蓉喜欢与否,这件事定然也由不得她决定了。 当王府护卫护送醉醺醺的曹洛蓉回到家时,曹洛蓉立即从母亲处得知了祖母同意解除婚姻的消息,而董策也离开了,不知为何,曹洛蓉的心紧了紧,但最后也只是傻傻一笑,应了一声:“哦!” 第五十八章 贤王召见 日上三竿,雨过天晴的姑苏府迎来了勃勃朝气。 自汇贤庄建立以来,每年都会举办赏花会,然而唯独今年最为奇特,并且赏花的意义已经没人关心了。 而之前落在庄前门柱上的非花上联却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被人给看出问题,还是有对出了下联后一并收走了,反正是换了一副较为正常的上下联。 此时不过上午,从姑苏北门到汇贤庄的人便已是川流不息。 一辆停靠在汇贤庄不远处的马车中,董策正在给小花喂羊奶,看着这小家伙精神头越来越足,小尾巴一荡一荡的,董策不由会心一笑。 他离开钟家村前,还让钟孝师有时间打听一下剩余两只小老虎的情况,如果还在就给他送到金陵,价格好说,不过钟孝师告诉他希望不大,因为这东西养着太费劲,猎户得到都会尽快出手,若非钟孝师的儿子太过喜爱,这只小东西也落不到吕箫箫手里。 “少公子,王员外和施员外来了。”柳福突然掀开车帘道。 董策点点头,放下小花,随后起身钻出马车。 车外,王、施两胖子嬉皮笑脸的走了过来,朝董策拱手道:“呵呵,董大师准备得如何了?” “没问题,倒是二位员外不用忙吗?”董策回礼淡笑道。 “我们二人正因为等会儿太忙,怕没时间再来见董大师啊。”施石亮笑道。 “二位无须担心,在下即便毫无准备,也能玩出点花样。”董策笑道。 “如此便好,那我们二人也就不打搅董大师了,稍后会有人请董大师进去的。”王福延说完,便与施石亮一同告辞离去。 当二人离开不久,便有一名少年行来,看了一眼马车外的董策,便恭敬问道:“可是董策董大师?” 董策闻言转身看向少年拱手道:“正是在下。” “哦,那请董大师随我来。”少年说完便领着董策向着汇贤庄大门走去。 董策吩咐柳福照顾好小花,这才随少年进入汇贤庄。 汇贤庄不愧为当今姑苏第一庄,庄中山石林立、鸟语花香,秋日的花儿此时遍地绽放,桂花之香却尤为清晰,深入脾肺,那婉转嘹亮的鸟叫声更是惹人陶醉,闭目倾听。 “董大师,这边请。”少年指着两座假山中间的一条小路道。 董策深吸一口气,这才笑笑随少年而去。 当两人走出小山林后,董策立即看到前方一片宽广,秋阳照的湖面波光粼粼,而在他们左面,沿湖搭建了一座木台,此刻上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或在相互闲谈,或在欣赏阳澄湖的美景。 而木台上还有一座十丈长的直桥,直通湖中一巨大的木亭。 “董大师,这边。”少年等董策张望一会儿后,才提醒一句。 董策应了一声,便随着少年向一阁楼走去。 进入阁楼,不等董策张望里面布置,便听到一声笑声。 “呵呵,这位便是董策,董大师了吧,在下黄中钦,也算得上此庄庄主,黄某对董大师的事迹是早有耳闻啊,能把活人腰斩后在拼接起来,并还能凭空变成绝色佳人,此等神技令黄某是心痒已久,不知大师今日可否展露一手?” 董策一听对方介绍,便不自觉的皱皱眉,毕竟这人可姓黄啊,而且还是庄主,显然与贤王关系密切了,但他竟然对自己如此客气,怎叫人不奇怪? 面上一笑,董策道:“黄庄主客气了,在下那些不过骗骗人的把戏,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啊,而今日只是准备了些小戏法而已。” “唉,真是可惜了。”黄中钦轻轻一叹,便笑了笑十分客气道:“那如此大师在这里稍待片刻,待黄某通报过后,在前来邀大师入亭。” “有劳了。”董策拱手道。 黄中钦急忙回一礼,随后才离开。 董策走到窗边眺望湖景,思绪却落在如何给生意铺路的问题上。 金陵艺苑开业还需要一段时间,也只有等那边上轨道后这边才能执行,至于资金,对董策这个后世商人而言那根本不算事,主要的还是防止别人介入,特别是士族! 这年头,一旦让士族眼红,无疑是要被活剥的下场,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直接跃过士族,取得与皇室沟通的机会,这也是他为什么急着展露一手的原因,否则他大可以等金陵艺苑上轨道后在着手分店事宜。 正在盘算间,黄中钦便回来了,告知他贤王正好有时间,此刻便招他过去。 董策一听不由更奇怪,居然是贤王亲自召见,莫非自己的戏法真的名传江南了? 心里这么想,表面上董策自然不会推托,当即便与黄中钦一同向醉仙亭走去。 在董策和黄中钦路过观湖台时,突然,一群人中一个矮小的身影跳起来摇手招呼道:“唉唉,师傅!你怎么来了?我在这啊,师傅!” 这叫唤之人,除了吕箫箫还能有谁! 董策脚步一顿,但也只是冲吕箫箫点点头,而后便随黄中钦继续走向醉仙亭。 “小七,你说拜的师傅就是那小子?”吕箫箫身边一个青年好奇道。 “是啊五哥,怎么样,我师傅是不是特有风度,比之那叶惜泽,贾利那帮家伙更有英俊吧!”吕箫箫兴奋道。 被唤作五哥的青年立即摇摇头,道:“皮囊好有个屁用,况且,叶惜泽与贾利那些人算得了什么啊,那里能比得了你五哥我啊!” “小五是在借机抬高自己啊!”旁边另一个青年插嘴冷笑一声,道:“还有小七你,别傻傻的给人骗了,那人我已经有所耳闻,曹家的女婿,叫什么董策的,哼,一介庶民而已,你居然自降身份拜他为师,传出去,我们吕家颜面恐怕都要给你丢尽了!” “没错,咱们士族子弟,岂能拜一庶民为师,回头我等得好好警告那董策一番,让他嘴巴严一点,别把小七拜师的事情传出去,而且小七你日后就别与他打交道了。” 身边几位青年你一句,我一句,把吕箫箫说的面红耳赤,忍不住便拉长脖子道:“那是你们不知师傅的厉害,连韦将军都想招他入幕,而且我和师傅还一起做生意,他说了,以后每年我最少能赚千贯,怎么样,你们月钱才多少啊?” “千贯,哈哈哈!”几个人同时大笑,一脸不信道:“等你能拿到再说吧!” 吕家之所以能历经三朝仍旧存活,靠的就是坚如铁的族规,这其中一条便是把每个子嗣的月钱卡死,不过,也是少则十贯,多则三五十贯的零花,足以令普通百姓望尘莫及,羡慕到死了。 “你们……”吕箫箫气鼓鼓的指着几位哥哥,大叫道:“我师傅现在都能进醉仙亭了,还不厉害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一时间也个无法反驳啊,毕竟他们不知道董策来干什么,否则肯定会讥讽了!但就从表面上来看,能进醉仙亭的显然不是身份非同小可,便是奇能异士呢! 今日的醉仙亭与往日截然不同,以前在醉仙亭中的人,都是苏州有名的才子佳人,而此时这里面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官宦。 黄中钦让董策在亭外等候,自己则先进去通报一声,然后里面便传出爽朗的大笑,也不用黄中钦出来邀董策了,那笑声一停,便传出一声:“董郎进来吧,正好有点事情要问你呢。” 董策眉头一皱,想了一会儿便脱去布鞋,掀开轻帘就进入亭中。 这一入亭,董策便清楚见到亭内本应该一人一席的格局,竟被拼成了一起,十几个人跪坐一圈,都在扭头细细打量着他,并且在这些人中,还有本应该成为他老丈人的曹庵。 位于主位的一名四十出头的儒雅男子,摸着三缕短须笑看董策点点头,道:“呵呵,看来曹老夫人的确是眼光独到啊!董郎果真相貌堂堂,可惜郎无情,妾无意,好好一对璧人便这般擦肩而过了,可惜,可惜啦!” 董策都不用想,便知道这位定是贤王了,而且从案面上的茶具看来,他也明白为何贤王会亲自召见了! 董策一躬身,作揖道:“草民董策,见过贤王,见过诸位大人!” “董郎无需客气了,来来来,快过来说说,你是如何想到做出此等独特的茶具与新茶的?”贤王说着,便招呼董策到他身边。 董策走过去,恭敬的跪坐下来,立即便察觉跪坐在贤王另一边的美妇好奇的直视着他,令他浑身毛骨悚然,不用想他也知道这女人身份肯定不简单,但你也别这样盯着我啊,不怕惹闲话啊? 董策故作不知,定了定神,看着案上熟悉的茶具,道:“此乃草民师傅所传,说起来,他还是一教之尊!” “一教之尊!”众人一听不由都是一愣,而曹庵更是瞬间满头大汗,赶紧对董策挤眉弄眼,生怕他继续胡乱说出惊人之语。 毕竟这年头邪教猖獗,朝廷已经开始打压一些蛊惑人心的教派了,倘若董策加入了这些教派,那么顷刻之间,他便会被人关押,之后不死也要残啊! 董策则丝毫不担心,继续道:“贤王和诸位大人或许不知,我师傅的教派并非蛊惑人心的邪教,而是周游天下,励志学贯古今的苦行学者,他们不仅不害人,反而遇到穷苦人必会出手帮助。” “原来如此,难怪能想出如此独特的品茗方式啊!”贤王一笑,顿时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苦行学者!”贤王又嘀咕一声,才笑道:“这我倒是极为有兴趣,不过稍后再提,先说说这茶具的妙用吧,毕竟曹先生如今还是一知半解啊!” 这话说得曹庵老脸一红,可这能怪他吗,董策只是教了他泡,可具体茶具与茶叶的来历,他却无法答上来了。 董策点点头,扯了扯袖子,便一边泡茶,一边给众人讲解,而众人看着他熟练无比的新颖泡茶手段,都是啧啧称奇,特别在董策细心的讲解中,令众人感觉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品茗世界。 当茶香四溢后,众人又是一阵轻叹。 贤王拿起斟好茶的杯子,嗅了一口便感叹道:“这雨花茶无需研磨,便能有此等浓郁之香,并且茶清透彻,配合这小巧精致的茶杯,实乃绝妙,美妙啊!大家都试试吧。”说完,便急不可耐的自饮一杯。 无须董策递茶,其余人相互客气一翻后,便有十一个人自取一杯,毕竟这套茶具杯子只有十二个,只能剩下几个干瞪眼的。 不用猜也知,他们都是身份低些的士族,这其中的曹庵更不用说了,只是一个寒门教书先生,若非这茶具是他借花献佛,献给贤王的,绝对没资格坐在这! 第五十九章 赈灾会 “一品雨花露,齿贝绕茗香,真乃好茶啊!”贤王一连品尝三杯后,才舒坦的呼出一口气。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茶,敢问董公子,此茶应该也是春季所采制吧,竟能保留到秋天还不失其香,真乃茶中极品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放下茶杯笑问道。 “吕老相公所言极是。”董策点点头,道:“凡是绿茶,都需在春季采摘,并分明前茶,雨前茶与雨后茶。” 贤王闻言一愣,旋即把大感兴趣道:“嗯!这点我知,明前定是清明之前,此时的茶叶堪称茶中极品,但具体为何,我却一只没留心,不知董郎可否解释一番?而这绿茶又是怎样的说道?” “贤王圣明,明前茶正是采至清明之前。”董策说着,便又解释道:“这绿茶算是碧绿色茶的统称,而明前茶,其茶叶嫩而多汁,香气怡人,少受虫害,故此明前茶可为上品,其次便是雨季前后的茶叶,前者与之明前不同之处,只是清香少许,但更为耐泡,而雨后之茶,已叶大根苦,不过若精挑细选,制成的茶叶很适合上了年纪味觉退步的老人细品。” “呵呵!”吕老相公突然扶须一笑道:“难怪老夫近几年喝茶是越喝越无味了,看来有必要尝尝这雨后茶的滋味咯!” “想不到这区区茶叶,还有这么多讲究。”在座唯一一名女子开口笑道。 “唉,爱妃有所不知。”贤王笑笑,道:“世人皆爱珍,如你们女子,不都也喜欢绫罗绸缎,金玉首饰吗。” 此言王妃没有否认,而看向董策笑道:“董公子既说了上品,莫非还有极品?” 董策苦笑一声,看着四周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目光,无奈道:“确有极品!此茶可称为社前茶!” “呵呵,我就知道!”王妃抿嘴一笑,道:“毕竟还有贡茶嘛!” 贤王自然知道这点,不过他也只当是明前茶,却没细想,此时听妻子这话,不由埋怨的看了董策一眼,暗怪这小子竟敢在他面前,私藏好东西呢! 董策无奈,也只能解释道:“社日之前的茶叶确可为贡品,但那是赶着送到皇宫,其实与明前茶差别并不大,主要还是靠制艺,否则时节一过,还不是要苦等一年了。” 贤王也没有揪着他不放,笑笑道:“听董郎一席话,令我才知何为茶道,对了,中钦之前说你还会变戏法,传闻更是神乎其神啊,什么铜钱变金子,人体分割,大变活人等等,光听名字便感觉十分新奇了,令人心痒难耐啊。” 董策点点头,翻掌间拿出一名铜钱,又一握一开,顿时,铜钱变成了一定银子,而当他似乎把银子抛起来的时候,众人看得到却是铜钱飞了起来,而银子已经消失不见。 “嘶!”不少人都是瞪大眼睛,啧啧称奇。 董策接住铜钱,笑道:“我这不过是小手段,真正的戏法需要到金陵艺苑才能目睹啊。” “少来了!”王妃却嫣然一笑,道:“我怎么听说,那艺苑还是在建中,而且其主人可是你啊!” “你丫的是为曹洛蓉报仇来了吧。”董策真郁闷了,他不是不想打出名气,只是万一这帮人非要他立即上演人体分割和大变活人,他要怎么办? “其实戏法只是障眼法,若无准备实在无法表演。”曹庵突然出声替董策解围道。 董策心里给了曹庵一个赞,立即把话题给引开,继续聊到茶叶上。 众人在喝着董策泡的茶,听着他的讲解茶道,倒也是有滋有味。 不知过了多久,茶已泡了十壶,之前退避的黄中钦才再次出现,告知众人外面的人已经来齐了,询问贤王何时出面? 贤王没有拖延,当今便和众人起身向外走去,而董策则是等他们全部走出亭外,这才缓步跟上。 在他刚出亭外时,一旁等候的曹庵对他低声道:“方才吕老相公他们都与我说了,想要一套上等茶具,价格不是问题,只是时间一定要快!” 董策一听不由苦笑道:“我会尽快让人烧制好,在亲自送到姑苏。” “如此便好,还有茶叶问题,我已经与他们解释了,只能等明年春天,不过他们似乎要量极大,特别是吕老相公,他要一年份的茶叶啊!你能供的上吗?” “一年!”董策一听不由也惊了,这一个人一年能喝多少,若不爱茶,几两足矣,可若是嗜茶如命,那上百两也不够啊,而若不爱茶,他用得着弄一年份吗?即便招呼客人也应该缺了再买吧。 董策在石子岗的茶园并不大,以前是老爷子种植桑树的,后来自己要了一块种雨花茶,当时只是想供自己喝,并没考虑拿去做生意,所以茶园范围有限,而现如今,除了茶园那点儿小地方,其他桑树林都被董元昌卖掉还债了,现在是想扩大也难了! 况且,这年头的茶树可不是说有就有的,数量很有限,需几年的精心培植才能上轨道。 “贤王呢?”董策问道。 “贤王倒是没提,不过最好还是准备一些。”曹庵提醒道。 “嗯,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董策郁闷道。 虽说物以稀为贵,上百两的茶叶足矣买得好价钱,但这并非董策需要的,他计划是一人只卖几两,好让更多的人熟知新茶,随后方便把价格炒高,在慢慢把存货一点点出手。 可吕老相公一要便是一年份如此模糊的数量,万一弄不好,他全包了呢? 吕老相公可是退位宰相啊,虽没有了昔日的光辉,但谁不敢给他三分颜面?况且,这老家伙是吕家真正的掌舵人,自己在他地盘中茶树,不是羊入虎口吗? “嗯?”董策突然一愣,旋即便想到这老家伙似乎味觉有些问题了!如此一来,事情怕也没这么糟糕吧! 正想着,不知不觉中,董策已经随曹庵走出木桥,来到观湖台旁。 此刻宽大的观湖台上,案几成排,坐席如鳞,已有上百名官宦富商,才子佳人正坐席地,纷纷注视着站在台边护栏前,背对湖泊的贤王。 董策和曹庵在领路少年的安排下,坐到了人群边上的坐席上,顿时便引来不少人的瞩目,这其中还不乏一些熟人,比如柳素,吕箫箫,还有那位见过一面的叶惜泽,以及趴在案上,似乎睡着了的鹅黄衫女子,从其蝴蝶般的丫髻看来,除了曹洛蓉还能有谁? 见自家女儿如此施礼的做派,曹庵一张老脸是又难看又无奈啊! 董策则根本没有在意,而是让领路的少年去把他的小仆柳福领进来。 此时台前,贤王如授课老师般,只身一人迎风站定,滔滔不绝的讲述如今江南的近况。 “对江南之乱,本王深感痛心,并再次告之大家,非朝廷不救灾,实乃北疆连年战乱,朝廷存粮早已空虚,而今年北方秋收后立即又送往边疆,故此实难拨下一粒粮啊!” 说到这,贤王长长一叹,又道:“而近几年,我江南水稻少有种植,多是桑茶为主,这也导致天灾来临后,我江南子民只能等待救济,不过本王上个月在江兴的湖、长、阳、夏四州走访时,得知那里粮食充裕,便与当地粮商商讨,他们也答应贩粮到江南,只不过价格居高不下,但这也无奈,长途运粮的耗费太过昂贵,不过为了救济我江南黎民,我已上表朝廷减免江南税收,希望大家齐心合力,共渡此难!” 待贤王一说完,台下众人立即齐声附和,许多衣着光鲜,富态十足的人,立即表示捐赠多少贯救济灾民。 看着许多富商的慷慨之言,董策心里是苦笑摇头啊。 拖延到现在才准备施救,无外乎等贤王求朝廷减免赋税,但是否能成功,董策只能呵呵了! 一个矮小的身影猫着腰,小跑着来到董策身后,低声笑道:“师傅,刚才您进醉仙亭干什么了啊?” “泡茶。”董策随口道。 “就这事?”吕箫箫一听就没了兴趣。 这时,贤王突然说道:“呵呵,大家的善心本王都看在眼里了,不过为了方便快速救济灾民,下面,有请诸位员外上前,告知想负责与提供物资的事宜。”说罢,贤王便走到了一旁,让出了位子。 而席间中的富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吕箫箫的老爹吕进庸被众人推举而出。 吕进庸十分淡定的讲解了他们吕家准备捐赠的物资,并愿意收留一千户灾民。 这可绝对是大手笔啊,物资暂且不提,光是一千户灾民,这人数少则两三千,多则五六千,而能帮他们吕家出力的可未必有一千啊!并且是收留,而非买下!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吕进庸开头,顿时,不少富商逐一上前,报出自己要准备收留多少人或捐赠多少物资钱粮。 直到四十几个富商全部说完后,便是官府中人上前道出他们如何协助富商,出动多少人力等等。 等这一切都定下后,正逢中午,立即便有一群婢女端着托盘而出,收拾了众人案上的水果茶点,开始上酒上菜。 “唉吆,终于有酒了。”相隔董策三张案几的曹洛蓉突然撑起身子,抓起酒壶直接扔掉壶盖,而后直接对嘴灌,看得曹庵老脸通红,浑身颤抖。 “简直有辱门庭,气煞我也!”曹庵摇头晃脑道。 董策闻言不由苦笑一声,道:“眼不见为净。” “噗!”之前曹庵说话时,曹洛蓉似乎没听到,但董策一开口,此女瞬间被呛了一口,赶紧放下酒壶连连咳嗽十几下,这才扭头看向了曹庵那边,这一眼,便果然见到除了老爹外,还有那可恨的董策! “你还没回去啊?”曹洛蓉不自觉的冲董策笑道。 “嗯,有生意上门,自然要挣点儿盘缠钱。”董策这话可不假,他是真没多少钱了,而回去一路四五百里,马车一天不过百八十里,再快就会把马给累死了,故此路上吃住花费可不少啊。 “哼,一如既往的满嘴铜臭。”曹洛蓉撇撇嘴,一脸不屑,但心中却莫名的欢乐起来,她也不知为什么,总之只要和董策拌嘴,便有一种特别奇特的温馨感,心里更是暖洋洋的。 然而这次董策却没有想和她拌嘴的意思,毕竟那叶惜泽可是与一伙人交头接耳的看着他们这边呢! 第六十章 奇幻妙法 贾利斜瞥董策许久,阴沉道:“叶兄,那人便是董策了吧!” “正是!”叶惜泽淡淡道。 贾利看到曹洛蓉又在讽刺董策,不由皱眉道:“似乎真如传闻,曹娘子对那家伙是厌恶至极啊。” “非也!”叶惜泽却摇摇头,轻轻一叹道:“曹娘子若要讽刺人,一般不会留情面,可是现在她却句句着边不着点,很显然是有意与那董策攀谈啊!” 贾利看着挚友如此沮丧,不由微怒道:“那董策不过一介商人,岂能与叶兄你比,是你想多了!” “就是,这商人眼里除了利益还有什么?方才曹娘子还讽刺他满身铜臭呢,自然不会看上这等人的。”身边一些才子也附合道。 “是与不是,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我与曹娘子不再共走一路,诸位可千万别为难人家啊!”叶惜泽摇头叹道。 几名才子一听,顿时怒了,纷纷为叶惜泽叫不平。 以叶惜泽的英俊才华,若是他想,不知多少才女争相而来投怀送抱。 可是为了曹洛蓉,叶兄实在是牺牲太多了,两年来不曾与其她女子有过私交,甚至把家里面说的几门亲事全给退了,但这结果实在难以令人接受。 “叶兄,虽说我等皆为君子,实在也犯不着与那一介商人较劲,但我贾利真的看不下去,必须好好羞辱那董策一番,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叶惜泽看着贾利如此模样,不由苦笑一声,道:“还是不要了,如此反而让蓉儿痛恨与我,更让贾兄丢失君子之风啊!” 贾利听叶惜泽如此劝说,不知为何更恼了,起身便道:“既是君子,又何惧这利益小人,叶兄且看好,贾某是如何羞辱这位董家公子的!” 叶惜泽见贾利如此,只能一叹摇头,不再劝说。 贾利阴沉着脸,大步走向董策的坐席,待来到近前,顿时发觉不少人都疑惑的注视着他。 “贾利,你来此作甚?”曹洛蓉黛眉一蹙道。 “曹娘子无需担心,贾某只是听闻这位公子乃曹娘子的未婚夫婿,想来也是哪家书香门第的大才子,故此特地前来请教!”贾利拱手笑道。 不等贾利转身请教董策,董策已先开口道:“你弄错了,我并非书香门第,而是商人出身,况且,我董家因为家道中落,欠债无数,为了不拖累曹家,已经强硬退婚了。” 此言一出,别说贾利了,连四周等着看戏的人都是一愣。 对于曹洛蓉的夫婿,在座谁不好奇?毕竟此女的作风实在是太没矜持了,但不可否认,曹洛蓉的美貌令人心动,她的聪慧也叫人叹服,这样的女子要嫁的人应该也是名流士子吧,但却没料到是个商人! 并且,还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商人! 不过这商人也很识趣,明知配不上而强行退婚,也不算落了曹家颜面。 可也正因如此,让贾利是哑口无言啊! 对于贾利这等君子而言,不怕你装,就怕你不装!因为你坦白之后,若贾利还咄咄逼人,那就有失君子风度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能向董兄讨教一二呢,唉……真是令人大失所望啊。”贾利轻叹一声,面上十分淡定,可心里却恼火十足的走回自己的坐席。 曹庵看着董策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暗叹一声,其实他是很看好董策的,只是郎无情妾无意,强扭的瓜它不甜啊! 曹洛蓉心情突然复杂起来,脑海中思绪如麻,想到太多太多,渐渐便陷入沉默。 柳素看着好姐姐这副样子,心里也是郁闷不已啊,她曾劝过曹洛蓉珍惜眼前人,奈何曹洛蓉内心深处对另一半的渴望太难推翻了。 吕箫箫又兴致勃勃的跑了过来,待还没等他开口呢,突然,黄中钦不知何时出现在坐席前方,朗声道:“美酒佳肴,歌舞助兴,两者不可缺也,但我们今日乃是为江南灾民而聚在一起,若让歌舞助兴岂不是惹人寒心吗,故此,我们请了金陵艺苑奇幻堂的董大师为大家表演一手奇幻妙法!” 众人一听都是一头雾水,谁都没听过这金陵艺苑是个什么东西? 董策站了起来,穿上鞋子,在一群人惊愕或讶异的目光中,缓缓走上台前,淡淡道:“在下董策,乃金陵艺苑大东家,因为在下本身负债累累,实在无法捐赠物资,只能收留一些灾民。” 说到这,董策见到领路少年已经带着柳福来到坐席后方,便冲柳福轻轻点点头,而后才对疑惑看着他的众人笑道:“当然,在下所做的对在场诸位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一人之善虽轻如鸿毛,可只要江南安康的百姓齐心共善,此善定可重过泰山,故此,我艺苑已决定巡游善演,把善演所得物资钱财尽数捐赠灾民,不图分毫,下面请诸位观看艺苑的奇幻妙法。” 当董策说完,柳福已经走到台边,此刻柳福是背着竹篓,内装小花,双手还陪着一个竖立长型的木桶。 董策冲他一招手,柳福赶紧把木桶抱到他身前放好,而后快步退去。 董策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打开桶盖,并把手伸入其中,抓出了一只似乎刚孵化不久的小鸽子。 “他这是要干什么啊?”曹洛蓉皱着眉好奇道。 “董公子不做无用事,静心一观吧。”柳素淡笑道。 董策手指晃动,跌撞得小鸽子奋力的挥动小小翅膀,似乎极害从董策手里掉下去,也看得不少同情心泛滥的人大皱眉头,这其中就属柳素最为担忧,一颗芳心都快爬到咽喉了。 “江南灾民中,有多少孩子就如这只小乳鸽般脆弱不堪,根本无法自救,然而……”董策说到这,双掌把小鸽子一握,旋即双手往上空一挥,顿时,一只鸽子便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从董策手中一飞冲天,既而“咕咕”连叫数声后,竟又缓缓飞到董策手上。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大吃一惊。 “只要我们双手给予呵护,它便将能蜕变成为一只展翅翱翔的飞鸟!”董策说完,看了一眼在他掌上啄米糠的鸽子,苦笑道:“它或许无法帮我们做太多,但需要它时,它却能尽全力飞万里,只为一句祝福语。” 说罢,董策一抖手,这只鸽子立即就飞向了众人的坐席上空,随后缓缓落下,好巧不巧,竟落在了坐在最前方的贤王王妃案几上。 王妃愣了愣,待发现这鸽子腿上还绑着一个小竹筒时,她好奇轻轻摸向鸽子,立即兴奋的发现鸽子并没飞走,她这才取下竹筒,而后打开一看,便见里面是一卷信纸。 “写了什么?”贤王也是无比兴奋,好奇的凑近询问。 王妃白了猴急的丈夫一眼,这才打开纸条,只见里面写了四个字:“鹏程万里!”顿时把王妃弄得毫无兴趣,直接扔给了贤王,道:“它飞错家门了。” 贤王好奇拿过,看了一眼不由笑道:“没错,我虽无前程,然而却能为黎民百姓奔走万里啊!” “是啊,你都不在家,这鸽子不找我还能找谁呢?”王妃是一脸幽怨道。 贤王立即倍感内疚,可也不敢在这种地方解释什么,于是便冲董策笑道:“董郎一手小鸽变飞鸽的戏法果然玄妙,不知还有什么妙法?” “当然有。”董策淡淡一笑,甩手间便扯出一块红布,随着他快速甩动,这软绵绵的布立即变成一根棍子,并且任由董策挥舞也不弯折,看得人大感惊奇,但随着董策高举布棍狠狠一挥,刹那间,细碎的红片缤纷绽放,美不胜收,令众人无不惊叹。 而那布棍也立即软趴趴的恢复成一块红布掉在董策手上,他抓起红布反复的给众人看了一眼,旋即伸出一掌,将红布一盖,再猛然一拉,顿时一个碗似凭空出现般,静静平放于他掌中。 董策另一只手将红布一收,便伸手进木桶中拿出一个酒壶,往碗里倒了一碗,既而便走到贤王案几前,恭敬递上。 看着碗中的酒水,贤王嗅了嗅,而后拿起便一饮而尽,立即舒畅的道出一句:“好酒!” “我的呢?”王妃饶有兴致道。 董策微微一笑,大袖往空手上一盖,顿时掌中又出现一碗,并还是用那酒壶斟满,恭敬递给王妃。 正在王妃惊讶间,一旁吕老相公呵呵笑道:“可否也让老夫尝尝?” 董策笑容依旧,又是大袖一盖,凭空再多一碗,依然是用那酒壶斟了一碗递给吕老相公。 吕老相公立即端起大口一喝,旋即一抹胡须,哈哈笑道:“果真好酒!” “师傅,我也要!”吕箫箫见爷爷在旁,便斗胆上前叫道。 董策笑容不减,走过去就给了他一碗。 这一来,看得众人是不得不震惊了,因为董策随手就能变出碗来,而且那酒壶里的酒水似乎永远也倒不完似的。 “我的呢!”曹洛蓉这丫头居然不甘示弱,也讨要一碗。 董策愣了愣,而后便笑道:“行,最后给你一碗!”说着,果真就变出一碗,斟满之后递给曹洛蓉。 这时候,贾利突然眼珠子一转,也叫道:“不知董兄可否也赏贾某一碗美酒啊?” 贾利有此一问,还不是因为董策说了“最后”两字,但他哪里知道,魔术师所说的最后,往往是最假的时候! 当一碗美酒被一婢女递到贾利案上时,这家伙看着一碗酒愣愣出神了好久好久,才暗哼一声,端起一饮而尽。 第六十一章 灵蟹还宝 曹洛蓉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便笑道:“我还当仙酿呢,不过是水味轩的九花酿!” 说完,她还看向刚刚喝完的贾利,淡笑道:“是不是啊?” 贾利冷哼一声,咬了咬牙,故作不咸不淡道:“曹娘子不愧为酒中仙子,一语命中啊。” 曹洛蓉看着贾利郁闷的模样,不由咯咯一笑,便不再理会,看得不远处的叶惜泽眉头大皱。 柳素轻轻摇头,低声道:“姐姐何必激怒贾公子呢,如此一来,反叫人认为你在维护董公子了。” “我就是在维护他,怎么了?”曹洛蓉却是一脸无所谓的笑道。 柳素闻言一叹,她岂会不知,曹洛蓉是恼怒刚才贾利的举动,不论她对董策有多厌恶,只凭当年董家对曹家有大恩在,她曹洛蓉就容不得别人欺负董策,当然,柳素和曹洛蓉都很清楚,能欺负董策的人或许大有人在,但绝对不是这帮伪君子! 只是曹洛蓉也要自己出口气,她是无所谓,不惧闲言,但作为旁观者的柳素则担心,这位姐姐会莫名其妙的越陷越深啊! 董策回到台前,笑道:“希望赈灾的物资能如这壶中酒般,源源不断。” 说着,董策将酒壶放入木桶,旋即取出三个小锦盒,笑道:“下面的戏法,需要一名娘子协助。” “哦,不知你要如何协助?”王妃好奇道。 “需取娘子身上一小件!放于这锦盒之中。”董策笑道。 “如此便用我的玉戒吧。”王妃取下手中玉戒道。 董策恭敬接过,顺便好奇问道:“王妃此物出了贵重,可有更深意义?” 王妃声音一冷道:“此物乃本妃娘亲遗物!”这警告意味不是一般重啊! 董策却淡淡一笑,将玉戒放入一个小锦盒中,随后将三个小锦盒摆放到贤王案几上,双手立即快速换动三个锦盒的位子,待贤王眼花缭乱后,董策才停了下来,笑道:“请贤王猜猜,玉戒在哪个盒子中?” 贤王闻言一呆,而后定睛看了许久,却仍旧没有选择,直到后面的人都忍不住提起胆子凑近围观时,贤王这才不确定的指着中间的锦盒,道:“应该是这个吧。” 董策点点头,旋即抓起左右两锦盒转身就扔出了观湖台。 “啊!”王妃立即惊呼一声,而后狠狠瞪着董策道:“倘若本妃玉戒丢失,我定不饶你!”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就要看贤王对您的心意如何了!”董策苦笑一声,直接把球抛给了贤王。 贤王瞬间傻眼了,万万没想到董策居然玩这一出,不过他也不傻,笑笑道:“爱妃息怒,董郎敢这样玩,自然是有把握的,玉戒必在此锦盒之中。”说着,贤王便打开锦盒,结果所有人都惊呼一声,而贤王一颗心也瞬间沉入谷底啊! “怎么是空的?”贤王反复的拿起锦盒查看不停。 “这不能怪我啊?”董策一脸无辜道。 “不怪你怪谁?”王妃真急了,毕竟那是她亡母的遗物啊! “董郎,你可要给本王一个交代啊!”贤王也皱紧了眉头,警告道。 董策苦笑一声,故作考虑片刻,才道:“如今之际,唯有用此法了!”说着,董策走到木桶前,慢慢从里面扯出一根细竹,这细竹一开始只露出半尺,但紧接着就超过了木桶高度,然而依旧未停,在董策的拉扯中,细竹越来越长,越来越粗,等全部拉出来后,竟是一杆丈许长的钓竿! “嘶,此物是如何塞进去的啊?”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把玉戒的事情都给忘了。 董策在钓竿前系好绳子,便招呼贤王道:“姜太公曾用直钩钓鱼,寓意愿者上钩,今日贤王也来试试,或许也有奇效呢!” 众人听了董策的话后,都是惊讶万分啊,暗想人家姜太公钓的其实是姬昌啊,这人虽不是鱼,可会动会走,而那玉戒乃死物,怎会给你钓上来? 贤王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起身走到董策身边,拿过鱼竿,看了一眼线上的空空如也的鱼钩,便道:“若钓不上来,本王可要把你当鱼饵了!” 董策苦笑一声,道:“如此,草民只能把希望寄予老天了!” 贤王也苦笑一声,而后抛竿垂钓。 “贤王。”董策唤了一声,等贤王好奇看向他时,他才道:“可有听过,龙鱼献宝的传说?” “龙鱼献宝?”贤王皱紧眉头,摇了摇道:“未成耳闻,不知是何典故?” “传说,姜太公直钩钓鱼之时,并非只是钓人,而是钓宝,而此宝,乃是一卷封神榜单!”董策随口瞎编了一套故事搪塞过去。 “封神榜单!”贤王大感惊讶,正要细问,忽见耐不住性子的爱妃走了过来,便苦笑道:“爱妃勿急,本王定要帮你把玉戒钓上来!” “但愿如此吧!”王妃说着,还不忘狠狠瞪了董策一眼。 除了王妃,后方众人也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纷纷上前围观。 而曹洛蓉刚走到董策身后,正准备扬手拍他肩膀,但这一掌还未落,忽然冲出几个女子直接把她挤得撞上董策,弄得她俏脸生红,可未等她开口埋怨呢,竟又被这几个女子拥挤着推到了一旁,若非柳素及时赶到扶住她,否则真要摔倒不可。 “这些女人疯啦?”看着几个女子围着董策唧唧喳喳的询问没完,曹洛蓉是眉头大皱啊。 “还不是好奇心惹的祸!”柳素微微一笑,便拉着正准备撸胳膊教训那些女子的曹姐姐,来到护栏边看向下方。 这下方湖水中,水草极多,而且有些浑浊,很难看清下面情况,不过令人奇怪的是,那锦盒可是木制,落水后应该会浮起来,可却无人能见到。 而便在众人疑惑之时,突然,鱼竿动了! “咦,这没有鱼饵的鱼钩也会动?”贤王惊呼道。 众人也是大吃一惊,毕竟那鱼竿懂得太激烈了,就似乎钓上了大鱼啊! 贤王轻轻一拉,似乎没拉动,随后他奋力一抽,顿时,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只长有一双大螯的怪物如飞般,从水里一蹦而出,直接落到了木台上,吓得不少人都慌忙退后。 可待众人看清是一只大闸蟹后,顿时又哭笑不得起来。 然而,站在大闸蟹最近的吕箫箫却指着蟹的肚子道:“大家看,这螃蟹还抱着一个锦盒!” 那里用得着吕箫箫提醒啊,附近众人一眼便见那显眼至极的锦盒。 董策微微一笑,两步凑近蹲下来,掰下大闸蟹包住的锦盒,便递到贤王面前。 贤王接过锦盒,打开一眼,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道:“果真在里面!” 说着,贤王便拿出盒中玉戒,看了一眼王妃,嘿嘿笑道:“我说吧,瞧你这急得,有本王在,这湖中的蟹儿能不给点颜面吗!”说着,贤王还笑着拾起大闸蟹,而后放回了湖中。 王妃也是大喜过望啊,这种失而复得的复杂心情实难表述,她过去一把夺过玉戒,直接戴到指上,先白了贤王一眼,而后瞪着董策道:“以后,休想让本妃协助你!” 与王妃的心情不同,众人此刻都是惊叹万分啊! 董策扔出湖中的锦盒可不止一个啊,为什么这大闸蟹非要抱住有玉戒的锦盒呢?况且,它又为何会上钩啊?再说,贤王未必就不能从三个锦盒中选中有玉戒! 种种谜题人众人苦思不解,但不可否认,这绝对是拍马屁的最好时机啊!于是乎,众人围着贤王是一通马屁狠狠拍来,什么灵蟹还宝,贤王洪福齐天,王爷与王妃情比金坚等等,乐得贤王都快找不到北了。 “喂!”曹洛蓉用胳膊肘捅了捅董策的腰杆子,低声道:“告诉我呗,怎么弄的?” 董策白眼一翻,懒得理会。 曹洛蓉正要发怒,突然,贾利与几位才子笑着走过来,冲董策拱拱手道:“董公子好手段啊,不过听董公子说,你乃艺苑大东家,呵呵,这门奇幻妙法虽也算一门技艺,可称艺苑未免有些过了吧!艺之道,首当其冲便是琴棋书画,而这些董公子显然是不会的,所以贾某希望,董公子最好能改个名,别侮辱了艺这字!” 贾利一说完,身边才子公子们纷纷附合,并且越说越难听。 “卧槽,真是没事找事!”董策真不想理会这种闲着蛋疼的家伙,但是说道招牌,这可绝对是董策底线了! 不论是玩戏法,还是做生意,招牌对于董策来说就是命脉,绝不可抹黑! “是啊,既是艺苑,岂能少了琴棋书画四大艺,贾公子你们不知我艺苑有,不过是孤弱寡闻而已。”董策淡笑道。 此言一出,可算是炸锅了啊! 才子最讨厌什么词董策不知,但“孤弱寡闻”绝对是占据一席! “好你个董策,竟敢说我等孤弱寡闻,你才是真正的见识浅薄,既然你说艺苑通晓琴棋书画,那么作为大东家,董公子必然精通此四艺了!”贾利冷声道。 “这个……”董策愣了愣,而后笑道:“算是吧。” “什么!”别说贾利等人吃了一惊,连曹洛蓉都是大感意外,她刚才听到贾利的话,就知道不妙了,正想着如何帮董策呢,可结果,董策居然自己往墙上撞啊! “这个邪魅眼的,真是找死啊!你一个商人会什么琴棋书画啊,这叫我如何帮你啊?”曹洛蓉焦急的想着。 “好!”贾利大喝一声,道:“那不知董公子能否赐教!” 他这一吼,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瞩目。 贤王眉头一皱,道:“何事惊扰?” 贾利见贤王都问话了,自然不敢耽搁,立即道:“回禀贤王,没什么大事,只是董公子说,他们艺苑精通所有技巧才艺,故此,我等想向董公子讨教琴棋书画!” “哦!董郎还懂琴棋书画!”贤王立即来了兴致,看着董策道:“那董郎快快展露一手吧!” “你丫的不愧是闲王啊,闲得蛋疼的王啊!”董策心里暗骂一声,表面上却淡淡一笑,道:“也好。” 见董策同意,贾利等人正准备与之较劲呢,却忽听董策道:“琴棋书画此四艺虽然我都略懂,但一时间却难以抉择,这样吧,最近在下一直在钻研一门新画技,今日也正好让大家鉴赏一番!” 第六十二章 叹为观止 “新画技?”众人听董策此言,都有些愣神。 贤王却是眼睛一亮,问道:“不知董郎所专研之画,是何种新画?本王最近也专研一种新画,此画法出至前朝名相公孙甫,不过他曾言,那画法还并不完善,只可惜他遭奸人所害,导致此画技未有人传承下来,我也只能从他几件珍品中自己揣摩了。” 董策一听,便摇头苦笑道:“并非公孙名相的画法,而是草民师傅所授,具体嘛,贤王一看便知!” 说完,董策便对黄中钦道:“劳烦黄庄主帮忙弄些东西。” “董大师请说。”黄中钦对董策所说的新画技也是大感兴趣。 “一扇漆门,一盆面粉,一碗明胶。”董策说着,还笔划了大概需要的大小份量,又担心黄中钦不知明胶是何物,还特意解释了一番。 黄中钦听后便淡然一笑道:“简单,我这便让人准备。” 待黄中钦离开后,贾利立即上前笑道:“董公子,怎嘛?不需要笔墨纸砚吗?” “无需。”董策摇头道。 “哈哈哈!”贾利等人立即大笑几声,道:“无墨无纸,岂能成画?” “能否成画,过后分晓,贾公子如此急着把脸送过来,不怕我真画出来后,给您弄丢了吗?”董策都懒得看贾利这帮人,说完便朝围观众人道:“不知哪位能协助在下?” 他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是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始终没一个人出面。 毕竟,董策刚才都敢把王妃母亲遗物给玩出花样,心理承受力不强的,还真不敢上啊! 曹洛蓉看这帮人个个畏惧的样子,正要开口,却忽听王妃笑道:“呵呵,看来除了本妃,在场的没人想协助你啊!” “这么说来,王妃能赏脸了?”董策对王妃作揖道。 “我还不信,你能把本妃变到画中了!”王妃淡笑道,其意也是答应了再次协助董策。 “明明就是闲着蛋……哦,我倒忘了,这丫的没蛋,她应该算深闺怨妇寻刺激吧!”董策心里一乐,表面上则气定神闲的让王妃站立不动,他则绕着王妃转起来,还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盯着王妃绝美的侧脸细细的品味。 “董郎,你看够没有?”贤王突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董策摇摇头道:“还不够。” “什么?”贤王顿时大怒啊! “不不不。”董策立即解释道:“为人作画,自然要观其形,看其态,急不得。” “你要为本王爱妃作画?”贤王一愣道。 董策朝贤王一抱拳,道:“当然,否则草民岂敢窥视王妃美貌啊!” “哦,那就许你,不过本王可要告诉你,倘若画丑了,本王定不饶你!”贤王笑眯眯道。 四周众人听他们的对话后,都有些惊异,毕竟董策都说自己一介商人了,此刻竟真要作画了,就算强撑也不用撑到现在吧! 曹洛蓉也是大感意外,皱着眉道:“邪魅眼不会真懂作画吧?” 柳素笑道:“是与不是,稍后自有分晓,我倒是发现董公子越发令人看不透了,似乎就没他不懂之事!” 曹洛蓉听后大感郁闷,她何尝不是有这种感觉,只是这作画并非轻而易举的,他乃商贩子弟,能读个私塾学点儿字看账记账已经很不错了,作画,这……简直不可置信。 董策盯着王妃侧脸许久,这才翻手变出一把刻刀,又向侍女要了块小木板,便认真的刻画起来。 众人不知他看刻什么,纷纷好奇的张望,奈何就是看不到一点,贤王倒是站在董策身边,细细观察他手里木板上刻出的纹路,但他也根本看不出那刻纹是什么。 最后董策看了一眼王妃脸颊上的黑痣后,便笑着用刻刀在木板上点了点,而黄中钦也在此刻领着几人走了过来。 “董大师,你看看这些可以吗?”黄中钦指着身后几人拿着的东西道。 董策看了一眼,便笑道:“嗯,不错,门板就靠在护栏旁即可。” 当两名下人照吩咐把一扇八尺高四尺宽的大红亮漆门板放好,董策便走过去,从下人手里接过一碗明胶,伸手沾了点在指尖搓了搓,便笑着点点头。 这年头的明胶可不是颗粒的,而是从动物身上提取,煮成糊状,比如鱼鳔,皮革等等,一些大户的厨房里随便能弄到。 众人都是不解的看向董策,有些人还不屑冷笑,这其中当属贾利这厮最欢。 “董公子,你这又是水又是面的,弄了半天,不会是要做馒头吧?”贾利此言一出,不少人都笑了起来。 董策头也没回,把碗放到地上,随后双手沾满了明胶,便起身在门板上快速涂抹起来。 如此一来,众人更是糊涂了,从未见过有人是这样做画的,而且他这画也画不清楚啊,即便众人从反光的胶水上看出一些轮廓,却也完全看不出是什么? 像山,不是山,像水,也非水,更别提像人了! 曹洛蓉眨眨眼睛,晃晃头,再歪着脑袋细细打量片刻,还是不解道:“他到底要画什么啊?” “我也从未见过如此作画的!”柳素皱眉道。 不觉间,众人是越靠越近,但越近越看不出董策在画什么。 待董策指尖在门板中间点了点后,便转身对众人道:“请大家退后点,小心别被喷到了!” 说着,也不顾众人反应,董策蹲下来抓起一盆面粉,便朝着门板泼去。 “哗!” 靠近的众人无不是惊得退后,特别是贤王,这面粉一泼出来,再经风这一吹,瞬间弄得他满身苍白。 然而还未等他发怒呢,只是一眼,贤王的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在贤王两侧的人也同样如此,都未及破口大骂,便个个傻眼了。 贤王王妃一双美眸瞪得滚圆,让白喷喷的面粉飞入眼眶,她也只是眨眨眼睛,任由眼里的面粉刺激变红,也一动不动! 董策一连四次才将盆里面粉泼完,他退后两步,盯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 此刻,红亮的门板上,随着雪白粉尘徐徐滑落,一幅美如烟云的画出现了! 盘发如云,宛若蚕蛾之眉下,那勾魂夺魄的眼神,挺翘小巧的琼鼻,似笑非笑的樱桃小口,一笔勾勒而出的顺尖下颚,不正是一副巨大的绝美侧脸展现在世人眼中吗? 再一看,那中央一点儿白,简直如画龙点睛,令人一眼便知,这张绝美的侧脸正是出至贤王王妃! “好美!”王妃脑海麻木,心房却如激扬的鼓声,阵阵雷鸣。 “妙啊!”贤王突然一把抓住董策的手,指着门板道:“董郎,此画是怎样瞬间展现的啊?莫非也是戏法?” “呵呵。”董策摇摇头,道:“此画并非戏法,只是用不同的方式,画出不同的美!” “有理,有理啊!”贤王点点头,便又仰头欣赏门上之画,不停啧啧赞叹。 此时此刻,场面是寂静无声,众人无不是被门上的绝美侧脸所吸引。 叶惜泽愣愣的看着门画许久,突然扭头看了一眼早已呆滞的曹洛蓉,顿时一双剑眉连成一线。 曹洛蓉喜欢什么,或许许多人认为只要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应该都会喜欢,但叶惜泽却知道,曹洛蓉对这些只是欣赏,她真正喜爱的乃是一种破陈崭新的东西,而他,当年就是靠着临摹家中那幅细雨缤纷图,赢得曹洛蓉芳心。 叶惜泽一直认为,曹洛蓉是属于他的,那怕前日曹洛蓉对他生出反感,他也有办法再次俘获她的芳心。 对于董策,叶惜泽一直是不屑一顾,不说董策能否喜欢如今的曹洛蓉,即便他贪图曹洛蓉的美貌,靠婚约硬逼曹洛蓉嫁给他,叶惜泽也不会担心,因为曹洛蓉绝对会宁死不屈! 他太了解曹娘子了,更清楚她与王妃的关系!所以他一定要娶曹洛蓉,如此他才能借助王妃与贤王,一步入士,扶摇而上! 当然,这一切都不能先折损了他的名声,否则即便赢得曹洛蓉,却输了人心,让贤王与王妃厌恶他的为人! 可这一切,恐怕都将毁于这幅画上了! 柳素难以掩饰心中的欣赏,叹道:“成画,即便不需笔笔细腻,也该一笔一画,可董公子此画,大开大合,一气呵成,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姐姐你说是不是?”说完,柳素看向曹洛蓉,却见这位曹姐姐呆愣愣的,不由推了推她。 “啊?何事?”曹洛蓉回过神道。 “董公子此画如何?”柳素笑问道。 “我不知道。”曹洛蓉是真不知如何评价,因为在画成的那一刻,实在是太震撼了,以至于她都无法想像这是画了!更像是一个人往脸上涂了面粉,随后印上去的吧! 但这显然不可能! 所有人都是看着董策大刀阔斧般的作画,而且不用纸笔水墨,只是一双手,用着做菜的材料,轻而易举便将王妃的美貌与神韵刻画上去了!此等绝技,如何不叫人叹为观止? 董策招呼了两名侍女过来打扫,随后才对众人道:“在我们的生活所用物品中,许多都能作画,并非局限在纸张之上,也无需用笔,而在下最近专研的正是此类,如果有谁想讨教纸笔功夫,在下也乐意奉陪,至于琴技、棋艺、书法,在下虽有好些年没碰了,但不妨碍与诸位交流,不过,在下更欢迎诸位日后能到在下艺苑交流,毕竟当务之急,还是为灾民的生计共同努力吧!” 第六十三章 一起去死吧 董策一席话令不少才子老脸一红。 此次聚会,乃是为商讨江南灾民的生路问题,并非来此地舞文弄墨的,而贾利等人却因私怨,特来针对董策,结果反而被人一番羞辱,如何不让人脸红啊! “董郎说的极是!”贤王站出一步,笑道:“尔等有什么想向董郎讨教的,大可在日后去金陵艺苑,如今还是首先解决了灾民之苦吧!” 说完,贤王转身看着那幅泼粉成画的门板,又感叹一番,才道:“不过,董郎不愧为艺苑大东家,好手笔啊!” “呵呵!”吕老相公摸着胡须上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门画许久,才看向贤王与董策道:“不过总觉得缺少什么!” 贤王一愣,旋即便明悟道:“嗯,本王也觉得,此画大气写实,无需题字,但落款总是需要吧!” “这个……”董策苦笑一声,道:“真不需要,因为这画保留不久。” “什么?”众人一听都是大感可惜啊!王妃更是惊呼一声,道:“为何不能久留?” 由不得王妃不痛心,真是这画她太喜爱啊,都可以过分的说,在她内心里,就觉得此画保留了她最美的一刻啊! 董策无奈道:“因为这画一来在门上所留,二来用的是面粉,容易引虫,更经不起潮湿,如何久留啊!” “唉!真是可惜了啊!”贤王长叹一声道。 “那你之前为何不用能保留长久的材料作画啊?”王妃很不满道。 未等董策开口,贤王立即替他解围道:“爱妃,董郎是仓促作画,当然只能用这些材料了,若你不满意,大可以请他在做一幅嘛!” 王妃一听,这才收了不满,不过却还是道:“那也要想办法帮我把这画保留久些,还有,这里风大,万一把上面的白面全吹了岂不糟了,来人啊,抬回去,可要给本妃小心点!毁了一点唯你们是问。” 几个下人闻言,立即提心吊胆过来,小心翼翼的把门板给慢慢的扛走。 董策对这一切很是无奈,如果不是为了让贾利等人闭嘴,顺便打出艺苑名气,他绝不会出这风头,因为如此一来,今儿个是王妃,明儿个就是哪位官夫人,再来些富商求画,某画师前来讨教,那他日子还过不过了? 因为许多人都被面粉给弄脏了,贤王便让大家到阳楼洗漱一番,而自己却留下来,看向董策笑道:“今日董郎真令我大开眼界了,难以想象,教出你这等俊杰的大师究竟何许人啊?本王很想结识一番。” 董策苦笑一声,道:“恩师他老人家云游天下,四海为家,从不在一处逗留十天半载,即便是与我这个弟子相处也不过半年。” “哦,这也正是你之前说提到的苦行学者!”贤王感叹一句,又道:“不过半年,便教导出你这等弟子,董郎天赋固然可嘉,但你恩师更是世外高人啊!若有缘相见一次,也不枉此生了。” 说到这,贤王突然眉梢一挑,看向董策道:“对了,董郎的教派是何名?这如今邪教四起,为祸一方,朝廷已经开始全力打压了,别到时候误会了董郎的学者教派。” 董策一听,心里顿时安定下来,这才是他主要的目的! “哦,我教名衍,恩师曾说苦行时,切记行中三点,一为学,二为精,三为教,如此方能成为一位真正的衍者!”董策随口忽悠道。 “衍者!呵呵,有意思,不知贵教与那佛道二教有何关联?或相似之处?”贤王好奇道。 “并无关联,不过大同小异!”董策简洁道。 “哦!”贤王想了一下,可未等他再问,清洗过脸的王妃突然走来,在他耳边轻声道:“鹿道人来了!” “什么?”贤王一惊,而后看向王妃道:“他何时到的?” “刚刚!此刻正在阳楼等候夫君。”王妃说罢,便自主的退到了自己的坐席上。 贤王眉头一皱,便朝董策道:“董郎先回席位休息,有时间本王再向你请教。”贤王说罢,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董策眉头皱了皱,便也不在意了,开始收拾自己的道具,等他把一个塞子通过木桶下的孔洞,偷偷堵死台面上一个小洞后,这才招呼柳福把东西拿走。 等董策刚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吕箫箫突然跑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肩膀便摇晃道:“师傅啊,你可不能再藏私了!” 董策被他摇得连一碗润口酒也喝不了,不由放下碗恼道:“那也要你学才行啊,你不学我再多本事你也拿不了啊。” “学啊,徒儿怎么没学啦?只是师傅你明明有这么厉害的本事,却不先教给徒儿,您没发现,刚才那帮小娘子看师傅你的眼神都变了,恨不得就要把你一口吃了似的,如果您早把这些本事教给徒儿,徒儿定然也早获取柳娘子的芳心了!” 一听吕箫箫这话,董策刚拿起的酒碗便又放下了,没好气道:“你也不怕噎死,饭要一口口吃,如你这般,三观不正,即便用这些小伎俩赢得柳娘子芳心,也不过昙花一现,我就问你,你是想娶人家,还是玩玩了事?如果是后者,你直接逼她不就成了,哪用得着我教?” “当然是想娶她了!”吕箫箫赶紧道:“可是徒儿感觉好困难啊!” “废话!”董策白眼一翻,正要开口,突然见洗净娇颜的曹洛蓉与柳素缓步走来,便压低了声音道:“你别急,只要柳娘子一天没嫁出去,你愁什么啊?现在把这丝帕给人家送去,然后随口胡诌几句,便让她教你习字作诗。”言罢,董策便偷偷塞给了吕箫箫一块丝帕。 吕箫箫起初还是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赶紧起身冲柳素一作揖,递出丝帕道:“柳娘子,请用!” 柳素脸色一红,本想拒绝,可未等她开口,曹洛蓉一把夺过,随口道了句“谢了”便站在一旁,自顾自轻轻擦拭脸颊与发鬓间的水珠。 “姐姐!”柳素埋怨的看了一眼曹洛蓉。 “反正你也不会要。”曹洛蓉很不要脸道。 柳素无奈摇头,便朝吕箫箫欠身一礼道:“抱歉了,吕公子。”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柳娘子不觉得在下唐突就好了。”吕箫箫挠着后脑勺羞涩道。 柳素抿嘴一笑,道:“吕公子也是为了照顾素儿,怎会唐突呢,若说唐突,素儿姐姐才是真唐突了吕公子呢!” “没那事,呵呵,没那事,既是柳娘子的姐妹,在下理当照顾!” “吕公子如此照顾素儿,真不知让素儿如何是好了!” “呃……”吕箫箫眼珠子一转,便苦着脸道:“唉,其实在下一直很仰慕柳娘子的诗,想跟柳娘子学学,只是碍于这男女授受不亲,又不好意思看口,故此……” 柳素闻言嫣然一笑,道:“如果吕公子不嫌弃素儿那不堪入耳的诗,素儿又何尝不想与人分享呢!” 吕箫箫一听,便暗道:“成了!” 曹洛蓉看着吕箫箫竟一路顺杆往上爬,抓着丝帕擦拭秀发的手不由一顿,旋即便瞥了一眼气定神闲的董策,一股怨气直冲九霄! “这邪魅眼骗我就算了,还敢利用我骗取柳妹妹的内疚心,好啊你这家伙,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无底洞!”曹洛蓉几大步过去,直接正坐于她爹的席位上,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道:“酒欲留香,口闭沉香。” 董策酒碗一放,随口道:“花开招蜂,花谢成种。” 曹洛蓉眉梢一挑,道:“风起涟漪,波澜一瞬。” 董策接道:“日月照心,刹那永恒。” 曹洛蓉眉头一皱,瞪向董策:“心如墨,人如狼,娇儿心惧且身藏,君儿莫做那红娘!” 董策白眼一翻:“姐有理,妹有心,小君情意自可断,娘子何苦闲事管?” 曹洛蓉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而后怒视董策道:“飞蛾扑火燃灰烬!” 董策更不甘示弱:“凤凰浴火重新生!” “好你个邪魅眼,你骗我!”曹洛蓉突然盛怒站起,指着董策浑身颤抖。 “我骗你妹啊,骗。”董策冷哼一声。 “他们再说什么啊?师傅骗了曹娘子什么?”吕箫箫好奇道。 “那不是骗,只是对词玩而已!”柳素无奈一叹,幽幽道:“不过,也算是隐瞒了!” “隐瞒什么?柳娘子你能别说得这么悬乎么?”吕箫箫实在是看不懂眼前情况。 柳素淡淡一笑,道:“姐姐用你想与我交好做借口,诱供董公子呢!而董公子或许是婚事已退,毫无顾忌了吧!” 吕箫箫闻言小脸一红,他还以为柳娘子没看出来呢,却没想到,人家心里跟明镜似的! 柳素则没在意,而是看着董策与曹洛蓉,心里不由暗道:“董公子实在是太坏了!明明才学惊人,却深藏不漏,但如果你认为能摆脱姐姐,恐怕也太异想天开了!你真应该隐藏到底啊!” “骗子,你这个骗子,骗子,大骗子……”曹洛蓉还在咬牙切齿的骂道。 董策被烦得不行,皱眉看向曹洛蓉道:“你有完没完啊?” “骗子,大骗子!”曹洛蓉狠狠的坐下来,一拍案几道:“那你说,太湖楼里,你是不是承认骗我了!而且还说你对我说的话,全是骗我的!” “呃……好像有这事。”董策从来不记随口胡诌的话。 “哼!”曹洛蓉冷哼一声,道:“既如此,你心中从未有过我了?” “这不是废话吗。”董策刚说完,突然一愣,旋即扭头看着曹洛蓉正准备开口,却被曹洛蓉抢先道:“你这个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日了狗了。”董策暗骂一声,一脸认真的盯着曹洛蓉,插嘴道:“别幼稚行吗?” “呵呵!”曹洛蓉咯咯一笑,一脸得意道:“怕了!” “我怕个球啊,我是真不想和你玩过家家,仅此而已。”董策坦诚道。 面对如此坦诚的董策,曹洛蓉笑得更欢了,也更坏了!一脸奸计得逞的笑道:“不怕就一起死去吧!” 第六十四章 鹿道人 爽朗的秋风令人心醉。 案上的美食令人陶醉。 董策此刻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幽幽一叹,董策摇头道:“傻丫头,那些话你也信,蠢不蠢啊。” 曹洛蓉一脸无所谓,自得道:“我嫁谁不是祸害,祸害别的好人家,还不如祸害个死骗子,如此,我曹娘子也算替天行道了!” 董策没好气道:“你我婚事已退,又何来嫁我一说?” “退婚之事有谁知道?”曹洛蓉一脸好奇道。 “回家问你祖母去。”董策都懒得搭理这丫头了。 “可我好婆什么也没跟我说啊?”曹洛蓉皱皱眉,突然一瞪眼,怒视董策道:“我险些忘了,你是个大骗子!” “你……”董策扭头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曹洛蓉,随后扭回头一叹道:“和你辩解,简直浪费口舌。” 曹洛蓉立即双手叉腰,气鼓鼓道:“好啊,想做负心汉,明儿个我就随你回金陵府,把你辜负我的事传得街知巷闻,就说那艺苑的大东家啊,可坏了呢!乃是一等一的大骗子啊……!” “疯了这……” 董策没想到,在这年头,自己竟有败阵的时候! 正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而这不要命的最怕疯的! 曹洛蓉这个疯婆娘,此刻终于是凌驾在不怕死的董策头上! “贤侄,你们都在聊什么呢?”曹庵一脸春风得意的走了过来,可是当他看到曹洛蓉后,不由一皱眉,喝道:“洛蓉,你怎坐到爹爹坐席上了?快起来,没规没据。” 董策一见曹庵,便赶紧起身作揖道:“曹伯伯,我们两家婚事已退,可令千金却死缠不放,这是何意?” “呵呵,贤侄你这玩笑开的,未免太假了吧。”曹庵宛如听到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般,摇头晃脑的笑着。 曹洛蓉嗤笑一声,道:“极是,明明没退婚,却偏开玩笑说退婚,能骗谁啊?” “诶?”曹庵一呆,看着自家女儿片刻,便扭头看向董策,旋即晃晃脑袋,再看向女儿,问道:“你……你说什么?” “女儿说,这该死的夫婿,负心汉,想辜负了您女儿呢!”曹洛蓉白了董策一眼道。 “这……”曹庵感觉整个人似乎被麻袋给罩住一般,什么都看不清了。 “伯父!”董策正准备开口,曹洛蓉突然如受惊的小猫,瞬间炸毛啊。 “呀!”曹洛蓉一蹦而起,高呼道:“姐!蓉妹被人欺负了!” 正坐在前排中央坐席上的贤王王妃,闻听此言,突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左右看了一眼,随后才注意到左侧后方的曹洛蓉一伙人。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王妃疑惑道。 “他!”曹洛蓉立即指着董策,一脸委屈道:“他想辜负蓉儿!” “辜……辜负你?你们不是……”王妃刚说到这,曹洛蓉便尖叫道:“就是,我们就是指腹为婚的,可是他居然要反悔,还用什么家道中落的借口,即便不是借口,难道我们曹家就是忘恩负义,言而无信的小人之家吗?” 王妃愣了,曹庵傻了,董策无语了。 “呵呵!”柳素抿嘴一笑,打趣道:“董公子你真不该显露太多啊!” 董策暗叹一声,他显露与这事毫无关系,而是为了打响艺苑名气,顺便让贤王知道他的教派并非邪教而已,谁能想到曹洛蓉这疯婆娘居然死皮赖脸的缠上来了? “这事咱们回你曹家,和曹老夫人好好说道,现在能别提吗?”董策阴沉道。 曹庵这时也回过神来,扫了一眼陆陆续续回来张望他们的人群,赶紧道:“是啊,洛蓉也别闹了,此地非谈论家事之地。” 曹洛蓉也没让位给爹爹,直接跪坐好,一脸得瑟道:“能拥有我这等花容月貌的美娇娘,已经是美死你了,还企图拒绝,真是给脸不要脸,哼!” 董策微低着头,刚拿起酒碗,闻听此言一顿,旋即头也不抬的冷声道:“信不信我一巴掌抽死你。” 曹洛蓉看着董策冷峻的侧脸,不由吐吐舌头,还真不敢挑衅了。 她可没有忘记,在钟家村时,董策是多么的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曹庵有些意外,没想到董策一句话就让闺女老实了,不过这两人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即便董策展现才华,洛蓉也不应该瞬间扭转心态吧? 曹庵怎知,此刻曹洛蓉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祸害董策! 至于什么男女之情,她呸!男女之恨才差不多呢! 在钟家村共患难后,她认为与董策算是朋友了,既是朋友,就不该去祸害他,然而她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不把她当朋友,并且还藏得这么深,还骗自己不懂诗词,字如狗爬,而结果,这随手能作出一幅奇妙之画的人,会写不好字?张口便能和你斗词的人,会不懂诗词? 曹洛蓉心里那个恨啊,真想把董策一口吃了! 远处,贾利脸色铁青,对叶惜泽道:“叶兄,即便你能咽下这口气,贾某也不想吞钉啊!” 叶惜泽摇头道:“事已至此,我也知多说无益,但还是想劝告贾兄,别惹了一身骚啊!” “叶兄放心,我不会再像今日这般莽撞了。”贾利阴沉道。 叶惜泽看着曹洛蓉不断骚扰董策,心中一股酸意直冲头脑,他与曹洛蓉相识八年,相互吐露心扉已近三载,然而,她却从未像今天这般开怀,更别提露出比孩子更为天真可爱的笑容了! “我有点不舒服,今天就先回去了。”叶惜泽说完,不等贾利等人劝住,转身便向庄外走去。 贾利和几名才子相视一眼,既而纷纷无奈一叹,虽没有追上叶惜泽,却也不回观湖台了,各自寒暄一番,便就此打道回府。 官吏、商人与一些才子佳人陆续回来,因为董策之前的表演与那幅画,自然吸引了不少人过来攀谈,而董策也十分客气的与众人交流,当然,他是三句不离艺苑啊! 这年头只有口碑广告,不打白不打,只不过令他很无奈的是,曹洛蓉这丫头只要见一个女子过来想与他结交,便瞪着一双凤目,往死里盯着人家看,吓得人家姑娘赶紧绕道回席。 柳素对这位姐姐真是哭笑不得,拉着她低声道:“姐姐,即便董公子才华横溢,但他心中无你,你又何苦自讨没趣呢。” “谁说的?”曹洛蓉脸色一摆,既而悄悄笑道:“他这人脸皮薄,羞着呢!” “……”柳素无语了许久,最后唯有一声苦笑。 等人几乎全到齐后,贤王才姗姗来迟,不过与他一同过来的竟还有一位道人! 此道人黑发长须,手持拂尘,看起来年纪与贤王相近,也就四十左右,但却透发着仙风道骨的出尘气质。 一见这二人相伴而来,在坐的无不起身,恭敬道:“参见贤王!” “呵呵,大家都别客气了,坐下吧。”贤王摆摆手,便与那道人走到台前中间,笑道:“想必在座诸位都不识这位道人身份吧,呵呵,本王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乃是当朝国师师弟,鹿道长!” 众人闻言,急忙又补充一句,董策也跟着作作揖,张张口,但却无声。 “呵呵,诸位无需多礼,贫道此来也是为了江南灾民之事,大家能聚一起既是有缘,贫道此来不携一物,实在有些惭愧!”鹿道人说着,扶须一笑,又道:“不如这样,贫道为大家祈碗符茶如何?” 众人一听,都是大喜过望,纷纷称谢道:“多谢鹿道长!” 鹿道人微微一笑,单手一晃,两指一伸,顿时一张黄符弹射而出,被他夹在两指间,随后微微一晃,忽然“腾”的一下,黄符竟凭空自燃起来。 众人一见不由纷纷惊呼一声,不过却没觉得多大震撼,毕竟刚才见识过了董策的本事后,对这点小把戏感觉没多大意外。 董策察觉不少人都看向他,曹洛蓉更是冲他努嘴一笑,却被董策直接无视。 待鹿道人手中黄符燃烧过半,便有一名婢女端着大茶壶走来,鹿道人直接便将黄符投入壶中,旋即再次甩手变出一张,一晃燃烧,口中念念有词,又等一名婢女提壶来时,他顺势再次投入壶中,如此十余次后,他才抬掌一压,呼出一口长气。 当婢女为在座众人斟符茶的时候,鹿道人微微一笑,道:“此符茶乃我耗费三年功力向道君求得,能去百病,无病者也可强身健体,精神百倍。” 董策一听,嘴角一翘,再一看婢女给他斟的一碗带有纸灰的脏水,心里真是把这道人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 扫了一眼其余人,董策竟惊愕的发现,许多人都不顾忌里面有纸灰,甚至有几个富商急不可耐的端起茶碗便一饮而尽,既而还意犹未尽的盯着婢女手中的茶壶呢。 董策真是无语了,低头又看了一眼茶碗,咽了口唾沫,正考虑要不要偷偷倒掉时,突然他一愣,伸手用食指慢慢把茶水中一块木皮扒了出来,放到眼前细细打量起来。 “草果?肉蔻?”董策嘀咕一句,便端起茶碗放到鼻尖嗅了嗅,却只有一股烧纸过水的苦味。 轻轻舔了一下尝尝,除了一点儿苦也没什么味道。 再看看其余人,该喝的基本都喝了,连曹庵也一口闷了,只是曹洛蓉这丫头冲着他皱紧小脸不断晃脑,虽然可爱却也很欠打,似乎也极不情愿喝一样,董策直接无视,看向其他人。 这一瞧,便发现几个富商喝过符茶后,宛如饭后一支烟,又似叫完了小姐,简直一副爽到不行的样子! 董策又看了看黏在食指上的碎片,许久之后才皱眉道:“怎么可能?” 第六十五章 莺粟汤 “喂,邪魅眼,你发什么呆呢?是不是也不想喝啊!”曹洛蓉把声音压得极低道。 董策没有理会她,想了一会儿,最后果断端起茶碗便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入口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正因如此,董策才会更感到可疑! 刚刚他从茶碗里摸出来的明明是果壳的皮,十分像草果,却比草果硬,并且符茶里也没草果应有的香气,这就不得不奇怪了! 曹洛蓉见董策再次无视自己,似乎也习惯了,咯咯一笑,正准备再骚扰他呢,却发现他一口喝到符茶后,便真个人似乎神游天外了,不由一惊,悄声道:“你不会也爱喝这东西吧!” “什么意思?”董策转头看向曹洛蓉。 “你以前没喝过?”曹洛蓉反而好奇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董策问道。 “符茶啊,还能是什么,不过经常喝它的人有时候会很奇怪的,一天不喝就说浑身不自在,即便不进食也要天天到道观上香,就是为了喝完符茶,不过也听人说,这符茶真的很有神效,病痛的人喝了后就不觉得疼了,没病也会精神百倍呢。”曹洛蓉低声解释道。 “日了狗了!真乃道人劝饮鸡苏水,童子能煎莺粟汤啊!”董策刚才就怀疑了,却没曾想果然是真的啊! “什么鸡苏水莺粟汤啊?你倒是说个明白啊。”曹洛蓉不满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对了,你爹经常喝吗?”董策看向曹庵低身问道。 “我爹就喝过几次而已。”曹洛蓉说着,便再次问道:“你绝对知道这符茶用什么煮的吧!” “想知道!行啊。”董策一笑,道:“不过,告诉你后,你别缠着我了。” 曹洛蓉小嘴一扁,冷哼道:“你这人真不识趣,想娶你夫人我的男子啊,在姑苏多如缸中米,偏你不识抬举。” “去你妹的,你那是水缸吧。”董策转回头,不再理会这丫。 “去你妹的到底何意啊?”曹洛蓉继续纠缠道。 董策懒得回答,心绪早已经落在这鹿道人身上了! 当朝国师的师弟,那在太平道的地位自然非同小可了,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他此次来江南,所图必然非小,很可能打着那十万灾民的注意! 如今的道教,天师道自杜炅之后,已经渐渐隐世,至于上清、灵宝、三皇等等,可谓是人丁单薄,这全是因为宁太祖为了打压太平道,而造成的牵连。 因为太平道雄踞北方,令宁太祖甚为忌惮,于是下令各州府捣毁道观殿宇,抓捕道士,可算战功晋升,故此在那时,整个北方展开了三次大清洗,许多官吏将士都升官了,令南方士族羡慕不已,并纷纷加入其中,故此导致了江南一些小教派不是被断传承,就是被迫改行,顺着连佛教都难幸免于难。 这场风波持续了四年之久,但即便如此,也没有断了太平道传承,反而在宁太祖死后,他们立即死灰复燃,短短几年里便快恢复到鼎盛时期,并且太平掌教还贵为国师! 如今的太平道,与张角的唯一不同,或许就是没有黄巾军了,但只要他们想,董策认为他们可随时集众上百万人马!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因为如今太平道已经参透了大半国土,一十二域中,四十七州里有三十州内的府县都有他们的道观。 而在江南域自然也有太平道的势力,只不过时间虽短,根基不稳,加之还有白莲教、山河社和五火堂这等邪教在,太平道要在江南域发展谈何容易。 不过,若被他们收服了这十万灾民,那绝对是打开局面的最好良机! 想到这一点,董策顿时有所明悟! 他看了一眼鹿道人身边的贤王,又低头沉思一会,旋即便苦笑一声。 如果当今的太平道,能与他所知的后世道教一样发展,他是懒得理会的,可是这帮人居然用着莺粟汤笼络人心,赚取香油钱,他就不得不插手了! 因为滥用莺粟汤一个控制不好,很可能导致整个国家都要完蛋,毕竟这不是大唐盛世,对游牧民族的魄力太小,导致北疆时常被犯,倘若这时候国民身体被莺粟汤玩垮了,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喂,邪魅眼,你怎么老是发呆啊?”曹洛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唉吆,你能别烦吗?”董策白了曹洛蓉一眼。 “我们偷偷溜走吧,这里多没意思呀。”曹洛蓉提议道。 董策正想拒绝,可转念一想,便点点头道:“正好,我有点事想问你。” 曹洛蓉闻言一喜,偷偷笑道:“那我们就走吧。” 因为董策坐席在最边上,退几步就可以走下观湖台,故此他的离开没有引人注意,不过曹洛蓉的离开却难以不被他老爹察觉,但这家伙只是看了一眼,便懒得理会了,而是专心听着前方贤王与鹿道人讲述的赈灾之事。 这次曹庵可是遇到机会了,沪州三府十二县,八品以上的官宦全部要换,而他因献的茶具深得贤王喜爱,并私下许了承诺告知他,你七品县令是跑不掉了! 如今的曹庵不过三十七岁,正是大展宏图的年龄,加之沪州百废待兴,倘若治理得好了,他还是有望升官的! 这年头,没人希望当教书先生一辈子,曾经有一次好机会,曹庵因为母亲的阻止错过了,但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喂,邪魅眼啊,你走这么急干什么,等等人家嘛!”曹洛蓉鞋子都还穿好,便偷跑了下来,却见董策走得很急,这一追便弄得狼狈不堪。 董策径直走入那片石山林中,四下确定无人后,这才停住脚步,转身对跟上来抱怨的曹洛蓉问道:“贤王与那鹿道人交情如何?” 曹洛蓉正踮着脚,手指勾着鞋子往上穿呢,闻言扁扁嘴,不满道:“我不告诉你。” “你……”董策火气刚上来,但立即强压下去,道:“别得瑟,快说。” 曹洛蓉穿好鞋子却不答,而是仰着头,鼻孔朝天,一脸高傲,等董策脸色刚刚冷下来,她突然指着从假山上伸出来的一根树枝道:“我要那朵芙蓉。” 董策仰头看了一眼,便踮起脚尖伸手栽下芙蓉花,递给曹洛蓉道:“拿去吧,快说。” 曹洛蓉却是一挽秀发,有些羞涩道:“给我戴上我就说!” “我……算了。”董策摇摇头,凑近曹洛蓉,便将芙蓉花戴到她的发髻上。 “可以说了吧?”董策道。 “你这人好没情趣!”曹洛蓉小嘴一扁,道:“也不夸赞一句!” 董策双眼一闭,道:“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 “违心!”曹洛蓉说完便傻兮兮的咯咯一笑,道:“看你说了句大实话的份上,就告诉你吧,贤王和鹿道人什么关系我不知,但我听姐姐说过,贤王是崇尚佛教的,而且我时常到王爷府,也从未见过有道人来访,况且……”说到此,曹洛蓉压低声音,贼兮兮道:“皇室与太平道可是有仇的啊!” 董策也想过这个问题,毕竟贤王他大哥可是几乎灭了太平道啊!太平道自然不可能回头就与仇家兄弟拉上关系了,反之,他们和太后的殷家关系密切,否则怎可能成为国教! 但是,董策深知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殷太后早晚有一天会离开朝堂,江山还是姓黄,太平道要想继续发展,就要巴结姓黄的,而如今的皇上只是一个傀儡,也就是说所有亲王都有机会! 表面上贤王的确是不理朝政,但难保不是掩人耳目! 而一心清修的桓王如何?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越王呢?是否也在掩人耳目? “唉,江南这盘棋是越来越复杂了!”董策轻轻一叹。 曹洛蓉看着董策郁闷的样子,好奇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一意孤行!” 董策一说完,曹洛蓉便如受惊的小兔,一蹦逃到后面,戒备道:“你……你该不会想在这里把人家又打晕,然后……然后……” “龌蹉!”董策鄙视道:“亏你还是书香门第的,简直太龌蹉了。” “你不龌蹉,你怎知我龌蹉?”曹洛蓉反驳道。 “我不过试探你一句,没想到你真龌蹉啊!”董策故作一脸恍然。 曹洛蓉一呆,而后怒急,竟挥起小拳打向董策,却被董策一把抓住,旋即另一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狠狠一弹。 “哎呀!”曹洛蓉吃疼,捂着脑门撅嘴道:“疼死了,你这人真是一点不知怜香惜玉。” 董策放开她的手腕,甩平袖口道:“别闹,我事多着呢。” “那你答应我件事,我便暂且不烦你。”曹洛蓉撅嘴道。 董策一听便没好气道:“你先跟我解释清楚,何为暂且?” 曹洛蓉歪着头笑道:“嗯……只要我心情好,便不烦你。” “我就没见过你有过好心情!”董策说完,曹洛蓉顿时又怒了,正准备作势挥拳呢,董策便道:“先说何事?合理我便答应。” “这可是你说的啊!”曹洛蓉立即整了整衣衫,而后低着头有些羞涩道:“先给我画幅画,要比姐姐的更漂亮!还有,一定要保证我到死它都不会损坏。” 董策是想也不想便点头道:“小事,没问题,不过现在没时间,况且要保留久一点的作画材料我还没做出来,等弄好了再给你画。” 说完,董策便向外走去,可曹洛蓉还是跟过来,并在他耳边道:“那何时画好,我何时不烦你。” 董策脚步一顿,旋即摇摇头,便不再理会曹洛蓉,自顾自的向厨房走去。 第六十六章 爱恨交加 汇贤庄厨房,柳福正捧着一碗面津津有味的吃着,忽见董策突然进来,便急忙放下碗筷。 “少公子。”柳福恭敬道。 “没事,你快吃吧,吃完收拾一下,到马车上等我。”董策说着,便见王福延拿了块抹布擦着手向他走来。 “董大师我安排的人怎么样?没搞砸吧。”王福延笑道。 “还行,只是水弄得有点混了,好在没人注意这点。”董策说完便扯开话题道:“王员外,那鹿道人的茶可是……” 未等董策说完,王福延脸色便是一变,急忙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注意他们后,便压低声音道:“借一步说话。” “请!”董策伸手一礼,两人便向着侧门走去。 柳福目送二人走出侧门后,才转身拿起桌上碗筷,正准备吃呢,忽见一道倩影走到他面前,吓得他差点把一碗面打翻了,赶紧放下碗筷恭敬道:“曹曹曹……曹娘子,您怎来了?这地方油腻潮湿,您需要吃什么,小的帮你准备。” “这该死的邪魅眼走这么快!”曹洛蓉嘀咕一句,便斜瞥柳福道:“你家公子呢?” “公子有事和王员外商量,您看还是……”柳福说到这,曹洛蓉便冷哼道:“还有什么我不能听的,是不是在哪侧门外?”说着,曹洛蓉便不顾柳福的劝阻,直接走出冲出侧门。 沿着阳澄湖的庄中小路上,王福延正讲述他得知的情况,其实他也知道不多,如董策所料,鹿道人在吩咐他们煮茶的时候,放了一些类是果壳的东西,但很可惜,茶煮好后,鹿道人又命人将那些果壳捞了出来,让道童带走了,让董策无法亲眼见证是何物。 “董公子,王某我做菜二十多年,所遇食材多不胜数,即便药材也略知一二,却从未见过这等果壳,不知董公子可否认识?”王福延询问道。 董策摇摇头道:“没有亲眼见过,我不好确定,但如果我所料不错,那符茶很可能是莺粟汤!” “莺粟汤?我怎从未听过,可惜那些道童不让我们尝,说若不下符引灵,直接喝此汤会招来邪祸。” “呵呵。”董策一笑,道:“如果让你们得知,下符与不下符其实没什么两样,那谁会信他们啊,至于这莺粟汤,说起来的确是有些神效,乃去痛提神不二之选,并且炖汤之时放下些须,可将汤味提升极境,但是,一旦常年服用,会在体内聚集一种毒,如果离开此汤,毒发之时,足矣令人痛不欲生。” “啊!”王福延大吃一惊,骇然道:“竟是这等毒物!” “嗯。”董策正准备继续解释,忽然察觉什么,回头一看,便发现曹洛蓉这丫的偷偷跟在他们后面,正侧着脸竖耳窃听呢。 “我不是答应了你吗,你至于如此纠缠不放吗?”董策郁闷道。 曹洛蓉闻听此言才发现被董策察觉了,不由俏脸一红,但很快便不满道:“我以为你到厨房准备材料替我作画嘛。” “唉!”董策长长一叹,诚恳道:“你能否成熟点?明点事理,顾及一下别人的感受,不是说你长的美,如何聪慧,就能无视这一切,或许很多人能忍你,照顾你,接受你的顽劣,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我。” 董策不在乎娶谁,因为娶谁都要磨合,但最起码先把齿轮给上进去吧,很不凑巧,董策和曹洛蓉根本不是一型号的,既如此,他早早退婚了结此事省的给自己添麻烦。 但曹洛蓉就是来给他制造烦恼的,只要见到董策吃瘪,她就很爽。 不过现在看到董策神态认真的训斥,她有些难过了! “我又不会把你们的话传出去,你担心什么啊?”曹洛蓉抱怨道。 董策脸色瞬间出现一种绝望的神态!他摇头一叹,先请王福延回去,王胖子自然也看出一些问题,苦笑一声便告辞退走,这时董策才对曹洛蓉慎重其事道:“你知道这事情牵扯有多大吗?你知道这其中有多危险吗?” 曹洛蓉一听便急道:“可我不怕。” “但我怕!”董策立即回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能考虑一下你家人吗?我不想因为我,把你们一家都给连累了!我和你爹不同,他能随风而摆,而我与某些人的利益冲突,注定了我无法摇摆,只能对立!” “你……”曹洛蓉似乎有些明白了,顿了顿道:“要和太平道做对!”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何德何能啊?”董策白眼一翻,没好气道。 “呸!骗子。”曹洛蓉立即啐了一口,既而竟撒娇道:“你就告诉我嘛,或许我还能帮你哦!” “别!”董策赶紧摇头道:“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真不需要,你也不想想,咱一大老爷们的,竟利用一个女娃娃对敌,丢不丢人啊?” “哈!”曹洛蓉一笑,指着董策笑眯眯道:“还说不和人家做对呢,你个骗子!” 董策看着得意洋洋的曹洛蓉,忽然一步上前,展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双掌重重的在她背上拍了拍,既而放开她,最后一声不吭大步离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曹洛蓉就跟块木头似的矗立在那久久不动,微凉的秋风却无论如何也吹不散那烧至耳后的红潮! 在厨房和王福延与施石亮告辞之后,董策来到观湖台旁,见台上鹿道人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述什么,大家都是聚精会神的听着。 “黄庄主。”董策来到黄中钦身边唤了一声。 站在台边的黄中钦闻言立即转身,看到董策后笑道:“哦,是董大师啊,有何要事?” 董策作揖道:“在下出来时日已久,金陵艺苑准备开业了,我必须要回去主持,故此特意来与黄庄主告辞。” 黄中钦一听便笑道:“原来如此,黄某还有些琐事不能相送,只能让下人送董大师一程了,呵呵,希望董大师早日来姑苏创办艺苑,黄某也能随时见到大师的一手艺妙术。” 董策笑笑,又与黄中钦寒暄几句,便在之前给他引路的少年相送下离开了艺苑。 当少年将董策送出门口时,还不忘递出一个小钱袋,董策也没推辞,这本就是事先说好的十两出场费,不过拿到钱袋打开看后,却不是银子,而是金子!这就让董策有些哭笑不得了。 回到自己的马车前,柳福早已经在旁边等候了,董策让他把缰绳解了,自己则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先从大袖里抓出一只雏鸟,再拿出三个碗,随后脱下黑衣,再解开腰带脱掉白袍,卸下绑在身上的水囊,再从裤子里抽出一根细竹棍,之后还有一些零散物件。 柳福看着这一切是惊讶不已,虽然他是看着少公子藏到身上的,但还是难以想象,带藏这么多东西,少公子怎么还能如此灵活啊? 待董策穿好衣服后,说道:“上路吧。” 柳福闻言一愣,问道:“去哪?” 董策抱起正在盯着小鸽子的小老虎,随口道:“回金陵。” 这次出门预计是十天,如今都过八天了,回去还要耗费三四天,他是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董策便这样离开了,以至于当曹洛蓉回过神来,满庄园找他报仇时,竟得知人早已离去。 “骗子!还说要到好婆面前说个明白,这个大骗子!” 柳素看着怒气冲冲的曹洛蓉,取笑道:“姐姐你啊,以前是堕落不知愁滋味,无恋不知单思苦,如今啊,是后悔之愁单思之苦两相临咯!” “什吗嘛!”曹洛蓉立即纠正道:“我们是相思非单思!” 刚说完,曹洛蓉便看到柳素一愣,而她也瞬间察觉不妙,赶紧道:“我思恨于他,他思恋于我!” 柳素抿嘴一笑,道:“姐姐好不要脸!” “呸!”曹洛蓉啐了一口,不满道:“怎么说话的你,他如果不思恋于我,他刚才干嘛对我……” 柳素看到曹洛蓉突然顿住,脸色是越来越红,不由好奇道:“董公子对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也没有,我回去了。”曹洛蓉说完便逃也似的跑走了。 柳素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好久,最后实在想不出董策对曹洛蓉究竟做了什么,竟能把这位姐姐羞成这样? 虽说回去,但曹洛蓉却没有回家,因为她的心情忽然又变得好复杂! 贤王王妃刚回来,便见这妮子早在她家喝起闷酒了,不由轻轻一叹,打发了侍女,脱下花鞋上到木榻,刚正坐好便道:“我们王府的酒啊,似乎就为你一人准备的!” “姐姐好小气,呃……”曹洛蓉说完便打了一个酒嗝,醉醺醺的擦了擦嘴角,摇头晃脑道:“你要怪,就怪他!怪那邪魅眼,那个大骗子!” 王妃听后一笑,摇头道:“这人心啊,就是这般怪,当你喜欢一个男人时,便会不受控制的不断挖掘他的优点,可当两人相处时,你则发现自己开始不断挖掘他的缺点,叶惜泽即是如此!” 王妃说到这,发现曹洛蓉晕乎乎的向她倒来,便一把将她揽入怀里,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苦笑道:“反之,当你讨厌一个男人时,则不断挖掘他的坏,可挖着挖着,忽然有一天,你则会很可笑的发现,竟然越挖越好了!” 曹洛蓉睁开醉眼,正好看到两个仆人小心翼翼的搬着一块门板入厅,望着门板上那幅大气写实的绝美侧面,不知为何忽然一股酸意涌上心头,埋头就对着做枕的**狠狠一咬! 第六十七章 艺苑建设 时近八月,宁州金陵府。 因被沪州叛乱牵连的商户,如今不是逃债远遁,便是被一洗如贫,往日的高门大户许多都改头换面,而这其中又以昔日富甲一方的董家最为严重,不论是家宅店铺,亦或桑田船行,如今都变成了他人基业。 而位于秦淮河畔的杨家布庄,此时也早已卸掉牌匾,换上了一块被红绸笼着的新匾。 不过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的新东主究竟是何人,只知道里面天天敲敲打打,吵闹不休,令不远处花船妓坊的姑娘们无比厌烦,那一日不是照顾客人到深夜,入睡不足两时辰,便被那敲打声吵得难以入眠,甚至照成生意严重下滑的惨剧。 这不,一大早,五家青楼的老鸨便来到布庄门口,叉腰直指大门便破口大骂。 “敲敲敲,敲丧钟啊!” “有完没完啦?十几天了都,即便你娘一月还要歇那一两天呢,你们就不能停停?” “把你们东家交出来!不给个说道,老娘今天就耗在这里不走了!” “对,还要你们管饭!” “滚滚滚滚滚!”大门一开,周琮一身横肉霸气而出,也学着这帮老鸨叉腰指责道:“老子买的地,老子爱咋整咋整,不服气就过过?” “嘿,你这胖子,过过就过过,老娘还怕你不成了!” “对,叫上我们这一巷青楼闲汉,非拆了你这破布庄不可!” “吆喝!”周琮一撸袖子,冷笑道:“好啊,我这周大赌坊少东家有多久没惹事了,正闲着很啊!” 几老鸨一听不由都大吃一惊! 周大赌坊是什么地方,金陵府就没人不知道,手底下养的闲汉少说也有一二百,而她们的青楼里,也就三五个闲汉坐镇,正要动手起来,哪里是周大赌坊的对手啊。 “你……你!”一老鸨怒急,吼道:“我到官府告你去!” “告我!”周琮大笑一声,道:“那去吧,顺便啊,把你们逼良为娼的龌龊事也捅出来,看谁还能笑!” 众鸨一听,瞬间蔫了! “哼,跟胖爷斗,活腻了都。”周琮冷哼一声,转身回庄,顺手便把大门“嗙”的一声给关了起来。 不过这门才关起不到一会儿,突然敲门声响起,周琮愣了愣,而后怒道:“真不要命了是吧!” “周公子,是我和少公子!”门外忽然传来柳福的声音。 周琮闻言不由一呆,而后大笑着赶紧跑回去把门打开。 “唉吆,董大哥啊,你可算回来了!”周琮一见董策,真是激动得不行啊。 此时门外,董策一袭亘古不变的黑衣套白袍,怀中抱着小花,正扫了一眼那几位嘴里碎碎叨叨离去的老鸨,再看了一眼门上匾额与装潢,点了点头道:“进展如何?”说着,他便大步走进庄内。 周琮立即笑道:“有我在,自然一切顺利。” “哦!”董策微微一笑,道:“那为何昨夜我回来时,听闻十里飘香出现些丢人的事?” “啊这……”周琮听后一惊,眼珠子一转,便赶紧道:“那是十里飘香,与我们无关!这里一切都好着呢,再有几天就完工了!” 董策白了周琮一眼,道:“如今我们和十里飘香同坐一船,岂会无关,快说明吧。” 周琮闻言不由一脸颓废,长叹道:“唉,都怪小和园那臭娘们,也不知她怎么看出胖爷我的戏法,竟被她当场识破了,弄得我都没脸出去了!” “小和园!”董策眉头一皱,这个名字他听过,乃是金陵府唯一的同行,而且是中土与西域合并的全新幻术团,其绝技有什么吞刀喷火上天梯,刀枪不入卧剑舞,赤足踏刀钻马腹,乾坤颠倒双壶游等等! “你在十里飘香演了几场?”董策问道。 周琮尴尬的笔划出三根手指道:“三场!” “如此说来,对方的确有些本事!”董策心里不由有些佩服,但同时也很鄙视,虽说同行是冤家,但当面拆台那对他而言,几乎与结死仇没区别了! 大家各凭本事吃饭,比的是技术活,客人去你那不来我这,是你技高一筹,董策无话可说,只能想尽办法的玩出新花样博得客源,而非去拆了人家的台!这才算良性竞争,可这年头,似乎还没这规矩啊! “董大哥,此仇不报我誓不罢休啊!”周琮脸色阴沉道。 董策淡淡一笑,道:“对方多是从小练就的本事,不惧你去拆台,反而十分欢迎,因为还能赚你点钱,你又何必自讨没趣。” “可是如此隐忍,他们还是会继续欺上门啊!”周琮不满道。 “等他们来了再说,到时候自我有应对,现在我事情多着呢,还是不去招惹这些是非了。”董策说完,便开始打量庄中情况。 这庄园曾是杨家最大布庄之一,占地至少两亩,整个庄园呈现长方形,并且是沿着秦淮河一路过去,只不过除了入门第一间最大的存货阁楼外,剩下的都是十分简陋的员工住所,而且杨家把东西搬空后更显凄凉,即便经过重新装潢,也无法掩盖那荒凉感,主要是缺少奇石花木。 再说,人家布庄里是需要很大空间晾晒染布,怎可能弄什么花草奇石啊,而董策现在的资金不足以整出这些美景,况且他若整出这些,那存数是浪费! 在他计划中,这一路的空地要建设成一条小街,打造成夜市风格,在尽头再开一扇门,只出不进,而大门是只进不出! 如此一来,在阁楼看完表演的客人便注定要路过夜市,那么这些摊位的租金将成为董策的第一桶金! 等有了这笔钱,董策便可以将艺苑打造成多样化,来吸取更多的客源! 董策先在戏场里巡查一番,发现里面的舞台座椅都已经完工了,这舞台其实就是整栋存货阁楼,因为这阁楼以前天天要进出货物,所以建造时大门便很宽敞,和外面街边的门面店铺没有区别。 前台在阁楼门内深一丈五,前面一块大幕帘,后面一块背景布,而后台则是阁楼里部,并分了许多区域,换衣、化妆、茅房与楼上的休息间是一并俱全。 而座椅,则是在阁楼外搭建的,一排比一排高,正好十排,在座椅三面也都新修建了木墙,连地板也是刨光木制,除了可容两百人普通座椅,还有能容三十人的贵宾席,整体就如一个小剧场。 “光是这个……呃,剧……剧场,就花费了我们八百贯啊!”周琮解释道。 董策摸了摸台面,又摸了摸幕帘道:“嗯,还算值!” “当然,这些可都是严格照你吩咐去采购的料子,每一样都是孟兄费尽口舌压低价买来的,绝对是物超所值啊,只不过就这点便用掉过半的银钱,再扣除木匠工钱,还有涂平他们的饭钱,我们怕是再也拿不出钱了,那剩下那些破屋子咋办啊?”周琮皱眉道。 “那些屋子都是涂平他们在住吧?”董策问道。 “是啊,你说要善待大伙,所以我认为才不能长久啊,如今天越来越冷了,那些屋子门窗多是破的,而且被褥也要准备了,这又是一笔钱啊!”周琮苦恼道。他这还是头一次为钱而愁啊! 董策听后也有些郁闷,但还是道:“放心吧,等招商后便会有一笔钱涌入缓解燃眉之急。” “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些马棚?”周琮胖脸一摇,道:“那些会有人租吗?” “废话,没有我费钱造那些干什么,总之钱的问题你就别操心了,如今舞台也造好了,有时间还是多练练台风吧。”董策说完便走出了剧场。 绕过剧场,迎面便是一条空地,在空地左侧是一排如马棚的建筑,右侧的马棚此刻还在建,不过有三十多名木匠在,应该用不着两天就能建好,而在马棚后还有两排破旧的屋子,正是跟随董策那些难民居住的地方。 当董策一出现在这,顿时便有不少人急忙走来,为首的三个正是涂平、张大贵和朱大山。 “拜见教主!”众人恭敬抱拳道。 董策一听便没好气道:“以后就叫我东家即可。” 涂平等人急忙恭敬一句:“是,东家!” 董策扫了一眼那些跟过来的孩子,道:“你们五个小子围过来干什么?是不是想让我考你们啊?” 几个孩子一听,顿时便一哄而散,不过小愣子朱石头却依然愣愣的站着,但也就一会儿,便被张小贵拉着了。 董策这才对涂平等人道:“这几天你们就不用在这里帮忙了,去帮我打探点消息。” “什么消息?”涂平几人好奇道。 “打听一下附近的灾民,有谁得到太平道救济过的,最主要的是打听他们有没有喝过符茶!”董策说完,又提醒一句:“记住,小心行事!” 涂平等人相视一眼,额后便齐齐冲董策抱拳道:“东家放心,这等小事我们一定能完成!” “嗯,如果遇到可用之人,也可以带他们过来。”董策道。 一听这话,涂平几人立即感激道:“若东家不说,我们也想求东家收留一些曾经的乡亲,只是怕他们来后,会给东家添麻烦啊!” 董策淡淡一笑,道:“只要能用得上,自然付工钱,何来麻烦一说,至于膝下无子照顾的老人,则要靠大家的努力了,只要挣钱多了,捐赠一些出来赡养他们有何不可,这也是我教教义。” “我等明白!”涂平纷纷低首道。 “好了,你们快去吧。”董策说完,涂平等人便商讨了一下,随后才离开庄园,分散去打探消息。 第六十八章 发光发热 艺苑小剧场二楼,一袭蓝袍的孟峰正坐于木榻上,闭目沉思许久,才睁开眼看着身旁的董策,说道:“自你那日与我提及招商之事,我便细细思考良久,确实是感到可行,但是前几天我走访了几家商铺,与他们掌柜商讨后,结果却很不乐观啊。” 董策把茶杯往案上一方,皱眉道:“为何?” 孟峰拿起茶壶自斟一杯,闻言一叹道:“居然江南局势你比我更清楚,宁州受损不小,如今的商家没几个有闲心投钱到我们这,况且我们的租金几乎和外面二流的铺子差不多,加之你又提出必须先缴纳半年以上的租金,并还有五十贯的押金,许多掌柜一听,都是立即摇头啊。” 孟峰说到这,喝了半杯茶,放下杯子又接着道:“要不,押金免了,租金降三成!” “不可!”董策立即摇头,道:“租金可以降点,但不能没押金,否则我们便不能立即大展拳脚。” “我们不需如此急切,步步为营岂不更妥?”孟峰皱眉道。 董策依旧摇摇头,叹道:“世道不允许啊!” 孟峰一愣,细想许久,才慎重道:“董兄的意思是,不久便会有一场****?” 董策点头道:“有可能,国师师弟鹿道人的到来,喻示太平道将要大举南下笼络人心了,如果让他们收服了这些人,江南必会太平,但是,太平道真的只是为了救济百姓吗?” 孟峰眉梢一拧,定了定神,道:“若只有太平道,这还好说,即便他们得了人心也不可能立即掀起风浪,而白莲教、五火堂与山河社这些邪教豺狼,岂会放过眼前这块肉!他们若一斗起来,江南必定要乱啊。” “嗯,所以我们必须要阻止这一切!”董策语气沉重道。 “嗯?董兄你莫不是开玩笑吧,就凭我们这些人,这点儿财力,如何与那些邪教抗衡啊?”孟峰有些不可置信道。 “现在自然不可能!”董策点头一笑,又道:“但是,只要我们立即把这雪球给滚起来,便有实力与他们斗一斗!” 孟峰听后便明白了,苦笑一声道:“原来如此,先由夜市聚拢资金,靠这笔钱造窑烧制茶具,再炒茶叶,这些都需要人手,而如今最不缺的便是人手,只要我们不断扩张,不断招灾民,的确能很快聚拢大批财力与人力!” 说到这,孟峰顿了顿,又道:“靠双手丰衣足食确实比依靠教派来的令人心安,即便灾民们被太平道与那些邪教笼络,凭借我们能给他们稳定的工钱,他们也会聚拢过来,只是其效有多大,实难算准啊。” “这只是一个大概!”董策微微一笑,细说道:“我曾与御瓷坊的刘师傅接触多次,得知他有心想离开御瓷坊另起炉灶,过几天我便去说服他,不过茶具急不得,当务之急是扩展艺苑!” “嗯?艺苑还需要扩展?”孟峰皱眉道。 “当然,艺苑开业后,每日都将从早演到晚,如此只有一种戏法是无法撑台面的,我现在想排一种新话剧,这点你暂时不用多问,先帮我物色几个能歌善舞的戏子来,当然,名气要小,最好是不得志的!” 孟峰白了董策一眼,摇头笑道:“如此价钱才便宜点是吧!” “知我者,孟大才子是也!”董策说完,便又遭到孟峰一阵白眼。 两人商讨完,刚走下阁楼,便见舞台上,周琮与四个孩子正在排练,而台下只有三个观众,最大的还是柳福,另两个则是六岁左右的孩童,他们两都在柳福身边逗弄他怀中的小花。 董策走过去,从柳福手里接过小花,淡笑道:“哎呀,我的小花啊,来,爸爸抱抱!” 董策刚说完,谁知舞台上一个正在彩排的俏丽少女赶紧走来,粉脸通红道:“东家,您……您叫我?” “啊?”董策一呆,而后才猛然醒悟,不由苦笑着看向少女,道:“我倒是忘了,你也叫小花,没事没事,你继续彩排吧。” 这少女乃是涂平之前卖掉的大女儿,涂小果的姐姐,年纪比小果大三岁,早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娇俏可人,继承了她娘的优良传统!不过可惜,她没有小果那种小戏骨的天赋,反而与她娘一样,属于羞羞答答的内向型,否则董策到真想将她培养成助手。 但这丫头因为很感激董策帮助他们家,即便内向,也接受了上台表演,至于效果,在彩排上看还不错,但真正表演时,恐怕就受不足上百人的视线了! 说起来她才是真可怜啊,虽然被卖掉的日子不长,也没被男人糟蹋,但青楼老鸨见她心灵手巧,学什么都快,故此逼着她天天练琴,学字,这说起来是好事,可要知道只是弹错了一根弦,读错一个字,便招来一顿拳脚喝骂,那还能好吗? 正因如此,当日随涂平去赎人的周琮,亲眼见证了这窑子背后的阴暗时,竟发誓以后再也不去窑子了! 董策坐在台下看了一会儿,不由眉头大皱。 把小花交给了柳福,董策直接翻身上台,来到周琮身边,没好气道:“我说胖爷,你这是扭秧歌啊?还是跳霹雳啊?” “什么扭秧歌跳霹雳?”周琮摇晃的身体一停,没好气道:“我这可是自己专研出来的台风,如何?很霸气吧!” “霸你姐!”董策暗骂一声,道:“你是一个戏法大师,大师知道吗,要庄重点,别整得和小丑似的。” 周琮一听立即怒了,不满道:“胖爷我如此英俊潇洒,何来丑态?再说这有何不好?你不知道,好多孩子一见到我,欢喜的不得了啊!” “我勒,你丫的真想做小丑啊!”董策嘀咕一句,突然感觉这也未尝不可,毕竟他的台风的确不适合胖子,若直接塑造成另一种风格,或许能赢得更多顾客! 想明白这点,董策便笑道:“行,既然你喜欢这样,不如再滑稽点!” “什么叫滑稽啊,胖爷我这叫潇洒!”周琮有不满道,但说完后还是厚着脸皮,笑问道:“咋更好玩点?” “这点你不急,因为要从着装与脸谱上下点功夫,排练就不需要了,除此之外,你可以在动作上加点特有的风格,比如张小贵就很有风格,整一条小猴子,至于小果、石头你们两也要多下点功夫,塑造成你们理想中的人物或动物!” 几个孩子一听顿时笑了,小果更是嘲笑张小贵道:“听到没,我就说你是只猴子,还偏不承认,呵呵……” “董大哥啊!”张小贵立即不满的跑过来,抱怨道:“我哪里像猴子了?” “瞧你一脸猴急,能不像猴子吗!”董策取笑一句,便慎重道:“你可别笑看猴子,如果你把猴子的神韵学透彻了,日后我保证把你打造成一只美猴王!” “美猴王!”张小贵一听是大喜过望,这称号一听就感觉神气无比! “东家!”涂小花怯生生的走过来,害羞道:“我……我呢?” 这台上的,董策谁都提了,偏偏忽略了她,这让她心里有些慌张,生怕董策认为她无用。 “你……”董策本来觉得这丫头长得挺水灵的,定能博得观众眼球,但就这性格…… 想了一会儿,董策对涂小花道:“你实在不适合舞台,你也不用为了报答我便全听我的意见,你想做什么尽管道来,我会给你最合理的安排。” 涂小花闻言愣了愣,而后真的认真想了许久,最后却摇摇头道:“我不知自己能做什么,不过即便是端茶递水也行。” “端茶递水也是一门功夫,而且在我这里干这一行要求更高,必须要多听,多看,多记,多学,更多时候还需要与客人闲聊,不能怠慢了任何一位顾客,这些你做不到。” 听到董策如此直接的否定,涂小花急的眼睛都红了! “东家,姐姐很聪明的,一定能行!”涂小果立即出言道。护姐意味十足啊。 董策苦笑一声,道:“我又没说她别的不行,在我手下做事的人,我希望他们发光发热,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考虑她的性格,挖掘她的优点与能力,明白我的意思吗?” 董策一说完,众人齐齐摇头。 “我勒!”董策无奈,只能再用他们理解的话复述一遍,等他解释了老半天,几人才明白过来。 “可是东家,除了这些,小花也不知还能做什么啊?”涂小花急道。 董策想了一会儿,便道:“你喜欢什么?” “这个……”涂小花想了一会儿,便羞涩道:“做饭,打扫,刺绣,还……还有弹琴!” “行啊!”董策一听就笑道:“前两个如今你那日不做,刺绣等闲暇时再做,剩下的时间可以练琴。” 说到这,董策便转身朝台下的孟峰道:“回头给他弄把琴。” “琴我家里有的是,等会儿我带她回去让她挑。”孟峰豪爽道。 董策心里狠狠鄙视了这个富二代一番,才对台上众人道:“你们多想想,自己适合扮演什么,除此之外,胖爷你没事就掏点钱带他们到小和园看看!” “咦,你不是说咱们不找茬吗?”周琮惊愕道。 “靠,让你们去看看人家是怎么表演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董策没好气道。 “好嘞!”周琮阴恻恻一笑,道:“保证摸他个通透!” 第六十九章 逐渐繁忙 董策在小剧场教了周琮一些滑稽的表演方式后,便到了剧场后方找了木工师傅,与他来到艺苑门口,指着一排墙壁道:“这面墙壁每隔半丈,做一块如告示牌的木板,嵌在墙壁上,必须要刨光滑,在涂上上等白色漆料。” 木工师傅闻言,想了一会儿道:“没问题,明天就可以开始做,不过董公子,您做这些有何用途啊?” “一种宣传吧。”董策说完,想了一下,便指着右手边稍短的墙壁又道:“这边也做一块,不过这块要大,能做多大要多大!” “啊!”木工师傅愣了愣,随后皱眉道:“可在左右两边各打下木桩,随后将木板塞如中间缝隙,如此我们能做至少三丈高,再高容易被风刮到,而这墙壁长不过五丈而已,要不,做三高四宽?” 董策点头道:“没问题,不过木板就无需刨了,但木桩的话一定要剥皮上漆料,红色即可,再在上面做一排顶檐,随后在檐下左右打一个孔洞,方便日后吊上两排红灯笼。” “呵呵!”木工师傅闻言一笑,道:“董公子的奇思妙想真是独特啊,不过如果风吹雨斜,依然能打湿木板的啊!” “关于这点,可以做一块幕布,下雨时放下来挡雨即可,关于顶檐的样式,最好如那些小摊位一样,全用青瓦,但记住,一定要稳固,别到时候被风刮下来,碎一两块倒没什么,但砸到人可就不妙了!” “放心吧董公子,我们的手艺你也是见过的,只要前后牢固,尖顶一压,浆水一灌,定能扣得死死的!” “那好,我便去绘制两张图纸,预防出错。”董策说完,便先回小剧场绘制图纸了。 等他忙活完这些,日头已经偏西了,想了一下,董策还是决定带上孟峰,让柳福驾着马车,一同前往御瓷坊。 金陵御瓷坊乃是当地士族秦家的产业,董家以前跟秦家来往密切,但老爷子死后便很少来往了,最重要的还是秦家十分低调,别说董元昌了,连董岩涛曾经想仗着老爷子的面子,去巴结秦家也碰了一鼻子灰。 当来到御瓷坊,董策在坊外的铺子里与掌柜说明来意后,掌柜便客气的安排人去坊里叫出刘宛。 当刘宛一见董策,顿时明白其来意,故此他直接笑道:“呵呵,董公子你可好些天没来了,走,咱们到对面酒肆喝一杯!” “请!”董策没有多余的话,两人寒暄完便径直来到对门酒肆,要了间小厢房便随意的点了酒菜。 这时,董策才跟刘宛介绍道:“这位是我们艺苑的东家之一,四宝珍坊少东家孟峰!” “哦,原来是孟公子,久仰久仰!”刘宛拱手笑道。 孟峰没想到刘宛不过三十出头而已,不仅心里一阵惊讶,但面上还是客气道:“久闻刘师傅盛名,一手陶瓷制艺巧夺天工,烧得出神入化啊!” “哪里哪里,孟公子客气啦!”刘宛脸色一红,尴尬的摸了摸短须,才看向董策继续道:“董公子这次前来,应该是为那件事吧!” “没错,不知刘师傅可否愿意?”董策问道。 刘宛闭上眼睛考虑了良久,最后却扯开话题道:“自半年前,董公子让我烧那套茶具开始,刘某突然感觉在御瓷坊待着真是枯燥而乏味,别说普通人,即便是达官贵人来购买陶瓷时,十有**都是挑选与今年贡品同等的陶瓷,很少有能像董公子这般挑剔的,并还有这独特的思路与眼观,为了你那一套茶具,刘某可是花费了整整四个月时间啊!但最终,你都还无法满意吧!” 董策闻言苦笑道:“的确,刘师傅的做工已经是无可挑剔了,但是配料与烧制的时机,似乎除了点纰漏啊!” “嗯!”刘宛对董策一眼识破,也不感意外,笑道:“说来惭愧,因为我无法独享一窑,只能与其它师傅一起烧制,而他们烧的乃是大件,而这些茶具都是精小独特,故此烧制火候拿捏不准,至于瓷泥,唉,不提也罢!” 董策其实也能明白,瓷器所用的泥土最好的自然是高岭土,刘宛因为除了帮他烧茶具,还需要完成每月份额,根本没时间亲自去取上等瓷泥。 “那刘师傅可考虑清楚了?如果我们联手,你负责研制与传艺,我们负责你所需的钱财,他日贩卖后,我六你四!”董策很直接的开价道。 刘宛一听便笑了,摇摇头道:“不是刘某在乎这点钱财,实在是刘某自认为,还不到收弟子的时候!而且刘某一心放在陶瓷上,不想招惹太多琐事啊!” 孟峰这时候突然插嘴道:“刘师傅,如今江南情形你也了解吧,而我们之所以急需要你的加入,就是为了能帮助更多的灾民,只要刘师傅收了一批灾民做弟子,他们一来可以养家糊口,二来大家也能获得更大财力,帮助更多的人!” 刘宛听后不由一愣,他没想到董策和孟峰竟是为了灾民而创办窑场,这让他内心瞬间挣扎起来! 沪州****谁都看在眼里,若事态发展越烈,很可能殃及整个宁州,如此一来,他还能安心制作陶瓷吗?即便他能两耳不闻窗外事,可最近御瓷坊订单大量缩减,他也渐渐变得无事所做啊! 想了许久,刘宛忽然长叹一声,道:“既然二位看得起刘某,我又何必自视清高呢,只不过我有一点要说,你们带来的人,我会很严格的删选,没耐心,嫌脏,愚蠢之辈一律不收!希望到时候刘某把那些人赶走时,二人可别来问罪啊!” 董策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 在这方面,董策绝对是与刘宛是同一路人,都是要求宁缺毋滥,只不过董策会给他们机会,挖掘他们的潜力,安排在适合的位置,但刘宛是没有情面可谈。 三人继续商讨了接下来的事宜后,便随意吃了点酒菜才相互告辞。 在回去的马车上,孟峰对董策道:“董兄,你为何让刘师傅辞去御瓷坊的陶工后,便收拾东西去阳羡啊?莫非你要在那里办窑场?” “嗯,关于这点,到时候你也要去一趟,实地考察嘛!”董策没有细说,孟峰也懒得询问了,而是开始商讨招商的事宜。 这绝对是真正的麻烦,需知金陵许多商铺都降价转让了,而要大展拳脚的都是把钱投到这一块,如此谁会傻到来他们艺苑花一个大铺的钱弄个小铺啊! 但这一步他们又不得不走,否则一切将前功尽弃! “如今陶瓷也算解决了,文房四宝和一些乐器,我可以从我爹那里调货,服饰我推荐杨家,毕竟他们是急需要打开口子,但也就三家小铺,还有十多家怎么办,董兄还打算招哪些商贩?”孟峰问道。 “这三样其实还可以分割,陶与瓷分割,而文房四宝可分为纸艺、书画铺、笔墨店,服与饰也拆分,我们只要从杨家购买布匹,至于饰品,这点需要能手,你多看看谁不得志的,都给我挖过来,如此服饰全用我们戏子出演所穿的同款,顺便,再把胖子他爹拉下水,投笔钱做些小赌道具,这样安排便可占据一半的铺子,剩下的,就要等其他商家上门来求铺面了!” 听了董策这番话,孟峰呆了呆,而后道:“就这般简单?” “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可非同一般啊!”董策的郁闷谁能了解,因为这些事情没他可不成啊,他必须要样样着手,而且选人方面必须要谨慎,技术不过关不成,忠诚度低更不可!如此一来,他能不忙吗? 这也让他无奈啊,没有名气,谁傻到花钱过来租铺?而董策必须要押金缓冲,否则进程慢到难以想象。 只要艺苑名气打出去,届时不来才是傻子! “得安排一个时间表,必须要以最快速度让艺苑开业。”想到这,董策不由疲惫的靠在车上,闭上眼睛养神。 第二日开始,董策面临了这一世最忙碌的日子。 每天早上在艺苑走一圈,凡是看到有问题,或者不够美观的地方,都要让木工改善。 中午还要看周琮他们的排练,然后提意见。 下午要面试孟峰挑选的人。 “哥哥,奴家这段舞可美?”一个妖娆的女子媚笑道。 面对妖娆女子不断的抛媚眼,董策不冷不热道:“下一个。” 在妖娆女子恼怒的冷哼中,被柳福汗颜着撵了出去,随之而来的,又是一个美人,不过依旧如前者一样,徒有其表!自然被董策随口打发了。 “董兄,在这样下去,恐怕招不到合适的了!”孟峰喝了一口茶道。 董策摇头道:“还不是你这家伙偷懒,尽找些上了年纪的,这些女子已经无法爬出风尘的泥沼,即便我有心调教,也很难扭转她们骨子里的放荡,难道就没有一些出淤泥而不染的?” 孟峰一听便是哭笑不得啊,正要开口,突然见门外人影一现,他顿了顿,看了一眼不由微微一笑,道:“这不,来了!” 第七十章 招人惦记 一袭白衣,头戴帷帽的女子,抱一琵琶步入屋中,素手摘掉帷帽后,露出一头胜过白衣的高盘发髻。 如用白乳玉石精心雕琢的玉容精致到极致,银白的睫毛眨动间,一双靛蓝的异色眼眸看向董策,微微一笑,躬身一礼道:“小女子白雪蛾,听闻董公子要招舞姬,特地前来献丑,希望能得到董公子赏识!” 董策双眼一闭,片刻睁开道:“不用了。” “为何?”白雪蛾眉头一皱,不悦道:“莫非董公子瞧不起小女子?” “这算什么话啊?”董策苦笑一声,道:“你本就是我衍教圣女,哪里用得着应聘啊,理当要来此助演,记住喔,是无偿助演,而且每隔十天必须来弹一曲,否则让教众寒心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白雪蛾脸色一沉,但很快便恢复过来,摇头一笑道:“董公子可千万别开这玩笑了,否则让有心人知道,非要传小女子入邪教不可,这可是杀头大罪啊!” 董策脸色则是一正,严肃道:“白娘子你才别开玩笑,邪教!呵……几天前,我在姑苏与贤王喝茶时,的确听闻了一些邪教在我们江南祸害百姓,其中又以白莲教为重,诬陷好官成贪官,抢劫官银后拿出一成拢络地痞祸乱一方,剩下银钱中饱私囊,这才是邪教,希望白娘子认清,我们衍教与他们可不是一路货色!” 这一席话,令白雪蛾捏着琵琶的指尖都已经发白了!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道:“今天小女子身体不适,隔日再来!”言罢,白雪蛾拾起帷帽便带在头上,既而直接走了出去。 孟峰直到此刻才苦笑一声,看向董策道:“之前听你说我还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事实果真如此,不过她既然知道我等识破她的身份,为何还要冒险来此啊?” 董策拿起茶杯,闻言淡淡道:“其实她就是想听我刚才那句话!” 孟峰眼睛一转,便笑了,点点头道:“看来,即便你家道中落,她也没打算放过你啊!” 白莲教的眼线有多少董策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自己在姑苏做的事情,白雪蛾肯定知道一些,她此番来不过是想确定董策和贤王什么交情?又与那突然降临姑苏的鹿道人是何关系? 而董策直接说与贤王喝茶,而忽略的鹿道人,也就是告诉她,衍教与太平道没关系! 孟峰想了一下,问道:“最近白莲教动作越来越大了,五天前还胆敢在金陵城外闹出什么天降白莲,说起来,董兄可知那奇景是如何做出来的?” 董策苦笑一声,道:“你这问题太没技术含量了!”说着,董策突然从桌面一本册子上撕下一张纸,旋即快速的折叠再轻轻撕扯出许多尖角,最后他用力一吹,手中纸团突然绽放成一朵小白花,既而他手指一弹,白花便缓缓飞起又缓缓落下。 孟峰看到这一幕,顿时笑了。 “要投射一个纸团上高空,只许一把强弩即可,而若想纸团在半空才被风吹绽放,只用一根细线捆绑,当纸团飞出,细线便如抽丝剥茧松散,至于引爆白莲,那更简单了,用小竹筒装一半火药,在用油纸包裹火药线卷在其中即可!”说到这,董策也不得不感叹道:“这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可就费时费力了,每一步都不能出差,想必他们也是经过了成百上千次的尝试,才能完全掌握吧!” 孟峰佩服的一拱手,笑道:“董兄只是见识过一次,便掌握他们的秘诀,你才是不简单啊!” “孟兄可莫要取笑我了,其实这些与戏法是大同小异,玩多的人自然能一眼看出。”说到这,董策便朝柳福道:“叫下一个进来。” 又连续面试了七八个戏子,董策才勉强的挑选了两个,便让孟峰晚上再去挑人,明日再面试。 当夜,距离艺苑只有两里路,同在秦淮河畔的小独楼中,白雪蛾一掌狠狠的落在案上,震得案几上的茶杯都倒了。 “白娘子息怒!”黑三额头渗汗道。 “用不着你提醒!”白雪蛾冷哼一声,又道:“你究竟调查清楚没有?董策是早与贤王认识?还是刚认识的?又是何种交情?而你们说他与太平道很可能有关联,但今天我却从他口中得不到半点消息!” “此等机密,他怎会乱说啊?”黑三立即辩解道。 “愚蠢!”白雪蛾嗤笑一声,提醒道:“如果他与太平道关系密切,为何隐瞒?这可是国教啊,正大光明啊!而且太平道不是官府,即便没有证据,他一样可以拿我交给太平道逼供,可直到现在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如此还不能证明吗?” “或许他是想钓大鱼呢!”黑三皱眉道。 白雪蛾额头青筋一挑,深吸口气平复心情后,道:“不论他打什么主意,既然他没揭穿我,便不用纠结于他和太平道关系,而是他与贤王的关系究竟有多密切?” “这个……”黑三脸现尴尬,挠着后脑勺道:“属下办事不利,没有查明白这点,不过……”说到这,黑三又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道:“属下的人在姑苏调查时,得知这董策去了一趟长城县!” “嗯?什么时候?”白雪蛾眉梢一挑道。 “具体不清楚,属下只听闻他回姑苏前一天,长城县正好发现那件事!” 白雪蛾一听,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里距离长城县也不算远,出了那等大事后,第三天就传遍了全宁州,而作为对头的他们,岂会不知山河社这点小伎俩,但董策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合了! 如果山河社的计划真是因为他的出现才导致失败,那白雪蛾不得不重新估量董策了! 其实她很想在董策家道中落时,便下手除掉让她计划中断的祸害,但因为五火堂在沪州烧的这把火太烈,导致他们许多人被陷进其中,之后官府极度重视,乡勇、县兵、府卫军全出动了,整个江南可谓是戒备森严,令他们不得不藏起尾巴! 而现在,白雪蛾心想,倘若山河社的失败真是董策照成的,那她绝对是十分庆幸当时没有去找董策麻烦,否则很可能自寻死路! “这个人浑身都是迷,让人根本无法看清他究竟是属于哪方势力?究竟有何种目的?” 同样在惦记董策的可不仅白雪蛾! 北城董府,董岩涛的书房中,董子权微微皱眉,正在叙述最近调查得来的情况。 董岩涛听完,淡淡一笑道:“那小子的老丈人不简单,你可别小瞧那些教书匠,指不定那一****就是一方父母官,我一直也在担心董元昌靠上曹家,而后巴结贤王,不过,今天姑苏的人传来消息,说董策与曹家已经撇清关系了,想想也是,他董家都落魄到这等地步了,曹家是傻了才会要这样的女婿呢!” “可这样不是更好吗,不用再顾虑了,一举铲除了这对狗父子!”董子权阴沉道。 “呵呵,你啊,还是一如既往的沉不住气啊!”董岩涛数落儿子一句,笑道:“董策不过是一不学无术的纨绔子,仗着与孟家、周家那些纨绔子的交情,弄了个什么艺苑,呵呵,简直是目光短浅,愚蠢至极,他还异想天开,认为会有人花大价钱到他那里弄一个方圆不过丈许的小摊,我从未见过如此做生意的蠢材!” “可是爹……”董子权顿了顿,才道:“孩儿发现他的动作越来越大了,倘若真给他整出一些什么名堂,我们再想除之将更麻烦啊!” 董岩涛点点头,道:“的确,老爷子虽然死了,但声望还在,如果那些念旧情的老不死乐意拉他一把,或许还真给他玩出点花样,这样吧,此事便全交由你负责,也算给你一次磨练的机会,但务必要给我做得漂亮!” 董子权一听,便笑道:“爹爹放心,孩儿必定让那董策后悔没继续喝下那几副药!” 董岩涛闻言,不由苦笑摇头,道:“如此便让这对父子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爹爹说的极是,这董策我必须要慢慢玩死,要让他尝遍世间疾苦,还要让他跪着到我面前求我收留!” 董子权说完,董岩涛顿时开怀大笑起来! 金陵府城西,一间独楼小院中,董策正坐在案几前吃着简单的饭菜,而在他对面,涂平正在禀报今日所打探的情况。 待董策听完,便放下碗筷,点点头道:“不错,消息很有价值,明日你继续打探。”言罢,董策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对了,顺便在打听一下,北城董家的情况!” “北城董家?我听闻那不是您……”不等涂平说道,董策平淡道:“表面亲戚而已,无须在意,你只要让几个人假扮灾民,蹲在他家对面看着每天有谁进去,出来时跟踪一下,查明他们在干什么,记住,挑些机灵的,别被发现了!” “我明白了!东家尽管放心,此事交由大贵去绝对万无一失!”涂平笑道。 董策也笑了笑,他不否认,张大贵的确十分机灵,毕竟能生出猴子的人,本身也要带点儿毛吧! 第七十一章 春夏之景 张大贵带着两个青年,都是一身的破破烂烂,蓬头垢面,在天还没亮时便蹲在了金陵北城一角。 “张哥,教主为啥要我们盯他亲戚啊?”吴盛缩了缩身子,靠在墙角好奇问着。 “这还用问!”张大贵白了吴盛一眼,便笑道:“你也不想想,教主他家落魄了,可他亲戚却过得好好的,教主心里能舒服吗!” “张哥,你这样说小弟可不能认同了。”另一个青年林潮摇摇头,也蹲下来紧了紧破衣裳,说道:“教主什么人啊,以他的本事用得着在乎这些?再说了,你们就没听说这董家和教主家闹翻了吗!我猜,这帮家伙见定是怕教主再次崛起了,准备下黑手呢!” “咦,你这话倒是有理啊,教主不是常说什么商场无父子吗!连父子在商场上都能敌对,更别提亲戚了!”吴盛认同道。 张大贵看了看吴盛,又看了看林潮,旋即一撇嘴道:“就你们聪明,能揣摩教主的心思!嘿,如果教主真被你们看破了,那就不是教主了!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但林子看出一点门道了,我便告诉你们,依我看来,林子的话不无道理,但太过片面,不想让教主站起来的又何止这董家,但为何教主不让我们盯着别人,偏偏盯这亲戚?” 两青年闻言都是一阵摇头,看着他们糊涂的模样,张大贵更得意道:“都说你们两平日里不够用功吧,张哥我可是早早就打听清楚了,教主家倒下的时候,大半基业就是被这亲戚给收去了!” “嘶,张哥的意思是……”吴盛皱眉道。 “我明白了!”林潮点点头,慎重其事道:“教主说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可谁又能预测天上何时掉馅饼啊?我也听闻,这董岩涛的基业,不过是商行会的十之一二,可却能在短时间内夺得如此多铺面作坊,显然是早有准备啊!” “林子是越来越聪明了啊!”张大贵赞一句,便又道:“所以,教主家会倒下,很可能与这亲戚有关啊!毕竟他们很熟悉行商的弱点,这蛇打七寸的道理谁不懂?” 林潮和吴盛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三人又低声猜测一阵,天才开始亮,路边的行人也越来越多,他们自然不敢再谈此事,纷纷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可怜兮兮的朝路人要施舍。 这三家伙谁没体验过两个月的乞丐人生!加之三人算是涂平一伙中的人精,这乞讨的本事比那真乞丐都要强上三分! 三人一直在这附近乞讨一上午,到也的确得到不少铜钱,但他们始终不忘自己的任务,只不过这董家自开门以后就没人进入过,而且除了两个出来扫地的,也不见这家主出门办事,似乎根本不在家中一般。 但是,当中午过后,却时不时有人进入董家没多久便急急忙忙的出来。 张大贵便让吴盛偷偷传达消息更另外三个人,让他们来跟踪。 这跟踪的三人,虽然也是他们一伙中的灾民,不过却都是上了点年纪的,也正是张大贵三人的父亲,都属人老成精的老滑头! 吴家老头正跟踪一个青年,突然发现这青年竟时不时回头,他赶紧走到路边,不一会儿另一个老头向他走来,而便在他们擦肩而过时,老吴道:“老张,那家伙似乎有察觉了,换人!” “交给我吧!”老张得瑟一笑,既而便哼着小曲,一步一摇的慢跟紧随。 当夜幕降临后,董策的独楼小院中,张大贵嘿嘿笑道:“教主,属下查清楚了,您那亲戚的确是安排人盯着咱们呢!” “他都去了什么地方?与多少人接触过?”董策随口问道。 张大贵立即解释道:“先是来了一趟咱们艺苑对门的面店,只和店小二有过接触,随后便去了一趟杨家,给了守门的一小吊钱,至于说什么属下可就不知道了,而再后来,他就回了一趟北城董家,进去大约有三刻钟吧,出来之后,又去了……” 董策听完张大贵的讲述,便笑了笑,道:“看来他们已经知道我圈钱的法子了,不过没关系,即便他们人脉再大,也不可能阻止别人赚钱!” “那是!”张大贵嘿嘿一笑,又面色一正道:“教主啊,您这亲戚肯定要断我们财路了,咋办啊?” 虽说没人不爱财,但若董策的艺苑没法租售铺子,那得损失多少钱啊?张大贵一想到那高额的租金与押金,就是一阵肉疼! “这点你无须操心,你要做的事是给我盯紧他们了,如果看到董子权出来,你就立刻通知我!” 张大贵闻言愣了愣,而后好奇道:“那董岩涛呢?咱们不跟?” “不跟,你要记住,杀鸡焉用宰牛刀,我在董岩涛眼中还不够格!” 听了董策的话,张大贵这才明白,嘿嘿一笑,到了句“明白”后便告退了。 当张大贵走后不久,孟峰便来到厅房中,见董策在喝闲茶,不由微微一笑,上前作揖一礼,在董策还礼后,他便正坐在一旁,笑道:“董兄,杨家已经答应借我们一批布料了!” “杨老鬼没说什么?”董策给孟峰斟了一杯茶问道。 “岂会不说!”孟峰淡然一笑,继续道:“他口称我把他骗得好苦,但事已至此,他也无怨了,还说,昔日董杨两家如一家,而日后也希望一直如此,看来,他的确是念旧情的人啊!” “呵呵!”董策一笑,摇头道:“非也,杨老鬼是看中了艺苑的前景,准备先一脚插进来呢。” “哦?怎么说?”孟峰的确是想不通,毕竟艺苑还没开业,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的人是少之又少,虽说这些事瞒不住杨家,但他们就能保证艺苑能给他们带来利益? 董策眼皮一低,道:“从杨家近来的举动看,杨乃磊这老狐狸真的很厉害!经历这场风雨后,还能紧握住九成的商家客源,并且如今金陵布行里,也没谁能短时间争过杨家,一旦让他们缓过这口气,日后的杨家自然能回来!” 说到这,董策喝了口茶,继续道:“杨老鬼不会费时观察我们的潜力,他只要认准同样不会吃亏的王福延即可!” 孟峰听后顿时哭笑不得的点头道:“原来如此啊!” 翌日,艺苑的二十二间下铺子已经建好,剩下的就是董策需要的广告牌了! 正因如此,董策更加忙碌了! 看着红蓝绿三桶漆料,董策便是一阵头大啊! “笔刷!”董策向旁伸出手,柳福立即把一只猪毛笔刷递过去。 董策接过便让柳福摆好十几个海碗,他则慢慢调色,等调出一碗棕色漆料后,他便拿起海碗,笔刷沾了沾,便开始对刚刚做好的第一块小广告牌细心的绘画起来。 柳福在一旁看着看着,发现一棵栩栩如生的枯树出现了,可随着董策换了碗绿色漆料后,他惊愕的发现,朽木回春了! 然而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董策虽然很细心,但速度却很快,这也多亏他上辈子画板报的经验,从小学的粉笔到高中的漆画,就没他不会的,否则也配不上他十年文艺委员的头衔了。 不知不觉间,绿树摇曳,小草倾斜,江河山川,风云涌动,飘雨将临的画景便步步形成,但这并未完,而随着董策一笔笔细致的在碧山绿水间勾勒出一个轮廓时,柳福才发现,这竟是一位手拧帷帽,身袭一套洁白衣裙的女子背影! 不论是花草树木,亦或河水波澜,甚至连女子帷帽与衣裙都似正在被风吹般,飘逸而唯美,又因女子迎风而立的姣好身段上,只是半露面颊,瞭望那乌云飘雨场景,令她看起来是神秘无比。 “这不是……”柳福感觉这女子十分熟悉,可到底是谁却又说不上来,但他敢肯定绝对见过! 董策刚画完,这才发觉日头早过中午了,他让柳福去弄点吃点,而后就地边吃边看着一张小样。 待董策吃饱后,立即起身拍拍手里的馒头渣,柳福赶紧递过一碗水,等董策喝完他又递过笔刷。 这第二幅,则是炎炎夏日,但不论是树木草地,还是山川河流,竟都是与第一幅如出一辙,在一个同样的场景中,还是那位白衣女子的背影,只不过这次她戴上了帷帽,整幅画也没了飘逸,但即便眩目的阳光在烈,也照不透女子那一份独特的神秘! 或许因为画过上一幅的缘故,这第二幅完成起来更快了。 董策退后一步,欣赏一眼便看了看天色,确定应该还能完成一幅后,刚扭头过去,便见第三块广告牌还没镶嵌完,而且那些木工都在来回看着两幅画,似乎还在品头论足的交谈着。 “你们看什么?”董策眉头一皱道。 “啊!”木工师傅闻言一呆,而后顿时老脸一红,道:“没啥,只是感觉董公子这画太特别了,别说见了,连听都没听过啊,呵呵……其实咱们也不懂这些,只是很好奇,这两幅画竟都是一个地方,但季节却截然不同啊!一幅似春天,另一幅则是夏天,啧啧……” 董策白眼一翻,没好气道:“能先把事情给做了吗?” 第七十二章 四季 北城董府,董子权听完手下钱朔的汇报,冷哼一声道:“杨老鬼何时变得如此糊涂了,居然答应孟峰这小子。” 钱朔腰杆弯曲,弓着背敬畏道:“少东家,杨家不过是答应借给艺苑十几匹布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吧。” “你懂什么。”董子权瞥了一眼钱朔,冷笑道:“如果艺苑真能给杨老鬼带来利益,就凭他这十几匹破布的人情,事后他伸手要小铺,那狗崽子能不答应吗!如此一来,跟随杨老鬼脚步的商人绝对会多起来!” “那我们如何是好?”钱朔询问道。 董子权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能放任董策胡搞瞎搞,他毕竟与他父亲不同,董岩涛有耐心慢慢磨死董元昌,但董子权却没有这份耐力和董策玩过家家。 “董策一野种之子,我本不屑亲自下手,他若识相,就应该在他家落魄时直接投江一了百了,可这狗崽子竟还想翻身,那我只能叫他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了!” 董子权说完,便起身整理了一下锦袍,对钱朔道:“派人去通知许才子他们到宇子楼一聚,我要让狗崽子知道,什么叫先声夺人,遗臭万年!” 钱朔一听便全明白了,淡淡一笑到了句:“遵命”便快速离去。 一个半时辰后,位于秦淮河畔旁的宇子楼二层半露天台上,十几个男男女女聚在一起畅谈天地。 “均知秋风好,奈何今日却无风,煞景啊!”董子权扶栏眺望河水道。 众人闻言不由一愣,往左右看了看,不论是酒肆旗幡,还是绿树河边草,均在微微晃荡,明显被风吹动了! “董兄似乎有心事啊!”许进丰上前拱手道。 董子权回身看着许进丰,点点头,又摇摇头叹道:“家门不幸啊!” 说着,董子权又转身看向了河滩,喃喃道:“诸位应该都知道,我二叔倒了,作为商人,就要做好哪一天会倒下的准备,然后在哪里跌倒便在哪里爬起来,二叔也的确为此奋斗,然而,真是家门不幸,我那堂弟董策也不知在哪里学了些旁门左道,与孟峰、周琮这等纨绔联手,欲办什么艺苑,简直是要丢尽我董家颜面!” 众人一听这才明白过来,顿时不少人都露出鄙夷之色,更有人不满道:“那董策我也耳闻过,听说他会一手变钱之术,还能把活人腰斩再接上,更能凭空变出大活人,起初听时大感兴趣,但还没过几天呢,就被小和园的赏媃姑娘一眼识破,当众揭穿他们欺骗百姓的丑恶嘴脸!” 董子权一听,心里便笑了,其实小和园的赏媃之所以立即收到消息,前去观看周琮滑稽的表演,这还多亏了他的密报呢! 但他没想到,经过这次失败后,董策竟还是执意要建起艺苑,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正因此才激起了董子权的怒火,董策的举动明显在对他挑衅,如头野狗在你面前吠,你一脚踢开后,它仍旧爬起来继续狂吠,甚至还胆敢扑咬过来,真是令人厌恶。 “艺之道,美之也,此乃行中经典,会倒茶不代表知茶艺,习字更非书艺,我这堂弟,根弦不知弹,也敢妄称艺,简直在出乖弄丑,令我汗颜啊。”董子权仰头一叹道。 “对,简直有辱艺之美,我等不能坐视不理!”许进丰拍栏怒斥道。 “没错,在下也觉得放让这艺苑建成后,真是有辱天下学艺者,听说这艺苑就在河西街,距离此地不过两三里路,要不我们此刻便去拆了它招牌!”一名才子出言道。 董子权一听,便点头道:“我正有此意,不过希望大家给在下一点薄面,让在下清理门户!” “这岂可?”许进丰一听便摇头道:“董兄若去了,岂不是招人闲话吗!” “呵呵,个人虚名而已,损就损了,对于天下艺学之人而言,何足挂齿啊!”董子权淡笑道。 众人闻言无不是敬佩万分,试问天下间,能不惧闲言大义灭亲的人又有几个呢? 正值中午,当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艺苑时,正在啃馒头的董策不由一阵诧异,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董子权居然玩人家剩下的! “我还当这小子有多大的能耐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董策心里冷笑一声,却根本没有理会这群人,自顾自的啃着馒头。 “少公子,他们都看着您呢!”柳福最怕这种阵仗了,察觉不妙赶紧躲在董策身后。 将最后一小块馒头往嘴里一抛,董策咀嚼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才问道:“诸位有何见教?” 董子权两步上前,对坐在地面的董策居高临下道:“董策,堂哥劝你把这牌匾拆了,换一块刻着戏馆二字的牌匾即可,以后也别妄称什么艺苑了,你不知道这样会丢尽董家颜面吗!” 董策听完便站了起来走进董子权,那比董子权还高出半个脑袋的海拔,立即让他反过来低视董子权,面无表情道:“行啊,你现在蜷缩圆了,给我滚回北城,我立马就换!” “你!”董子权勃然大怒,退后一步,指着董策道:“我好心劝你,你居然这样待我!” “董兄何须与他客气!”许进丰上前一步,冷视董策一眼,便对董子权道:“你这堂弟脸皮厚如墙,丢了几层皮也不见血,说这些,无用!” 言罢,许进丰看向董策,又道:“董策是吧,在下许进丰,此番起来不为别的,只是想让你换块招牌,否则我便让全府城的人都知道,艺苑,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 董策瞥了一眼许进丰,便看向董子权道:“你养的狗?” 众人一听都是一愣,旋即齐声怒斥,连一些女子都忍不住破口大骂董策才是见人便咬的疯狗! 许进丰倒是一表人才,加之才学不错,家境殷实,自然博得许多女子爱慕,她们又哪里能容纳董策这般侮辱他们的男神啊! “一个男人,却长着一双狐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什么狐啊,那是狗眼!” “对,还是一条疯狗!” “说狗那是抬举他了,这人就是一只臭虫!” “原来如此,小女子还疑惑哪来的臭味呢!” 转眼之间,女子的声音瞬间干过了男子的声音,并且越说越难听。 而面对一群男女咆哮的董策,理都没理他们,而是看着许进丰颇为意外道:“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也要说在理!而你一自视君子的堂堂大男人,一开口便是失礼之言,结果还沦落到别人来帮,不过这说起来,斗嘴的确不是男人干的事,而你从头到脚都像个男人,莫非……你小时候为了混进宫谋差事,自己割掉了?” 董策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即便在这些才子佳人的声浪中,也能清晰入人眼膜。 刹时间,之前还是沸腾的油锅,顷刻间凉成油膏! 许进丰是气得脸红脖子粗,但他还是强忍着挥手示意众人先别争论了,而后看着董策道:“你要听理,那好,我就问你,你艺苑有什么技艺?如果只是耍杂技,用些骗人的手段谋财,今日我许进丰无论如何,都要拆你招牌!” “你们还真可爱啊!”董策笑了,这无疑是给他扬名的机会啊,他自然要谢谢这帮可爱的家伙了!甚至还希望,以后他每到一处就有一帮此类家伙出现,给他的艺苑制造舆论呢。 “行啊,先让你们看看我艺苑的冰山一角!”董策说完,转身便朝围过来的木工们道:“把挂布掀了,让这帮所谓的才子佳人好好看看,给我么提提建议,完善我艺苑建设!” 几名木工闻言,立即点着转身拍到墙边,将四块挂在四面丈长五尺高框架上的红布一掀,顿时,四幅崭新独特的山水画便暴露在众人眼中。 头一幅,山川绿水,风雨欲来,第二幅,景色一致,却炎炎夏日,而第三幅还是同样美景,却是已入金秋,最后的第四幅,美景依然,但白雪茫茫,如绒上之画。 这除了一致的美景,不一样的季节外,最引人注目的恐怕就是画中央的那位白衣女子了! 四幅画中,均描述了女子的背面,又春裙到冬服,不一样的服饰却一样的白,特别是最后一幅,简直似融入风雪中,素手接花雪,侧脸似看手中雪,又似在眺望满山雪,令人难以琢磨她的真实神态! 但并非说这幅就是最好的,因为春夏秋冬是无法比较的,只有你喜欢那个季节,变会偏爱那一幅,但也无法忽视另外三幅。 丈许长,五尺高的四幅画,看似大气写实,实则走进发现远不止如此,因为这画中的每一笔,都画出了美景的神韵,连那一根根小草,由春天的嫩绿,夏日的茁壮,金秋的枯黄,寒冬的雪盖,都细致入微的描绘出来,宛如实物! 所有人都呆了,这也包括那些木工,虽然他们见过,但就是因为他们前日看画看得忘了做事,导致董策第二天加工完春夏两幅后,便让人遮起来,之后的秋冬两幅,也是昨日画好便遮住,同样到今天早上,董策又添笔细微的将画变得更为生动。 第七十三章 先见之明 淮河微风轻抚面,似掌一扇好生疼。 此刻许进丰便是有这种感觉,脸不被扇却自疼,还火辣辣的。 董策一扫众人,淡笑道:“诸位,我们艺苑追求的是新颖,不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是木刻石雕,都和以往的完全不同,崭新的路荆棘丛生,步步艰难,故此,在下也很希望诸位能多指教,有什么看法尽管提,董某随时倾听。不过,我们艺苑开业在即,许多事情还未做完,若没有什么事,希望诸位还是请回吧。” 这帮才子才女听后,便纷纷对视。 原本只是来拆招牌的,却没想到对方竟有些能耐,这下可是自讨没趣了,不过别的不说,光冲着这四季图,他们心里也对艺苑充满了向往,连随便画在门口的壁画都能如此精美,那里面究竟又是何种天地呢? “董策,既然你说不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连那木刻石雕都要展露,不知准备的如何了?能否让我们现在也长长眼,看究竟有多新颖!”董子权淡笑道。 “如果准备好了,早就开业了,但既然大家有兴致,我很乐意令诸位进去参观。”董策点点头道。 董子权一听眉头一皱,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他本以为董策顶多就找个画师,画了几幅奇特新颖的四季图,装装样子而已,却没料到他似乎真的不惧自己捅破他这只纸老虎! “我且看看他里面究竟是何情况,有多少准备,即便他所言非虚,我没能拆他招牌,反过来帮他传扬名气,但也只算给他点甜头,他真正的致命点乃是缺钱,没钱,什么事也甭想!” 想明白这些,董子权一笑,道:“如此正好,堂哥我倒是真想见见堂弟你创办的基业啊!” 董策都没看董子权一眼,目扫其余人道:“诸位呢?是否考虑好了?不过没考虑好也没关系,只要在今日,你们什么时候想进去都行。” 说罢,董策便让柳福收拾一下东西,既而便带路一些饶有兴致的才子佳人进入了艺苑。 董子权落在最后,直到董策都快走到大门口了,他才对身边的许进丰道:“许兄无须在意,此次全因我,是我让你失了颜面了,子权再次给许兄赔个不是!” 许进丰急忙道:“咳,董兄何须如此多礼,这事前我们也不清楚这艺苑到底是准备干什么的,碰了一些灰而已,并无大碍,只是我没想到,你堂弟竟有这等能人助他,这四季图大气写实,神韵非凡,显然是他请了那位大画师来此挥笔,如果这艺苑里还有几个这等人物,我们恐怕只能颓败回去了!” 董子权也是有些郁闷,不过转念一想也就开怀了。 能做出这等画的人,身份自然非同小可,如此能请动他的钱自然不能少,要真再多几个,董子权猜测这艺苑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不过是否如此,此时也唯有进入一观了! 当董子权和许进丰一同进入艺苑时,顿时便被一间宽大的木屋给吸引了注意力,这木屋修建得十分讲究,光华的木制地板离地至少五尺,门前一条梯阶走廊,廊中铺着一条长长的红地毯,在地摊两侧的走廊围栏边,还种有花草,但却不是花圃,而是盆栽,并且这盆栽与以往的还不同,盆里的土都被一层碧绿青苔覆盖,看起来既美观又干净。 董子权和许进丰相视一眼,两人都是有些惊讶的共同进入走廊,向着前面的大木屋走去。 当两人来到木屋门口,仰头看了一眼上方被红布遮挡的牌匾,便不再理会径直步入屋中。 这一入屋内,两人又是齐齐一呆,因为这木屋竟奇大无比,而且他们所在还是高处,从这里往下看,能见到一排排的椅子,而在椅子前排,还有十张十分特别的木榻,那些之前跟随董策进来的才子佳人们,便齐齐正坐其上,正张望着前方舞台。 此刻,舞台之上,三个俏丽女子正在歌颂着什么,一女子神情哀伤,一女子横眉竖眼,最后一名女子则一脸漠然的看着她们,其神态举止,似乎在演绎一段故事,但这种戏曲方式,他们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董公子,那三女之中,有一女子莫非是演严钰的?如此说来,还有公孙名相了?”一名才子看了片刻,突然询问道。 “嗯,正是演反串。”董策说着,笑笑道:“当然也有男子的戏,而严钰,因书中描述极似女子,故此便直接用女子演反角,至于公孙名相,岂会少了他老人家,不过因为快开业了,上台排戏时间紧张,故此她们排练完,便要挖掘不足之处,而后到台后再排练,让出舞台给其他演员,哦,这演员也就是大家统称的戏子,只不过我们艺苑的戏子与外面戏子不同,至于那里不同,诸位看看这三位娘子的戏也应该了解一些吧。” “嗯,的确很特别!”那名才子点点头,又问道:“此故事讲述才子入士,结识大官之女便嫌弃糟糠之妻,虽说俗套,却很吸引人,更能令人深思,醒悟啊!” 另一边,一个女子看着台上的表演,竟默默擦了擦眼角,点头道:“是啊,这严钰也太可恨了,苏慧为了供他读书,付出了一切,功夫不负有心人,严钰苦读数载后,终得到王爷赏识,推举入京为官,这本应是美好的故事,但结果他却因为结识了京中大官之女,竟也不顾家中妻子直接另娶她人,而苏慧得知后,千里迢迢来京寻他,却遭到严钰的冷漠对待,真是可气可悲啊!” 董策闻言,不由白眼一翻,心道:“就这样也掉泪了,你丫的要是知道后面的故事,那还不得哭疯了?” 这严钰与苏慧的故事,其实是他在看《公孙名相》时发现的,也不知是不是凑巧,这个故事居然和他所知的陈世美与秦香莲十分相识,断此案的人正是前朝名相公孙甫,可惜他脸不黑,反而在书中记载与公孙策倒是有些类似,如此一来,董策直接改编过来。 此时看了反响,这效果也真不错! 董子权和许进丰见到那些才子佳人都被排练给吸引了,不觉皱紧眉头,他们没有再要找董策晦气,而是默默的离开了。 其实这次董子权主要是想看看董策在玩什么把戏,如今见到这,他大致也明白过来了! 公孙甫在寒门中地位极高,极受才子才女的推崇,连不少士族都对他敬畏有加,而董策戏曲乃是赞扬公孙甫的,如此一来,他们在上去数落,那不是傻子是什么? “戏法不成,就改成戏曲,董策啊董策,你不愧是商人子弟啊!不过,一场戏能挣多少?你如此大排场,何年何月才能回本啊?”董子权心里冷笑不止,不论董策能否回本,他都绝不会给他这机会了! 董子权要完什么把戏,董策岂会不知,想要断了他的租金生意,这看起来很简单,因为没人会为了一落魄子弟,而得罪这个即将成为金陵行商头头的董家! 但是,没好处自然没人在乎,可利益当头,谁能抵御?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都是虚的,董策也不否认,而这份实力就是钱!但不同的是,董子权不可能给别人钱!而他董策,则能给很多人带来利益! 董子权如果连这点都看不透,那他连与董策斗的资格都没有,董策又岂会浪费时间与他玩太极。 等台上三女排练完,正准备进行下一场排练时,董策赶紧便招呼这些被他笼络过来的才子佳人,在艺苑别的地方逛逛。 如此一来,自然是惹得许多人不满,毕竟,读过有关公孙甫书籍的人,很多都知道这篇故事才准备到了精彩的地方呢! 奈何啊,人家不给他们看了,他们也不能厚着脸皮不走不是。 艺苑虽然才初建,但因为董策挑剔的眼光与独特见解,许多地方都修建的格外的美观,特别是那刚搭建时,还如马棚般的小铺面,此刻却是修整得精致优雅,只是可惜,如今还没有东西搬上铺,一片全是空空荡荡,显得十分冷清。 当董策带着一伙人从后门走出来时,日头已经偏向西了。 一名才子拱手道:“董公子,之前我等不知艺苑实情,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郭公子客气了,不知者无过嘛。”董策回了一礼道。 郭良惭愧一笑,道:“董公子如此一说,更令郭某惭愧了,不过现在多说显矫情,请问董公子的艺苑何时开业?到时候郭某必备上厚礼,正式赔罪!” “呃……下月初八。”董策想了想,便回道。 “哦,如此说来还有十天,呵呵,届时在下定当到访!”郭良说完,便朝其余人拱手寒暄一番,这才大踏步离去。 其余才子佳人也是有些尴尬的和董策道出类似郭良那番话,这才施施然离去。 董策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感慨,这些才子看似团结,却不似叶惜泽他们那种同仇敌忾,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和他死磕。 不过,这也是因为他们当中没有一个叶惜泽,更没谁的心上人是自己的未婚妻,故此自然不需死磕,所以不论哪个年头,有些女子就是祸事的根源!董策能早早的避开,这才叫有先见之明! 第七十四章 为了广告 北城董府,董岩涛刚回来,便看到儿子摆着一张臭脸训斥钱朔,他疑惑道:“何事惹你发这么大的火。” 董子权一见爹爹,急忙起身道:“没什么,不过是孩儿手下办事不力,正在教他如何办事呢。” 董岩涛闻言点点头,吩咐儿子几句多注意点,便向书房走去。 待董岩涛一走,董子权脸色顿时又阴沉下来,看着钱朔道:“你查不到艺苑里面的情况也就罢了,这外面墙壁上如此大的四幅画,你瞎了吗。” 钱朔苦着脸道:“少公子,事先我们也没注意这点,而是一心跟踪董策三人,但这董策和周琮除了在艺苑便是在家,似乎事事都由孟峰跑,故此我们的人全安排跟踪孟峰,只是让一些店小二小摊贩帮盯着点,而他们也只是报了董策等人的去向,并没说其他事啊,故此小的……” 董子权摆摆手,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不冷不热道:“现在你知道怎么办了吧!” “小的明白!”钱朔哪还敢说不啊。 董子权挥手示意钱朔退下,便开始盘算如何对付董策。 本来艺苑如果还耍什么戏法,董子权大可以用小和园去对付他,自己则轻松的坐山观虎斗。 但是董策这家伙居然将戏法变戏曲,如此一来,小和园便派不上用场了,而且因为出演的还是公孙名相的戏,他则必须谨慎再谨慎了! 董子权其实有很多法子对付董策,但那些无一不需要时间,他不想再拖了,因为他每次一见董策,就想到爷爷过世后,董策那一脸冷漠注视着他们家颓败的搬离董府! 即便是街坊也会来嘘寒问暖,可这近亲竟冷视相对,叫人好心凉!而之后他从父亲口中得知,董元昌不过是爷爷在外面沾花惹草后带回来的野种,董子权一颗心便更难接受了! 老爷子一死,这嫡子嫡孙过的还不如野种来得好,这放到谁身上能好受? 此后的董策更加过份,处处用钱压人,连他正准备把小红楼的娘子抱上床,都被董策一锭金元给夺了去,简直奇耻大辱啊! 正在董子权琢磨如何尽快解决董策的时候,突然下人来报。 “少公子,门外一位公子求见,自称姓魏,说是特地来找您的。” “魏公子?什么样的?”董子权皱眉道。 “呃……相貌挺俊的,不过却穿着一件十分显眼的红袍。”下人道。 “红袍!”董子权想了一下,突然一惊,道:“速速唤他……不,还是我亲自前去吧。” 言罢,董子权立即起身疾步想外走去。 待来到门前,董子权一眼便见门外的红袍公子,顿时大笑一声,道:“果然是魏公子啊,哈哈,一年不见,你是风采依然啊!” “呵呵,董公子谬赞了,在下突然拜访,不打搅董公子吧?”红袍公子微微一笑道。 这魏姓公子,正是董策在长城渡口见到的山河社少主魏铮,至于他为何来此,那自是要找回场子了! 在钟家村魏铮被董策狠狠摆了一道,若非他先一步察觉范家庄遭围,直接逃出长城县,说不准很可能还会被揪出来,到那时候,他定然是死路一条! 这可恶气他真的吞不下,于是便开始调查董策,得知此人乃是金陵府的商人子嗣后,立即就想到这位有过几面之缘的董子权! 其实魏铮与董子权并没有多少交情,只不过因为他身为山河社少主,手底下人脉极广,表面上在宁州很吃香,惹得许多有小野心的青年俊杰争相巴结,而这董子权便是其中之一! “魏公子能赏脸到寒舍,别说在下没事,即便有天大的事,也要搁下来招待魏公子啊!”董子权说着,便伸手一摆,笑道:“呵呵,门外不是说话地,魏公子里面请!” 魏铮又客气一番后,这才与董子权一同进入府内。 当两人在厅内落座后,魏铮突然道:“董兄,前些天我似听闻,你去了姑苏?” 董子权一听对方口气上居然变了,心里一喜,面上却疑惑道:“没有啊?我一只在金陵啊,魏兄何故有此一问?” “是吗,那做行商的,也同样姓董的公子,除了你还有那位公子啊?”魏铮疑惑道。 董子权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了一下,他立即想起董策前些天还在姑苏呢! “哦,魏兄误会了,那是董某堂弟董策!与我并无多大交情。”董子权直接把关系都说了出来。 魏铮心里更明镜似的,他来之前就调查过了,而且连董子权今天中午去找董策晦气他都一清二楚,故此才特地造访! “原来如此,我说呢,我命人下帖邀他,他连一点回应都没有,我还当董兄你忘了魏某呢!”魏铮苦笑道。 “什么!”董子权听后故作大惊道:“那小子居然敢不给魏兄你面子!真是岂有此理,这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四处败坏我董家名声!” 魏铮一笑道:“董兄似乎对你这位堂弟很不满啊!” “这……”董子权呆了呆,而后苦笑道:“唉,家大多亲仇,要算起来,这恩怨也是我父辈开始的……!” 董子权便将他们董家的事情,与董策的事大致给魏铮解释一番,但谁知,魏铮竟越听越疑惑,最后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说他一直都是一个纨绔?那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厉害人物?” “厉害的人物?这……”董子权想了想,最后摇摇头道:“据我所知,应该没有,而且他一直是那副冷漠的臭嘴脸,感觉没什么变化,但要说没变却又不对,近来我感觉这小子聪明了许多!” “我明白了!”魏铮笑笑,道:“你说他病了一年多,从未出门,想必应该就在这段时间里学精了!” 董子权听后反而糊涂了,因为董策是真病了,哪有什么神气去学啊,而且这病,还可以说是他一手造成的,绝非假消息! 两人又针对董策继续谈论起来,魏铮越发肯定,董子权是十分痛恨董策的,而董子权也只当魏铮被董策无视而恼羞成怒,正准备给他点颜色呢,所以也不在意为什么他对董策如此上心了! 两人这一说,就说到了晚上,魏铮在董子权的邀请下住了下来,但他却迟迟不提找董策麻烦,因为他还要确定,弄清楚董子权究竟有没有胆要了董策的命! 董策的小楼中,涂平将这两天调查的事情汇报完刚刚离开,董策便陷入了思索。 “居然来的这么快,莫非北方秋收完了?还是他们从齐鲁调粮?可即便是齐鲁,这时候庄稼能否成熟还是两说呢,看来这批粮来历很神秘啊!想阻止他们已经不可能了,只有比快才能定输赢!” 董策刚想完不久,突然房门敲响了。 “进来。”董策随口道。 房门开启,张大贵笑呵呵的走了进来,直接道:“教主啊,今天你可真厉害啊,几句话就搞定了那帮书呆子。” “闲话少说,说正事。”董策道。 “嗯,今天董岩涛家来访的不少,但多是商贩,可有一个很奇怪,而且是来找董子权那小子的,此人年纪与董子权相仿,长得也很俊,可是却穿着一件大红袍,而且还是婚嫁的大红!你说怪不怪,谁没事平日里穿这种衣服啊!” “大红袍!”董策闻言眉头一皱,他可不是因为有一种很牛的茶也叫这名,而是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这家伙来的也很快啊,如此沉不住气,能办成事?”董策微微一笑,道:“此人有些危险,你们千万别跟踪,董岩涛有什么动向?” “他还是与往日一样,不是去码头就是铺子,然后就回家休息,所接触的人也多是商贩,并没说来查过我们。”张大贵道。 “既然如此,你们便回来吧,不用继续跟了。”董策说着,想了一会儿又道:“明日开始,你带吴盛和林潮到码头做苦力。” “啊这……”张大贵一听连顿时拉长了。 “放心,两头拿钱。”董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 “教主啊,不是我怕累,实在是不明白您的用意啊!”张大贵不解道。 “用意!呵呵,也没什么用意,你们三去了之后,人家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有时间时回来向我报告情况即可。” 张大贵感觉这是教主在考验他!否则为何不说个明白,看来他要多多揣摩教主的心思了,否则以后教主越说越玄乎那可咋办?还是自己多动动脑吧! 翌日,董策的日子依旧忙碌,艺苑墙壁的画可多达十八幅,他意象中是春夏秋冬,琴棋书画,戏法戏曲,歌舞,服饰,纸艺,木刻,石雕,陶瓷,茶艺,盆艺等等。 即便他事先画好小样,无需动脑便可挥洒笔刷,然最快速度一天不过三幅,而且还只是画个大概,许多繁琐的地方需要细细添笔,如果要真正画好一幅,没有两三天怕是难成,除此之外,还有那幅最大的呢! 想到这些董策就感觉头疼,可这也是无奈,谁让这年头没电脑和写真机啊! 而董策又是有追求的人,凡事都要以全力做到最好,为了体显效果也只能如此了。 “唉,必须想办法教个徒弟出来,否则开分店后咋办?”念及此,董策不由深深一叹,漱了漱口便宽衣睡觉。 第七十五章 开业在即 大宁历,康庆三年,八月初。 由大江以北三大疆域的七州十三府,江兴域四州首府,几乎同时向江南域运送赈灾物质与钱粮。 此时距离大水灾过去整整三月,在这些日子里,江南发生了太多事情,特别是沪州灾民的造反,虽然在前些天有消息来报,沪州在宁州、苏州、扬州和杭州重兵围攻下,一路势如破竹平定沪州。 但饶是如此,造成的伤亡和损失,足矣影响整个江南经济。 远的不说,便是董策所在的宁州金陵,有亲人在沪州的纷纷前往沪州,这其中,又以商行会的船工家属队伍最为庞大,如今已经没人去谴责董家了,因为董家已经败了,就算董元昌把西行商队货物全卖了,也只是勉强还上五成,剩余一二十万贯如何偿还? 董策知道,董元昌根本不会用那批货物还债,因为如此一来,董家不是败了,而是亡了! 董元昌和商行会一些东家离开金陵,为的就是阻止货物到江南,或许他们会选择在洛阳,亦或者更西北的城镇变卖货物,然后在当地采购一批货物直接送往西域。 唯有如此,董家才能爬起来,故此不论商行会的中小东家,还是一些托运的商贩,都只能把希望放在董元昌的人品上,因为他们没有选择,董家如果把这批货还了,未必落到他们头上,或许,你也可以宰了他,而后不是畏罪潜逃就是跟着下黄泉,一了百了。 当绣着“太平”二字的运粮船队抵达江南时,所有江南百姓都震惊了! 虽早听说会有粮食运来,但谁也没想到,竟是太平道运来了,那么朝廷干什么去了? 总该不会是朝廷出粮,太平道负责运送吧? 但不可否认,一时间江南百姓,特别是灾民们,无一不为太平道称赞。 独楼小院中,当董策听闻涂平的汇报后,双眼一闭,便摆摆手示意涂平退下。 面对太平道的财大气粗,董策是无可奈何,如果他没有在姑苏府遇到鹿道人,或许他也会鼓掌称赞吧!而今,不论他太平道能救多少人,他董策也不会竖个拇指! 因为水患三个月,上十万的灾民里,真正饿死的能有几个?想想涂平他们,除了医治小果,迫不得已卖掉小花外,真没饿死的! 不论是捐钱、施粥还是送馒头的人,一只就没有停过,如果没有朝廷,亦或者士族在背后撑着,有谁能撑得住?但要说救,其实也算不上,而是吊,吊着你的命,让你半死不活,最后就等着太平道来呢! 所以,董策认为如果没有太平道,局面绝对是另一种发展了,或许灾民的家园早开始重建了! 董策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灯笼如星的街道,脸上无喜无悲道:“已经开始为中秋准备了!” 艺苑修建的速度很快,而且董策因为又多了一位小帮手,故此绘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董大哥,这样你看行吗?”涂小花陪着小心问道。 董策看了一眼涂小花上的色,不由皱皱眉,凑过去拿过她手里沾满绿漆的笔刷,沾了点深蓝涂抹均匀,便是几笔画在一座山脚上,这才道:“阳过此山,故此,山下应属暗处,所以颜色不能与山上同样,还有这里要加几笔暗绿,突显阴影部位。” 涂小花见董策几笔过后,那小山竟真的宛如活物般,立即喜道:“谢谢董大哥指点,小花知道了。” “嗯,你要记住光线照射,不论阳光还是灯光,并且还有比如一些铜镜的折射光芒,都不可忽然,这些在生活在都能看到,时刻留意久了,自然而然就会了。”董策指点完,便继续忙着自己的画。 如今董策已经画到茶了,对于这幅画他很用心,毕竟这也算艺苑的主业之一,只要等金陵郊外的小窑场建好,便由有师傅先教出几个徒弟,随后去专研他的紫砂! 说起来,自上次刘宛答应董策后,隔天便离开了御瓷坊,而御瓷坊因为近来生意十分惨淡,故此也没挽留,之后刘宛便听了董策的话,与孟峰去了一趟阳羡县,并且还找到了紫砂,这可把刘宛兴奋坏了,就地便取了十几斤泥直接混回来慢慢专研。 孟峰也在附近看好了地方,与刘宛沟通之后,便决定建两个小窑场,一个是在金陵郊外,专烧董策的新茶具,另一个则在阳羡县,给刘宛练手。 董策听了他们的提议后也没有反对,毕竟这一来二去十分不便,而且烧好的新茶具自己也不能及时见到,故此便答应下来,好在这年头弄个小窑场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工艺与工钱,这对董策来说真不难。 又一连忙碌了四天,董策总算是把十八幅壁画搞定了,至于需要添笔的细节方面,也可以交给涂小花,这个妮子的确很有艺术细胞,不仅学画学得快,听孟峰说她学琴也是一把好手,只不过可惜啊,她十分婉转的表示过不敢上台,所以希望董策能安排她做些别的,故此董策才教她画画。 把这些完成了,最令人头疼的才刚刚开始呢! 巨幅招牌已经搭建好了,如今就等着董策画呢!而且这画,还绝对不是一幅,而是艺苑的剧场要出演什么,便要贴上什么,故此,这四幅画不能直接画上去,只能用画布来代替! 但是,因为这年头的漆料用在布上十分容易脱落,无奈,董策只能剪碎布,然后让涂平和张大贵他们的婆娘来缝上去。 这说起来简单,而且董策也有很多帮手,但做起来可比直接画更难啊!只要他所谓不注意,那代表眼耳口鼻的碎布便全歪了,更有甚者,直接把头发当衣服缝上去的,也好在这东西修改起来不难,三天工夫几个人便完成了一幅。 这幅布画里有九个框架,第一排三个框架中,是一对男女成婚,随后是妻子照顾夜半苦读的丈夫,最后是丈夫遇到一位达官贵人。从第二排开始,情况居转,夫妻两人分别了,丈夫遇到许多显贵之人,由于另一个女子勾搭在一起,最后一排,则是妻子千里迢迢来寻,但丈夫却不相认,并且和那女人一同谋划了妻子,最后一张这是一个衙门! 这块画布细看似乎很粗糙,但是稍微离得远些,便觉得惟妙惟肖,新奇美观。 与那些壁画一样,这幅画挂上去后,立即降下招牌的深红幕帘,将其阻挡起来。 不过饶是如此,也让许多有心人看得真切! 因为有些来过艺苑的才子佳人们,对艺苑的壁画十分感兴趣,故此有些人这几天就时常来访,而得知作画的乃是董策与一位十五左右小娘子时,惊愕的下巴差点掉了,并且对董策的敬仰更重一分。 当然也有想学画的,不过董策却没时间教,只是让他们在边上看看即可,等艺苑开业后,大家再讨论也不迟。 董策这里动静如此大,岂能瞒得住董子权啊! 不过说来很奇怪,这小子居然没有再找董策麻烦,似乎凭空消失般,连那些昔日的友人都疑惑他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一直未露面。 或许也只有董策知道,这小子正在和魏铮盘算着怎么一招弄死自己呢! 可以说,当董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天起,他便知道有人要他命了! 因为当时董策感觉这个身体似乎没多大毛病,只是虚弱,但是虚弱得莫名其妙,不疼不痒,加之越喝药身体越虚弱,这就有些怪了,于是他便把之后几天的药都给偷偷倒掉,如此一来,反而是越来越有精神! 遇到这种情况,如果董策还不知道是有人要加害他这副臭皮囊,那就是真蠢了! 而今,董策早已经知道他们董家的仇人有谁了,但除去那些应该上不得台面,早已经被董家老爷子整趴下的小商贩外,真正的对头也就是这个亲戚了! 至于为什么一家人非要手足相残,其实张大贵就猜到了,正是商场无父子!况且,董岩涛是嫡子,董元昌则是庶子,说难听更可以叫他野种,如此老爷子居然把家业交给董元昌打理,这是搁在董策身上,恐怕也不会放过这个弟弟吧! 这年头很讲究嫡庶,如吕家,吕箫箫的老爹就是因为不是嫡子,而被安排去经商,但说到底,他是想当官还是当商人,放到董策上辈子的世界肯定很对人选择做商人,因为有钱就是大爷! 可在这里,董家以前很有钱,但在士族面前,那就任由他们拿捏了,况且吕进庸还是身在士族,人人崇尚当官,不论大小,只要是官就成,反正靠着家里关系可以轻松扶摇而上,混到京里也不成问题! 正因如此,如果把关系反过来,吕进庸这个庶子当官了,嫡子去经商了,那么这个吕家还能和吗?恐怕早就分裂了吧! 正因如此,如果把关系反过来,吕进庸这个庶子当官了,嫡子去经商了,那么这个吕家还能和吗?恐怕早就分裂了吧! 正因如此,如果把关系反过来,吕进庸这个庶子当官了,嫡子去经商了,那么这个吕家还能和吗?恐怕早就分裂了吧! 第七十六章 迎客开业 艺苑大门外,周琮穿着一身鲜亮如血的大红绸缎,十分鄙视的瞅着董策道:“我们的大教主啊,瞅瞅你这一身,一个月没换了吧,往日也就算了,今天如此喜庆的日子,你居然也不弄点彩,整天弄得和奔丧似的。” 董策一袭亘古不变的黑套白站立中央,闻言瞥了周胖子一眼,不冷不热道:“原来是你,我还当谁送了头扒了皮的猪呢。” 周琮闻言大怒,不满道:“你这是歧视,你违反教规,要受三刀六洞之刑!” 包括董策在内,周围几人都没人理会这胖子,大家都在忙着招呼客人,就连周琮唠叨完这句后,一眼便见一辆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便急忙的整了整锦袍,几步上前道:“爹,娘,你们咋来了?” 周大海还没开口,周母便先笑道:“宝宝终于要做出一番事业了,为娘岂会不来捧场啊,至于你爹……”说着,周母败了丈夫一眼,而后不冷不热道:“还不是担心他那两千贯!” “你……”周大海瞪了妻子一眼,本想训斥两句,但看着四周人太多,便不和妻子一般见识,看向周琮道:“别听你娘胡说,我来只是不放心你,赔钱是小,但被骗钱可不同了!” “哎呀,爹你怎么又说这些,以我和董大哥孟老弟的交情,何须骗啊,他们想要我直接给就是了。”周琮郁闷道。 周大海闻言差点气吐血了,什么叫你给,你他娘的是用老子的钱给这帮白眼狼啊! “好啦好啦,都别说了。”周母阻止准备开口的周大海,对周琮笑道:“宝宝啊,待为娘进去看看吧。” “这个不急,等剪彩后,宝宝亲自领娘亲和爹爹进去一观。”周琮笑道。 周大海又准备开口,忽见一个员外向他走来,他冷笑一声,朝对方拱手道:“吆,这不是孟员外吗,您这位大忙人也能到场,看来对令郎也放不下心啊!” “周大东家哪里话,为人父母心嘛,即便再忙这时候也要抽空来祝贺一番才是。”孟存朗拱手淡笑道。 “孟二哥,多年未见了!你是风采依旧啊。”周母上前一步,对孟存朗欠身道。 见到周母,孟存朗眼中复杂之色一闪即逝,可刚等他吐出“莲妹”二字,忽然,周大海一步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笑看孟存朗道:“令荆怎么没来?” 孟存朗眼中不悦一闪即逝,淡淡一笑道:“不扰周大东家挂心,拙荆近来身体不适,在家休养呢。” “哎呀,我也是很多年没见芳妹了,她自幼体弱多病,想不到到了孟家还是没法养好身子,真是红颜薄……唉吆!”周大海话刚说到这,便觉腰间胖肉一疼,忍不住痛嚎一声。 周母是一脸尴尬的看着孟存朗道:“二哥别在意,他就是这德性!” “呵呵,莲妹不说我也知道!”孟存朗哈哈一笑,表面不在意,心里却早开始诅咒周大海祖宗十八代了! 当初若不是莲妹父亲滥赌,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岂会和这头肥猪成一对!说起来,也怪自己后知后觉,否则说什么也想办法帮莲妹家还了此债。 这边,周大海恢复过后,便继续没心没肺的和孟存朗扯牛皮,而另一边,王福延也在招呼一些好友,就连董策这个没什么交际的人也难幸免,一直在招呼那些才子才女。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艺苑右侧空地上便已停满了马车,门前也聚集了二三百号人,其实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孟家和周家请来的,别看他们似乎不看好艺苑的前景,但为了自己儿子的产业,说什么也要尽全力帮一把! 而最没人脉的莫过于董策了!唯一冲着他名头来的,只有两家,而且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两家! 一袭柔白锦袍的杨乃磊,配上满头沧桑倒是极有仙骨之姿,搀扶他的乃是杨家布庄的小东家,杨靖! 这二人突然到访,令董策十分意外,毕竟不论是他,还是这艺苑曾经就是杨家的产业,他们也不怕触景伤情吗? “呵呵,董小子啊,你真和你爷爷是一个德性啊,不愁则逍遥,一愁则惊人!董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过一个月工夫,你便欲翻身而起了,难得,难得啊!”杨乃磊笑看董策道。 “杨老员外太抬举我了,我能有今天,也对亏了您肯割爱啊!”董策也笑道。 杨乃磊冷笑一声,仰头看了一眼被红绸阻挡的牌匾,微微一笑,便继续和董策闲聊几句,这才在董策的安排下,先入庄休息了。 等董策刚送进杨老鬼,转身回来时便见方牧一袭平民装束向他走来,而在他身后,其海拔比她爹都快高出一个脑袋的方淑蔚,竟难得的换了身女儿装,不过却是一袭黑裙,不过也正好将她白皙的玉颈与脸蛋承托得更加鲜明靓丽。 “想不到方总捕居然到场,实在是意外之喜啊!”董策几步上前,拱手笑道。 “董公子客气,自上次从董公子这里学了指纹识别后,方某近日来凭此果真破了两宗大案!为此府令老爷特意嘉奖于我,这不仅让我高兴不起来,反而十分惭愧,毕竟这都是沾了董公子的光啊!”方牧苦笑道。 “呵呵,这指纹识别能在方总捕手中发扬光大,在下只有高兴,何来什么沾光一说啊。”董策笑道。 “不不。”方牧摇头摆手,道:“指纹识别方某已经观察月许,的确发现难以找到相同指纹,足矣证明董公子所言,如此,方某决定过些时日便上书大理寺,希望上面能慎重对待后,将此法传遍天下,减少冤案错案!如此一来,董公子是居功至伟啊!” “爹爹你就别夸他了,谁没事会看人家的指头和自己是否一样啊,他肯定是闲慌了才去注意这些,所以就让他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方淑蔚在旁冷笑道。 方牧闻言瞥了女儿一眼,吓得她赶紧收敛冷笑,但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不屑,瞥了董策一眼后,便哼了一声扭过头,把手中礼盒抛给一旁柳福的手中。 方牧对如此没规矩的女儿皱眉道:“你不是说让我带你来,是想向董公子讨教吗,怎么反而数落人了呢?” “爹!”方淑蔚登时就急了,抓住方牧的胳膊狠狠摇晃道:“你胡说什么,我哪有说过这些话?”说完还瞪着董策道:“你可千万别听我爹的!” 董策看了一眼方淑蔚,淡淡一笑便与方牧继续聊一些案子问题。 董策说编造的案子听得方牧目瞪口呆的同时,也惊叹这些犯罪者手段的厉害,而对于董策口中的师傅也敬仰万分,毕竟破案比作案更难啊!于是方牧便也说了一些近年来让他头疼的案子,希望得到董策的开解。 而一旁,方淑蔚算是被无视了,这让她大为恼怒,但谁让她爹在场啊,她可不敢再造次了。 当人来得差不多了,孟峰便来到董策身边打了声招呼,董策这才和方牧停止案情讨论。 和方牧赔了个不是,董策便与孟峰走到人前,此刻那里早已经准备好后现代的剪彩仪式,对于这种剪彩,来客们都感觉莫名其妙,董策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求一个好兆头而已。 董策与孟峰、周琮和王福延四人各持一把剪刀,在众目睽睽下,相视一眼,随后都笑着剪下彩头! 可惜这年头没有什么鼓掌祝贺,剪彩之后依旧很冷清,不是众人不知彩头落下,迎彩入家的道理,而是随着董策他们下剪刀后,不论是阻挡牌匾的红绸,还是壁画与最大那块显眼至极的招牌,都去掉了阻挡,完完全全暴露在世人眼中。 一时间,惊叹之声此起彼伏,众人瞪着眼睛看着那些大气写实而不失精美的画,难以想象这竟是在街边随意能见到,特别是一些有鉴赏力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糟蹋啦! “咦!这幅巨画似乎是用布缝制的!”一位女子惊呼道。 一些人听到此言,纷纷仰头望去,果然,在这幅巨大的画面上,全是碎布缝补成的,但这不仅没影响画的美观,反而尽显独特的神韵,加之这幅画是连环画,一共九幅,一些明眼人看后,立即联想到什么故事,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这四幅春夏秋冬取至一景,独画一人,但神韵各有不同,春来潮气,夏迎爽风,秋到金香,冬寒苍苍,美,实在是美不胜收啊!而之后的琴棋书画,茶艺歌舞……”孟存朗不知何时,已经从艺苑侧门旁一路欣赏着壁画回到了大门前,对那十八幅画是赞不绝口。 “明明肚里没点墨,非要装懂行,丢人!”周大海一脸不屑道。 孟存朗脸色一沉,却也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冷笑一声,懒得作答。 董策等众人欣赏了一下后,才朗声道:“欢迎诸位参加艺苑的开业仪式,接下来,有请诸位移驾艺苑戏堂,观看戏曲断玉案!” 众人闻言,有些知道的立即明白那巨大的布画是何意了,而不明白的听说有戏曲看,也想了解见识一番,于是便纷纷跟随董策步入艺苑中。 第七十七章 断玉案 艺苑戏堂中,两百张座椅是座无虚席,在最前方的木榻前,王福延与孟峰还在招呼一些有身份的员外入座,而因这五张木榻明显是贵宾席,而来之人有多是商人,如此也只能凭做生意做的大便邀请谁入座,故此有些谦虚的员外还在拒绝呢! 周大海正坐在中间的木榻上,看着边上谦虚的几名员外十分鄙夷,低声对一旁的孟存朗道:“瞧瞧,这才是知书达理,与你这假才子可不同啊!” 孟存朗只是一笑,根本没有搭腔的意思。 被无视的周大海也不恼,胳膊往边上案几一靠,抓起案上小盘中的蜜饯把往嘴里一抛,刚津津有味的咀嚼几下,突然见到台上暗红幕布前走出一个胖子,惊得一声咳嗽,直接把核给喷了出来!看得孟存朗一脸鄙夷,身体稍微旁一旁挪了点,似乎生怕别人认为他与周大海是一伙的! “呵呵呵,承蒙大家厚爱,参加艺苑开业典礼,鄙人周琮,乃是艺苑东家之一,我艺苑所精通的艺技在庄外墙壁上已经显露了,不过因为时间匆忙,就不能向大家一一展示了,如若大家有兴趣,不妨多来参观几次,而今天准备给诸位观赏的,乃是艺苑特有的戏曲话剧,此话剧由公孙名相一书中的‘断玉案’改编而成,此次改编是我艺苑的一项挑战,究竟能不能博得大家喜爱,恐怕唯有稍后见分晓了!” 周大海看着儿子正儿八经的话说,惊得下巴差点儿掉了,心想这还是他那个只知道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大腿讨钱花的废物小子吗? 周母看着儿子在台上镇定自若,口若悬河,不觉间脸上不满了骄傲,喜叹我的宝宝总算有出息了! 然而,谁能料到,便在周琮说完这些介绍词后,突然张大嘴巴“哇呀呀呀……”的连叫数声,甩起下摆,马步一蹲,便遥指斜上方口诵一个:“起!” 随着周琮这声“起”字,突然,幕布缓缓升起,顿时,里面一幅巨大的山水之景映入众人眼帘。 一瞬间,所有人都被里面的场景给吸引了,都没注意到周琮是何时退下不见的。 “苏娘,今儿这天多晴朗啊。”一句细长独特的欢喜笑语刚传出,便从一侧慢慢走出一主一仆两位俏佳人,引得观众席上的人无不是屏气凝神,静心观看。 似有一阵清风吹来,一张宣纸打着旋飘落到两女子脚前,而正在欣赏美景的二人并未注意,正好一脚踩在其上。 “哎~呀~小娘子,您踩了小生的刚题的诗了!”伴随一声独特的腔调,一个貌若女子的俊俏公子,神情悲切的从另一侧台内冲出,蹲在两位女子脚前,吓得二女急忙跳开。 两位女子连连抱歉,而那名公子也只是哀伤片刻,便收整心情,与两女笑谈起来。 观众很快被这场相遇吸引了,当看到严钰与苏慧分别后,背景的假山假水竟自己往两边台里退去,紧接着便上来一块似乎是简陋屋内的场景,随着房门一开,严钰竟从里面走出来,开始自言自语的表述对今日所遇苏慧时的心动之情! 这种变换的场景戏曲,令观众都是耳目一新,啧啧赞叹,连周大海这等俗人都不自觉陷入戏中。 待严钰的短暂独角戏完后,台上一暗,但不一会儿便又亮起,不过上面的场景又是一换,变成了较为精致的香闺中,而此女,场景前苏慧与侍女正在聊着今日所遇严钰之事,精明的婢女一眼便知苏娘动心了,于是便为苏慧出谋划策,如何在能离家与严钰见面! 于是,一场甜蜜而挠人心扉的私会剧便随台上场景的变化中上演着,终于,在两人定情之后,严钰上门提亲了! 也正是此次,出现了许多人意料之外的发展,真正的断玉案严钰是一次提亲便成功的,而这一次,简直可以说是三顾茅庐啊!几经风雨,饱受欺凌,最终在一对璧人至死不渝的决心中,感动了苏家老爷子,同时也感动了许多观众啊! “要是有这样的男人纠缠老子的女儿,老子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看他还能不能进我家门!”周大海撇撇嘴道。 “嘘!”周母白了周大海一眼,便继续看着台上话剧。 周大海刚恼,却突然发现许多人都在不满的盯着他,不由一阵尴尬,冷哼一声后干脆用蜜饯撒气。 断玉案从提亲便开始出现曲折,这是所有读过这篇故事的人没料到的,而之后一路的曲折更是时刻牵引着他们的心脏! 严钰终日苦读,却屡屡不得志,引得许多才子黯然伤神! 苏慧当初因为死活要嫁严钰,而她大哥又早已经想将她许配给挚友,见事不成反丢人,这位大哥便处于怨恨,不仅不帮妹夫一把,反而阻止家中两位老人去帮严钰,导致严钰与他年迈的父母都要苏慧一个人照顾! 而苏慧也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反而幸福的活在这充实的生活中! 这让男子感叹有妻如此的同时,也让许多女子心声佩服!可是又有多少人在心叹不值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严钰终于得到王爷赏识,推举入京做官,官位虽小,不过八品,然而却终于迎来了出头之日! 因在京城没有人脉,更无房舍,唯有与同僚挤在一个院子里,故此严钰只能只身前往,在京城兢兢业业为朝廷效力,盼着早日出头,购置房产迎接父母妻子。 “娘的,看得老子尿都胀了,还没完啊。”周大海刚唠叨一句,未等人投来不满的目光呢,立即有一名小厮走来,悄声道:“周员外,茅厕在右手侧门外。” 周大海闻言一呆,旋即便没好气道:“我喜欢憋着不成啊!” 此刻那里有人去理会周大海啊,因为台上的表演已经进入另一端曲折中! 严钰怎么也没想到,入京三年里不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出头,而每月那点儿俸禄,只能勉强够用,每次同僚提起晚上一起去喝酒时,他都只能婉拒,如此一来,更别提什么购置房舍接家人入京了! 但人这一生,终有撞到机缘时! 当初提拔严钰的那位王爷突然入京,并在所居坊外大道上巧遇了严钰,于是便邀他一起去参加宴席,而在这席间,严钰遇到了他这一生的第二个女子,光禄大夫之女,韩瑶儿! 因严钰文质彬彬,出口成章,立即博得韩瑶儿青睐,此后令人意料之中,却意想不到的发展展开了! 断玉案中没有提严钰为何看上韩瑶儿,人们也只是凭借直觉,认为他想扶摇而上,而这戏中,严钰在京苦做三年无人赏识,反而饱受打击,回想以往种种,似乎家中妻子对他的印象,也只有那一身粗布衣裙与柴火烟味了。 反观韩瑶儿,亭亭玉立,娇俏可人,又是光禄大夫之女,学识比之苏慧强了何止百倍,于是一颗沉静的心动了! 情诗一送,密会一邀,久而久之,两人感情渐深,而光禄大夫也有所察觉,却没有阻止,反而提拔了严钰,给足他历练机会,如此一来,严钰可谓是一步青云啊!只是一年时间,便深得光禄大夫器重,于是这场婚事便自然而然的订下了! 看到这里,许多观众无不是唏嘘不已,有人愤怒,也有人认同,甚至不乏破口大骂的! 不论观众何种反应,这场戏依然在继续,并且也到了最令人痛恨的一段! 两年没收到丈夫来信的苏慧,最后苦苦等来的竟是丈夫在京中娶了光禄大夫之女的消息! 在这一刻,苏慧的内心崩塌了! “呜呜……要是我,提把刀上京砍了他!”方淑蔚抽着鼻子,看着台上匍匐哽咽的苏慧,眼睛都红了。 “然后我亲自砍了你。”方牧冷冷道。 方淑蔚听后郁闷不已,可却不敢对老爹撒气,于是便左顾右盼,希望能找个出气筒,但却不见董策身影! 苏慧在家中二老支持下,终于下定决心,独自上京寻找严钰。 一路上,苏慧始终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不知经历多少风雨,终于来到京城,并打听到了严钰去向。 阔别六年,这对夫妻终于再会,可令人痛心的是,事态变迁,曾经的人儿已经是曾经,出现在眼前的人,是一个让苏慧完全陌生的男人! 苏慧心死了,她本想就这样回去,然后侍奉家中二老直至尽头,但谁能想到,在京中过关了尔虞我诈日子的严钰,却不敢就这样让苏慧离开,并在韩瑶儿警告上,严钰终于心下一狠,一杯送别断魂酒,结束了这个曾经! 当苏慧香消玉损的那一刻,观众席彻底炸锅了! 就连早已经知道剧情走向的人,此刻也难以做主,纷纷站起指责严钰的不是,更有不少女子大骂韩瑶儿蛇蝎心肠! “哈哈哈!早该这样了!”周大海兴奋如孩子似的蹦了起来,似乎在领头般,顶着大肚罗叉腰指着台上破口大骂。 “嘘!”不少人赶紧出声道:“戏还没完呢,大家能不能静一静?这一对狗男女马上就要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果然,随着台上背景一变,便回到了严钰曾经简陋的家,而这一次,一位三缕长须的白面书生正好入屋讨碗水! 而台下方淑蔚在看到这位白面书生后,顿时就感觉牙痒痒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董策不在附近招呼客人了,原来跑到这上面来了啊! 喝完水后,白面书生在与这家中二位老人闲聊之时,不免问起他们子女问题,这一问不要紧,一团迷雾便笼罩在了白面书生头上。 这位白面书生,正是当时被调任此地的新县令公孙甫,他没想到头一遭走访民情就得知了这诡异的消息! 回去后,公孙甫便开始明查暗访后,终于得知严钰入京十年的情况,与苏慧在京城失踪之事,于是乎,一场县令闹京都的戏上演了! 这段戏看得观众是心惊胆战啊,因为公孙甫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稍有不慎便是人头落地,别说光禄大夫乃是二品大官,就连如今的严钰都是四品大员,他一个七品县令如何与其相斗? 可公孙甫就是有这个胆,也有这个能耐,先利用了调查苏慧失踪的案子,到京城走访,而后与大理寺少卿打赌,逼着大理寺做他靠山,而那位大理寺少卿哪里能想到,一个普通妇女的失踪,竟把光禄大夫的女婿给扯进来了,但此时后悔为时已晚啊! 于是乎,公孙甫便从苏慧为突破口,开始正大光明的调查严钰,而这段查案戏,看得不少人啧啧称奇,连靠查案吃饭的方牧都感叹不已,大赞公孙名相的厉害之处!其实,这些乃是董策杜撰的,全为了精彩,自然编的好看了! 当证据确凿,公孙甫直接借用了大理寺的公堂,质问严钰,而在诸多证据下,严钰终于无法狡辩,唯有低头认罪了,可是韩瑶儿却死活不认罪,并且让下人去通报她父亲,可是谁也没想到公孙甫的胆子真逆天了,竟当场下令让衙役把严钰痛打五十大板! 严钰曾经乃一穷书生,正因自幼体弱,无法下地才读书求出路,哪里经得起五十大板啊!于是,这顿板子还没完呢,他便命丧当场了! 第七十八章 艺品街 当幕布降下,观众席沸腾了! 有人认为严钰的死是咎由自取,大快人心,却也有人同情严钰的遭遇,设身处地的想想,放弃一个女人能得到自己梦想的一切,为何不呢? “若非严钰一时糊涂,毒死苏慧,或许将是另一种更好的结局吧!”一名青年叹道。 旁边一才子闻言,立即摇头道:“先不说严钰怕苏慧活着,会不会给自己官场的对手有机可乘,即便他想放,韩瑶儿会答应吗?终究还是这女人太过恶毒才招罪啊!可惜,此女的结局只是被打入大牢而已。” 另一侧,一个女子闻听二人对话后,立即讽刺道:“听二位之言,小女子认为你们与严钰真是一丘之貉啊!居然把罪名搁在女人头上,就从这一点足以证明,二位之孝心,天可怜见!” 两位公子听后都是一呆,这才想起严钰飞黄腾达时,的确没有在与家中联系,即便苏慧死后一年,他依然对无人照顾的老家父母不管不顾,光从这一点上来看,严钰的确是死不足惜啊! “唉,换做是我,又有何颜面面对父母呢?”青年最终还是摇头一叹。 随着断玉案首演结束,周琮与孟峰两人便上台感叹一番,大有唱双簧的意思,惹得观众席又是一阵笑闹,末了,在周琮与孟峰的安排下,众人逐一向着戏堂外走去,而未等他们从大门离开,周琮立即带领大家绕过戏堂,向着艺品街走去。 一开始众人还疑惑,不明白这艺苑为何不让走大门离开,可来到艺品街后,众人才恍然大悟! 虽说在场的多为商人,谁不知这艺院打什么注意啊!但是没办法,他们多是拖家带口来的,不论是妻是妾,还是小孩,只要来到这地方,几乎都没法迈开脚了! “哎呀老爷,您快看那件裙子,是不是与台上苏娘所穿的一模一样啊!”一个美妇抱着一名中年员外的胳膊兴奋道。 美妇所指的小摊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成品衣袍,而且不论款式还是色泽,与之前台上戏子的服饰是一模一样。 “爹,我要这个小木车,快给我买吧!” 另一处摊位前,七八个小孩围在那里,眼巴巴的盯着摊位上小巧精致的马车,战车,攻城弩等等小玩意,是怎么也舍不得走了,看的一众员外是苦笑摇头啊,最后询问价钱后,发现也很贵,每一样都要一百文,可是看着这些小玩意精致无比,简直是把真正的战车弩床给缩小了,连他们自己都大为心动,更别提孩子们了,于是便纷纷掏腰包。 不过又几位员外掏完钱,接过木艺小玩具后,看着手中的小玩意突然就愣住了,竟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些空摊位,也不知他们心里在盘算什么。 陶荣作为装修艺苑的木工头子,他本来想做完这一单后好好的休息一阵,毕竟董大东家实在是太能磨人了,挑剔得令人发指,但是他没想到,大东家居然愿意用五成租金,更无需押金租给他一个摊位,本来他是想拒绝的,毕竟他没什么可卖,但经过大东家的提醒后,他还是无法抵抗这诱惑,于是做完大招牌便着手按照大东家的图纸,制作了许多木艺小玩意,没想到,这头一天开业就被收刮一空了! 这些木艺玩具,不过是装修艺苑后剩下的边角料,平日里他们都当柴火烧了,别说百文,即便一文也不值,可经过他的手艺后,竟摇身一变,成为了值钱的玩意! “这不过一趟客人,便赚一两贯,大东家说以后一日两场,那就算打个对折,扣除租金,一个月也有不下十贯收入啊!”陶荣越想越兴奋,这收入虽然与他做木工头差不多,但一来胜在轻松,二来也简单,自己不做也可以让自家小子坐镇啊! “摊主,不知你这里可有漆画?就是外面墙壁上的那些。”一名公子站在画摊前张望片刻,便皱眉询问道。 这公子一说完,后面立即有几名男女也上前询问起来,弄得摊主是郁闷不已,不是他不想卖,而是真没有啊!他不过是孟峰叫来撑场面的,卖的画也全是普通的水墨画,并都是孟家四宝珍坊三流货,平日里就难入这些公子的法眼了,今儿个更是无人问津! 此景,正好让缓步走来的孟存朗看个真切,顿时就暗道糟糕,他原先听儿子说要点货到这里摆放,当时还很不屑,认为这摊位和路边画摊没什么区别,自然用点三流货色打发孟峰,可是此刻看到这种情况他才方之不妙啊! “呵呵呵!”微微一笑,孟存朗这只狐狸立即走到摊位里,挥手打发了那位小摊主,对着一众公子娘子道:“此摊位乃是我四宝珍坊的分铺,因为调货出差,故此没有上品放此出售,而诸位所说的漆画,也是我们与艺苑合作创新的一种画艺,因为时间紧急,此刻还没有出售,不过诸位无需遗憾,因为马上便会有一批漆画问世了,当然,先订者先得!” 孟存朗此言一出,那些公子与娘子们纷纷出言要立即订画,而且要求只要与外面壁画神似即可! 董策哪里知道,自己居然被孟存朗这只狐狸给坑了! 他不是没想到出售漆画,只是一来时间紧急,二来他也没多少闲工夫,故此才考虑等教会了徒弟再由他们作画出售,自己也乐得清闲了。 可是孟存朗玩的这一出,可算把董策再次往泥坑里推啊! 周大海看着孟存朗那一脸得瑟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大宝!大宝给我死出来!”周大海突然大喝几声,可把不少人吓得一跳,纷纷恼怒的瞪向他。 周琮急忙出现在老爹面前,好奇道:“怎么了呀爹?” “我的摊位的?”周大海扫了一眼整条艺品街,发现已经有半数的摊位的有主了,但还有半数空闲呢,上面还掉这一块“出租”的木牌,特别是这木牌还打磨的光滑如镜,刻有如藤蔓的边框,样式是美观无比,但越是如此,他越恨啊! “你这该死的兔崽子啊!这么多摊位,连孟存朗那家伙都有了,为什么老子的没啊?”周大海怒瞪儿子道。 周琮一听就郁闷道:“爹,上次我不是和你说过,你说不急,等我把这笔帐收了在提,可之后我又问你的时候,你还是说忙,回头再说,结果就拖到了现在,这能怪孩儿吗?” 周大海听后这才想起似乎的确有这事,不由一阵恼怒啊,赶紧道:“那还不快给我叫三只手来开赌局!” “老天爷啊!”周琮难得敢对老爹露出嘲讽,道:“爹,你当孩儿的艺苑是什么地方啊,还开赌局!算了吧,这事回头孩儿有时间了会和董大哥商量的,他已经有了注意,打算卖一些赌具,至于是什么你就别问了,说了你也不懂。” “嘿!你小子长能耐了啊!”周大海说着,居然就撸起袖子。 “好了,不嫌丢人啊?”周母阻止了周大海,不满道:“你有什么看上的东西,不买就给我把件披风买了,天气快冷了,我正缺着呢。” 董策站在戏堂阁楼上,看着艺品街的景象淡淡一笑,对一旁的王福延道:“这次谈拢之后,我便不再插手,以后艺苑要交由孟峰打理,当然,也要仰仗王员外的协助啊!” 王福延也站在窗边,低头看着下方情况,闻听此言淡笑道:“大东家倒是会偷闲啊!”既然合作了,王福延在称呼上自然有所改变。 董策苦笑道:“我倒是想,奈何局势不由,等这边艺苑完全上路后,还要准备姑苏的分苑,争取今年内开启,明年则可以着手准备扬州、沪州和杭州的分苑,你认为我能闲的住?” 王福延听后一惊,他没想到董策野心居然如此大,虽说这艺苑的确是新鲜出奇,可凡事久了都变味啊,难道你董策就不怕没人来吗? 王福延虽然很有生意头脑,但相比于董策而言太过局限了,就连与董策合作,他也只是想着让董策到十里飘香楼变戏法,然后给他积累人气,即便之后得知董策要自起炉灶,也只是以为与儒林一样,聚集一帮变戏法的然后四处表演。 故此王福延先一步与董策合作,防止他帮助其他酒楼,可当他渐渐得知董策的计划后,才知道这小子有多大的野心,而此刻,王福延发现董策似乎不是在做生意,而是在争什么,而且争得很急! 虽然不知,但王福延也没有盘问的打算,与董策继续商讨起摊位租金的问题。 当两人谈论不到半盏茶工夫,孟峰走了上来,道:“茶厅已经来了十六位员外,除了我们料准的杨老员外,还有张家米铺,陆家铁铺,兰扇坊等等,甚至还有一位道人!” “陆家铁铺和兰扇坊也就罢了,这张家米铺来这里干什么?莫非仗着是秦家的亲家,先占一个位,然后看什么赚便做什么?”王福延皱眉道。 董策一笑,道:“非也,我想他是来抢王员外你的生意啊!” “抢我生意?什么意思?”王福延呆愣道。 “把米做熟了!”董策只说到这,王福延便豁然醒悟,顿时十分郁闷的摇头苦笑。 董策这时才对孟峰问道:“你说有个道人,之前我怎么没发现?什么来路?” 孟峰解释道:“你没发现也不奇怪,他乃是张家米铺张员外的胞弟,因非太平道的道士,故此未敢穿道服招摇过市,听说他师承昌州天师观,这次前来似乎想租个摊位卖法器。” 董策一听便苦笑一声,道:“莫非,是那张天师?” 第七十九章 摊位出租 艺苑茶厅中,十几名员外聚集在一起相互闲谈,不过有一些同行却不自觉的避开,即便有那么一两个同行相互寒暄,也都保持着警惕。 陆可轩几步走到张谡身边,低声道:“张员外,你也对这摊位有兴趣?” 张谡闻言淡淡一笑,也低声道:“当然,我也知道和你们不一样,特别是你陆家铁铺,虽一直打宝刀利剑,但若能结合这艺苑,如那些木艺品般打出铁艺品,自然不愁销路。” 陆可轩笑了笑,道:“看来陆某是什么也瞒不住张员外啊,确实,在看到那些木艺品后,我也有做出铁艺品的打算,只不过面前还是想法,若要尽快落实,恐怕还要向艺苑大东家取取经了!” 陆可轩之前为儿子买小战车时,就开始盘算这种买卖,随后他询问了陶荣,得知都是艺苑大东家董策的注意,于是他便想与董策结识一翻,看看对方有没有办法让他的铁器变成铁艺! 张谡点点头,道:“最近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沪州那边一打起来,你们愁铁石贵,而我们则愁无粮可收,本来我还能靠着陈年旧米维持生计,但是这太平道一来,咳……必须要想长远之策啊!”说到这,张谡突然盯着陆可轩道:“对了,董家找过你吗?” 陆可轩一听就明白了,点头道:“孟峰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来,本来我也无心参合这二董之争,但是我也不可能更钱过不去,如今兵器被朝廷限制不能贩卖,以免多生事端,你说说这……咳,我们名剑轩的宝刀利剑,那一样百炼之兵?多是将门中人才有财力购买,如此就被掐断了财路,现在铺里几位师傅数十小徒都无事可做了!” 张谡十分理解的点点头,都说粮食兵器乃是国难财的首选,但在大宁,这恰恰是一个例外! 张谡身边的胞弟张赋这时候出声道:“既然陆员外也有心租个摊位,不如我们三人联手,同进退可好?” 陆可轩听后一笑,赞同道:“求之不得!” 在三人不远处,一个容貌普通,但气质上佳的年轻妇人闻言,笑着走过来道:“不知可否加上小妹呢?” “原来是兰扇坊的梅娘子!”陆可轩和张家兄弟看到此女后,纷纷施礼,而后张谡道:“有梅娘子加入,我们四个摊位是十拿九稳了!” 梅娘子却是悠然一叹,道:“可是小妹却需要两个摊位!” “啊?这是为何?”三人都有些奇怪。 梅娘子正待解释,突然,门外走进三人,为首的正是艺苑大东家董策,后面跟随的则是王福延和孟峰。 董策和众人施礼后,便开口道:“让诸位久等了,我们也不废话了,就开门见山吧,想必诸位也都看中我艺品街的摊位来的吧,而前些天,孟管事也与大家说过了,租金,押金均不能减免,若诸位还有兴趣便坐下来慢慢谈吧。” 众人听后也没谁离开,而是纷纷脱鞋上榻正坐好。 当董策和王福延、孟峰一同上主榻跪坐下来,右手边第二张红木长榻上的张谡便出言道:“董公子,我们四人之前已经商量好了,不论租金还是押金都没问题,不过我们需要七个摊位!” 一听这话,张赋、陆可轩和梅娘子都是一呆,而后纷纷低头偷笑,暗骂张谡的老奸巨猾! 而其余人听后也是一呆,可立即就明悟过来,这五张长榻上的员外东家们纷纷相视一眼,又极快的交头接耳一阵,便纷纷提出要一同租摊位。 董策岂会不知抱团效率高的道理,只不过这些人都有些信口开河了,基本上每人平均就要两个摊位,这里十六个人,那岂不是要三十二啊,而艺品街只有二十二个摊位罢了。 “诸位的想法我能了解,但情况大家也都见到了,如今就剩下十二个摊位,而我艺苑没有价高者得的道理,故此只能考虑对我艺苑发展有助力的行业来合作。”董策说到这,便看向张谡道:“张员外你们只有四人,那我也只能给你们四个摊位,当然,你们必须要说出准备在我艺苑贩卖什么?” 张谡一听便皱皱眉,他没想到董策年纪轻轻,做事却有板有眼,不得罪人,也不特别对待谁,如此一来你还要坚持租七个,未免就有些给脸不要脸了。 梅娘子则有些焦急,立即道:“董公子,我兰扇坊除了扇子外,还贩卖屏风,如果只有一个摊位明显不够啊!” 董策看向梅娘子笑道:“在下也了解过梅娘子的兰扇坊,故此已经考虑好了,你制作一扇屏风架,摆放与摊位里做背景,然后准备几类屏风画面,可以随时换上去,比如我艺苑壁画的四季图,若能不动框架直接换画面,也是一种新颖啊!” 梅娘子听后顿时眼前一亮,虽说屏风架与画要契合,追求整体如一,但有些客人容易厌烦,并且经常有客人买回去没两月,便来店里询问可以不可低价贩卖,或添点钱换块新的。如果用了董策的法子,那出售屏风画是否能赚更多? “屏风自然是一体为贵,可如果三天两头便有客人买几幅画面回去,这笔财怕也不少,但这样绝对会影响屏风的生意,这究竟如何抉择,真叫人苦恼啊!”梅娘子心里突然难以抉择起来。 董策没有打断梅娘子的思路,而是看向张谡道:“张员外可是粮商啊,您要摊位来做何?” 张谡想也不想道:“董公子认为我能做何?” 董策一笑,神情似在回味道:“我曾吃过我师傅做的几种米糕,不知张员外可有兴趣?” 张谡双眼一眯,看向董策道:“摊位我是租定了,董公子可莫要拒绝啊!” 董策点头没吭声,而是看向张谡一旁的张赋,问道:“张道长,不知你又要贩卖什么?” 张赋没有废话,直接从一个袋子里拿出几件事物,放到案几上,众人纷纷扭头定睛一看,发现有如摇铃的帝钟,刻满符咒的木尺与木棒,还有大印与龟壳、小剑等等,多是镇宅之物。 董策又是点点头,看向陆可轩道:“陆员外呢?” 陆可轩沉思片刻,道:“听闻贵苑木艺品乃是董公子在背后出谋划策,不知我名剑轩若制作铁艺品,董公子能否协助?” “都是人精啊!”董策心里一笑,点头道:“没问题,其实没有我,想必陆员外也有注意了吧!” “只要董公子不嫌麻烦,陆某何必浪费那心神呢!”陆可轩笑道。 董策还是点点头便没了下文,开始询问其他员外。 剩下的十二人,有七人与张谡他们是同行,有些有独特的见解,有些则直接向董策取经,询问他的建议。 待听完这十二人的讲述后,董策感觉都可行,虽说有些是同行,但正因如此才有竞争,他们为了销量会想尽办法的精益求精,对艺苑来说有好无坏。 沉默了良久,董策最后开口道:“在下能看出来,在座的诸位都是诚心的,可是摊位只有十二个,而诸位则有十六人……” 说到这,众人顿时有些急了,但未等他们争论,董策又接着道:“如今艺品街的十个摊位,可以说都是我们艺苑的产业,本来我是不舍得割爱的,毕竟艺苑除了每日来看戏的固定七八百人外,还会招待闲散客人,而这些客人主要是为艺品街而来,如今还无法估计数量,但只要随着艺苑名气的提升,游客将源源不断,所以这些摊位将来绝对能与黄金铺比肩,但诸位能看得起艺苑,乃是董某人的荣欣,我实在无法拒绝,这样吧,如今在售的摊位,陶瓷合并,文房一摊,我退出饰品出售,交由聚宝阁接手,而服装也一样,交由杨老员外接手,如此正好腾出十六个摊位,不过凡是在艺苑摊位贩卖的商品,必须先由我们确认后才可出售,当然,我们也能提供宝贵建议,让商品更为美观与多样,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听了董策的话,众人立即明白上当了!他们还当那些铺位都是租出去了的,却没想到竟全是艺苑产业,那他们还急个球啊! 不过这种心态也就保持了一会儿,当涂小花红着脸走进来,与董策说了一句:“董大哥,戏堂坐满人了,第二场准备开演了,余楠姐姐让我叫你去呢。” 众人这才知道,今日可非一场啊,而且这以后每日三场,若真能场场爆满,加之闲散游客,这艺苑岂不是每日真的有千人进出! 那时候,这摊位人家还愁租不出吗? 黄金铺啊!此言或许真不假! 明白这一点后,他们都庆幸今日来早了。 “好了,在下还有要事,恕不奉陪。”董策说着,便看向孟峰道:“孟管事把合同拿给大家看看,如若大家无异议,可以交付完租金与押金后一同签字画押。”说完,董策便先一步离开了。 孟峰则从一个皮革袋里拿出十六份纸契,交由十六位员外。 众人看到纸契后,都是一愣,因为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不仅摊位大小情况详细记载,连租金涨减也随艺苑的生意而变,除此之外,还有违约条款也很详细,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未等众人看完,杨乃磊先开口道:“孟公子啊,租金与押金虽说数目不大,但也非短时间凑齐的,这样吧,这份契约我拿回去慢慢看,顺便筹集租金,你看可成?” 孟峰笑道:“这自然没问题,杨老员外尽管拿回去看仔细了,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待我们双方商议后可以在上面标明完在签字画押也不迟。” “可是如果晚签了,那摊位……!”杨乃磊何等精明,他可不会信董策那一套,他需要观察几日,看看艺苑能否日进千客,只是他又怕万一有后来者先上,那可不妙啊! 众人一听杨老员外的话,便都知道这深意了,立即把目光看向孟峰。 孟峰苦笑一声,道:“我们大东家最讲究的便是诚信,既然之前答应了诸位,自然不会再与其他员外接触,不过也有期限,三天之后若诸位还犹豫,那我们只能找其他租客了!” 众人听后纷纷表示没有异议,于是又讨论了许久,这才相互寒暄一阵各自离去。 第八十章 售票 入夜,灯火辉煌的艺苑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后,不论是修建艺苑的木工,跟随董策的灾民,还是那些连戏服都没来得急脱去的戏子们,此刻都集中到戏堂。 台上,董策披上一件黑衣,有些疲惫的看着台下众人道:“累吗?” “不累!”众人齐声回应。 忙碌一天,说不累明显是假话,但此刻众人心情很激动,即便再累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董策微微一笑,道:“今日三场能得以爆满,全靠这三位东家,大家给他们一点掌声吧!”言罢,董策算先鼓掌,而台下众人愣了愣后,也学着董策一样给台上的孟峰、周琮与王福延热烈的掌声。 孟峰上前一步,挥掌虚压示意众人停下,这才淡笑道:“如今艺苑刚起步,大家都是我艺苑的元老,在此我没有多余的话,只希望大家不要嫌弃目前月钱太少,只要艺苑起来了,日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将能享有最天下最好的待遇!” “孟管事太会开玩笑了,如今我们每人月钱最少的都有二两,试问如今那个东家付得起?”陶荣大笑道。 他一出声,其余人立即附合,看情形确实没人嫌弃月钱的问题。 这也不奇怪,除了陶荣带领的木工,其余人要嘛是灾民,要嘛便是戏子,虽然戏子以前能赚更多,但根本不如在艺苑待着舒坦,因为这里没有歧视,更没有陪客的风俗,只要戏演好了,还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对他们而言,这就是天下间最好的地方! 而陶荣之所以留着,一来是董策与他说过准备在姑苏建造艺苑,二来他也看好艺苑的未来,三则是因为董策的个人能力太强,似乎什么都懂,而且他自身木工手艺比自己只强不弱,这让陶荣十分佩服,也想在董策手底下多学学,于是便决定当长工。 “哈哈!”周琮上前一步,大笑一声道:“二两算什么钱啊,明儿个没人在我这里先领二两拿去花!” 众人一听无不大喜,而董策这立即出声道:“这可是周堂主个人出资,与我们艺苑没关系啊!大家记住这点就能了!” “哈哈哈!”台下大笑四起,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着周琮呢。 周琮郁闷了,白了一眼董策道:“既是打赏,当然是我自个的钱,你怕个球啊!” 现在艺苑的人或多或少都开始学董策的说话方式,特别是周琮,只要董策数落过他的话,他都想尽办法的回敬过去,这说起来他感觉这种不带脏的骂人方式的确很爽。 “呵呵!周堂主是宅心仁厚,舍不得大家劳累,于是出钱打赏,大家可一定要多多感谢周堂主啊!”王福延说到这,便大手一摆道:“我已命人在十里飘香备好酒席,大家等会儿直接过去饱餐一顿,也算我这穷人唯一能回报大家的方式了,不过记住了,酒水有些,喝多误事,明儿个还要继续演呢!” 台下众人闻听此言,无不是心花怒放,他们这些人少有能去酒楼的,更别提到十里飘香这种一流的酒楼用餐了!顿时都不用董策领头,众人已经是热烈的掌声与祝福恭贺王福延了。 董策也没想到王福延居然会自己拔毛,这实在不想他的作风,不过董策也乐意见到此景,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艺苑才刚起步,太需要所有人全力以赴了。 “好了,从明日起大家就没闲情聚餐了,所以今夜就到王员外的楼里美美饱餐一顿,一定要给我吃饱了,吃撑了,去吧!”随着董策一挥手,台下所有人顿时如炸开锅般,在周琮的带领下齐齐向十里飘香进发。 看着众人离开后,王福延对董策道:“今日的免费三场,不知能换来多少客人?王某甚为担忧啊!” 董策无所谓道:“我们的戏票不过二十文,不愁没客。” “二十文一人,一场满客不过九贯,一日三场也只是二十七贯,听起来多,但我们艺苑如此多人,这点恐怕不够啊!”王福延皱眉道。 孟峰笑笑,道:“那只是最低票价,前排是三十文,中排是二十五文,台前的贵客席则是一百文,故此随便一算,一天三十贯是跑不掉了,也足够艺苑每日开销,况且艺苑主要收入来至摊位,每月收租轻易上百贯,加之几个摊位的工艺品,除去开销,艺苑每月入账二三百贯不是问题!” 董策接着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等各方面起步后,可随意日进斗金!” “各方面?”王福延听后眉头一皱,他很少过问这边的事情,只知道董策的具体计划,他还当目前艺苑已经完善了,但听董策的意思,似乎远不止如此啊! “看来,我以后要对这里多用点心了!”王福延最后笑道。 在董策眼里,艺苑如今只能算半成品,因为不论是茶叶、茶具、工艺品的缺乏、戏曲种类、剧本人才与导演等等,都还没有落实,许多方面还要他掌控,特别是剧本和导演,这说起来简单,当初董策也这如此认为,感觉看过许多好戏就能排出来,但其实不然,真正的好戏,必须要结合当世的情况,与观众有共鸣,而且还要让戏子能了解,融入到角色中,这点就极为困难了,否则董策也不会出演公孙甫了,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好的男戏子,甚至连台上演衙役的也是向方牧借的真衙役,为了此事,他还答应在方牧遇到难题时,免费帮其解决十次呢! 董策虽然对艺苑很自信,但真实心情与王福延一样,都担心观众的问题!毕竟现在江南局势导致很多人没心情看戏! 不过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便在今夜,艺苑新戏的消息便开始席卷整个金陵府,而当翌日一早,朱大山刚开门的时候,直接被吓了一大跳! “什么情况?”朱大山揉揉稀松的睡眼,未等他定睛再看门外情况,就听到不少人吵闹道:“喂,你们这牌子不是写了辰时开门吗,这都快日上三竿了!还做不做生意啊?” 朱大山昨天的确有点喝多了,但也不至于把时辰弄错吧,他看了看才刚刚升起的日头,又看了看门外挤满的人群,愣了愣道:“都是来看戏的?” “废话,不看戏来干什么啊?”一个青年没好气道。 朱大山被训斥后,这才醒悟,感觉朝着后面道:“余娘子你们起来没有,还有小果啊,快起来售票啦!” 如今艺苑十分缺乏人手,故此很多人都是一皆数职,别说现在无需演出的小果了,连余楠和几位戏子都要肩负售票的工作。 都无需朱大山吩咐,余楠与几个戏子很早就起来,照着董策的吩咐开始吊嗓子,也早已经知道外面的情况,不过因为里面还没准备好,故此她们没有开门,而是准备把那十分特别的票准备好。 因为这年头纸贵,故此艺苑的戏票是用竹牌做得,每个竹牌上有一个特制的火烧印防伪,并且刻字区分时间段与座号,当从戏堂出来时还要退回,如此便可反复利用节约成本。 艺苑售票小亭也是密封式的,只露出三个人头大孔,故此不明情况的客人一进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在小果站在亭外向众人解释,而朱大山与两个老人则招呼客人排队买票,这才没有照成混乱的局面。 “诸位客官,看到这块牌子了吗!这上面刻出的小方块是代表戏堂座位,前三排是三十文,中间三排是二十五文,最后四排则是二十文。”涂小果耐心的与一位位上前购票的客人解释道。 “那最起码的几个大方块是何意?旁边竟标价了一百文!”一名青年公子指着牌子问道。 小果甜甜一笑,道:“那是贵宾席,因为是戏堂里最好的位子,并且还奉送一些糕点与茶水,故此比较贵。” “原来如此,有意思,那给我来一张贵宾席的票。”青年公子笑道。 “公子请选位子,然后把钱递这里,便会有人给您票的。”小果指着身侧一个洞口道。 青年公子又是一笑,便指了一个中间的位置,随后小果立即用炭笔在那个位子上点了一个黑点。 当青年公子从腰间取出一吊钱递到售票亭里,随后便看到有人递出一块竹牌,他接过看了一眼,便笑着点点头走开了。 虽然这是初次售票,但身为老板的董策岂会料不到售票时遇到的麻烦,故此早已经给他们实习过了,但饶是如此,也把许多人忙得昏头转向。 出演苏慧的余楠与出演严钰的卢清,还有出演韩瑶儿的李媃三女坐在亭内,各自管一个窗口,一开始还没出错,但随着速度的加快,又收钱售票和找钱,顿时就忙得满头眩晕,不是出票错位,就是忘找钱和多找钱,好在随着得知消息的孟峰加入,在旁提醒,否则这三女可真要忙疯了。 不到半个时辰,上午的两百五十张票全部售空,但是排队的人数是有增无减,这让孟峰大为意外,因为他们没有做太多宣传,知道艺苑的人应该不多,但他也没料到,他不做不代表别人不做啊,特别是有意要租摊位的商人,回去后就帮宣传艺苑的新戏。 当然,这也是因为这部戏的确十分好看,否则别说宣传了,连摊位他们都不会看一眼! 第八十一章 台前台后 艺苑,戏堂后台。 董策坐在铜镜前,正在往脸上沾着假胡子,一旁刚从售票亭忙完的孟峰拿着一个茶壶,一边喝一边道:“你之前就说过售票时会很忙,为何还让余楠她们售票?反而留着后台的人闲着?” 董策黏上胡子,扭头看着孟峰道:“后台的人不能随便调开,否则回来时忙不过来,一旦出错就不秒了,至于余楠她们,我不仅要她们售票,以后还要让她们参与所有幕后工作,这是一种历练,更是熟悉整个戏堂运作的流程,一个月后我再问她们的看法与观点,没有也罢,如果有或许会有利于艺苑发展。” 孟峰听后这才理解的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一来,她们也能和所有员工更契合,我说呢,你为何当初把那些戏唱得好,舞跳得更好的,却明显没有耐心的戏子全撵走了!” 董策拿起画笔,一边画眉一边道:“没有耐心是一点,最重要是她们对我们,对这份工作,甚至对她们自己,都不尊重!” “不尊重?”孟峰愣了愣,片刻后便想到面试戏子时,的确有很多人表面对他们尊重,可在董策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甚至有些针对她们为何沦落青楼唱戏时,多数女子不是戾气上头,就是撒娇发嗲,也唯有余楠她们几个是很平静的述说往事,可是在平静的背后,却令人听出了深深的无奈与哀伤! “看来,这招人也是要阅历与眼力的啊!”孟峰感慨道。 “这是一门学问,你可要好好学了,如今我们虽然很缺乏人才,但宁缺毋滥,抓住几个重点多多培养,成则幸已,该涨月钱的一点不能少。”董策说完,便起身拿起桌面帽子,吹灭了铜镜旁的油灯,这才转身向台前走去。 戏台之上,扮演苏慧的余楠满目通红,呆呆的看着扮演严钰的卢清,好久才唱道:“钰郎可曾记得,家中那锦盒之中,一纸秋诗鞋尘印?” 严钰幽幽一叹,递过酒杯,感慨道:“岂会忘记!” “是吗!”苏慧凄然一笑,喃喃道:“可惜我至今也不解那首秋诗是何意,若早知如此,慧娘就不该在钰郎那首诗上留下鞋印!”言罢,苏慧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烈酒犹如穿肠毒药,而苏慧似从未尝过如此烈得酒,杯酒下肚便令她面露痛楚,却逞强的露出凄凉的笑,目光爱怜的看着严钰。 严钰闭上眼睛,不敢看苏慧一眼,转身径直离开了屋中。 苏慧哭了,顷刻间泪水便打湿了她的面颊,她浑身无力的靠在墙上,从轻轻的抽泣到痛苦的抽搐,她整个人慢慢的蜷缩在墙角,配合凄凉的鼓乐声挣扎着,扭曲着,好久好久,直至一动不动! “遮灯!”随着台侧的董策一挥手,顿时,左右两边的后台人员便赶紧降下四块黑布,将照亮台上的四排铜镜油灯全部罩住。 “哗!”台下观众瞬间沸腾了! “苏娘子真死了?”一个青年不可置信的起身高呼道。 “我曾看过《公孙名相》里面的确是写了苏慧在这里死的,只是没想到她一个人被关在屋里,受尽毒酒之苦,唉!我可怜的苏娘子啊!” “呜呜呜……该死的严钰啊!滴酒不沾的苏娘子为何要喝酒啊?”一个女子哭泣道。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怎就让这对狗男女得逞了呢!” 不论台下是何反映,台上表演依旧照常执行。 当严钰被乱棍打死之后,可谓是大快人心啊,不过仍然也有人觉得可惜,认为严钰不过是想求前程,奈何官场狡诈,韩瑶儿又是一个容不得与人分享丈夫的恶毒女子,才照成了严钰悲惨的结局! 董策回到后台,便见余楠递来一杯茶,他接过喝了一口,对余楠道:“你今天的演出比昨天更胜一筹,这点很不错,不过中毒后的反映还不够,必须要更强烈点,死快点。” “啊!”余楠闻言,精致的小脸一皱,道:“可是我昨日特意去药铺询问过大夫中毒的反应,他们说即便是砒霜,若放到杯酒中还令人无法察觉,绝不会顷刻间毙命的啊!” “靠!”董策白眼一翻,道:“我们这是演戏,不是现实,就你在台上挣扎那段时间,得让多少后台人员为你忙碌,特别是乐师们,本来他们都快停了,但是看着你还在挣扎,他们哪还敢停啊,只能继续配合着,但如此一来,奏乐衔接便会出现问题,无法承托出强烈的感人氛围,这点你一定要记住,不是不给你拖,只是先和乐师们讨论好,多多排练。” “哦!”余楠有些不乐意的应了一声,她感觉刚才就很好了,观众们反应也很热烈,但似乎在大东家眼里,却只是勉勉强强,这让她感到压力如山啊! “我就说了,你那段太过拖沓,你还偏不信!”卢清没好气责怪余楠一句。 “知道啦,我的卢哥哥呀!”余楠对卢清吐吐舌头,样子与台上清新淡雅,端庄贤惠的苏慧完全是反面,让许多后台人员都不明白董大东家为何让她出演苏慧? 其实董策也没料到啊!他刚面试余楠时,这丫头举止端庄,一袭碧衫清新淡雅,往面试厅一坐,便静静的回答他的提问,给他感觉就是苏慧,别无她人了,可没想到,这丫的来艺苑不到半个月,完全就变成了一个活泼开朗的花季少女! 不过这并不奇怪,余楠并非自幼在窑子长大,说起来,她也等于是大水患的灾民,家里一切被冲塌了,母亲重病,父亲又被倒塌的房屋压断一条腿,本来想到金陵投奔亲戚,奈何亲人也一贫如洗,无奈,只能在亲人的安排下,到青楼唱曲了! 也辛亏她遇到孟峰,否则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就无法跳出那片泥沼了! 而因为她这些经历,也让她的眼泪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连董策都不得不佩服! “大东家,那我呢?我还有什么要加强的?”李媃搬着一张小凳子坐到董策身边好奇道。 “你?”董策看了一眼李媃,想了想道:“你这份刁蛮够了,但还是欠缺了大家闺秀的感觉。” “大东家是何意啊?”李媃柳眉一皱,道:“韩瑶儿不就是刁蛮吗,何来大家闺秀啊?” 董策一听便有些无语,叹口气道:“她的刁蛮只是针对严钰,因为爱之深恨之切,这个理解有些复杂,而且很多层次,不过你所要演的她,是爱严钰,便痛恨严钰所爱的女子,也就是苏慧,而对其余人都应该保持一副端庄的举止,这点一定要分清了!” “爱之深恨之切!”李媃听后是俏脸红了红,看着董策道:“大东家似乎很懂男女****之道啊!” “唉,这话就说对了!”余楠也凑过来,笑眯眯道:“没听卢姐姐说过吗,咱们的大东家以前可是风流公子啊!金陵没那个青楼妓坊是他没去过的!并且还跟过卢姐姐……嘿嘿!” “还有这事?”李媃一听便惊讶的看向卢清。 卢清俏脸一红,并未作答! 其实,卢清在金陵是比较有名的清官人,去过很多青楼唱曲,并且见过董策不止一两次,甚至有一次董策还非拉着她作陪呢! 董策可绝对是被冤枉的啊,他压根就没这记忆,此刻闻言,这才明白为什么卢清有时候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儿怪怪的意味了! “咳!人不风流枉少年!”董策故作轻咳一声,又慎重道:“以前我是喝多了,才闹出笑话的,你们可别抓着不放,否则扣月钱!” “哎呀,东家你这样说多寒心人啊,涂大哥他们都说你是教主呢,你们教派里不歧视人,在尊卑上是人人平等的,你现在这话似乎是想与我们的卢姐姐撇清关系啊!”余楠可不惧董策啊,她看出来了,东家是面冷心热,处处为他们着想呢,故此才敢调侃。 未等董策开口,卢清赶紧道:“楠儿,你别说了,否则姐姐真生气了!” 余楠一听,不由一撇嘴,似乎想看傻子一样看着卢清!暗想妹妹我可是在帮你啊!你居然还不领情,真是笨啊! 别说卢清没这心思,即便有也不可能让别人帮,她做人处事有自己的方式,受不了别人插手,自然不会领余楠的情了。 董策对这事看得很淡,别说手底下的艺人了,就算有秘书他也懒得碰,不是他蠢,是嫌麻烦,男女关系可以用钱买,在他看来这很干净,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机耍。 休息了一中午,众人便开始忙着下午的演出了。 董策询问了几个出去调查观众反响的人,得知断玉案反响很不错,甚至昨天来看过的观众,今天又来一趟,不仅他自己来,还带了一家人或亲朋过来,很明显这部戏受欢迎的程度有多高了。 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每场演出时都在一旁挑毛病,等演出完后在找员工逐一提点,这让手下的人是叫苦不迭,可谁让他们摊上这样一位东家呢! 忙碌了一整天,众人刚刚散去休息,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董策又被孟峰寻上了。 “何事如此焦急?”董策问道。 “还不是戏票的问题,今日不过半个时辰,全天的戏票就售空了,我打算让陶师傅带人今夜赶工制票,从明天开始,把未来三天的票都出售了,你觉得呢?”孟峰问道。 “行啊,这很好。”董策点头道。 “可是如此一来,我担心有人在外面抬高票价,折损我们艺苑的名气,有没有办法阻止这票私自买卖啊?”孟峰又郁闷道。 “这年头就有黄牛了?”董策听后心里一乐,而后道:“没关系,这样更显得我们艺苑是一票难求,而且我们在挂上牌子,让客人不要购买高价票,可以直接来艺苑订票,只不过时间上,呵呵!” 孟峰一听,不由一阵苦笑不得,遥指董策道:“你这老狐狸!” 第八十二章 特别对待 今年江南发生了很多事,可以说都是因为一场大水,导致百姓讨论的话题就没离开过水! 而今,金陵却十分奇怪的跳出了这个氛围,转而投入到了一个“艺”字。 金陵府艺苑开业不过三天,却导致全府都为此事津津乐道,大有带领颓废的市井跳出水患的余波般,许多人渐渐开怀起来,特别是讨论起公孙名相时,那是赞不绝口啊!连许多不知公孙甫是谁的小百姓,如今也能把公孙名相的事迹随口道来,不过只要是有心人一听,便会发现,这些家伙说的只有一段,那便是断玉案! 断玉案的精彩,看过公孙名相那本书的人都知道,但书归书,戏归戏,两者传唱度还是有一定的区别的,特别是寻常百姓,大字不识一个谁和你看书啊,可戏不一样了,一看便知,一听即会,导致许多百姓随口便能来一句那新颖独特的唱腔。 “姐姐,你也真是的,不就是一张票吗,亏你儿子还是艺苑的东家呢,怎就说弄不来呢?”一位美妇正坐在周琮的母亲的身旁,十分不悦的唠叨着。 “我说妹子啊,不是姐姐想拒绝,本来我可以帮你弄来一张的,可是我也没想到,那孟小子昨儿个竟把这三天的票全卖了,你让我如何去弄啊?再说了,我也可以让你进去,但以你的身份,自然是坐那贵宾席啦,可我若让宝宝带你进去,只能蹲小凳了!”周母摇头苦笑道。 “你还有理了!”美妇拿着案上蜜饯往嘴里一方,咀嚼几下又道:“既是宝宝开的艺苑,为何不提前通知我啊?否则我也早该一睹为快了!” 周母眉梢一挑,道:“这你还别怨谁,帖子我们可是送到你府上了,你家员外郎可也到场了,只是,我也不知为何你没来!” 一听这话,美妇眼睛顿时一眯,阴沉道:“他身边跟着谁?” “这我没在意!”周母立即摇头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美妇冷哼一声,想了想又道:“算了,不过中秋的票你可一定要帮我弄到啊!贵宾一席五张,都不能少!否则我真没法和那帮姐妹交待。” “咦,你似乎比我还清楚啊,我怎记得贵宾席是一席座四人呢?”周母反而疑惑起来。 她哪里知道,那是孟峰感觉贵宾席位子还是有点宽,特意在每个木榻上加了张案几,多隔出一个位,如此一来,本来两排贵宾席,十二张长榻只能坐四十八人,如今硬生生多加十二人,也就是说,一场能多赚一两二! 可别小看这一两二啊,这可能给艺苑添加许多灯油钱了,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董策可没料到这年头的灯油如此贵,一盏两盏也罢,可是后台梳妆台每桌上都是两盏,加之打亮台上的四道铜镜前吊着的大油灯,这钱耗费起来,足矣让普通家庭崩溃了! 如今艺苑的戏票真是一票难求,特别是众人得知未来三天的票都售空后,更是郁闷了,毕竟这普通牌价的确不贵,还不到一斗酒钱,就算是普通百姓,一个月也能随便去两三趟。 况且,艺苑的氛围很独特,充满了优美淡雅的气氛,特别是看完戏去逛艺品街时,那里的小玩意十分令人心动,如今已有很多人看过戏后,依然去艺苑就是为了逛逛艺品街,看看有什么稀奇的小玩意。 “老陶,什么时候把水车做出来?”董策来到木艺品摊位前问道。 陶荣闻言顿时苦笑道:“东家啊,不是我偷懒,实在是没那时间啊,现在我手下大伙都忙着做木艺品呢,即便如此还是不够卖啊!” “你不能这样啊!”董策没好气道:“廉价租你摊位是让你自己做做生意,不是带着大伙一起干啊,你这样还让我付你们月钱,是何道理啊?况且这东西只是一时热,过不了几天就降温了,别做太多,更不能老做这几样,可以做一些小房屋,比如把艺苑现貌做出来,如此还可以引客人下订单,让有兴趣的人找你们订制他们家宅院的小模型,懂不懂啊?” “哎吆,老陶我要是有东家的头脑,早就发了!”陶荣笑道。 “得得得!”面对陶荣的笑脸,董策实在是没法训斥了,丢一下句:“早点把水车做出来。”便来到对面的书画摊。 书画摊位后的涂小花看到董策,顿时放下笔刷,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鞠了一躬,问候道:“师傅好。” 董策点点头没吭声,看了一眼画家上的漆画,眉头一皱道:“不是跟你说过,要用大号笔刷把整体画完,然后再用中号笔刷层层覆盖,最后细笔慢描,你这才画了一棵树就用细笔了,这漆料不宜干,万一弄脏了便全废了。” “小花知道了。”涂小花恭敬道。 董策见涂小花这样,就有些无语,提醒道:“这事我跟你说过,你应该记得,可你还是这样画,是不是有别的想法?不用顾虑我,有尽管说。” “这个……”涂小花想了一下,才红着脸道:“小花认为,临摹师傅的画太难了,所以想一点点的练习,这样一来速度很慢,不怕漆不干!” 董策苦笑一声,道:“行吧,你自己感觉怎么好画就怎样画,早点上手早为师我分担一二。”说罢,董策便转身唠叨一句:“该死的孟存朗,要不是怕折损艺苑名声,老子才懒得帮你呢。” 继续在艺品街一个个摊位唠叨一通,董策这才回到戏堂后台,可没等他坐下喝口茶,余楠这妮子就粘过来,纠缠道:“东家啊,帮家人画画妆嘛!” 董策刚拿起茶杯,闻言忍不住放下没好气道:“你塔码不懂自己画啊?” “可人家没东家画的好嘛!”余楠扁嘴道。 “是啊!”一旁李媃也附合道:“东家的画可不仅限于墙上,这画在脸上更是一绝!东家啊,你也帮我画画眉嘛!就那天你给我画的翘梢眉,媃儿怎么也画不好,烦死了!” “我滴天啊!”董策差点一口茶喷出来,看着李媃道:“那是弓形眉,翘梢眉应该是剑眉,给卢清画得那种。” “我不是不懂嘛,所以东家给我画吧!”李媃又哀求道。 “我先来的,先给我画。”余楠拦在李媃身前,双手叉腰,气嘟嘟的冲董策道。 “真是没规矩!”便在董策郁闷之时,卢清刚从一架取了件戏袍,走过来对二女没好气道:“女儿家的眉岂能让男儿画来画去的,再说了,东家很忙,不要让他费心了!” “哎呀,卢姐姐舍不得咯!”李媃咯咯一笑道。 余楠也赶紧接口道:“就是,她让东家画时也没说这些,现在见我们缠着东家就不乐意了,这是何等的自私啊!” “讨打啊!”卢清登时就急了,伸手就在余楠胳膊掐了一下,疼得余楠赶紧回击,还不忘叫上李媃做帮手,三女立即乱作一团,看得董策眉头大皱。 “都没事干是吧!”董策突然冷声道。 三女闻言便不敢吵闹了,都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还有一刻钟观众就入场了,现在谁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准备去。”董策挥手道。 卢清看着余楠和李媃摇头一叹,便走向换衣间。 李媃也赶紧跑回自己的化妆台,开始画眉。 唯有余楠沉默半响,才对董策小声道:“东家啊,我想搬出卢姐姐的小楼。” “为何?租金我不是帮你付了。”董策皱眉道。 “话虽如此,但是我爹娘得知我在这里演戏后便安心了,就不想长期赖在亲戚家麻烦他们,所以想回县里,但哪里的家已经被大水冲没了,而且我爹腿又瘸了,娘身体还很虚弱,我昨天问了涂大哥,他说苑里还有好几间房是空着的,所以我想……” “得!”董策点点头道:“没问题,让老陶帮你们修整一下,盆具被褥什么的就让你涂嫂安排一下,但你们一家的伙食要从你月钱里扣。” “啊!这点就不用了吧!”余楠顿时泄气道。 “废话,你当我在做善事啊。”董策叹口气道。 “可是涂大哥他们就不用扣月钱啊!”余楠不是小气,实在是她的月钱要给她娘买药治病呢!她自然想争取拿多点。 “他们和你们不一样!”董策盯着余楠有些黯然的双眼,道:“你们是雇来的,他们是把命交给我,我自然要待他们好些。” “哦!是不是因为你是教主,他们都是教中弟子啊?”余楠好奇道。 “你明白就好!”董策点头道。 “那我也加入东家的衍教成不成啊?饭钱是不是就不用扣了?”余楠感觉东家的教派似乎真的很好,还能被东家特别对待!她其实早就心动了!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你要加入?”董策深思一会儿,便道:“你知道我教教规吗?” “知道啊!天天就听着石头小果他们背着呢,我都会背了!”余楠笑道。 董策想了想,便点头道:“可以,你让孟管事帮你安排一下,传你衍经。” 一听这话,余楠立即尴尬道:“东家,说句不好意思的话,楠儿不识字啊!” 董策闻言愣了愣,而后才想起艺苑很多人不识字,特别是小花他们这些孩子,如果不趁早学以后真不好办事,可是他忙,孟峰更忙,周琮这胖子别提了,大字就会那三五个,连名字都会写错,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人选了! 便在董策愁苦之时,柳福抱着小虎急急走来,低声对董策道:“少公子,欧阳公子来了!” “欧阳?”董策闻言愣了愣,而后便想起此人是谁了,立即笑了笑道:“希望是雪中送炭啊!” 第八十三章 欧阳先生 艺苑外,欧阳植一袭布衣,与许多游人一样,站在一幅幅壁画面前愣愣出神。 不可否认,艺苑这些壁画十分吸引人,每日都有数十上百人特意来此就是为了看看这些壁画。 “咦,董公子来了!” “董公子早啊。” “董大师,不是说艺品街即将出售漆画吗?怎么等到现在也没音信啊?” “是啊董大师,我等都等了三天了,画摊却依旧说等,也没有确切答复,这壁画乃您所作,想来画摊的漆画也应该出至您手了,不知大师你何时画好呢?” “对对,大师给个时间吧,您这样可是在害了大家啊!不知多少人看了大师的壁画后,一回家便茶饭不思,每日不来艺苑门前走一遭,都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董策这才刚刚出来,就立即被不少人围了起来,唧唧喳喳询问没完。 “孟存朗,我****大爷!”董策心里大骂一声,表面上这和颜悦色道:“呵呵,诸位也知道艺苑才开业,许多事宜需要在下准备,故此实难抽空作画,不过在下曾经作过三幅拙作,经四宝珍坊的孟员外提议,将在中秋夜进行一种拍卖,价高者得,而这拍卖所得之财,则以艺苑名义一文不剩捐给灾民,而在下也同意了,若大家有兴趣,可以在中秋当夜来戏堂竞拍!” 听完此言,有人失落有人欣喜。 董策则继续说了一下漆画具体何时开售的事情,便朝众人拱拱手,走出人群来到欧阳植身边,笑道:“多日不见,欧阳兄别来无恙啊。” 欧阳植闻言愣了愣,这才注意到董策已经站在身边,便赶紧深施一礼,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递给董策道:“那日若非董兄开囊救助,欧阳很可能暴尸荒野了!此番前来,是特意将昔日所借银钱尽数归还,而董兄的救命之恩,欧阳必铭记在心,时刻不忘,只要董兄有什么事需要欧阳出力的,欧阳绝不二话。” 董策看了一眼欧阳植手里的钱袋,摇头一笑道:“这钱欧阳兄还是先留着吧。” “为何?”欧阳植一愣,皱眉道:“或许这点钱财对董兄来说无足轻重,但有借有还乃君子诚信,董兄如此拒绝,无疑是让欧阳成为忘恩负义,不守信用的小人啊!” “并非如此。”董策看了看四周不少人好奇的张望他们,便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欧阳兄先随我进去吧。” 欧阳植却神色一正,道:“董兄不收,欧阳死不进去。” “真是死脑筋啊!”董策无奈一笑,只能接下收入袖中,这才道:“如此可行否?” 欧阳植这才一笑道:“打搅董兄了!” “请!”董策说完,便与欧阳植一同进入艺苑。 待两人来到一路来到茶厅相互寒暄入座后,欧阳植才问道:“当日见董兄便觉不凡,如今再见,董兄果真当世奇才啊!你门外的十八幅杰作,令欧阳学习了!” 董策先让柳福奉茶,而后才对欧阳植苦笑道:“拙作而已,贵在新奇,不及水墨之神韵,让欧阳兄见笑了。” “董兄如此谦虚,可要令欧阳汗颜了!”欧阳植不满道。 董策摆摆手道:“还是不提这些了,这次邀欧阳兄进来,一来是尽地主之谊,二来,董某有件事希望欧阳兄能帮忙!” 欧阳植刚拿起柳福奉上的茶水,闻言便淡笑道:“董兄尽管说来,欧阳绝不二话!” “先别如此肯定,我可不想用什么恩情约束欧阳兄。”董策说完,顿了顿才接着道:“上次与欧阳兄提及过,我乃衍教传人。” “嗯,欧阳对贵教的衍者们也是敬仰万分啊!走遍天下,学尽百家,扶贫穷苦,这需要多大的恒心与毅力啊!”欧阳植点头感慨道。 董策先是一笑,而后有些愁苦道:“唉,我教宗旨乃是授人渔非鱼,而董某虽救济了一批灾民,也正在传授大家学新本事,谋新生计,奈何我最近察觉这还远远不足啊!” “哦!莫非董兄遇到什么难题了?”欧阳植略惊道。 “嗯!”董策点点头,道:“灾民之中无人识字,而我衍教有规,传其本事,先授其字,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学更多,而盲目的授艺,只会令人局限原地。” 欧阳植听闻点点头,没有打断董策的话,继续凝听。 董策喝了口茶,继续道:“奈何我分身无术,而今见到欧阳兄,我便想邀你来教我衍教弟子习字,等他们学会之后,不仅眼见开阔,还能一一传授下去。” 欧阳植很理解董策的苦恼,因为儒林的出现,导致教书先生分为两种,一种是想攀附士族入仕为官,另一种则是有自己的私塾,没法来他这里教。 这说起来,欧阳植年纪轻轻,才学也不错,如果能攀附一个士族,前途大有可为,而来董策这里教一些灾民习字,这简直是屈才啊! 但如果换做别人或许会婉拒,但欧阳植听后却大笑道:“我还当什么事呢,既然董兄不嫌弃,欧阳乐意接受。” 欧阳植早已放弃仕途,至今还在四处游历,本来他此番过来还了董策的钱后,便去北方游历,不过此刻听到董策的需求,他决定留下帮助董策,但绝非报恩! 在欧阳植看来,董策的作为乃是大义,既是大义必要舍小,作为同龄人,董策都已经开始为灾民处处奔波,而他却还想着游山玩水,实乃惭愧之至啊! 两人一拍即合,而董策也很快融入到商人本色中,跟欧阳植谈钱! 这让欧阳植哭笑不得,别看他一袭普旧,当日两人见面前他还被饿晕了,但他家境殷实,父亲也是嘉兴府的儒林先生,他穿成这样不过是担心一人行走天下,容易遭歹人惦记,上次没钱则因他心善,把盘缠全给灾民了。 但既然是请人家教书,岂能少了学费,可董策的处境咋样,他自己能不清楚吗,所以也只能用每月二两招人家教书了。 欧阳植虽不在意钱多钱少,可一听二两也有些愣神,毕竟请两个苦力也差不多是这价了,也就江南如今的情况,导致劳力贬价,别说钱,一天有顿饭就成! 但欧阳植在董策的带领下,看到艺苑的真实情况后,立即就要求不要钱了! 真的是穷啊! 别看艺苑开业三天,生意全天火爆,但那些钱真不能乱花!故此教众们吃的都是素菜,住的屋子是门裂窗破,而且天气眼看转冷了,被褥都还没准备新的,如此欧阳植岂能要钱啊! 但董策坚持要给,并称欧阳植不想要,拿了后可以卖点酒菜慰劳大家。 这令欧阳植好生感慨,叹道:“浮华背后,往往都有幸酸故事,董兄家道中落,说起来与他们一样都是灾民,但你却能站起来,并带领大家一同谋生,欧阳敬佩啊!”说着,欧阳植便朝董策深深一拜。 董策无奈一笑,伸手扶起欧阳植,便带着他逐一介绍给大伙。 孩子们听说欧阳植是教主请来教他们习字的,立即欢喜无比,纷纷吵着闹着要马上学,但却招来董策的警告。 孩子多是三分钟热度,如石头一般愣的那是稀有品种,若凭一时兴致学不到什么,特别是习字,必须要让他们打心底认为这是必要的,否则容易开小差,学得慢了可不行,因为他们只是头一批,过几天还有很多灾民带着孩子了呢,他们必须要起到带头的作用。 艺品街十六个摊位的半年租金和押金昨天那些员外就送来了,整整两千六百贯! 这些钱,大部分留着建设艺苑,小部分则采购灾民所需,至于他们的月钱,自然是由戏堂赚的来付了,而几个摊位赚的,则是用来增加商品。 未等董策领欧阳植逛完,柳福便来传信说戏堂开演了,他无奈只能和欧阳植告辞前往戏堂后台。 欧阳植听说董策居然还要参演,不由兴起大起,便让柳福领着他到戏堂一观,不过因为座无空席,柳福只能让欧阳植坐小凳子了,这让欧阳植哭笑不得,却也不在意,专心看戏。 说起来,董策看的《公孙名相》还是欧阳植赠送的!故此欧阳植对断玉案也是了然于胸,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是看得津津有味。 如今断玉案逐渐被众人熟知而热传,许多人都知道故事的大概,但这不仅没让气氛减少,反而越传越热,加之余楠她们演技日日提高,故事也更为完善与精彩,导致外面流传的戏票价格不断上涨,听说一张二十文的,已经被炒到了五十文! 不过奇怪的是,贵宾席却没人炒! 董策为此还特地派人去查过,竟可笑得知被用来送人了! 这令他不知该喜还该忧,因为有一部分的票是他让人拿出去高价卖的,这没人炒贵宾席的那要损失多少啊?而他又不可能浪费人力去做这些勾当,万一被人抓住把柄反而落人口舌! 一场戏结束后,未等欧阳植找上董策,便得知这家伙又忙起来了! 欧阳植也总算明白董策为何说没时间了!他的确很忙,除了演戏,还要督促戏堂一切,连配乐都要和乐师们时常探讨,等这边忙完,又与租艺品街摊位的商户探讨新商品,除此之外,还与涂平商量准备接纳三十几名灾民的问题。 反观他手底下的人,除了孟峰在外奔波,其余人基本上都是不停的学习劳作,孩子学戏法,戏子加强演戏,乐师创作新曲谱,妇人们几乎全天都在为大家准备食物,整一片繁忙啊! 但无一人觉得很累,很难受,反而很欢乐,看着他们的淳朴与满足,欧阳植也终于明白董策为何不在外面招能人帮忙了,因为这里的氛围不适合太油的人,可人不油不成事,但请他们来,绝对是在羊群里放一只狐狸! 第八十四章 月饼 艺品街后,曾是杨记布庄用来摆放纺织机的屋舍中,如今已经被董策叫陶荣改成了会议厅,此时里面二十来人围坐在一张长椅子,纷纷看着独坐东位的董策。 董策打开桌上精美食盒,看了一眼里面六个圆形油饼,拿出一个咬了一口,便皱眉道:“过于油腻,甜味太重,香气不足,说句不好听的,真是有愧于王员外十里飘香的名头啊。” 坐在董策右手边第一席上的王福延,闻言便道:“我也知道有所欠缺,但中秋胡饼乃是宫廷甜品,做法极少流传到民间,鄙人曾有幸遇到一位归乡养老的御厨,习得一种宫廷胡饼做法,奈何用料昂贵,寻常百姓根本吃不起,故此鄙人便用了其它食材代替,做出此类胡饼,特意拿来询问大师可有改进之法?” 董策淡淡一笑,道:“后天便是中秋了,王员外可真懂挑时候啊,不过也算为了艺苑生意,这样吧,你让人准备几斤红豆,面粉、鸡蛋、糖块等等,回头我到十里飘香教你做一种普通的胡饼。” “这些本店就有,随时恭候董大师了。”王福延欣喜道。 王福延本来是没想过来求艺的,但是吃过了董策传授给张谡的一种桂花糕后,他才真正体会到董策的无所不能! 如今张谡摊位的桂花糕,已经成为大部分艺苑观众戏前戏后的首选小吃,而他十里飘香摊位上的糕点却少有人问津,这让王福延暗骂董策偏心的时候,也很无奈啊,谁让他不早向董策取经呢! 离着王福延三个位子的张谡眼见此景,心里顿时不爽了,但既然人家先取经,而且不论食材厨艺,人家开酒楼的自然比他卖粮的更适合贩卖这胡饼了。 “大师,看看这三件黄铜灯盏如何?”陆可轩说道。 如今诸位员外都知道董策是衍教教主,加之他的独特见解与本事搁在这呢,令众人不知不觉间,都学着王福延称呼董策为大师了! 在陆可轩的话声落下时,他的随从便将三个形态优美的金黄灯盏拿到董策面前桌上放好。 这三个灯盏,一个如一株古松,一个如玉女托盘,最后一个则如一把小剑插在金石上,剑柄头端略微宽大,正好可以盛灯油。 董策仔细的看了一眼,点头道:“不错,贵店的工匠手艺不愧是我金陵一绝,与我当日所画图纸如出一辙。” 陆可轩一听便苦笑道:“为了董大师这句话,可把我们工匠的头发都想白了!” “在我艺苑,凡事都要精益求精,如此才没人能效仿,而在价格上,我们才能掌握主动。完,杨乃磊的长子,杨靖便也让随从展开几件服饰,供众人观赏。 这几件服饰有华美贵气的,也有朴实无华却用料上等的,但样式却与断玉案的服饰完全不同。 董策起身过去仔细的反复看了几遍,最后对杨靖道:“杨公子,其余三件都没问题,但唯独这件霓裳羽衣为何加了如此多羽翎啊?” “既是羽衣,不加羽翎怎可成羽啊?”杨靖皱眉道。 董策一笑,道:“你我看法是各不同,在下认为,羽衣是如羽毛般轻盈,似遇风便如烟而散,美如梦幻,应用最为轻薄的蚕丝布制作,难道你没看我的图纸?” 杨靖闻言有些尴尬,苦笑道:“铺里师傅见董公子图中要求太过简单,华美不足,故此便想多添几分靓丽,却没想到反而画蛇添足了!” “这衣服穿起来就跟鸟人没两样了,还画蛇添足,你丫的见过一身羽毛的嫦娥?”董策心里虽然不悦,却也不怪杨靖擅自改他设计,这都因他太忙,没有事先强调,最终惹人误解。 接着和其余员外商讨完后续商品后,董策才亲自送走他们。 又忙了一下午,当夜,董策便火急火燎的来到十里飘香,而王福延已经照着他的吩咐,准备了一些简单的食材。 这年头的中秋胡饼,也就是后世的月饼,不过如今的做法自然与后世不同,特别在美观程度上,完全不可比! 而且如核桃、胡麻也就是芝麻这等食材,如今可是极为昂贵的,故此在民间很难盛行。 王福延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一直很想做宫廷胡饼这门生意,可却一直无法用便宜的材料代替,即便特地进了核桃与胡麻尝试,结果味道也远不如他在士族家中尝过的胡饼好。 “董大师,这样可以了吗?”一名厨子将盆中的红豆泥亮给董策看。 “差不多了,可以用面团包起来,需要这么大即可。”董策比划一下,便继续低头用刻刀刻着一块木头。 不一会儿,王福延便过来道:“小土窑已经做好了,董大师去看看吧。” 走到一个土堆前,董策低头看了一眼土窑里的情况,便跟边上的王福延道:“把炭火烧起来吧,让泥土中水分蒸发。” 王福延立即命人生火,而后对董策道:“小土窑里火炭放如此低,能烤的熟吗?” “离近了容易烤焦了,这东西急不得,慢慢来。”董策的话让王福延很郁闷,他本以为宫廷胡饼是用面粉包了馅,然后下油锅呢,却没料到是用烤的!而且这样烤,他很难短时间内量产啊! 一刻钟后,董策收起刻刀,让一名小厨拿了一碗油,他沾了点在布上便开始涂抹手中木块,随后撒了点干面粉在里面,便拿起桌上一团包有馅的面团放进去,再往桌上一按。 厨房众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凑近一看,当发现董策将木块抽起的时候,桌上便出现了一团似花非花,造型简约却很美观的圆饼。 董策又继续压了十一个,这才用菜刀一个个铲起放到一块刷了油铁板上,洒了点水珠后才放入小土窑中。 王福延看着董策将土窑口用一块铜镜盖住后才问道:“需要多久?” 董策一边扯下包裹手的麻布,一边道:“一刻钟后取出,用蛋黄刷过一遍,在继续烤两刻钟试试。” 王福延立即让人注意看漏刻,其余人则在焦虑的等待。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了,当董策从小土窑中那去一盘烤好的胡饼时,边上众人顿时嗅到一股浓郁的饼香。 “大家都试试吧,小心烫啊。”董策将铁盘放到桌面,便一边取下裹手麻布。 众人早已经等候不及,此时闻言纷纷焦急的伸手便抓起胡饼,根本不顾烫,直接往嘴里塞。 王福延则用袖子包裹着手,拿起一个抛了抛,看着这新奇的胡饼样式有些惊讶,虽然之前看了董策压好,但烤与未烤前的胡饼令他感觉完全不一样,未烤的整体乳白,纹路也不清晰,可这烤好的十分美观,更诱人食欲,等他咬了一口,顿时就被里面的火烫豆沙馅弄得上天入地,痛并快乐! 痛是因为烫,快乐则因酥香的饼皮与豆沙入口后,芳香四溢,甜而不腻,令人回味无穷。 “真没想到啊!这简简单单食材,竟能做出如此酥香的胡饼!更与往日吃过的油腻胡饼完全不同。”郑栩惊讶道。 “越是简单的材料,越要花心思,如果不是董大师传艺,我等岂会知胡饼不炸,不蒸,而用烤啊!”一名年长的厨子品尝着红豆胡饼笑道。 董策自己尝了一个后,便对众人道:“你们时间不多了,这东西最好明天开卖,而我们现在可以说毫无准备,现在遇到的问题是土窑太小,火候需要提高,但也不能操之过急,烤糊了可废了。” “是啊!”王福延点点头,立即吩咐道:“明天一早必须要出三百个,大家都记住董大师的做法了吧,那就赶紧吧!” 众人闻言立即开始忙碌起来,这些人里,除了一个大厨其余都是助手,所以王福延也不多想明天开店的问题。 看着大家忙碌起来,董策对王福延道:“胡饼这叫法有些粗鲁了,既是中秋赏月,就叫月饼吧,不过目前品种只有这一种,未免撑不了场面,你这里可有五仁?” 王福延一听就皱眉道:“月饼此名的确优雅,但何为五仁?请董大师讲解一二。” 董策苦笑一声,便道:“杏仁、芝麻、花生、核桃、瓜子等。”董策说完怕王福延有些不懂,便又讲解了一些特征,这才让王福延听明白。 “以前鄙人进过一些胡麻和核桃,但最近用此尝试新菜,也不知还有多少,董大师稍等。” 王福延对这事很重视,因为他很想成为第一位把宫廷胡饼传到民间的厨子,自然希望董策能多帮他一把。 但他那知道,董策做的月饼与如今的宫廷胡饼完全是两码事! 当王福延欣喜的带着一些干货回来,董策便赶紧着手教王福延炒制五仁,揉碎做馅,在与一些红豆月饼一起烤。 当五仁月饼烤好后,因为数量只有三个,十个人只能分着吃,可即便如此,众人也瞬间被五仁独特的香气与口味征服了! 忙完这一切,董策便在王福延相送下离开了十里飘香,赶回自己的独楼小院休息。 而对于董策的慷慨传艺,王福延万分感激,也为此他真正体会到董策衍教的真谛了! 王福延不是穷苦人,即便不做月饼他也照样富有,但在名气上他只能局限在这里! 而衍教宗旨虽是帮助穷苦人,至于为何帮他王福延,理由很简单,王福延认为,董策是希望借着他的手,帮助更多的穷苦人! 对此,王福延没有一丝想要拒绝董策的心思,因为他是厨子,在当今这个世道里,即便再有钱也是最底层,最卑微的人,难以受到人们的尊重。 可董策不同,他不仅被人尊重,敬仰,连贤王都另眼相看,这是王福延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能赚钱的同时,还能传扬名声,得人尊重,放在这世道,简直就是在做梦! 如果自己跟随董策的脚步,是否也能如他一样呢? 想到这里,王福延便有些不淡定了! 有人有钱之后便想有名,而王福延就是这种人! 第八十五章 你的婢女我要了 白雪蛾觉得这几天的日子可谓是度日如年啊! 如今一锅乱麻的江南局势正在被太平道梳理,在十万袋粮食投入中,灾民对太平道的敬仰一日胜一日,而他们白莲教在这场风波中,得到的却只有一两千的信徒,并且因为时日尚短,有些信徒已经渐渐向太平道靠拢。 为了稳固人心,白雪蛾已经把自己的所有钱财都交由教众施舍信徒,本来想借着中秋再赚一笔,奈何这几日,天天有两个痞子站在她阁楼下大喊大叫。 “圣女姐姐,教主叫你去艺苑善演啦!” “教主说啦,圣女姐姐再不去,他可要亲自来了!” 白雪蛾要疯了,这两个家伙天天来,似乎听不到她的拒绝之言,即便叫上闲汉吓跑他们,可闲汉只要一走,他们又来大喊大叫。 站在窗边看着下方两个痞子又在大叫,白雪蛾转身怒拍几案,咬牙切齿的寒声道“董策,真当我奈何不了你吗!” “小白,你的圣女之名,何时传播出去了?”随着门外一声悦耳的轻笑,令白雪蛾浑身一震! 艺苑,董策正在和孟峰叮嘱姑苏分苑的事宜,突然柳福来报,称白娘子来了。 两人闻言都是一愣,孟峰先皱眉道:“董兄,你之前猜测她最近肯定很缺钱,定会想方设法在中秋抬高身价,大捞一笔,可为何拒绝我等几天后突然到访?放弃这次捞钱的时机。” 董策也有些疑惑,他让人天天去烦白雪蛾,不过是想在明面上把她绑在自己的船上,也让她背后的人猜疑她是否有异心。 “且看看她这次为何而来!”董策说完,便让柳福去请白雪蛾到茶厅等候,而他则继续和孟峰把姑苏分苑的事情说完,这才独自前往茶厅。 当董策来到茶厅时,一眼便见厅中一坐一站的两位女子。 坐着的白衣胜雪,发胜白衣,乳白精致的容颜犹如最美的冰雕,除了白雪蛾还能有谁。 而在白雪蛾木榻一侧则站着一位婢女,若白雪蛾是一朵天山雪莲,那此女就是一朵随处可见的秋菊,看着很是平淡无奇,然而只要有人注意观察的她容貌,便会发现,此女其实很漂亮,甚至不弱白雪蛾分毫! 董策只是扫了一眼婢女,便看向白雪蛾不悦道:“你这圣女的架子比我这教主都要大,请了几天都不回应。” “董公子莫要说笑,雪娥此番来,是想告诉董公子,别让痞子到我楼下叫唤了,你如此骚扰于我,不过是想让我提你艺苑打出名气,好,我可以答应你,就明天晚间来善演一次,之后希望董公子别在强求小女子了!”白雪蛾冷淡道。 董策看了一眼窗外天色,便道:“好,离夜剧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开始吧。” 白雪蛾一呆,道:“开始?开始什么?” 白雪蛾怎么也没想到,董策带着她就进入戏堂,随后便让她站在台上跳舞。 没等白雪蛾跳完,坐在台下的董策便摇头道:“不行不行,不够飘逸,要再轻盈点,换一种吧。” 白雪蛾眉头一皱,但还是听从董策的吩咐,换了一种更为轻盈的舞蹈。 奈何,董策还是摇头道:“轻盈够了,但飘过头了,而且你那回眸一笑什么意思?这里是艺苑,不是青楼,别动不动就用眼神勾男人,我要的是出尘,飘然若仙的气质,这些你平时就有,可为何一上台就从天上坠落凡间了呢?” 白雪蛾胸膛都快炸了,未等她发作,那婢女便端茶上台,让白雪蛾喝了一口后,便掏出丝帕给她擦汗,真是把白雪蛾照顾的无微不至,甚至还不忘下台时,也为董策准备了一杯姜盐茶,十足的婢女风范。 董策拿起茶喝了一口,让白雪蛾休息片刻,便叫柳福唤来卢清,召集乐师,演绎了一段柔美轻盈的奔月舞。 这奔月舞本就是为了卢清准备的,董策与她专研了四天,本想让她出演嫦娥奔月的短剧,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白雪蛾,既然如此,他干脆也利用一下白雪蛾的名气了! 后台,余楠看着台上的白雪蛾,撇撇嘴与一旁的李媃道:“真不懂东家怎么想的,居然让这白妖精代替卢姐姐。” “这也是没办法了,谁让卢姐姐的名气没有白妖精大啊,况且卢姐姐和我们准备排练新戏了,若继续出演嫦娥奔月,可就是三头兼顾了,那也太累了吧。”李媃十分理解的说道。 余楠却依旧不爽道:“嫦娥奔月不过是一曲舞蹈罢了,东家也说要惊鸿一现,只在明天晚上跳一曲,之后就到饼摊卖一天饼便完事了,那用得着三头兼顾啊。” 李媃无语了,她可没有余楠这种天真的想法,很清楚东家所做的都是为艺苑增加名气,在这点上,白雪蛾的确比卢清强。 在卢清一曲跳完,董策便对白雪蛾道:“看清楚了吗,这才是我需要的,如果你做不到就赶紧回去吧,我们艺苑真不适合你!” 面对董策毫无掩饰的激将法,白雪蛾很想不屑的离开,奈何看了一眼静静站立台下的婢女后,还是咬咬牙道:“此舞如此简单,有何难学!” 言罢,白雪蛾便果真学着卢清的舞姿,慢慢轻舞起来。 董策此刻却没有注意台上,而是从柳福手里接过小虎,慢慢梳理着小虎的毛发,低声道:“你跟随白娘子多久了?” 婢女听后过了片刻,似乎才回过神,道:“婢子随白娘子只有半个月而已。” “白娘子给你月钱多少?”董策又道。 婢女淡笑道:“一贯。” “太少。”董策摇摇头,道:“我给你两贯,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好啊。”简简单单的两字从婢女口中传出。 “你舍得你家娘子?”董策略微意外道。 “婢子很感激白娘子收留我,但为了养家,婢子自然希望能赚更多,不过婢子卖身给白娘子时,所得三十贯,董公子可舍得?”婢女苦笑道。 董策也是面露苦笑,看了一会儿台上翩翩起舞的白雪蛾,随后对柳福道:“去周堂主哪里拿五十两白银来。” 闻听此言,边上婢女目光中疑惑一闪即逝,便躬身对董策道:“婢子谢过董公子!” “先别急谢我。”董策一笑,玩弄着小虎的小爪子道:“得让你家白娘子舍得才行!” 一舞很快跳完,当白雪蛾一脸傲气的看向台下时,竟发现董策根本没看她,而是与她的婢女正在闲聊! 白雪蛾眉头一皱,道:“董公子,小女子此舞如何?” 董策扭头看向白雪蛾,点头道:“不错,再跳三遍熟练一下,随后再排下一步。” 一听这话,白雪蛾指节都握发白了,可看着一脸浅笑的婢女,最终还是强忍不发,继续跳起来。 柳福很快回来,将一袋银子递到董策手里,如交易般从少公子手中接过小虎,便恭敬的站在一旁。 董策拿着银子,起身一步上台,让白雪蛾停下后,将袋子递给她道:“你的婢女我看上了,她也觉得跟你没前途,很像投奔我,你是成人之美呢,还是惹人记恨呢?” 白雪蛾闻言一呆,看了一眼台下的婢女,发现她对自己淡淡的点点头,白雪蛾这才冷视董策道:“你什么意思?”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董策皱眉道。 白雪蛾沉默良久,突然点头笑道:“既然董公子看上我的婢女,也算她的福分,小女子为何不成人之美呢,不过也无须如此焦急吧,你不怕我拿了银子不给你卖身契?” “卖身契可以现在写,只要表明原因,著上日期,便可成效,何须如此麻烦。” 董策的意思白雪蛾明白了!他是不想给她与婢女再私下接触的机会,如果不答应,很可能被这家伙看出什么来,到时候指不定又被他算计什么呢! 想通这一点,白雪蛾便对婢女淡笑道:“你可愿跟随董公子?” “婢子愿意。”婢女恭敬点头道。 “那好,回头我便让人把你的东西拿过来,你以后就在这里伺候董公子吧。”说罢,白雪蛾抓过董策的钱袋,对董策不冷不热道:“把契约写了。” 一场交易就这样简单的结束了,白雪蛾都不知董策为什么要买她的婢女,但这位婢女却很清楚,还不是怪你这丫头,动不动就看我,如果这还无法让董策看出问题,那也不符合传闻了! 这位婢女,乃是授命特地来金陵府调查大衍神教的事情,这件事在最初时,没人重视,甚至教中不少人都在责怪白雪蛾的愚蠢,被人几句话就吓得不敢行事,这如何配做他们圣教的圣女? 但是,经过长城县的事情后,董策便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若说长城县只是一种巧合,那打死他们也不信,山河社玩的这一出,说不上很漂亮,但却很实用,如果成事,他们将在长城县茁壮成长,用不着几年,整个长城县都将是山河社的地盘。 然而这一切却因为一次意外全毁了,这可能吗?没人相信,特别是同为教中之人的董策,这就不得不让人猜疑了! 第八十六章 中秋 宁朝的中秋节只是权贵间盛行,在民间流传并不广泛,可今年的金陵却有些不一样。 在艺苑有意的推动下,十里飘香红豆月饼的问世,赏月之风在短短两天里便席卷了整个金陵。 十里飘香楼外,此时是大排长龙,人人张望着店面前的摊位,数着桌案上堆砌的红豆月饼,令排在前面的人兴奋,却让排后面的人揪心! 郑栩急忙忙的走入厨房,对一名大厨道:“赵师傅,门外月饼马上卖完了,你这里又烤出多少了?” “又卖完了啊!哎吆,这可真是……!”赵师傅郁闷的嘀咕一句,便朝身后问道:“月饼烤了几盘了?” “只有一盘刚烤好,其余几个小窑里只是刚刷了蛋黄,还要等等。”一名小厨回道。 用不着赵师傅开口了,郑栩听后恼道:“都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怎就烤好一盘?” “唉,郑掌柜啊,刚才东家把三十盒月饼拿到艺……”未等赵师傅说完,郑栩便摆手道:“算了,把那一盘端来我拿出去,剩下的一烤好立即给我拿到外面。” 郑栩说完,便从一名小厨手里接过一盘盛有十二个月饼的大盘子,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刚放到楼外桌案上,不一会儿便被抢购一空! 红豆月饼售价不过十文,而且十里飘香是限制购买,一人只能买三个,可即便如此,从昨天下午开始便供不应求了! 郑栩很难想像,昨天上午两百个月饼摆在门外时,简直是无人问津,似乎百姓都对这偌大的酒楼突然摆摊贩卖感到奇怪,有些人认为很贵,有些则不知月饼是何物,不敢轻易尝试。 起初郑栩还担心,但也仅是一上午而已,随着尝试的人增加,突然之间,便将十里飘香门前围的水泄不通了! 在艺苑购买的月饼的人,则比十里飘香楼外的客人轻松多少,此时艺品街头,陶荣等人昨天才搭建好的一个个大伞小亭下是坐满了人,等候他们订制的月饼到来,连排队都不用。 张谡特意推了琐事,就坐在自己艺品街的摊位里,眼巴巴的看着大伞下的客人,心情是郁闷不已啊。 这情形,比之他的桂花糕问世还火爆,虽说月饼的出现,其实没有打击他的生意,反而也借着中秋的氛围,大卖特卖,不过他如今只有这一种商品,而请来的几位糕点师傅做出来的东西,别说能否入董策法眼了,连他自己都否定了! 张赋把刚刚出售的一把铜钱剑包装好,恭敬的递给客人,而后看着哥哥一脸愁苦的模样,忍不住调侃道:“大哥,你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等桂花谢了,蜜糖不够了,你准备卖什么?” 张谡一听就郁闷道:“哪怎么办啊?哥哥我只是粮商,又不是厨子,而招的那些糕点师傅做的东西毫无新意,没有桂花糕好吃却比桂花糕更贵,摆上来一天也卖不掉几个,最后只能自己吃,可看着家里人见我把糕点拿回去,他们就……唉!说起来,也怪这董策,只教了我一种便撒手不管了。” 张赋一笑,道:“大哥你这可不能怪人家啊,虽说董大师的衍教是授人学识,传人技艺,但仅此一技便足矣谋生,如哥哥的桂花糕,随便传给一人便能轻易养活一家,可如此,许多人将停待不前了!而能从这些人里脱颖而出的,弟猜想必是抓住新意,独自研磨新技,方可成事啊,而非处处去麻烦别人。” “说来轻巧,真要做起来,谈何容易啊。”张谡苦笑道。 “正因如此,才能成为立足根本,弟觉得,哥哥与其在士族鼻下苟延残喘,不如慢慢将重心放到这上面,多招些人,研制新糕点,以新意博得客人,如今艺苑不是在排练新戏吗,只靠断玉案岂能立足长久,而弟我最近也想出了一种新法器,正准备动手做呢。” 张谡听了张赋的话后,便陷入了沉思。 贩粮乃是他的主业,怎可能说弃就弃,但宁朝粮食十有**都掌控在士族手中,也就是他的命脉掌握在人家手里,等那一天人家换了颗棋子,也便是宣告他张家亡了! 这边张家兄弟在讨论新意,对面的摊位里,涂小花看都不敢看围在摊位前的公子们,低着头吱吱唔唔道:“这并非师傅所作,而是……是我……作的!” “原来如此啊!我说为何此画过于生硬,欠缺极大,特别是这山中昏暗之处和树杆叶纹的细腻,远不如董大师门外的壁画佳作啊。” 一位公子正在对摊位一幅漆画品头论足呢,一旁,另一位公子便赶紧道:“既然周公子对漆画的品味已如此之高了,那明显对这幅画就没兴趣了,花娘子,这画我要了,包起来吧。” 未等涂小花开口回应,那位周公子赶紧道:“谁说我不要,花娘子,这是五百文你收好!” “这可是人家花娘子第一幅佳作,虽说标价五百文,但也要看情况吧,大家是一起来的,也就没有先来后到之说,你出五百,我也出五百,那究竟归谁的?不如,便价高者得,我出一贯!” 周公子一听就急了,赶紧道:“我再加一百文!” “哼,一百文也好意思加,一贯五。”又有一位公子出声道。 如此一来,几位公子纷纷提高价码,争论起来。 涂小花看着这种情况,实在是脸如火烧,说了好几次艺品街的摊位票价是定死的,不可乱加,奈何人家根本没听到,最后还是四宝珍坊安排到这画摊的小伙子,提高声音解释给诸位公子听,这才让他们停止提价,可还是继续争论谁能购得。 如今的艺品街极为热闹,所有摊位前就没断过客源,甚至许多商品都卖脱了,这其中,十里飘香的月饼最为严重,基本上一来就瞬间售空,而后便是兰扇坊新出的一种画有嫦娥奔月扇子,连屏风都被下了三十几个订单,这颗足够兰扇坊忙碌两个月了! 名剑轩的三种铜灯盏也快脱销了,这东西虽然不如陶荣的木艺受人欢迎,但价格也远非木头可比,不过制作的时间也更为长久,但赚的钱比木艺摊位高多了! 杨记则活在痛并快乐中,因为他们自己做的衣服无人问津,而让艺苑做的衣服却消散一空,这都是戏曲惹的祸,可杨家又不能不卖啊,毕竟这销量是有目共睹,只是每一件都被艺苑给雁过拔毛了! 第八十七章 拍卖 中秋之夜,繁华的金陵府热闹非凡,秦淮河上,花灯游船舟连如龙,随水而行。在两岸青楼中,歌舞升平,娇吟浅笑,好不热闹。 而此时距离烟花巷不远的艺苑也是人头攒动,艺品街各摊位的摊主全都应接不暇,忙得焦头烂额。 此时戏堂中,每日夜间必有一场的断玉案也首次停演,转而上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奇幻戏法! 此刻台上,董策独自一人站在一张绷平的白布屏风架前,双手对白布慢慢虚捏,忽然,白布背后光霞一亮,紧接着一个婀娜多姿的人影便出现在布上,在台下两百多观众惊讶的目光中,人影翩翩起舞,舞姿极富优美惹人陶醉。 随着董策遥指一点,突然“嘭”的一声,一股浓烟如云雾般在屏风后炸起,而那人影似化作白烟,瞬间消失不见。 未等观众惊奇,董策甩手变出一块云锦,反复的给观众细看片刻,便撑起将全身遮住,旋即只在眨眼之间,云锦一甩一收,刹那,白烟飘出,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方才还只有董策独自一人的台上,此刻在他身前竟凭空出现一位身穿霓裳丝衣,飘然长发丝丝银白的奇美女子。 董策浅笑步步后撤,似要将舞台留给此女。 随着白发女子一动,瞬时鼓乐齐鸣,一舞惊鸿,飘然若仙。 让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观众,又瞬间被轻舞带入云雾中,惊觉自身也飘渺如烟了。 随着乐起,舞起,紧接而来便是有人声却无人影,似乎有十人,乃至数十人,又似乎唯有一两人,唱起了悠长的一首诗。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台上,白雪蛾应诗而舞,舞出了孤寂凄冷,舞出了暗自催泪,当观众们在为她的无侣孤眠叹息时,她竟飘然而起,荡漾着长袖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舞台之上。 “哗!”在震惊的沉默许久后,突然集体哗然。 诗终,曲闭,佳人已去,留下的,除了余音绕梁,便是那一舞惊鸿,只是正因如此,才惹得许多人不满,不是留念那曲那诗那佳人,而是痛恨太短了! “唉,嫦娥已奔月做月饼去了,留下我等俗人准备做俗事吧!”董策出现台上,露出了商人嘴脸,为自己的漆画做起了司仪。 随着三幅以棉布做纸,油漆为墨的画被人搬上台,众人这才醒悟,他们今夜来戏堂的,不就是为了漆画而来吗,只是没想到还能欣赏一段优美的嫦娥奔月。 这三幅画,一幅山水,一幅市井,都是丈宽,六尺高,山是春雨钟山,市是繁华东门,都是金陵府能寻的景色,此两幅画中,不论山中避雨小兽,还是集市房屋路人,都是现实生动,如真似幻,令人心神振奋。 但最为受关注的莫过于最后一幅,这幅画中刻印的乃是八大美人! 董策面对观众,朗声道:“前两幅就无须我多介绍了,而这幅十美图,图左,溪流之旁西施浣纱,虞姬腰悬宝剑仰望苍穹,图右,花丛前貂蝉手握水瓢优雅浇花,洛神甄宓挽发观书,图上,正是之前一舞惊鸿的嫦娥奔月,而在月下,有千军万马前回眸一笑的褒姒,在中央则是横陈青石上的,乃是妖娆绝代苏妲己,其身旁两侧,坐着环抱琵琶的王昭君与抚琴清唱的卓文君,最后这位红裳飘然,凌空起舞的美人,正是身轻如燕的赵飞燕。” 当董策介绍完,还没来得急开口报价,便有一名坐在贵宾席上的公子起身,急不可耐道:“董大师,不知可否容在下上台近观?” 董策闻言一愣,而后想了想便道:“可以,不过一次只能安排十人上台,从座位一号开始,谁愿意的现在可以到台侧等候,立即便有人安排诸位上来。” 闻听此言,贵宾席上立即有十个人起身,而且正是从一号到十号,竟没一人还能稳坐。 而从十一号开始,人人都已经起身,做好了随时上台的准备。 一批一批人上台在三幅画间细细品味,而在十美图前逗留的时间最为长久,甚至有些人赶都赶不走,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能骂,这让董策十分无奈,也好在他无需动手,便有客人帮他出力,将那些小子直接拖下台。 让客人细品三幅画的时间竟花掉了一个时辰,把董策的脚都站麻了,口水也因为给客人解释而说干了。 接过从白雪蛾手里挖过来的侍女手中接过一杯茶,一口喝光后,董策便将茶杯递给侍女,几步走到一个小柜台后,拿起小木槌,对已经急不可耐的顾客道:“我艺苑拍卖的规矩,诸位进来时已经听跑堂介绍过了吧,现在在下直接开价,钟山春雨图,低价十贯,每次加价不能少于一百文,当然,有那位财大气粗的直接叫价一千贯,在下也不会介意的,只有欢迎!” 董策的话声刚一落下,立即便有人高呼道:“十一贯!” 董策看了叫价的客人一眼,便立即道:“贵宾席十三号贵客叫价十一贯,有哪位还想加价的?如果没有,我数三声便要落槌了!这槌子一落,买卖……” 未等董策说完,立即便有人起身叫道:“我出十三贯!” 这声音刚落下,便有人接口道:“十八贯!” “十八贯五百文!” “二十贯。” “二十一贯。” “三十贯!” “……” 转眼间,钟山春雨图便被抬到了最低价的五倍,但并未停止,直到那位时常往返艺品街画摊,连董策都对他有印象的周公子开出六十五贯的高价后,便再也没人加价了。 漆画才刚刚问世,具体价格多少并非艺苑说的算,而是客人说的算吗,但如今客人们也是懵懵懂懂,不敢轻易深入,故此在六十五贯的高价下,几乎所有人都克制自己的冲动了! 或许这些画远不止这个价,但也有可能一贯都不到,这都要看世道,而且画是越长久,作画之人身份越传神,那价格自然不同,可董策只是初出茅庐,虽在金陵有些名气,却也入不得许多人法眼,故此他的画算不得千金难求。 可谁能想到,十年之后,这幅钟山春雨图在洛阳府真被拍出了千金之价! 第八十八章 赚了 随着董策一槌落下,钟山春雨图便以六十五贯的价格,卖给了周公子。 这让许多顾客失望的同时,也在拿捏漆画的真正价格与盘算用多少钱购下剩下的两幅。 “金陵东门图,乃是标志我们金陵府的繁荣,试问历朝历代,有那个朝代的金陵能敌当世?故此,这幅画意义非凡,也是我画了最多时间做的一幅,先从此画的人物说起……。” 随着董策的介绍,众人都注视着金陵东门图,张望着里面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叫卖的小贩,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和逗留玉钗小摊前的俏丽佳人,不仅画出了人物的神韵,连那细细发丝都清晰可见,当然,这是他们之前上台近观时才发现的,但此刻在台下联想起来,更觉得这画乃俗中大雅,妙不可言。 经过一轮竞拍,金陵东门图以五十二贯的价格卖给了一位中年雅士。 这让董策很郁闷,因为这幅市井画花费了他三天时间,却不如两天画成的山水画值钱,由此可见,当代的文人雅士还是钟情于山水啊! 这三幅画,并非董策与客人说的早已做好,而是在开业当天得知被孟存朗坑后,每日在戏前戏后一有时间便赶紧上戏台楼上赶工,五天时间,连两幅,至于最后一幅,乃是董策最花心思,却用时最少。 十美图是董策作山水、市井两画时,慢慢构思一个个美人,只要一想到便赶紧画上去,因为除了十个美人外,其余的景色都画得很简单,特别是月下城墙外的千军万马,全是飞尘中的倒映,花草描述也很简单,但正因如此,才更加体现出十大美人的风采! 当董策又花了一刻钟,快速简单的描述十大美人的一些典故后,刚刚开价,顿时台下火了! “十美图本公子志在必得,无论你们加价多少,本公子都要在上面加十贯!”周公子算先起身道。 “宁朝姓周的是不是都很有钱啊?”董策心里略惊,他不知道这位周公子的来历,只知道周琮已经属于财大气粗的纨绔了,可与这位同姓公子相比,却远不及啊! “三幅画,你就想独享两幅,我说周二啊,懂不懂什么叫大言不惭吗!”随着一个十分不屑的声音,顿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周公子闻言目光一扫相隔自己六个位子,同样坐在贵宾席上的青年,立即淡笑道:“原来是观文阁的孔公子,真是奇了,艺苑卖画,你也卖画,为何还来此买画?” 孔公子闻言咧嘴一笑,道:“正因爱画才卖画,孔某励志要将天下名画卖出能配上它们的价,所以自然要买了。不像有些人,打着爱画的名号,却偷偷做着私买私卖的勾搭!”说完,孔公子十分冷淡看了周公子一眼,又道:“你知道这画贵在哪吗?” “自然是栩栩如生的十大美人齐聚一堂了!”周公子根本没有理会孔公子那句私买私卖! “肤浅!”孔公子撇撇嘴,随后看上台上的画,道:“此画,十美只是一点,在下认为,它最贵之处乃是十女服饰、发饰与应景之态,苏妲己一头珠链缠绕发髻,肩披白狐,两抹轻布半遮半掩,原始风采淋漓尽致,好一位妖艳无双的祸国红颜!而西施出生平凡,如果浣纱时的衣着华美那就很有问题了,但此画中,西施一袭花布简约大方,看似在众女中最为不显眼的,但九女齐艳,独女一简,观之久久,方之她才最为引目,而貂蝉……” 随着孔公子的逐一点评,众人这才渐渐了解这幅十美图的价值所在。 连董策都没想到,十美图竟能获得他人如此赞许,特别是服饰,这点令他有些汗颜了,十女所穿,都是他从一些国画和影视剧中结合所作,当初也没有特别用心,但却获得赞许,真是无心栽柳柳成荫啊! “白痴!”周公子心里真恼了,他岂会没注意到这些,只是他很清楚,如果把这些说出去,这画的价格能低吗? 没有理会周公子看着自己的怨恨目光,孔公子注视台上董策道:“董大师,我出一百贯。” 未等董策开声,周公子立即道:“一百一十贯!” “三百贯!”之前购下金陵东门图的中年雅士起身笑道。 此人一开口,瞬间满场寂静,让许多想要价格十贯八贯的客人,只能硬生生把话咽下去了。 董策有些惊讶的看向中年雅士,发现这家伙眉宇间有些熟悉,却绝对不认识,不过既然人家开价了,自己可不能傻愣啊。 “贵宾席七号贵客开价三百贯,我数三声,三声之后还没人叫价,这幅十美图将是七号贵客竞得,一……二……”当董策说道这里时,目光扫了一圈,发现竟无人要开价,不由有些郁闷,虽然这价格远超他的估价,但如此简单就让人购得了,作为司仪他很不爽! “三!”随着董策有些郁闷的吐出这字,木槌便狠狠落在柜台上。 “恭喜七号贵宾,请随侍女到后台付钱取画。”董策说完,立即便有一名侍女走到贵宾席七号前,恭敬的躬身一礼,便等中年雅士起身后,领着他缓步走向后台。 当观众们意兴阑珊的准备起身离开时,突然董策说道:“接下来,有请诸位观看艺苑新戏《梁祝》的介绍!” 闻听此言,刚刚起身的人齐刷刷的把屁股钉在了座位上。 “晋室南迁,士人平民纷纷相随,晋代会稽郡上虞县祝家有一女名叫祝英台……”当董策看着稿子把梁祝简单的介绍完后,便将戏台留给卢清和余楠她们,自己则走到后台喘了一口气。 “东家喝茶。”一名侍女递来清茶。 董策看了一眼这名从白雪蛾那里买来的侍女,接过茶喝了一口道:“我一直忙着没时间问你,你何名何姓,哪里人士?” “婢子姓甄,小名琬儿,本是扬州人士,因父亲病逝,娘亲无力抚养,便回沪州老家投奔亲人,在那生活三年,因最近****无奈逃到此地。”侍女淡淡解释道。 “哪真哪晚?还是真的很晚?”董策淡笑道。 侍女抿嘴一笑,道:“甄宓东家已画,不知蒋琬可识得?” “哦!甄琬,姓名不错,也不知是真是假,罢了,我说琬儿啊,来我这里可习惯?”董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化妆台前坐下,老神在在的喝着茶。 “没什么不习惯的。”甄琬淡笑道。 “没有什么介意?”董策抬眼问道。 “东家想听什么介意?”甄琬微微歪着脑袋,好奇道。 董策想了一会儿,道:“你会什么?” “听闻东家无所不知,想让婢子会什么可以教婢子啊。”甄琬淡笑道。 “赚了!”董策心里一笑,却没有教甄琬做什么。 第八十九章 步入正轨 艺苑会议室内,十几名员外或其得力的手下管事,在做完中秋业绩的总结后,又与董策讨论了新商品,整整花掉了半个时辰,才逐一离开,留下董策一人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内记账。 艺苑已经完全上轨,朱大山负责售票炒票,戏堂事宜交由卢清,艺品街安全秩序则是周琮代管,连董策在断玉案里的戏份也招到了合适的戏子,新戏梁祝也已经排好,董策只管时不时去监督即可。 “东家,喝茶。”甄琬将茶端到董策桌前。 董策抬眼看了一眼这个毫无修饰的女人,甄琬的美很朴素,很让人不易察觉,如果用董策十美图中一女形容,那绝对是浣纱西施,属于越看越深入人心的女子! “琬儿可懂算数?”董策道。 甄琬小头一歪,道:“婢子只学过算筹。” “算筹太慢,今日我教你用算盘。”董策说着,抓起桌上一副新算盘摇晃两下,清脆的算珠碰撞声十分悦耳。 “此物如何用?”甄琬弯下腰,凑近算盘小脸满是好奇。 董策让她把椅子搬到身边,命她坐下,随后便道:“算盘很简单,如把这颗珠子拨上去便是一,五颗齐上便是五,如果到了六,则将上面一颗算珠拨下,下面五颗减去四颗……” “原来如此,那一排珠子大数可到十五,十五之后便是从第二排开始算吧。”甄琬微笑道。 “是也不是!”董策摇头道:“一排大数的确可到十五,但如此算,便似约束自由,故此第一排可为个,第二排为十,三排为百,到了第四排,拨上一颗算珠可等一贯钱!”董策说完,看了一眼盯着算盘轻轻点头的甄琬,便继续道:“我传你一道口诀,加一,一上一……加二……减法则是减一,一下一……” 甄琬认真的听完董策的口诀后,便笑道:“东家聪慧过人,竟能想到这等精妙的算法。” “我也是从我师傅那里学来的,现在你来熟悉一下,把这本账算了,等你彻底熟练后,我再传你乘除法,九归口诀。” 甄琬忽然很认真的看着董策,道:“东家为何非要传我这些?” “你认为我花大价钱挖你来,只为了让你端茶递水?” “难道不是?”甄琬有些意外。 董策一笑,将算珠一颗颗拨会原位,一边道:“我衍教传法不问出生,不论品德,只要想学我便传授。” “东家的意思,是即便恶人想学,你也会传授?”甄琬意外道。 “看情况而定,如果他学是为了改头换面,谋一份正当差事,我为何不教?换言之,不想改过自新的恶人,他会来向我求教吗?” 甄琬有些出神,董策教的是谋生之道,在他这里可以轻易学得一门不愁吃穿的技艺,然而人心险恶,他不担心别人学了之后与他竞争? 艺品街的生意有目共睹,甄琬观察了一天,发现其实八成的商品董策都可以自己做,况且很多商品都是经过他的意见改进的,然而他却只收取租金,把许多赚钱的行当拱手让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商人该做的! 但转念一想,董策是商人吗?还是他借着商人的身份传扬他的教义? 甄琬想不通董策心里在盘算什么,只知道他算一个好人,但正因如此甄琬才心惊,因为这世上就没有好人,有的只是愚蠢与精明! 断玉案的热潮还没过,梁祝的风波便开始席卷金陵府了! 艺苑的戏票还是一如既往的稀缺,只为一张票,托关系,走门路的人是越来越多,因为这年头太缺乏娱乐了,特别是晚间,除了节日的花灯可以看看,还能有什么?青楼?那地方也分两种,一种是贩夫走卒去的,哪里除了发泄没有一点乐趣可言,而另一种,里面可欣赏歌舞,品味美酒佳肴,但没一两银子赏钱你都不好意思进去,岂是普通人能去的。 而艺苑不同,区区二十文便能看一个时辰的戏曲,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况且即便不花钱,也可以到艺品街逛逛,看看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欣赏一下花娘子逐渐成熟的漆画,也是一番乐趣啊。 “董大师,看看这次我们名剑轩的射光花灯可否让你满意?经过你的提议,我们再次改进了,想必这次你不付钱都难啊!哈哈……”陆可轩笑眯眯的看着董策道。 董策盯着桌上一个如喇叭状,里面磨得光亮的巨大铜皮灯,却还是摇摇头道:“效果的确不错,但用不了多久便会被灯烟熏黑,必须要在这上面开一个排烟口子,拿回去加工吧。” 董策的话让陆可轩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笑着应下,心里却叹想赚董大师的钱真是不易啊! 如今艺苑有点闲钱了,董策便开始提高设备,灯光对于舞台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可这年头电灯,连蜡烛都是稀罕物,只能想尽办法的提高油灯质量与灯笼的设计。 在这点上,名剑轩和兰扇坊则给了董策很大的帮助,昨天他就花了五十贯,从兰扇坊购了一批灯笼,说起来,这东西还是他设计的,故此只是付了材料费。 此灯笼是模仿煤油灯,只要一拧便能将灯芯伸出持续燃烧,有些灯罩的丝布上还绣有美观的花纹,一时间惹得全府富足家的女人们都疯狂了,纷纷到兰扇坊与艺品街争相购买,喜得梅娘子这几天笑容就没停过。 “啊~董兄!”孟峰抱着一个大锦盒来到戏台上的阁楼,见到董策便放下锦盒,拉长了语调作作揖。 “啊~孟兄!”董策也立即回应。 这是新戏梁祝中的唱曲风格,如今已传染了许多人,现在的金陵才子们,只要见面,十有**都来一句:“啊~兄台!”连孟峰都深受感染,无法自拔。 “董兄啊~这是你要的奚琴,可我是费了好大劲才弄到的~”孟峰说着,便将大锦盒抱到桌上。 “哎呀~多谢孟兄啦~” 董策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刚点点头,又听孟峰道:“董兄~明日小弟便要去姑苏了~不知董兄有何交待~?” “孟~咳!”董策咳嗽一声,恢复正常语调道:“孟兄到了姑苏,只管到水味轩找施石亮,他来信称地址已选好,价格也定下了,虽说地方小了点,但周边并不富裕,等我和周伯谈妥后便立即扩张,至于建设,我已经和陶荣谈过了,不过孟兄也要多多监管,尽量保持与这里的风格一致。” “董兄~放~心~吧~小弟去也~~”孟峰一抱拳,便转身哼着一曲小调,慢慢的走出屋子,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他清唱一句:“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 第九十章 不鞭不快 甄琬捧着账本,步法雀跃的来到门前,轻轻推开,入目的是披着黑衣的董策正坐窗边木榻上,侧对夕阳慢慢的抚摸一把只有在北方才较为常见的奚琴。 “东家。”甄琬施礼道。 董策轻轻点头,没有应声,他拿起一块松香慢慢擦拭着弓毛。 甄琬静静的看了很久,才凑近将账本放在案上,低声问道:“东家莫非还会拉奚琴?” “你在北方待过?”董策看了甄琬一眼,顿时便让甄琬心房一紧,但只是一瞬,她便笑道:“东家很喜欢把人扒光吗?” “如果你说在扬州见过北方牧人用奚琴演奏,我即便扒下来你依然能穿上去。” 董策收回目光落在奚琴上,擦着松香似自语般的道:“奚琴俗称二胡,是我师傅唯一精通的乐器,记得小时候,他老人家常坐在门前拉奏,而我最喜欢蹲在他身边静静听着。” 董策放下松香,上好弓杆,调整弦轴。 “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倦了,走了,回来后发现时过变迁,物是人非,一曲悠扬只能在记忆深处徘徊!” 当董策一声叹息落下时,奚琴响了,一开始,琴声只是反复刺耳的悲鸣,但仅仅几息间,一曲悠扬萧瑟,惹人心麻伤感的琴音便在屋中回荡。 甄琬的瞳孔猛然一缩,浑身汗毛都似在跟随琴音起舞。 “咦?什么声音,好好听啊!”阁楼之下的戏台上,正在排练的余楠惊讶道。 “我也从未听过如此伤感凄凉的乐曲,华师傅,你知道这是什么乐器所作吗?”卢清也颇为惊讶道。 艺苑的乐师管事华葛静静凝听了片刻,不确定道:“似乎……是北方牧人的奚琴!” “奚琴!”卢清闻言愣了愣,而后问道:“如此说来,这是胡乐了?” “应该是吧!”华葛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又道:“对了,前天东家问我可会奚琴,或者有认识懂奚琴的乐师,当时我便说不懂更不认识,现在听到这奚琴曲,我猜测应该是东家找到奚琴乐师了吧。” “应该是了。”卢清一笑,道:“东家一直说梁祝的配乐不够悲凉,若能配上这奚琴曲,必然更能承托梁祝的凄美之感!” 董策闭着眼睛,晒着夕阳,拉着奚琴,他似乎很享受,配合着琴音摇晃上身。 当一曲终了,待董策睁开眼睛时,似被夕阳给刺了双眸,眼眶微红的偏过头,将奚琴往榻栏上一靠,便静静的翻阅案上账本。 曲虽停,但甄琬似乎还深陷曲中,直到一滴泪珠滑落嘴角,她才猛然惊醒,晃晃脑袋,吸了吸鼻子,甄琬叹服道:“想不到东家还是位奚琴大行家,这比我曾听过的所有奚琴曲都要动听,悦耳!敢问东家,此曲之名是?” 董策看完一页账目,在翻下一页时淡淡道:“随心所欲的无名之作罢了。” “随心所欲便有此等境界,东家真是令我钦佩!”甄琬笑着施礼道。 董策看了甄琬一眼,也淡笑道:“你也很让我佩服,两天之内便能将我叫你的算数完全掌握,看来是时候传你乘除法了。” 甄琬听后一喜,董策的算术法易学经用,加上那算盘记账如飞,正是白莲教混乱的账目需要的。 董策不用猜也知道甄琬想什么,对此他丝毫不介意。 他的作为让甄琬更为疑惑,董策明明看出她是白莲教的人,却依然乐意教自己本事,他图什么? 看完账本,确定无误后董策便开始教甄琬乘除法,直到柳福来叫他们吃饭,两人才一同离开阁楼,在茶厅与众人吃了一顿粗茶淡饭,他便召集乐师前往戏台。 “我已经让四宝珍坊从北方进一批奚琴回来,到时候你们人人要学。”董策看着八名乐师道。 “东家,您不是请了一位奚琴乐师吗?”华葛疑惑道。 “正是因为请不到才让你们学,刚才楼上拉奏的是我。”董策没好气道。 “啊,原来是东家您啊,不过……光是练您哼出的小曲,就让我们苦恼了,每日还要练合音,若还学这奚琴,我怕……” “那些曲子你还没写谱?”董策皱眉道。 “这……普通曲谱还行,但东家哼的小调,许多音色都……”华葛十分尴尬的说道半,最后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我明白。”董策无奈的点点头,他的要求对他们已经很高了,这些乐师都是在茶楼酒肆里吹拉弹唱讨赏的,连入青楼的资格都没有,而青楼乐师一来是青楼自己培养的,二来是他这里月钱太少,人家不乐意来,孟峰能招来这几位已经很难得了。 “董大哥,你就别为难老华他们啦,我觉得现在就很好了,你再费劲,那票价还不是一样多,至于吗?”周琮甩着一身肥肉走过来提乐师们抱不平。 董策瞥了一眼胖子,对华葛等人道:“你们在别的地方怎样我不管,但来我这里,必须要精益求精,不能怠慢,本来我想慢慢锻炼你们,但如今看来不行了,从此刻开始,我每月考核一次,技艺进步者有赏,三个月原地踏步的我只能遗憾的请他离开,你们也不用怕,从你们加入艺苑到今日来看,每日都有进步。” 听到董策这番话,乐师们都愣住了! 不等他们回应,董策一扫周边的后台员工与演员,继续道:“你们也一样,即日起,乐师华葛,后台何管,服装小花她娘,你们三位管事一定要注意,选出每月杰出员工三名,上报戏堂管事卢清,卢清你也要从演员中选择三名,在进行统计后上报给我,待我确定后赏钱和月钱一起发放,没有斗志的人也不用泄气,只要你们一直进步,每月月钱都会涨,手下越多人进步,作为管事月钱也会更多,对于厨房和木工也一样,反之,若手底下全是一群酒囊饭袋,那你也给我下台,回头我会准备一份优劣员工标准书,不会字的可以到学堂向欧阳先生请教,完毕。” 董策说完,便不理会众人的感慨,径直回到阁楼上。 所谓马不鞭不快,在董策的优劣员工标准书下达后,整个艺苑就如把马力提到极限的发动机,轰鸣阵阵。 “楠儿,你又偷懒了,赶紧给我排戏去。”卢清恼怒的等着余楠道。 余楠虽然起身,却撇撇嘴道:“想不到卢姐姐如此贪财!” “说什么呢,你这臭丫头。”卢清双手叉腰,没好气道:“自从东家分了部门,现在所有部门都在努力进步,如果我们落后了,岂不要让人嗤笑!” “是,是,你不爱财爱面子行了吧!”余楠瘪嘴道。 “你这丫头,咳,本来我是打算给你提名的,听说头名杰出员工赏钱可是十贯啊!现在……”卢清一脸痛惜。 余楠顿时变了脸色,赶紧道:“别啊,我最努力了,卢姐姐你是知道的哦!” “死一边去。”李媃插了一句嘴,惹得余楠立即和这妮子开打,若不是卢清脸色一板,喝斥一句,怕这两丫头真要斗得没完没了了。 第九十一章 秋末异事 时节一去如烟散,秋冬交际的飘雨冰凉人心。 秦淮河北岸,涂平面色严肃,打着油纸伞来到艺苑两里外的一间新修庙宇前,侧身恭敬道:“东家,到了。” “大贵起来了吗?”随着一声音调极低的问话,柳福扛着一把油纸大伞迈着碎步行来,而走在伞下的除了他,还有抱着小虎的董策,在主仆二人身后,还跟随着欧阳植。 “昨夜他就回来了,此刻必然已经起来。”涂平说着,便恭迎董策进入庙宇。 董策环顾前院一圈,便一声不吭的进入庙殿,入眼则见偌大的殿中,有许多蜷缩在墙角熟睡的灾民,他眉头一皱,低声道:“里面二十间厢房全住满了?” 涂平赶紧道:“是的,属下上次带来的人已经勉强能住下,最近连日下雨,导致又有许多灾民来我们这里避难,故此属下只能让他们随意将就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说学子庙在明年才开,可我会时常请人参观,如此满堂狼藉,成何体统啊?”董策语气不满道。 涂平立即拱手道:“属下知道,但教主说过来者不拒,现在总不能赶他们离开吧,还望教主想个办法。” “又是我想,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帮我分忧啊。”董策好生郁闷,不看涂平等人的尴尬表情,径直穿过大殿。 欧阳植苦笑一声,却也没开口说什么,尽量压低脚步悄悄随董策来到后院一排厢房前,几人连续看了五六间房内陈设后,董策便回头对涂平道:“如此大一间房为何只住三五人?” “这多是安排一家人住的,三五人已经很拥挤了,如果在摆床榻,怕连路都没法走了。”涂平解释道。 董策白眼一翻,叹口气道:“我收留他们不是让他们享福的,而且你们也要尽量少问多动脑,床榻摆不下不知道往上加吗,这事回头我让陶荣他儿子干,改装双层床,你也赶紧去艺苑领一批被褥和粮食分给他们,都快入冬了还盖薄被。” 说着,董策又看向欧阳植道:“欧阳兄,等会儿灾民吃过早饭后,则要麻烦你登记一下他们的来历,是否会手艺,不论什么都行,那怕煮饭都可以记下来,回头我好安排。” “董兄放心,包在欧阳身上。”欧阳植点头道。 董策又吩咐了众人一些事宜,询问了张大贵的住处后便来到尽头的一间厢房中,推开门便见三个大老爷们只盖了一床薄被,被冷得抱在一团,真可谓是基情无限啊。 “咳。”涂平咳嗽一声,却见张大贵三人毫无反应,气得他赶紧上前在三个家伙脑袋上来了一下,顿时就惹得三人炸锅了,可看到董策后瞬间便冷静了,整理着衣衫嬉皮笑脸的凑过来。 董策看着瘦了一圈,黑了不少的三人,淡笑道:“好玩吧。” “哎吆,教主啊,这一趟可差点要了咱三的老命咯!”三人脸上立即表露痛苦不堪。 “都去了哪里?”董策问道。 “去的地方多了,从宁州金陵到沪州华亭,大江河流到处走,三十几个大小码头来来回回就没落下一个,每天都有东西搬运不停,教主瞧瞧,属下这肩头的皮肉啊,可磨没咯!”张大贵说着便要脱衣,却立即被董策制止了。 “行了,少在我面前得瑟,说正事。” 见董策没心情开玩笑,张大贵三人立即收敛笑脸,开始讲述这两个月的所见所闻与他们三人的猜测和分析。 董策静静听了半个时辰,期间涂平则去安排灾民早饭了,欧阳植也开始在大殿登记灾民的情况。 “属下认为,他们肯定是早已准备,或许在水患来后就开始筹备了,否则怎可能一下子运来如此多,也幸亏教主精明,让涂老哥带大伙去领食物衣物,之后安排学子庙居住,真是减轻了我们不少压力啊。”张大贵道。 “这次太平道真是大手笔啊,除了粮食,连衣服棉被都准备了几十船,每人都能分到一袋麦子,不过这玩意我们真吃不惯。”林潮感叹道。 “除此之外,药物也很多。”吴盛补充道。 “药物!”董策闻言眉梢一挑,抚摸着小虎的脊梁道:“是否有我说的那东西?” 吴盛闻言立即点头道:“教主料事如神,的确有你说的那东西,不过他们不给我们碰,都由道士搬运,若非有一次,一个道士搬运时划破了麻袋,掉出来几个,恐怕我们到现在也发现不了。” 董策点点头,便让他们继续说下去。 当董策听完三人的讲述后,便让他们去吃早饭,自己则先一步离开了庙宇。 回到艺苑门口,董策一眼便见甄琬持伞等候,他走进门檐,拍拍肩头的雨水,随口道:“没事干吗?” 甄琬露出浅笑,道:“方总捕来了,正真茶厅等候东家呢。” 董策一听顿时头大,为了借用几名衙役来此,供他的戏子好好学学,便答应帮助方牧几次,而今都过去两月了,他才是头一次来访,由此可见他遇到的麻烦有多大了! 快步行至茶厅,董策见到方牧后,拱手施礼道:“见过方总捕。” 正在低着头想事的方牧,闻言抬眼看向董策,起身拱拱手,口气不善道:“董公子客气,方某此次来访想必董公子也料到了吧?” “什么意思?”董策心里想罢,面上道:“还请方总捕说明。” “看来你是一点消息也没收到啊!”方牧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说词后,便将一件匪夷所思的案子慢慢向董策到来。 刚开始听,董策还不觉有什么奇怪,但随着方牧越说越深入,董策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而当方牧说出最后几句时,董策的脸色已经黑下来了! “方总捕,我想你很清楚,这与我艺苑没关系!”董策声音低沉道。 “可是据我所知,他们都是来艺苑看戏失踪的,尸体在第二天或几天后出现在下游,而且昨天,你们夜剧结束半个时辰后,一具浮尸就在温香楼下被人发现,我们算过,更试过,如果一个人在艺苑被害,将尸体抛入水中,半个时辰正好飘到温香楼,你说这与你们艺苑无关,如何让我相信?” 如果不是方牧和董策接触过,也算了解他的为人,否则绝对不会与他客气,甚至都不会亲自来,而是派两名小捕快直接把董策给押到衙门。 董策闭上眼睛,许久才睁眼开道:“恐怕要麻烦方总捕一下,我艺苑马上要有大麻烦了!” 第九十二章 我都知道 连绵六天的小雨停了,除了卖伞的商贩外,没有那位商人的心情不似雨过天晴的。 被雨困足的百姓也渐渐出现在街道上,不到中午,昔日热闹的景象便完全复苏。 然而十分奇怪的是,两个月来金陵府最为热闹的艺苑,今日却是门可罗雀,诡异无比。 才刚刚迎来中午,艺苑会议室内,十几名员外和一些管事掌柜齐坐一堂,人人的表情和天气截然相反,都是一脸阴霾! “天晴了,可这生意比下雨时还差,这叫什么事啊!”陆可轩狠狠一拍桌道。 “还不是最近十几宗命案全都扣到咱们艺苑头上,而官府却迟迟不查封艺苑,让百姓心寒了!”张谡轻轻一叹。 张赋双手插袖,老神在在道:“如今全府谣言四起,有人说咱们戏堂最近的新戏卧薪尝胆把越王演得太惨了,辱没先人,越王英魂索命来了,真是可笑,也不看看贫道是干什么的!” 梅娘子满脸忧愁,道:“这不过愚民之说,最重要的还是这案子,昨夜又有人死了,尸体依然在此处下游被人发现,今日便有人传是在艺苑被害,周管事,你不是用人头担保不再出事吗!” 周琮疲惫的撑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扫了一眼梅娘子,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道:“这几日那一夜我睡了?胖爷可以保证那家伙绝对不是在艺苑被害的,否则我不可能不知道。” 梅娘子看着周琮的眼睛就知道他没说假话,不由脸上愁容更盛,想了一会儿,便看向独坐在长桌尽头的董策。 “董大师,你一坐便是半个时辰,一声不吭,现在能否给我们一个说道?” 董策抬眼看向梅娘子,过了许久才道:“此事诸位无须焦虑,等衙门把案子结了,还艺苑一个公道,生意自然会转好的。” 杨靖摇摇头,叹道:“说来轻巧,从第一具尸体被发现到现在,半个月了,刑捕房连个屁都没放出来,反而闹得满城风雨,指望他们,算了吧。” 众人闻言无不是满脸愁苦,这对于他们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艺苑生意越来越火,他们自然跟着吃香,并个个大展拳脚,招收人手,为此,他们在董策的提议下,收留了许多灾民,不仅提高了产量,还得到府令大人的嘉奖,可这好日子没过几天,一场雨后,他们要面临的可不仅是生意差了! 新出产的大批商品,刚招收的大批工匠,收养的灾民新手等等问题,他们都要尽快解决,否则会将他们很快拖垮! 一场会议不欢而散,个个面带愁苦的离开艺苑,有些则三五成群的小聚一起,共同探讨解决之策。 一家酒楼厢房中,张家兄弟和梅娘子、陆可轩四人聚在一起。 “依我看,艺苑这一次铁定是站不起来了。”张谡喝了一口茶,望向其余三人。 “嗯,哥哥说的极是,即便案子了了,也很难让百姓放下恐惧到艺苑游玩啊。”张赋叹道。 “既然你们兄弟如此料定,为何之前不提退出?不过是五十贯押金而已,我想这对于你们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吧。”梅娘子冷笑道。 “呵呵,正因押金租金不算事,张某才不在乎。”张谡淡笑道。 张赋点点头,接着道:“所以,我两都想继续看看情况,毕竟董大师的能耐是有目共睹,或许他能化腐朽为神奇呢!” “哼。”陆可轩冷哼一声,道:“依我看来,这件事很可能就是冲着董大师来的,否则外面的谣言也不会传出‘董家父子两代妖,沾之晦气死难消’这等荒谬之语了!” “陆员外说的极是啊!”张赋双眼一眯,冷笑道:“此人为对付董大师,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十几条人命说杀就杀,真清算起来,不论我们的生意,还是收留的灾民,如果艺苑倒下,被牵连的人可太多了!” 梅娘子眉头大皱,看着陆可轩和张赋二人道:“不可能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他既然人都敢杀了,为何不直接对付董大师?” 其余三个男人闻言相视一笑,却没一人解释,直到梅娘子忍不住拍桌子催促,张赋才施施然道:“你们这些出身富贵的女人,岂会知世间险恶,董大师如此堂堂正正的收留灾民,打出艺苑名气,还搞募捐大肆敛财,你知道他此举威胁了多少人吗!他若没自保能力,恐怕早死了!” 梅娘子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道:“利益也非深仇大恨,至于牵连如此多人吗?” 张赋摇头没接口,而陆可轩却道:“董大师的衍教已经收留一百多名灾民,加上介绍给我等的,至少三四百,这个数目虽说算不上什么,但董大师如此善待灾民,为了大家谋生路,不知想了多少办法帮我等增添商品,这是共赢的局面,除了某些人,我想不到有谁不想让艺苑更好!” “某些人!”梅娘子黛眉一触,似乎有所了解了! “所以,不论艺苑日后能否站起,我的租金是不打算要了。”张谡最后补充一句,立即得到张赋和陆可轩的赞许,连梅娘子在沉思过后,也赞同不会退出艺苑的打算。 除了张谡四人外,其余的员外似乎也都是这种想法,而杨家更是表明了要与艺苑共存亡的打算,这是令许多商人想不通的! 经过连环命案,艺苑的名声绝对臭了,就算破案后与艺苑没有关系,他们的生意也很难恢复,原因无他,谁也不想待在一个死过人的地方! 甄琬看着跪坐在窗边,慢慢拉着奚琴的东家。 这是她往日最享受的时刻,听着东家奏响的琴声,整理着每日账目,时而还能听听东家说的故事与趣事,她用笔记起,与东家研究成剧本,之后还能看着这个故事一幕幕展露眼前,这是一种成就,在温馨的环境中,创造的成就令她十分满足,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她来这里的目的! “东家,或许你信不过婢子,但我还是要解释,此事真与我……” 不等甄琬说完,董策手中弓杆一停,扭头看着甄琬,淡淡一笑道:“你只要在我身边一日,白莲教便不会对我下手。” 甄琬闻言芳心一颤,她不知道董策为何有这种想法,但不可否认,这让她的心很暖! 素手撩拨一缕鬓发到耳后,甄琬不敢直视董策,微微低着头浅笑道:“东家不怕下手之人,便是我吗?” 董策放下奚琴,从案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又看向甄琬淡淡道:“说句惹人臊的话,你到这里后,我倾囊相授,你勤恳求学,虽无师徒名分,却坐实师徒之事,你不用当我拿交情绑架你,今日我再教你一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每日的动向我虽没看到,却都知道,其实你也不同这般小心,以后别把信藏在石缝里了,特别前几天下雨,我都为白雪蛾感到焦急,那信上的字全糊了。” 第九十三章 惹来一身骚 甄琬一动不动的盯着董策很久,似乎连呼吸都静止了,许久她才深吸一口气,自嘲一笑道:“东家做事一直很出人意外,这次更不例外,琬儿不知,东家既然早已知道,为何从未阻止我?” 董策放下茶杯,往窗口边一靠,打个哈欠后说道:“你出去好好想,我困了。” 甄琬一声苦笑,深施一礼转身即走。 虽然甄琬不知道董策是如何想的,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衍教没有与白莲教为敌的打算,甚至董策很像与白莲教交好,因为他们斗起来,最终得利只有别人! 借着这次赈灾,太平道下江南大肆笼络人心,修建道观,如果让他们势头上来,便再也没法阻止了,这是白莲教最不想看到的,所以甄琬认为董策也不想见到这种结局! “如果我圣教能和衍教联手对付太平,倒不失为一种良策,不过衍教根基到底有多深,这点无法查明的话,联手或许是在与虎谋皮!” 正当甄琬神游天外的来到楼下走廊时,突被几声惊呼吵醒,她脚步一顿,定睛一看发现艺苑的护院一个个抄起木棍,向着苑门冲去。 “怎么了?”甄琬叫住一名护院。 “哦,是甄娘子啊,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几个死者家属在外闹事,小的们这就将他们轰走。”护院说完抱了抱拳,转身便冲向大门。 “动静越大,破绽越多,当要潜藏时,却发现尾巴遮不住了。”言罢,甄琬收回目光,迈着轻盈步伐慢慢离去。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周琮撸起袖子,手中短棍指着围在艺苑门口的一群人。 这群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概一数不下三十人。 一个汉子踏前一步,怒道:“干什么!我妹夫大前天来艺苑后就死了,你说我们要干什么!” 周琮双目一瞪,阴沉道:“刑捕房已经查过了,人不是在我艺苑死的,与我艺苑毫无关系,你们要找凶手就去问衙门,别他娘的到老子跟前碍眼。” “大哥,与这等闲汉有何好说的,被害的又不是咱们一家,多少人来艺苑看戏后淹死河中,定是他们艺苑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人发现,惨遭杀人灭口!” “呜呜呜……”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突然嚎啕大哭,抹着眼泪凄厉道:“还我家男人命来!” “你们艺苑今天不给个说法,我就砸了你们的艺苑!” “对,砸了!” “废话什么,动手!” 十几个汉子跳了出来,手中不是抄着木棍,便是握着柴刀,而艺苑这一方,周琮见势不妙,立即一招手,顿时也有十几个护院手持木棍冲出艺苑,两帮人马顿时对峙起来。 “都给我住手!” 眼看一场恶斗即将上演,艺苑里突然传出一声冷喝,紧接着董策大步走出,站到两帮人马中间。 冷冷扫视一眼拖家带口的死者家属,董策刚张嘴说了一个“你”字,顿时一个鸡蛋便朝他飞来,他头颅一偏,险险躲过,但他身后的周琮根本没察觉,直接被鸡蛋命中额头,顿时,一股臭鸡蛋的腥臊之气弥漫而开,惊得附近护院集体避让,惶恐不及。 臭鸡蛋的味没闻过的人都是无法想像的,而闻过的人是终身难忘的! 在董策看来,这简直就是生化武器! 周琮傻了,呆呆的看着从脸上滴落在手掌的碎蛋壳与黑黄黏液,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他娘的,戏不是这……”等周琮回过神,满脸狰狞的要破口大骂,突然就被董策一膝盖给顶翻了,若非两个护院眼疾手快,急忙扶住,否则非得把周胖子屁股在石阶上摔开花不可。 “你不嫌臭也要顾忌一下别人啊。”董策对周胖子说完,便转身对着来闹事的人群道:“首先我要承认,你们的家人绝非我艺苑所害,但的确因我艺苑而死,半个多月来,十七个人,都是在艺苑看戏后惨遭歹人劫财害命,对此我深表痛心,故此决定,死者家人以后的吃住问题全由我艺苑承担,同时全力配合官府缉拿真凶,还大家一个公道!” “你说得好听,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对啊,如果人不是你杀得,你会如此好心赡养死者家属?骗人吧!” 死者家属个个愤怒咆哮,惹得不少路人纷纷侧目,并慢慢聚集过来看情况。 董策摇头一叹,道:“艺苑每个客人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没有你们便没有艺苑,既然大家施舍恩露于我,我岂能坐视不理,如果大家信不过,在下愿陪大家去一趟衙门,让府令老爷作见证。” 一听董策这番话,死者家属都沉默了,他们相视对望,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拿不定主意。 “大家到了衙门再考虑不迟,顺道还能问问这案子的情况,走吧。”一位老者出言道。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于是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与董策前往衙门。 大江之上,金香花船一间厢房中。 “魏兄,对此船你可满意?”董子权说完,还拿起酒杯与魏铮对碰。 魏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出一口气,贼眼在一位婢女挺翘的屁股上瞅了一番,笑道:“不错,真不错,这里面的女子,随便一个放到别的青楼中,都是红角啊!看来有机会,我定要与那位龚大东家结识一番了。” “这个简单,今日龚庆不在,不过明日……”董子权话还没说完,突然钱朔走了进来,行至他身后低头在他耳边嘀咕几句,顿时便让董子权脸露笑意。 “呵呵,魏兄下手未免太快了吧!”董子权看向魏铮道。 “嗯?董兄此言何意?”魏铮一愣道。 看着魏铮似乎不知情的样子,董子权便笑着解释一番,末了才道:“不是说慢慢玩死才有意思吗,为何如此急着将他逼上死路呢?” “没有啊。”魏铮反而更糊涂了,皱眉道:“这事绝对不是我吩咐的。” “不是你!”董子权也皱起眉头,疑惑道:“莫非那些死者家属是自己去的?” “应该是了,毕竟艺苑是无论如何也洗刷不掉这些污点了,说起来,如今真是乱世,我们不过是让那帮家伙弄几条人命,没想到他们为了劫财,竟害死了十七人,足以让艺苑门可罗雀了。” 说到这,魏铮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气,又接着道:“如今,艺苑若想起身,我们只要见招拆招即可,千万不可妄动,否则手脚一多容易乱,破绽必然百出,反而会惹一身骚啊!” 董子权点点头,道:“的确,况且这扇动家属也算不上什么妙招,叫来几个捕快打发即可,但是……”说到这,董子权笑意更浓,摇头晃脑的说道:“董策这蠢货,居然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第九十四章 钓鱼 第九十四章 府衙后堂,方牧看着董策面无表情道:“戏演到这里,鱼儿快上钩了吧。” “谁知道呢。”董策抿了一口这衙门的姜盐茶,有些不习惯的咂咂嘴。 这姜盐茶与后世喝的完全不同,此茶用茶饼磨末放入水中煮后,还要投姜撒盐,甚至有些人喜欢添加蜂蜜糖块,减掉茶中苦涩。 “如果再不上钩,府令老爷可要生气了!”方牧提醒道。 董策回想方才府令离开前给他的警告,不由苦笑一声。 当日,方牧来艺苑找董策时,两人便决定演一出戏,把因来艺苑看戏被害死人数目从八个升到十七个,为的就是引出幕后黑手。 起初,方牧认为此计极为不妥,如果无法钓出歹人,定会有损府衙威望,但想到若是只防备,不仅让凶手逍遥法外,很可能过段时间他们再次出现谋杀一两人,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届时,方牧都不用查了,直接就被卸掉官职,甚至还被打入地牢。 事实也证明,幕后之人的确小心谨慎,除了杀人,没有做多余的事,让死者家属在不知情下,慢慢帮他们把计划完成,实在叫人无从可查。 而被推到风口浪尖的艺苑,损失不可谓不大,特别是夜剧,几乎就没人敢来看了,谁也不想因为看出戏而付出性命的代价。 长此以往,艺苑除了关门还能做什么?而凶手则能逍遥法外,笑看红尘。 所以方牧决定说服府令,配合艺苑演一出戏,但府令老爷却给出十天期限,如今已经过去六天,董策的戏也快演完了,若真凶不出现,不仅艺苑完了,方牧也完了! “你曾说,你大伯家嫌疑最大,让我们派人盯着,现在恐怕已经打草惊蛇了!”方牧皱眉道。 “不打草惊蛇,他岂会离开这草丛!”董策伸展一下筋骨,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进出忙碌的捕快,又道:“整倒艺苑只是一个开始,他们真正要的是我的命,要让我痛苦,甚至跪倒他们面前祈求饶恕,所以,他们绝不会罢手。” 方牧看着这个董策的背影,心里忽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背对他的不是一个青年,而是一个城府极深,老谋深算的智者! 魏铮刚从一个妖娆女子肚皮上下来,房门响了。 “谁啊?真会挑时候。”魏铮没好气道。 “魏兄,是我!”门外,传来董子权的声音。 魏铮身躯一震,跳下床榻,抓起一件衣服便披在身上,而后将屏风上另一件纱衣扔到床上,对那妖娆女子说道:“你出去吧。” “是!”女人岂敢不应,回了一句便快速穿上纱衣,可那令男人热火的娇躯依然难以遮掩,看得魏铮又是食指大动,但还是抑制住,对着女人背影说了一句:“半个时辰后再进来。” 妖娆女子躬身一礼,便拉门而出,迎面便见董子权站在门外,此女不由朝他妩媚一笑,这才扭动蛇腰摇曳离开。 董子权对着女子背影吞了口吐沫,便大步进房,朝正在自斟自饮的魏铮拱手道:“魏兄,时机来了!” “哦!情况如何?”魏铮放下茶杯道。 “为了平息民愤,董策居然答应府令赔偿每户家属一百贯,并为了继续招揽客人,开出每夜二十五贯的价,希望府衙安排二十名捕快衙役在艺苑附近护卫,另有千贯悬赏真凶,呵呵,这算起来,已经是他艺苑能拿出来的极限了!” “嗯!”魏铮点点头,笑道:“这就是人性,当他焦虑恐惧时,便会想到用利益打动人心,认为花一笔钱就能挽回局面,简直可笑。” 董子权坐下自斟一杯,拿起茶杯对魏铮笑道:“他艺苑收留了如此多灾民,还要在姑苏大展拳脚,把钱用得死死的,此举一旦财路崩断,几天只能便足矣把人逼疯,这家伙,真是一点不懂做生意,丢尽我董家颜面。” “既然他自掘坟墓,我们不如帮忙推一把!”魏铮说完,两人便笑着开始谋划下一步。 秦淮河畔一处独楼中,昏暗的灯光在白雪蛾高盘银丝上留下一抹橙光,她看完手中信纸,便放到灯火上点燃,口中说道:“甄姐姐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为何?”黑三站在白雪蛾身后,此时表情很是不悦。 “这件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时至此,衍教隐藏多少实力我们没人知道,胡乱插手反而会沦为被动。”白雪蛾解释着。 黑三眉头一皱,想了一会儿道:“我觉得这次是很好的机会,也用不着我们的人出手,如果艺苑倒下,那么衍教也不过如此,应当除之而后快!” “愚蠢!”白雪蛾摇头一笑,道:“如今大敌在前,你却想着处处树敌,自找麻烦,还不如多想想如何从太平道手中抢夺信徒。” “可是属下的仇……”不等黑三说完,白雪蛾脸色一板,道:“莫要拿私仇与圣教大事相提并论!” 黑三心中一凛,赶紧抱拳道:“属下明白!” 说起黑三的仇,白雪蛾便感到作恶,如今从种种迹象表明,董策的确是喜欢男人,否则甄姐姐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他能视若不见? “你下去吧,记住,如今我们要从太平道口中夺食,而非参与衍教和山河社的斗争中。” 白雪蛾说完,黑三立即失去退走,随后白雪蛾翻开案上账本,一手持笔,一手拨动一副小算盘。 对于算盘和算法口诀,白雪蛾也是近来学习的,当然这些都是甄琬从董策那里学到后,密信传授于她。 不可否认,白雪蛾很佩服衍教之人的聪明才智,用这些算账速度极快,而且几乎不会出错,加之甄姐姐教她的一些用财之道,让她能把卖艺得来的钱尽数发挥,比之以前获利更多,最重要的还是防止下面人打她钱财注意! 以前白雪蛾赚来的钱,除了自己花销的,其余全交给黑三拿去收拢人心,等黑三他们花完钱,便会把账目给她过目,故此,曾经她还未觉得有何问题,但自从得到甄琬的密信教导后,她回头一查,立即发现自己辛苦所得竟有四成不知所踪! 这让白雪蛾震怒的同时,也为自己的愚蠢感到脸红,本想质问黑三等人,可转念一想,自己根基太浅,黑三所处的势力曾经又是地头,表面上是归降白莲教,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暗藏异心,真要把他们逼急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必将毁于一旦! 故此,白雪蛾只能慢慢把账目理顺,时不时询问一些假账的去向,也算提醒他们少动手脚。 第九十五章 杨油儿 金陵府城外,一处荒僻的河边,杨油儿嬉皮笑脸的对铁熊道:“铁大哥,好些天不见了,今日叫小弟过来有何事吩咐?” 铁熊面无表情,伸手从杨油儿腰间拿过酒囊狂饮几口,便畅快一叹,将酒囊递还,咧嘴笑道:“酒不错啊,杨兄弟最近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杨油儿接过酒囊自饮大一口,听完铁熊的话立即哈腰点头道:“好!好着呢!多谢铁大哥照顾了!” “嗯,不过你这样大手大脚,这点钱肯定快没了,需不需要铁哥再……” 没等铁熊说完,杨油儿立即明白了什么,神色一紧道:“铁大哥,最近咱们刑捕房查得太严了,小的可真不能再干了啊!” “谁让你去了。”铁熊眼一瞪,不悦道:“你小子嗜酒如命,我担心你喝多了嘴不严啊!” “不不不,绝无可能!”杨油儿的头立即如拨浪鼓般摇了起来,一边把酒囊绑到腰间,一边道:“此事关乎小弟脑袋,小弟岂敢胡乱传扬啊,否则今天也见不着铁大哥了!” 铁熊一笑,道:“嗯,你说的很有理。” “那不知铁大哥今日叫小弟来,到底为了啥事呢?”杨油儿又问道。 “为啥呢,嗯,是啊,为什么呢?”铁熊的笑着笑着,突然脸显狰狞,脚尖一挑直接把杨油儿撩翻在地,接着他一把抓住杨油儿的头发,不顾杨油儿的惊恐大叫,铁熊拖着他走到河边,把他脑袋往河水一摁,面无表情的看着杨油儿奋力乱抓的双手慢慢无力软下。 一脚将杨油儿的尸体踢入水中,铁熊大步的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辆停靠在小道上的马车旁,抱拳恭敬道:“少主,事情办完了。” “嗯,回城。”淡淡的回应从马车中传出,随后车夫一抽马鞭,马车慢慢行驶离去。 翌日午时,府衙验尸房中,方淑蔚小手在尖挺的鼻子前扇了扇,一脸厌恶的对正在摆弄一句尸体的董策道:“你这人好生奇怪,与你艺苑有关的死人你不看,却看这些意外死去的人。” 董策没有理会方淑蔚的抱怨,在查看完三具男尸后便直起身子,脱掉手套,望向方淑蔚道:“昨天只有这三个人是意外死的?” “你还想要多少个?”方淑蔚挥挥手,没好气的反问着。 董策将手在一盆醋水中浸泡片刻,随后接过柳福递来的麻布擦了擦,正要解开围裙,突然验尸房外传来一阵吵闹,紧接着便有两个捕快前后搬着一具尸体进来。 董策神色一正,正待开口询问,方淑蔚却早已跑了过去,在看到死者后,惊呼道:“怎么是杨哥吗?他……他他,他怎么死了?” 搬运尸体其中一人正是石卯,闻言一叹道:“今早被渔夫发现死在西城外河流里,刚才王捕头查看后,确定是喝醉了落水身亡,唉,杨哥父母已亡,在金陵又没亲人,故此王捕头让我们先抬回来安置,等联系了他的亲戚再说。” 说着话,石卯刚把尸体放到一张简陋的空床上。 “此人是衙门中人?”董策盯着杨油儿的尸体道。 “是啊,杨哥在刑捕房做了六年,我来时就是跟着他的,真没想到他就这样……唉!”石卯摇头哀叹着。 董策一招手,柳福立即把手套递给少公子,董策刚套上一只,突然身旁的方淑蔚冷声道:“你干什么?” “验尸。”董策说完,一双手套也带好了,但未等他触碰杨油儿的尸体,突然一只细长白皙的小手将他拦住。 “你干什么?”董策斜眼盯着方淑蔚。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杨哥可是捕快,王捕头都证明他是喝醉淹死的,我绝不能让你玷污他的尸首!” “你能好好用词吗。”董策白了方淑蔚一眼,便推开她的手。 谁知,此举惹得方淑蔚勃然大怒,化掌为拳,朝着董策脸颊招呼而来。 劲风将至,董策眉头一皱,手肘一抬,挡开方淑蔚的拳头,然而方淑蔚却没有罢手的意思,另一拳紧接而来,但董策反应也不慢,小臂一抬便挡下这一拳。 但董策没想到,方淑蔚的拳头看似细弱无力,实则力道极大,仅仅一拳便将他用已格挡的小臂打得酸胀麻痒,痛感久久不散,眼看方淑蔚扬起拳头,一步踏出再次攻来,董策双目一眯,不退反进,侧身躲过一拳,未等下一拳触碰他的脸颊,他先在方淑蔚的脚尖上狠狠一踩。 “哎呦呦!”方淑蔚似乎感觉不小心用赤脚踢到桌脚般,一股触电般的痛感从脚趾传遍全身,让她再也使不上力对付董策,只能抱着一脚独立倒退。 “玩够了吧。”董策讽刺道。 “卑鄙!你这人太卑鄙了!”方淑蔚指着董策,尖声咆哮道。 “你一个整天缉拿要犯的捕快,打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百姓,谁卑鄙了?”董策说完便不理会方淑蔚,直接查看起杨油儿的尸体。 方淑蔚怒急,正要扑上去与董策拼个你死我活,惊得一旁见势不妙的石卯赶紧拦在二人中间,安慰方淑蔚道:“大姐头啊,别闹了,让董公子看看又何妨?” “你这家伙胳膊肘居然往外拐,别人就算了,杨哥有多照顾你你不知道?你在他哪里蹭了多少酒了?喝饱吃足就忘人了是吧,你这没良心的!”方淑蔚冷冰冰的怒视石卯。 石卯也无奈啊,杨油儿的死让他很痛心,但还没到失去理智的时候,他也不想与方淑蔚争论,转身看到董策拿起一个酒囊,他上前一步道:“杨哥嗜酒如命,这个酒囊陪伴他五年了,里面的酒水中也没毒,肯定没问题。” 董策拿着酒囊摇晃一下,拧开塞子嗅了一口,既而点点头道:“他酒量如何?” “这个嘛,只能看情形了,他和大伙喝酒时,简直是千杯不醉,但是他独自喝酒时,只需几口便脸显醉意了。”石卯解释道。 “说了等于没说。”很多喝酒之人是闷酒易醉,乐酒千杯,故此石卯的话的确是废话。 董策摇摇头,把塞子塞好,将酒囊放到尸体身旁,随后看了看杨油儿的口鼻,发现的确有河泥后,便不再理会,将注意力放到杨油儿的手上,拿起反复看了一眼,顿时,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 发现 董策拿着杨油儿的手反复看了很久,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嘴上挂起一抹笑意,他放下手掌,一边取着手套一边问道:“方总捕在哪?” 石卯好奇的看了一眼杨油儿的手掌,才对董策道:“这个时辰,总捕应该在刑捕房里查看最近结案的卷宗。” “哦,那你们忙吧。”董策说完,用醋水净手后便离开验尸房。 石卯目送董策背影消失后,好奇的拿起杨油儿的手反复看了看,疑惑道:“董公子究竟看出了什么?” “装神弄鬼。”方淑蔚一瘸一拐的走到石卯身旁,拍掉石卯抓着杨油儿的手,没好气道:“以后你少与某些自以为是的人来往。” 石卯看着大姐头,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对于董策,以前石卯确实与方淑蔚的想法是一致,但接触久了才发现,真正自以为是的似乎是大姐头啊! 当董策来到卷宗房,入眼便是满目狼藉,几个文职衙差正忙着书写卷宗,三个捕快如翻箱倒柜般的翻找卷宗,弄得满地文案册本,把偌大的空间弄得几乎连落脚地都没有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霉腐味,似乎是木柜或书本腐烂所致。 “方总捕。”董策对方牧的背影唤了一声。 方牧闻言转过身,看到董策后微微一笑道:“是董公子啊,你来找我,必然是发现什么了吧!” 董策点点头,道:“关于杨油儿之死,我觉得甚为蹊跷!” 此言一出,正在忙碌的所有人齐齐一顿,纷纷侧目向他看来。 金陵府好几百名捕快,不可能个个认识,但哪个捕快死了,顷刻间便传遍全衙门,故此即便对杨油儿不熟之人,也知道董策说的是他们的同僚。 方牧皱眉道:“说说看。” 董策点头道:“溺水之人因在水中挣扎,会上下起伏直至窒息,故此,口鼻不会有多少泥沙。” “嗯,合乎常理,可是杨油儿是喝醉后落水身亡,我曾办过几个案子也是喝醉溺死的,发现他们口鼻都有许多泥沙,这是因为人酒醉后浑浑噩噩,入水即沉,故此……” 不等方牧说完,董策点头道:“正因如此,一个醉到落水便沉入河底吸食泥土的人,试问他临死前还会拼命挣扎吗!” “董公子的意思是?”方牧眉梢一挑。 “杨油儿十指干净异常,指甲上的白痕与指甲下的淤血说明他临死前,曾用尽全力抓过什么,导致指甲上翻,甲与肉撕裂渗出血淤,这绝对不是一双醉倒河底该有的手!” 方牧眼睛越做越大,其余捕快衙差也都是瞪圆了眼珠子看着董策。 方牧突然冲出卷宗房,来到验尸房,没有理会方淑蔚和石卯的问候,他径直冲到杨油儿的尸体旁,拿起他的手掌看了片刻,旋即放下又看看杨油儿口鼻,之后再次拿起手确定一番,这才铁青着脸走出验尸房。 方淑蔚和石卯看着方牧一声不吭,火急火燎的离开,都是满脑子疑惑不解。 石卯再次拿起杨油儿的手,愣愣出神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摇头道:“没问题啊,怎么董公子和总捕看了后,都变了脸色呢?” 方淑蔚走到尸体另一边,也搬起杨油儿僵硬的另一只手,反复看了看,剑眉一蹙道:“真是奇怪,溺水之人的手不都这样吗?” “与以前见过的指甲似乎伤更重,却更干净了。”石卯嘀咕完,忽然,他仰头看向方淑蔚,却未等他开口,方淑蔚抢先道:“就是这个!” 方牧回到卷宗房,见到董策第一眼便道:“董公子是怎么看的?” “先了解一下杨油儿最近的动向,与什么人接触过,往日为人如何,最近有何改变,比如突然得到一笔钱!” “董公子的意思是杨油儿被人收买了!” “很有可能。” 方牧立即陷入沉思,片刻后便招呼衙差找出杨油儿的资料,另外叫两名捕快速去调查杨油儿最近动向。 董策站在一旁看着衙差翻箱倒柜的找资料,不由皱眉对方牧道:“你们这里的卷宗不归类吗?” “当然归类了,这一排是过去几年的,里面那排是五年以前的,再里面则是十年,超过十年便烧毁了,而我们右边这排墙壁前的都是今年的,唉,说起来因为水患,导致今年的案子比过去三年都多啊!” “这也叫归类!”董策愕然道。 “不然呢?”方牧疑惑的看着董策。 董策顿时满脑门子汗。 方牧见董策哭笑不得的脸色,好奇道:“看董公子的神色,似乎觉得我们这样做是错的?” “不,这不算错,最多就是太过简单。”董策说着,便从身边架子上拿其三卷文案,看了一眼木吊牌标签,苦笑道:“就拿这三卷来说,它们就不应该放在一起。” “哦,这是为何?这些可都是在一个月内发生的案件,要翻查起来很是方便。”方牧不解的道。 “那只是对你们而言,若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大麻烦,首先,这三卷宗一个是命案,一个是劫案,最后一个是强奸案,完全是三种不同类别的案子,若案件少也罢,可如今年这般就十分不妥了!以我之见,应当每个架子存放一种案子的卷宗,在架框上钉上木板,标注年月份,另外在加编号,写几本各类案情卷宗目录放在书案上,每当有新案卷存放时便记载目录中,如此即便是初来驾到的新人,短时间便可通过目录了解整个卷宗房情况,别不需要劳烦前辈带领了。” 董策把卷宗放回原位,继续道:“你们这里通风太差,应该多开两个窗户,架子不能靠墙,避免湿气不散,空间不懂合理运用,中间这一块空地根本不需要,应当多摆放几副架子存放卷宗,架子间相隔三尺方便一个人通行即可,还有这里……。” 董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卷宗房众人都停下来,愣愣的听着。 不可否认,董策随便几句话便让他们豁然醒悟,真切的感到使用董策提出的建议简直可以方便死人啊! 方牧许久才回过神来,脸上却还是有些懵懂道:“董公子说的太快了,劳烦再说一遍!” 第九十七章 吸引力 趁着捕快调查杨油儿的空闲时间,董策干脆拿出自制炭笔,简单的写了篇卷宗房整改计划,另画上平面图纸交由方牧过目。 方牧看了一遍董策的递来的两张纸,满意的点点头,递交给一名衙差后,对董策道:“刚才有关杨油儿的消息传回,说最近他行踪并无大变化,不过近来这小子的确有点钱,连续几天喝的都是十里飘香的玉露酿,但经查访,发现他的钱都是赌赢的,而且赢了不少,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有人见财起意?” “不排除,不过先调查一下杨油儿除了去十里飘香,还去了哪家酒楼,另外打听他昨日在哪里喝了酒,喝了多少。”董策提议道。 “嗯,这点我已命人再查了,如果杨油儿昨日没有在酒肆喝酒,那么足以证明,杀他之人绝非宵小之辈!” 方牧很清楚,杨油儿昨天若不在酒肆喝酒,仅凭半酒囊绝不可能会醉,而以他的身手,即便面对三五个大汉,打不过跑是绝对没问题的,如此还能轻易要他命,那人必是杨油儿相熟之人,并且很可能是一个高手! 刑捕房的杨油儿死了,这事说大不大,却绝非小事了之,特别对于同为捕快的至交好友,在得到方总捕的许可后,开始满城查访,并且主要针对的便是酒楼和地痞无赖,因为这些人没事就喜欢四处闲逛,并常与捕快接触,认识杨油儿的更不在少数,调查起来较为方便。 钱朔刚回到董府门外,便察觉了许多暗藏的眼线,他眉头一皱,快步进入府中,寻到了董子权后,便汇报了今日琐事,最后才皱眉道:“少公子,今天盯着我们的人似乎更多了!” “呵呵。”董子权一笑,道:“他们不盯,如何正面我是青白的!” 钱朔想想也是这理,于是便称赞了董子权几句,这才退走。 当钱朔离开不久,魏铮忽然出现在董子权身侧,后者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说过,董策这小子查案的手段很不简单,前不久他爹刚入狱,他一回来便轻松救出,你这点小伎俩瞒不住他片刻!” 魏铮微笑道:“我为什么要瞒?现在刑捕房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杨油儿身上,想从他这里寻求突破口,如此一来,他们将忽略很多事情!” “当他们从杨油儿那里查出真凶时,却发现他已畏罪潜逃,一纸通缉令后,真凶在城外被人打死,换取艺苑千贯悬赏,之后便会有一批灾民为了家人,自愿到艺苑送死,又一场血雨腥风!”董子权摇头感叹道。 “这样一来,是不是有点快了!”魏铮觉得,就这样让董策倒了,那也太没趣了。 之前他们的计划是先让艺苑半死不活,等冬季时,百姓足不出户,艺苑便会慢慢沦为废苑,董策将在煎熬中过完今年。 但现在,艺苑马上就要倒了,除非那所谓的衍教财大气粗,力挽狂澜,否则艺苑撑不过下个月。 而失去艺苑的董策应该何去何从,魏铮根本不关心了,因为连一个小小艺苑都保不住的教派,在他眼里就是只臭虫,故此,他自然让不嫌恶心的人去将这臭虫碾死。 府衙门前,正准备回去的董策碰巧遇到了查访回来的方淑蔚和石卯。 这两人见到董策表情顿时兴奋起来,方淑蔚更是笑眯眯的道:“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董策疑惑道。 “呵呵,你不说我也知道!”方淑蔚笑意更浓。 “有病。”董策斜瞥方淑蔚一眼,便向自己马车走去。 方淑蔚表情一僵,没等她发作董策已经跳上马车,绝尘而去。 “你才有病!”方淑蔚对着马车娇喝一声。 一旁石卯看着大姐头脸上丝毫不减的笑意,有些疑惑的挠挠头,不明白她都被人骂了,还高兴什么啊? 石卯自然不知道方淑蔚心里所想,否则非要翻白眼不可。 在方淑蔚看来,董策明显知道她再说什么,之所以骂她,就是因为她能自己悟出杨油儿的死因,对于一直将她视为白痴的董策,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啊,她能不高兴吗! 当董策回到住所时,天色已黑,而张大贵早已在此恭候了。 “禀报教主,今天董子权没出门,魏铮来过董府一趟,待了近半个时辰,钱朔今天去了四个地方,分别是……” 等张大贵汇报完,见董策一声不吭,他继续道:“教主啊,最近咱们艺苑的生意是惨不忍睹啊,您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董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董府以后让林潮盯着,你去帮我办件事。” “办事?教主又准备干什么啊?”张大贵好奇道。 “当然是为了复苏艺苑!”董策说完,便开始吩咐张大贵所办之事。 府衙许多捕快一夜没休息,为的就是调查杨油儿的案子,令人振奋的时,经过一个晚上的查访,好几名捕快回来禀报,称查到杨油儿进来的行踪。 当天色渐亮时,方牧亲自从繁乱的资料中,梳理出一条最有可能的路,杨油儿果真被人谋杀,而这位凶手,极有可能是一名码头苦力! “闫六,常年在关口码头搬运货物,忙碌时一天可得五十文,有时候闲暇时,分文无收,不过近来,太平道货物繁多,许多苦力都随船在大江两岸搬运货物,而闫六便在其中,但是,有人发现,本应该忙着随船的他,最近半个月里却时常出没于大小赌场,而且押注不小,动则上贯钱财,故此……。” 董策听着方牧的讲述,末了问道:“这闫六的家里情况如何?” “父亲四年前过世,还有一老母,听闻最近他还托媒人说了亲事,光是聘礼就不下二十贯,这笔钱,来历蹊跷啊!” “他性情如何?”董策道。 “暴戾。”方牧语气忽然加重,又道:“时常在码头为抢工,与人打架斗殴,除此之外,最值得怀疑的是,杨油儿最后一次去赌坊时,他也在场,并且输得很惨,而杨油儿却赢了足足二十贯!” “怎么又是二十贯!”董策皱眉道。 “这或许是他娶媳妇的钱!”方牧开玩笑道。 “真是一点吸引力都没有。”董策苦笑一声,说了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第九十八章 闫六 “吸引力?”方牧摸了摸胡须,道:“不论此人是不是真凶,必须要将他抓来严刑拷问!” “千万不要!”董策一句话让方牧眉头大皱,道:“为何?莫非董公子认为他是被冤枉的?” “冤不冤我不知道,只是认为屈打成招有欠考虑,况且,抓不抓得到人还是两说!” 方牧笑了,觉得董策真是太小看他们刑捕房了,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码头苦力,就算是强贼窝,他也能一锅端了! 然而正当方牧准备说这话的时候,一个捕快急急来报。 “禀总捕,闫六已畏罪潜逃!” “什么!”方牧双目一瞪,怒火炸现。 “卑职等人已经兵分两路,同时前往闫六的家与码头,却都不见他的人,打听之后得知,他昨夜就没回过家!” “难道是昨天我们查的时候,让他收到风声了!”方牧压制火气,皱眉沉思片刻,吩咐道:“下达通缉令,立即派人快马加鞭,送往所有关卡,包括附近府县。” “另外,把我的悬赏也加进去。”董策补充了一句。 方牧意外的看了董策一眼,要知道,当日董策在府令老爷面前承诺的都是演戏啊,当然也只有他们三人是心知肚明的,外人根本不知,故此并未特地传扬,而如今董策这样做,无疑是要把悬赏坐实啊。 一千贯,别说普通人了,就算是方牧都心动异常! “好,既然董公子能如此慷慨,尔等可要加把劲了,别让肥水流走了!”方牧笑着说完,那名小捕快立即兴奋的应诺,转身便找画匠去了。 一顿忙活,两个时辰后,官府缉文便散播开来,文中除了官府的奖励外,还有艺苑的千贯悬赏,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啊! 于是乎,百姓们三五成群联合起来,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四处寻找。 奈何,在偌大的金陵府寻找一个人,简直如大海捞针,半天下来是毫无收获。 董策走出衙门,看了看偏西的天色,便向自己马车走去。 当他掀开车帘,便见到张大贵坐在里面,他一步上车,吩咐柳福开车后,才对张大贵道:“抓到了?” “教主料事如神,人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张大贵兴奋道。 董策听后难得真心一笑,道:“我若是料事如神,也用不着让你们两百多人忙活了。” “若非教主事先知道,昨夜出城之人必有真凶,而事先安排我等跟踪暗查,恐怕真让他逃了!教主若算不上料事如神,那小的真不知何人能配得起这四个字了!” “马屁少拍,他是一人还是两人?”董策道。 “只他一人。”张大贵回道。 “看来,闫六老母必然被魏铮控制了,也好,否则我都不知如何说服他了!” 张大贵看着教主脸上灿烂的笑意,突然感觉心底一寒! 董策究竟要干什么,没人知道,就算是张大贵也只是猜出一点而已,但他可以肯定,如果魏铮还要留在金陵对付教主,他将必死无疑! 马车先回了一趟艺苑,而后董策直接乘小船从秦淮河离开,几经周折,来到金陵府南郊一处简陋的茅草屋里。 这里是董策为收留灾民而建的简陋住所,不过因为天气越来越冷,学子庙也修正完毕,故此便让他们搬过去,导致此地渐渐荒凉起来。 当董策进入茅屋,一眼便见吴盛带着三名十五六的少年坐在屋中,而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黝黑汉子。 见到董策,四人立即起身,恭敬叫了一句:“教主。” “还不给闫六松口,教主要问话了。”张大贵吩咐道。 但不等吴盛动手,董策摆摆手道:“无需,他能听就行。”说罢,他走到张凳子上坐好,二郎腿一翘,边整理着下摆,边悠哉道:“你娘死了。” 一句话,便让被捆绑的汉子瞬间如热锅上的活鱼,翻跳挣扎,呜呜闷吼,急得双目都似在滴血般! “这样你就信了!”董策看向闫六,声音低沉而有力的说道:“等会儿我便放了你,让你去找和你约好的人,你要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你娘在哪,第二句话便是把你娘带出来,然后……跑吧!” 言罢,董策便挥手示意吴盛把人放了。 别说闫六没想到,就是张大贵和吴盛四人也没料到教主居然只是说几句话,便放这个杀人凶手离开,虽然他们人多,但之前为了抓他,有几个兄弟被打伤了,深知闫六的厉害,岂敢胡乱放人啊。 但容不得他们反对,董策沉声道:“放人。” 吴盛无奈,只好让给三个少年一道小心的眼神,看到三个家伙偷偷把手摸向靠墙的木棒,这才走过去给闫六松绑。 得到松绑的闫六深深的看了董策一眼,竟也没一句话,火急燎燎的冲出茅屋。 “愣着干什么,跟上啊。”董策对发呆的五人提醒一句,这些家伙才回过神来。 “小心,别让他发现了!”董策又提醒一句。 “放心吧教主,跟踪可是咱们的看家本领啊!”张大贵这话绝对不是夸大,自从跟随董策后,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跟踪人,故此在无形中便练就了一身跟踪本领! 也不知是不是闫六不知有人跟踪,还是不在乎,他一路没回头,径直往南边跑去,当他跑出三里地后,到了一片山林旁停下,左右环顾半圈,便愣愣的站直等候。 过了许久也不见人影出现,一直等到隐藏后方的张大贵几人猜想自己是否被发现时,突然,山林深处传出鸟叫,紧接着几个人影便出现在林中。 “我娘呢?”闫六仰头对着山林里叫了一声。 一阵沉默过后,五个人出现在闫六面前,为首一名身材比闫六都要魁梧的大汉淡淡道:“你娘在山里,随我来吧。” “能否把我娘带出来?我直接顺道离开。”闫六道。 五人闻言相视一眼,为首汉子皱眉道:“你现在离开很容易被捕快抓到,还是随我进山藏几天吧。” 这人说着,便走进了闫六。 闫六赶紧退后一步,却没有听从董策的吩咐直接逃掉,继续说道:“把我娘带出来,我要在这里见到我娘,否则我便去自首!” “铁哥!”一名阴厉青年刚对为首汉子开口,后者便挥手让他闭嘴,冷视闫六道:“你去吧,我倒要看看,你娘是如何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闫六眼睛一红,一步步慢慢退去,口中喃喃道:“我娘是不是死了!” 五人一阵沉默,没有回答。 “说啊,我娘呢?是不是你们把她杀了?”闫六声嘶力竭的咆哮一句,声震山野,惊飞鸟儿,连后方躲藏的张大贵几人都被吓了一跳,而后他们便见为首汉子张了张嘴,顷刻间,闫六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为首汉子身旁的四名青年同时扑向闫六。 第九十九章 山雨欲来 “被教主料中了,他们果然动手了,别愣着,上啊!”在张大贵说这话的时候,吴盛四人已经抄起木棒冲了过去。 “哎呀,年轻人就是冲动!”张大贵苦笑一声,便扯起嗓子吼了一句:“留一个给我!”便也冲了出去。 铁熊刚才还有些疑惑,闫六怎么突然谨慎了,现在看到张大贵几人,他算是明白了! “拦住他们!”铁熊冷喝一声,亲自冲向闫六。 此刻闫六心若死灰,跪在地上喃喃念着不听娘的劝告,悔不当初啊!根本不在乎向他冲来的铁熊。 “你想让你娘暴尸荒野?”一声大喝,远处一袭黑衣套白袍的董策快步冲来。 闫六闻言浑身一震,仰头便见铁熊已经握着柄匕首冲到他前面了。 “还……还我娘命来!”闫六根本不惧手持利刃的铁熊,嘶吼着向他扑去。 “卧槽!”董策见势不妙,几步冲出甩手便扔出一道旋转的黑芒。 在董策出现时,铁熊便时刻在注意他,因为他早从少主口中得知董策的一手飞刀绝技不容小视,故此见董策出手后,他立即便回避,如此一来,反倒是扑向他的闫六被董策一记刻刀命中胳膊。 不过这个汉子也的确够憨的,竟不管不顾,一头就撞到铁熊怀中。 “力气不错。”被闫六一撞,铁熊竟能稳如泰山,似乎在他眼里,闫六这个常年干苦力的汉子,不过是只瘦猴子罢了。 眼见闫六一撞好无用途,迎接他的必然是铁熊的一刀,董策急忙出声道:“把他抱起来,让他双脚离地再扔出去!” “你……”铁熊闻言一惊,正在他怒视董策时,便听闫六一声大喊,下一刻他便被闫六拦腰抱起,全力抛了出去,顿时把铁熊摔得四仰八叉。 “干得好!”董策一声长笑,人已从到近前,甩手便是几记刻刀飞向铁熊。 铁熊急忙在地上一滚,躲过三把刻刀后,立即翻身而起,朝着冲来的董策挥出匕首。 董策不敢硬碰,侧身躲避,正当他要回击时,便惊讶的看到铁熊手臂一拧,匕首斜斜向他胸膛刺来,惊得他一手抓向铁熊手腕,但铁熊似乎早已料到,在两人掌腕即将触碰刹那,他手中匕首往里一斜,眼看便要在董策抓来的手掌上破开一道血口子,突然,一旁的闫六大喝一声再次扑来,逼得铁熊立即收手爆退,匕首在双手间快速换动一阵,在闫六看得眼花缭乱之时,他迅速一手抓紧匕首刺向闫六。 闫六再莽撞,也知道这一刀进来,报仇必将成为空谈,于是他便想用双手当下。 “小心左边!”董策突然提醒一句,与此同时,铁熊手中的匕首也正好如弹射般的飞到右手,避过闫六的双臂,甩臂刺向他的颈部。 这一切不过顷刻之间,即便闫六得到董策的提醒,也难以躲过这致命一击。 可是,倘若闫六身边的是张大贵,他绝对是必死无疑,但董策反应丝毫不慢铁熊半拍,在出声时已经下蹲一脚横扫而出。 这一脚,直接把闫六扫翻在地,险之又险的避过致命一刀。 “好小子!”铁熊意外的看了一眼董策,对他的临机应变也很是佩服! “你也不差,我险些被你的体形给骗了!”董策真没想到,像铁熊这种近两米的粗壮大汉,居然有这等敏捷的身手,一柄匕首玩得如火纯清,攻防兼备。 铁熊手中匕首快速跳动一阵,旋即被他稳稳一抓,冷视董策道:“看来今日我要违背少主心意,把你留在此地了!” “你妈没教你,说大话是不好的行为吗?”说着,董策大袖一抖,指缝间出现四把刻刀。 铁熊扫了一眼董策手中的刻刀,双目半眯,脚底慢慢摩擦地面,向前挪动了半步。 他这一动,董策手臂立即扬起,刻刀在穿透林间的夕阳下反射寒光。 两人都在忌惮对方,谁也没把握稳胜,但他们似乎忘记了,身边还有一个孟浪的楞子呢! 闫六此刻一心想着报仇,哪里会像董策二人保持冷静,寻机破绽,他大喝一声,便又扑向铁熊。 “我求你别这样了!”董策都郁闷了,更别提铁熊了,面对闫六的愚蠢,他可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在他对付闫六的时候,脑袋会不会突然插进一把刀子。 飞快的瞥了一眼正在与张大贵等人搏斗的手下,发现胜负难料后,铁熊退意更盛。 闫六不过是他们的一颗弃子,死了少些麻烦,不死也无大碍,计划照样能进行,毕竟闫六已经是畏罪潜逃了,他的话没人会信! 想通这一点,铁熊突然作势冲向闫六,而当董策甩手射出刻刀时,他却猛然向后爆退,同时口中大喝一声:“撤!”便将手中匕首抛向董策,转身就冲到一棵树后,旋即左右腾挪,借着树木的遮挡避开董策几记刻刀,快步冲进山里。 而他的手下在听到撤时,更不敢逗留,转身就四散而去。 “别追了,立即护送闫六回去。”董策叫住了准备追人的张大贵五人,便对闫六道:“既然他们对你下杀手,那么你娘绝对死了,你如果想报仇,想安葬你娘,现在就老实的跟我走!” 闫六双眼通红的挣扎了许久,最后才狠狠一点头。 “一路小心,别让人跟踪了。”董策对正在搓胳膊揉腿的张大贵几人说完,便与闫六先一同往金陵走去。 铁熊站在山里,远远的看着董策一行人离开,脸色是阴沉得恐怕! 以铁熊的本事,有没有被跟踪他岂会不知,而一直只有他与闫六联系,如此怎会让董策知道的?并且似乎早已控制了闫六,却为何还让他来此一番?莫非就是为了证明闫六母亲已经丧命? 此刻铁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总感觉自己这次放走闫六,很可能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也证明,铁熊真的错了,如果知道后果,他今日就算拼死也绝不会让闫六活者离开! 张大贵看着教主和闫六的背影,听着他们两人的交谈,忽然间,他感觉一场腥风血雨似乎即将在金陵上演! 与此同时,处于对立面的魏铮和董子权,此刻也在筹备一场腥风血雨! 第一百章 堂中戏 入冬的晚间荒野少了夏秋的蛙鸣,却让粼粼河水拍岸声更为清晰。 一艘船上,撑着船的张大贵时不时将目光看向对视而坐董策和闫六。 “人不是我杀的,但是……。”闫六刚张嘴说了一句,却又欲言又止。 董策气定神闲道:“既然不是你杀的,我必然会帮助你和衙门解释!” 闫六闻言,惊讶的看了一眼董策,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你为什么相信我?还要帮助我?” “帮人需要理由吗?如果你非要让我找个理由,我只能说为我自己,更是为了填饱我衍教数百张口。” 闫六沉默了,董策也不再开口,夕阳西下,小船从河道入城,顺流抵达艺苑后方的小渡口,闫六看着董策正准备起身下船,突然开口道:“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一定要信守承诺,让我安葬了我娘后,再去坐牢!” 董策回身看向闫六,道:“这个要求毫不过分,你也不需要求我,只要你自首,府令老爷肯定会满足你这点要求。” 闫六抬眼看了一下天际,他的眼睛刹那间如天边的火烧云。 在吴盛与三个少年的押送下,闫六离开了艺苑,向府衙走去。 张大贵看着他们的背影,实在忍不住,对董策的背影道:“或许,他娘还活着!” 说这句话时,张大贵很是胆怯。 他虽然也算有些小聪明,却是后知后觉的人,直到闫六被董策带回,他才渐渐理清思路,明白这一切都是教主的计策!那么很有可能,闫六他娘还活着,但因为教主要利用闫六,所以…… 如今,张家一家老小都靠着艺苑养活,张大贵实在不敢触怒董策! 看了一眼张大贵,董策便知他在想什么,略微沉凝片刻,才说道:“你是希望别人过的好,还是自己过得好?” “当然是自己了!”张大贵想也不想道。 “那不就成了!” 董策刚说完,张大贵便急不可耐道:“可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有!”董策点点头,却接着道:“但为什么我不用最好的,却选择最麻烦的?” “可是闫六他娘……” 不等张大贵说完,董策脸色一黑,沉声道:“你能别天真吗,闫六他娘的命是命,死去的那八位客人的命算什么?如果不把魏铮整死,未来还有更多无辜者受牵连,若不迅速重整艺苑,你们怎么办,指望太平道吗?” 张大贵无言以对了,正如教主所言,闫六他娘是无辜的,却是因他儿子走了弯路,这怨不得别人,而那些不过是来看场戏,便付出了生命的客人,他们的怨如何平息? “那帮歹人能随意把无辜者杀害,想来也不会在乎闫六母亲的性命了!”张大贵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金陵府府令老爷姓秦名麒,但此人年纪却连四十也不到,其父还在京中当官,并官拜中书令,也是大宁建国到现在,从寒门走出当上大官四人之一,如今也只有他一人还在位,而金陵府的士族大户秦家,正是因他而崛起的! 不过秦家虽然成了大士族,却依旧很低调,没有垄断太多产业,但即便如此,其家业也远非常人能想象的! 秦麒还算年轻,自然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大展宏图,毕竟他爹老了,如果告老还乡后,秦家便没人能在京里说上话了,这是极为致命的,因为它预示着一个士族的衰落,到了老一代人死去后,家族便将四分五裂,很快便会别人取而代之。 所以秦麒一直很想得到一次立大功的机会,本来之前的大水灾是他的一次机会,奈何秦家只能算新贵,实力还很弱,在太平道的施压下,他不敢做得太过火,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从眼前溜走。 而今,方牧推举董策来协助破案时,两人促膝长谈一番后,秦麒知道机会来了! 不过他一开始没报多少希望,认为董策不过是夸夸其谈,毕竟他太年轻了,怎可能洞悉一切? 但他也不傻,没有一口回绝,只是提出一个期限,配合董策把演出戏。 现在听到闫六居然到衙门自首,秦麒兴奋得差点就忘了穿上官袍便冲出去审案了! “嘭!”惊堂木一响,秦麒压制兴奋,威严而冷淡道:“堂下何人?” “草民闫六!”闫六跪在地上道。 “大胆!”秦麒忍不住又是一拍惊堂木,冷喝道:“你这杀人凶手,竟还胆敢以草民自视,真是一点不知罪啊!” 闫六吓得连连磕头道:“回禀府令大老爷,草……罪民之罪!罪民如实相告,希望大老爷能饶了罪民一条性命。” “嗯,说吧,你为何行凶杀人?而且杀的还是本府的捕快!” “罪民没杀人啊!大老爷……”闫六立即辩解道。 “胡说,你没杀人,为何潜逃?况且,本府已经派人收罗证据,你若再不招来,本府可要大刑伺候了!”秦麒冷冰冰道。 闫六心中一寒,赶紧如实相告道:“罪民的确没杀人,杀人者另有其人,而罪民只是帮他们抛尸。” “嗯?”秦麒眉梢一挑,皱起道:“你且说过明白!” “事情是这样的,半个月前,有一个红袍公子找上我,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在指定的河道抛下尸体,当时罪民没有答应,但是他派人抓了罪民老母,威胁罪民,罪民无奈只能答应,但有了第一次后,罪民便再也没法脱离他们了,被他一次次强迫去抛尸,罪民真的没杀人啊!” “原来如此,那么威胁你抛尸之人,你可认识?他姓谁名谁?何方人士?”秦麒问道。 闫六立即连连摇头,口称不知。 便在秦麒即将发怒时,一旁方牧上前一步,转身面向秦麒抱拳道:“禀报秦府令,卑职似乎听说过此人,可否容卑职来盘问一二?” 秦麒眼中狡黠一闪即逝,故作惊讶道:“哦!方总捕居然知道,很好,你且问问看,若是一人,立即给我拿来!” “是!”方牧应诺一声,便开始向闫六说起一个红袍公子的相貌特征,听得闫六不断点头,连连口称:“对对,就是他,就是他……” 不等两人说完,秦麒早已是急不可耐道:“既然是,那就给本府速速去抓人回来受审!” “是!”方牧立即抱拳称是,转身招呼一众捕快便冲出了府衙。 整件事,看起来合情合理,但仔细一想,却处处透着诡异,但此刻没人去在乎这些,因为堂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唱的可是一出不能揭穿的好戏! 第一百零一章 圈 在任由董策带走闫六后,铁熊越想越不对劲,一股危机感时时环绕他的心头,于是他便赶往府城,询问了一些手下后,得知少主竟去了金香楼,便又转道赶往。 等铁熊来到金香楼时,天色已黑,他直接抛给楼口小厮一粒碎银后,便快步冲入楼中,便在大堂就看到少主正在欣赏舞台上的舞姬。 他急步过去,来到魏铮身后,弯下腰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少主,闫六被董策带走了,属下怀疑他会用这小子对付少主,还望少主速速离开金陵!” “你怎么办事的?为何会让那小子知道闫六的事?而且还让他把人带走了!”魏铮冷着脸,转过头斜视着铁熊。 铁熊深吸一口气,道:“是属下无能,但还是希望少主早早离开,属下担心此则生变啊!” “这……”魏铮有些不舍,毕竟他这次可是专门冲着白娘子来的,他来金陵如此久,一直就在听到此女的名号,却从未有幸亲眼目睹,好不容易让董子权给安排好了,甚至等白娘子演奏完,他们还能一起共饮,如此就要离开,魏铮岂会舒服。 一旁,董子权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此时见到魏铮难堪的脸色,便好奇问道:“魏兄莫非有急事?” “哦,没什么大事,家中琐事而已,非要让我回去处理。”魏铮说完,便起身和董子权告辞。 若对手是别人也就罢了,但董策,魏铮还是保持一定的戒心,而且铁熊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他绝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说有危险,那么极有可能自己很快有麻烦了! 董子权皱着眉,目送魏铮离开后,也没心情继续看舞姬曼妙的身段了,侧头对身后的钱朔问道:“那件事情,他们处理得如何了?” “小的一直派人盯着,只是那铁熊好生厉害,小的几次派人跟踪都跟丢了,所以并未清楚他们的安排。” 董子权闻言也没有责备钱朔,毕竟他也看出铁熊的不凡,前几次行动都是他们商定后,让此人去完成了,而他也做的十分漂亮,滴水不漏,如今一切都按计划行事,按道理应该不会出纰漏才是啊! 但为何铁熊突然到访,并且几句话便让魏铮急着离开? “如果出了乱子,把所有事情都退到魏铮头上。”董子权说完,便气定神闲的继续看着舞姬扭动的摇曳身姿。 董子权不傻,他岂会不给自己后路,所以他根本没让自己人参与其中,顶多也是帮着魏铮查看艺苑的情况,官府根本无法追究。 便在董子权自以为可以安身事外时,忽然,一群捕快冲入金香楼,扫了一眼后便向他包围而来。 钱朔算先发现,惊讶的看着这一行人,问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魏铮呢?”说话之人,正是金陵捕快中唯一的女子,方淑蔚。 董子权扭头斜眼看着这个似乎和他身高差不多的女子,微微一笑道:“久闻方捕快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艳冠府衙啊!” 全府衙就一个女人,故此董子权这话也不知是赞美,还是讽刺! 方淑蔚剑眉一挑,正待发作,一旁钱朔颤颤巍巍的说道:“魏公子刚才走了。” “魏公子!”方淑蔚冷冷一笑,斜眼看向钱朔道:“这般说来,你们真认识了!” “呃……呃是啊。”钱朔说到这,突然又急忙摆手道:“不过我们不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不熟!哼。”方淑蔚冷哼一声,挥手道:“这两人很可能与邪教勾结,带走回去调查。” “啊!”钱朔顿时傻眼了。 董子权也愣住了,因为方淑蔚如果不是乱扣帽子,那这罪名可太大了,轻则仗刑三五十,重则直接掉脑袋啊! 由不得董子权解释,四名捕快立即将他们主仆二人扣住,押往府衙。 此时,通往大江码头的路上,铁熊猛地一拉马缰,把马车停在路中间。 “怎么了?”车中,魏铮皱着眉头道。 “前面路道有捕快,我们只能绕道了。”铁熊说着,也不管魏铮同不同意,直接调转马头,向着一处巷子驶去。 然而当他们进入巷子不久,前面立即传来捕快驱赶人群的声音,闹得沸沸扬扬,好不热闹,却让铁熊大感不满,再次停下马车,转头对车里的魏铮道:“少主不好了,这四处都有捕快,我看我们还是步行吧,先到药铺藏着,看看情况再说。” “好吧,如此我这一身也不能穿了,在旁边院子给我弄一套衣服来。” 一炷香后,铁熊和乔装后的魏铮,一路穿街过巷,最后来到一家宅子的后门,铁熊也不敲门,直接翻墙而入,然后打开门让魏铮进去。 说是到药铺躲,其实这只是他们的暗语,山河社所有的藏身地都叫药铺,因此,许多无辜的药铺就因为他们让官府查封了! 便在两人进入宅子里不久,蹲在巷子口的两个灾民相视一眼,其中一个道:“快去禀报张哥!” 另一人听后便悠哉悠哉的起身,等他慢悠悠的走了几步后,速度却逐渐加快。 过了一刻多钟,突然,魏铮藏身的宅子前门被捕快敲响了! 这一响不要紧,可把立即几个人给吓得不轻。 这里面住的人,都是山河社的人,他们又一个规矩,便是不能敲门,凡事敲门的必然是找上来的! “铁哥怎么办?”一个青年惊慌道。 铁熊皱着眉想了片刻,然后道:“这处宅子没有藏秘的地方,留下一人拖延捕快,其余人随我一起护送少主从后门离开,到了街上便分散,但不要距离太远,沿路通知一下各处郎中,去城北角的药铺集合!” 众人一听,便齐齐应诺,而后一行人便偷偷离开。 他们这一路上走得虽然胆战心惊,却似乎受到老天爷庇佑,路上并未遇到阻碍,可当他们前脚进入第二个藏身地后,不久,一队捕快便敲响了他们刚刚藏身的院子大门。 “为什么前脚才进来,这捕快后脚就跟上来啊?”魏铮狐疑道。 铁熊眉头今夜就没舒展过,听了少主的话后,他想了一会儿道:“这一路上没人跟踪咱们,只能说,我们或许碰巧走在捕快搜索的路线前!” “哪怎么办?”魏铮苦恼道。 “这里两面是城墙,不适合强行突破,而我们现在人手越来越多,若一起缩在这院子里,绝对会被捕快看出端倪,还是老办法,先从后门溜走,然后在多联系点人手,到河道药铺集合,若被发现,也可强行突破,护送少主你走水里离开!” 魏铮想了想,也就答应下来,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毕竟他可不想死,即便损耗了金陵府所有人手,他也要活着离开!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如今金陵,乃至整个江南随处可见的那些如乞丐般的灾民,在看到他们消失在视线中后,便立即起身离开,不久,一个个眼线便出现在魏铮等人必经的几条路线前方等待! 第一百零二章 夜难静 天色已黑,位于金陵府北城最高的建筑,乾阳楼上却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秦麒急不可耐的上到乾阳楼顶,一眼便见方牧手持令旗正在挥动,秦麒走过去并未打扰,而是低头看了下方街道上一众捕快,随着令旗所指方向快速前进,便满意的点点头,却有些担忧道:“方总捕,你如此高调,不怕让邪教贼子看出端倪?” 方牧闻言,立即把令旗交给身边的王捕头,而后才对秦麒抱拳道:“回秦府令,卑职起初也是如此认为,但经董策提醒,卑职也觉得就算被贼子发现又有何妨?难道他们就会束手待毙?” “呵呵!”秦麒笑得很欢,点头道:“嗯,他们越是挣扎,越证明贼子头目的重要!” 方牧苦笑道:“说起来,董策虽年纪轻轻,但其手段之高,令人生畏,换做是我知道有如此重要的贼子在眼皮底下,定然直接抓了大刑伺候,逼问他们的同党,事实也证明,往年这样做是毫无用途,小角色知道不多,大角色宁死不屈,到头来,只是白忙活一场。” “这招诱敌深入的确用得十分巧妙,不过董策真正厉害之处,是运用了灾民的充当眼线,但我有一定很好奇,为何灾民会一眼认定他们便是贼子呢?况且天色也早已黑下,容貌极难辨认啊!”秦麒好奇道。 方牧闻言一笑,道:“其实很简单,他们中有一人身高七尺,故此,只要不是伸手不见五指,那伙人便注定跑不掉!” 一听方牧这话,秦麒愣了愣,而后也开怀大笑起来。 董策这等身高在如今的江南都算少了,更别提比他还高出一个脑袋的巨汉,这种人放到哪里,都是极为引人注目的。 人在焦虑的情况下,就连最为明显的特征也会忽略,此刻铁熊便是这种心态,他已经彻底忘记自己有多显眼了,一心只向着护送少主离开金陵。 可是在接二连三的被捕快找上丨门后,他再蠢也知道中计了! 金陵捕快有好几百号,但金陵府的大街小巷不下千,东西南你们不去,偏偏就在北城,这简直就是知道他们躲藏在这一带啊! 可他们没有立即抓捕,反而一次次任他们离开,这明显是指望他们自乱阵脚,把藏身地一次次自曝给官府知道。 铁熊还是不知道捕快是如何料准了他们的行踪,他都已经把人手安排到前后几条街上监视了,却最终还是逃不过捕快的追踪。 然而现在已经由不得铁熊细想了,他能做的只有快速逃离。 又拐了几条街,他们的人从集合到分散,再集合,人数是越来越多,等他们聚集到秦淮河东岸的时候,人数已经不下百了,这几乎是山河社潜藏在金陵府一半的人数,如此召集来,虽然绝对会暴露,可现如今是保护魏铮为重,否则魏铮出事,他们这些人也难逃一死! “船只准备得这么样?”铁熊看着巷口一批教徒道。 “已经准备好了两艘商船,兵器粮食都藏里面,但属下认为,应该护送少主到西岸,然后从旱路离开,毕竟到了晚上水关禁止通行,以我们的实力根本无法硬闯!”为首的一名教徒道。 “顾不了这么多了,如果不硬闯,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其中!”铁熊大手一挥,便下令道:“传令下去,全部往北面突破,一旦冲出水关,大家便四散而逃,到附近县里寻找落脚处。” 教徒们虽知铁熊是在用鸡蛋碰石头,可如果他们不拼死一搏,那么等待他们的结局绝对是难逃一死! 看着教徒们三五成群的向着秦淮河冲去,铁熊突然拉住魏铮停了下来,低声道:“少主你就别去了,直接渡河到西岸,然后走旱路离开。” “什么?”魏铮大吃一惊,道:“那他们……” 不等他说完,铁熊严肃道:“棋子就要做好当弃子的准备,有他们吸引捕快,少主才有望安全离开啊!” 说到这,铁熊又不忘再次提醒道:“请少主记住,离开后,千万别再回来了!特别是在没查清衍教的底细前,少主绝对不能再与董策斗了!” 魏铮眉头大皱,愣愣的看着铁熊,刚张嘴,便又听铁熊道:“我知道少主心有不甘,但这总比丢了命强!我始终认为,从一开始我们就进入圈套了!” “这不可能!”魏铮不敢相信,因为他这次来金陵行踪很隐蔽,从未暴露在街上,到哪都是车来车往,连陪同董子权去青楼花船也都是要包间,唯一一次,也就之前为了目睹白雪蛾的琴技,故此在堂中坐了坐,除此之外,顶多就算是路过而已,况且,他所到一地,必有铁熊带人开道,连衙门里都有杨油儿帮着调查他是否进入衙门视野,这一切从最开始他都安排好了,怎可能说一开始他就入了圈套了?明明应该是董策掉入圈套才对啊! “若非如此,属下实在想不通这一切是如何照成的!”说完,铁熊便和魏铮身边几名护卫交代几句,而后自己率着人上船。 看着铁熊的背影,魏铮突然感到很难受,他清楚,铁熊这一去很可能是有去无回了! 范冠的折损,已经让魏铮是透彻心扉了,如今在失去铁熊,他简直似被斩了双臂,苦不堪言啊! “董策,我发誓,不将他做成人彘,我魏铮誓不为人!”魏铮恶狠狠的说完,便与四名护卫偷偷从上游乘小船往对岸驶去。 这一夜的金陵府注定无法太平,前有数百名捕快满街游走,吓坏了不少行人,后有淮河水关爆发了一场水战,两艘硬闯水关的商船上,上百逆贼手持弓箭和府卫兵的弩箭你来我往,箭头在火光中交相辉映,厮杀声震彻九霄,好不热闹! 惊得附近的居民不是起床便往床底钻,就是冲出屋子头也不回的仓皇而逃。 魏铮看着北面的火光,听着隐隐传来的喊杀声,真叫一个痛心疾首啊! 又一处心血基业被毁,而且毁得也如上次那般,看似稳操胜券,却忽然崩塌! “少主,趁着铁哥引开追兵,我们还是快走吧!”一名护卫刚提醒一句,突然身旁另一名护卫拔出佩刀,惊道:“小心!” 第一百零三章 夜无眠 杨捕头给了冷笑不停的石卯一记脑后拍,严肃道:“少废话,给我拿下!” 便在石卯苦着脸,郁闷的把被杨捕头打歪的帽子戴正时,两旁边,十几名捕快已经齐刷刷的拔出佩刀,向着魏铮五人逼近。 魏铮怎么也没想到,竟连这最后的退路都设有埋伏,而且石卯那一句董公子料事如神,险些把他气吐血了! “和他们拼了!”魏铮拔出匕首,怒声一吼便丝毫不惧的率先冲出。 “说话这人明显是头头,给我抓活的!”杨捕头下令道。 “可是他手持凶器啊!”石卯小心翼翼道。 “哪只手握的剁了不就成了,只要人不死,谁他娘管这些。”杨捕头说着,亲自拔出佩刀,威风凛凛的走向魏铮,看得石卯一个劲的咽口水,暗叹进了匪窝了! 魏铮此时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大喝一声便扑向杨捕头,顿时,四名护卫紧随而上,其余捕快也纷纷冲来,两帮人顿时战作一团。 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魏铮这里不过区区五人,如何敌得过同样没少和人动刀子的捕快啊! 况且这些捕快可都是好手,不敢说身经百战,但最凶恶的逃犯向来都是杨捕头手下一班人捉拿的,不过也因此,他们这里的伤亡也是最多的,一班满额三十人,杨捕头上位至今就从未招满过! 不到一刻钟,魏铮的四名护卫是一死三伤,而他自己也让杨捕头一记刀背打掉匕首后,被两名捕快迅速用刀给架了脖子。 一夜的闹腾,至此终于消停了! 但这不过是刚开始而言,随着一个个山河社的邪教徒被抓,地牢和刑房里惨叫顿时炸响,随后便陆陆续续的有府衙捕快与府卫军开始合力搜查一处处邪教徒的藏身点。 秦淮河一处小楼中,白雪蛾听着外面沸腾的人声,对胆战心惊的黑三道:“我所料不差吧,若那****动了手,我们的下场便注定和山河社一样了!” 黑三的确是后怕了,山河社在金陵藏得有多深他们岂会不知,在这一点上黑三自问远不及山河社,因为他们两年前还只是一伙地头蛇,在归顺白莲教后才开始慢慢退居幕后。 董策能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把山河社在金陵的根基灭了,那么要对付他们又有何难呢? 黑三虽然胆寒,却有些不解的问道:“连我们都不知道山河社少主来金陵,衍教又怎知?还有,如果他早知道,为何不早点动手?” 白雪蛾略一沉凝,道:“我也不知他从何得知魏铮来金陵的消息,至于为何现在动手,那太简单不过了,这一切看似稀松平常,却很繁琐,但若无准备,冒然出手最终肯定只能抓到几个喽啰,毕竟山河社的铁熊也非简单人物,记得上次你们和他一番较量,不就吃了大亏吗,由此认定,董策此人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定要人命!” 黑三闻听此言,不由愣想道:“那上次我算什么?” …… …… 艺苑阁楼上,董策正坐在木榻上,甄琬站立一旁,两人对面则是一名容颜颇俊的女子正在演奏一首琵琶曲。 清脆而灵动的曲调似乎与外面搜捕的喧闹形成了共鸣,令人听之陶醉,心情激昂。 待曲声停下,董策才睁开眼睛,淡笑道:“你拿曲谱回去后,练了多久?” “回公子,奴家这三日来,从未停歇。”抱着琵琶的女子应道。 “你都不用睡觉啊。”董策说着,见女子俏脸一红,正欲开口,他又抢先道:“好了,明天过来上班,以后也别自称奴家了,来这里自称我即可。” 女子闻言大喜道:“多谢公子赏识!” 待女子抱着琵琶离开后,甄琬才笑道:“这曲十面埋伏,如果能让雪蛾演奏,必定比此女更胜一筹!” “那你就拿曲谱给她多练练,回头来我这里揽些客人。”董策说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甄琬抿嘴一笑,转移话题道:“东家这一手真可谓是一鸣惊人啊!连婢子都被蒙在鼓里了,一直认为当初出手的是魏铮,完全没料到是东家的诱敌之计!” 董策道:“若无你告知山河社情况,也不会如此顺利,说起来,你当记一大功。” “婢子可不敢当!”甄琬捋了捋鬓发,笑容一收,感叹道:“铁熊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了,他的精明可比雪蛾强太多了,但饶是如此,依然被东家玩弄鼓掌间,或许他致死也想不到,照成这一切的正是他!” 说完,甄琬看向董策,问道:“东家打算如何处理魏铮?” “关我屁事。”董策淡淡爆了句粗。 甄琬不由愕然,但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事情到了现在,确实与董策没啥关系了,不过甄琬始终觉得,事情应该还没完! …… …… 府衙,此刻已过子时,但秦麒仍旧毫无睡意,这场剿灭邪教的行动令他兴奋得快要飞了,怎可能睡得着。 府丞卢东志站在秦麒一旁,一脸献媚道:“恭喜大老爷立下大功,这山河社一直是国师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让大老爷活捉了山河社少主,国师必然雀跃,少不了要在太后面前替大老爷美言几句,到时候,即便大老爷即便不入京,督州之位还能跑了?” “霍霍霍……”秦麒虽想忍住大笑,却仍旧抑制不住的怪笑几声,才摸着胡子道:“哪能这般容易啊,督州最小也是从二品,如今我才从四品,一下连跳四级,简直是白日空想啊!” 虽然这样说,但秦麒深知这并非绝无可能!一来京中有老他爹帮说话好,现在加上国师,他不飞才怪! 卢东志眼珠子一转,道:“董策此番出力不少,大老爷打算如何赏赐他?” “这个……”秦麒想了一下,道:“董策乃是衍教教主,这衍教乃仁善之教,追求学与教,不拜神佛,也不图财,反而教人如何生财,其花样繁多,令人目不暇接,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衍教中人还不可为官,你说,我赏他什么?” 卢东志也是感到可笑,甚至都暗想这衍教未免太愚蠢了,如今唯有做官才能出人头地,你却把最重要的给断送了,那未来还有何可图? 想了一会儿,卢东志忽然道:“如今董元昌已经到洛阳了,和商行会的几个东家忙着把西域商品贩卖,之后又要采购,不把亏欠的赚够了,他是回不来了,而他空缺的位置,我看不如让董策代替,反正府议郎也不算官嘛。” 秦麒听后眼前一亮,道:“这注意不错,董策的确是个人才,放在艺苑可惜了,让他做府议郎,以后金陵商业出现问题也好让他出谋划策,反正这小子鬼主意多,说不定真能起到妙用呢!对,就这么办,笔墨纸砚伺候,我亲书一封!” 第一百零四章 生意计划 董策一觉醒来,发了许久的呆,直到小虎跳上床榻,粘着他打盹时,他才翻身而起,抱着小虎轻抚着。 如今这小家伙是越长越大了,三四个月的小老虎也是时候断奶了,但这小家伙就是不吃肉,又舍不得饿它,弄得董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顺其自然。 和小虎玩了一会儿,等柳福端水进来后,董策便起身洗漱,穿戴整齐,随意喝了一碗粥,往嘴里噻了两馒头,才抱着小虎上了马车前往艺苑。 “东家来了。” “东家早啊。” 艺苑劳工纷纷打着招呼,董策一一点头示意。 “啊,啊,啊,啊啊……”正吊嗓子的余楠,瞧见董策来了,感觉合上嘴,跑过去笑道:“东家早啊!” “一大早的,你兴奋什么劲啊?”董策瞧着余楠好奇道。 “没啊!”说着,余楠逗弄了一下董策怀里的小虎,奇怪道:“怎么感觉小虎的脑袋越来越小了,和一般的猫儿完全不同啊。” 为了和涂小花区别开,董策便给小家伙改回真名。 “都说叫小虎了,虎能和猫一样吗。”董策淡笑道。 “吹牛!”别说余楠不行,整个艺苑就没几个人相信董策天天抱着的是一头真正的老虎! “你没事吧,没事我可要上楼忙去了。”董策知道余楠有事,否则她才不会给自己打招呼呢,因为这丫头最近闹脾气,怪董策准备排的新戏不让她参与。 “东家,我听甄姐说了,三国里美女如云,除了貂蝉还有什么江东二乔,洛神甄宓,蔡琰步练师等等,可是你现在却招来一帮男子排戏,把我们女子丢在一旁算什么啊?” “急什么,卧薪尝胆还有十九天才停演,而三国和其它戏不同,它是连续剧懂吗,必需安排成夜剧,好挽回怎么丢失的观众。” 余楠却还是不见,好奇道:“连续剧是什么意思啊?” 董策好生无奈,自己在艺苑工作的时间,有五成就是浪费在解释中。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说完,董策便往楼口走去。 秋收之后,寒冬之前,乃是这世道娱乐业的高峰期,因为这时候的百姓才有余钱啊,不过这年头娱乐少得可怜,所以艺苑的出现着实令人振奋! 但若是艺苑出现在往年,那绝对是门槛都被踏平了,但今年前有水患,后有命案,导致艺苑生意急转直下,以前每天都有上千人进出,而今,加起来还无法坐满一场戏,特别是晚上,几乎就没人了! 这对于艺苑员工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啊,习惯了天天爆棚的日子,突然连个人都难见着,每日夜剧,面对那三五个客人,戏堂众人心在滴血啊,卢清和余楠她们更是一点儿热情都没有,好几次提议让东家把夜剧撤销,但都被拒绝了,反而他们好好体会一下,何为真正的卧薪尝胆! 董策此议,让这部戏成为艺苑现有的三部戏里,演技最巅峰的一部,所有演员演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而戏票却是卖得最差的一部,还不足断玉案的十分之一,更别提梁祝了。 会议室,甄琬把手中厚厚一叠文纸逐一递给众位员外。 待甄琬发完,坐于东首位的董策开口道:“这是两份计划书,一份是艺苑冬季商品的介绍,另一份是新模式概念,诸位请慢慢看,同意的可以签字,不同意也没关系,觉得不妥再讨论。” 众位员外看后都是眉头大皱,新商品也就罢了,这点他们还是相信董策的,只是新模式就让人有些疑惑不解了! 陆可轩算先问道:“董大师,这新模式的意思,可是说我们制作好商品后,直接放到艺苑便不管不顾了?” “没错。”董策点头道。 “那卖货的人……” “有我们艺苑负责。” 众人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不是他们怕董策从中谋利,而是现实世道,谁不是自扫门前雪?你安排的人,他能卖力卖货啊?别看艺苑摊位只有二十二,但很多都有同行,竞争是难免的,他们自然希望自己派人来卖货了,如此生意不好也怨不得谁。 董策早已料到他们什么心思,淡笑道:“诸位先看看下一页。” 众人闻言便赶紧翻到下一页,这不看还好,一看险些吓一跳! “董大师,你这样干究竟何意?”张谡皱眉道。 “妾身觉得,此计划完全不需要。”梅娘子面带寒霜道。 董策的计划很简单,就是他雇人卖货,而后从中抽取一成利。 但在场的谁心中没有一本账,特别是梅娘子,她这一成利足够请十几个人了,傻了才会同意呢! 其余员外也赶紧出言反对,不过,却也有人赞同,那便是道士张赋! 张赋早就想请人帮他看摊子了,只不过最近艺苑生意突然极差,他才暂时打消想法,既然如今艺苑乐意出钱出力,他也乐得专心研究法器制作。 董策给他们争论一番后,才咳嗽一声,平息了他们的争论,道:“这个计划对我艺苑很重要,因为它关乎了分苑的事宜,如今姑苏艺苑已经建成,还有几日便要开业了,如果哪位同意的,我们负责运送,你不用出一文钱,便可把商品拿到姑苏卖,当然,不同意的就沿用老规矩,但若想把货拿到姑苏,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听完董策的解释,众人不由挣扎起来! 艺苑的成功是有目共睹的,就算因为命案导致客人稀少,他们上次开会商讨过后,对于董策的新戏是信心百倍,故此,姑苏艺苑开业对他们的诱惑力岂能小了! 陆可轩想了片刻,道:“不是我怀疑大师,只是人心难测,大师安排的人能尽力帮我们卖货吗?” “肯定能,因为这关乎到他们的赏钱,我抽取你们的一成利就是为他们准备的,销量越高赏钱越高,等他们有余钱了,我在鼓励他们内销,如此一算,其实你们真不亏!” 员外们没想到董策居然用这种法子,仔细一想后,许多人觉得都可行,但依然还有在挣扎的,商量一番过后,众人便称考虑几天,可董策却说姑苏艺苑开业在即,最多能给他们一天,若是不同意,他也好在差人通知孟峰在姑苏联系商家了! 这番话,让众人瞬间觉得董策直接从唯一艺术大师变成玩心计的商人! 如此重要的事情,很明显他早就想好了,却拖到今天才表态,把时间都扣死了,不是逼着他们同意吗,否则为了一成利而损失掉姑苏的摊位,绝对是亏大了! 但是,作为商人他们岂会不知,这里一成利,姑苏再一成利,如果他日董策又在别处开分苑,又是一成一成的利,他们究竟是亏,还是赚? 第一百零五章 筒车 送走了郁闷的员外们,当董策回到会议室吩咐甄琬几句,拿起自己的茶杯正准备离开时,却听甄琬问道:“东家为何要如此麻烦?婢子认为,即便不用雇人卖货,为了分苑摊位,这一成利也跑不掉的。” 董策顿了顿,摆手示意边走边说,等两人出了门后,董策才开口道:“和你说过多少次,我这里没婢子,只有员工,你认为,一个商人要做强,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钱啊。”甄琬想也不想道。 董策一笑,否定道:“错,应该是人才,不仅商人,做什么都不能缺少人才,但人才难得谁都知道,所以只能自己培养,但你东家我可是穷人啊,养不起这么多人才,所以只能让人分担了!” 甄琬闻言笑意顿苦,摇头叹道:“东家不需花钱,便可培养一批售货人才,让琬儿想不佩服都难!” 售货人才这个概念甄琬从未想过,但在艺苑待久了,现在一听便知这些人才的重要性,毕竟新商品也有变旧的一天,存货最考验摊主的能力,如梅娘子的兰扇坊,她的商品如今都是跟随艺苑戏剧的脚步制作,每部戏停演后,会出现存货难消的窘境,名剑轩更是如此,他的东西昂贵,不费心口舌销量很差,急需能说会道的售货人才。 而这些人,多为一店掌柜,自然不可能到艺苑这种地方,所以董策只能自己培养。 当董策回到阁楼,刚让甄琬把昨天的账本拿出来,突然,柳福上来称府衙差役前来,称府令老爷请他去衙门一趟。 董策一听就感到疑惑,不明白这秦麒找他干什么?但也不能不去,于是便吩咐甄琬把今日面试的戏子推迟到下午,他这才急匆匆的随差役前往衙门。 到了府衙,沿路不少差役和捕快都向董策打招呼,看样子都十分熟络了,但说实话,董策认识的基本没几个。 一路来到后堂,立即见到正坐木榻上看书的秦麒,董策拱手一礼问道:“见过府令老爷,不知府令老爷唤我何事?” 秦麒闻言淡淡“嗯”了一声,把手中书籍合上后,才笑看董策道:“董公子对咱们金陵建设,可有什么看法?” “嗯?”董策愣了愣,而后想了一会儿,便抬眼看向秦麒道:“不知府令老爷说得是哪方面?” “你小子做生意可是一把好手,问商业绝对难不倒你,如今江南被水患深扰,可人不能离水,所以我想问问,你对水利有何看法?” 董策一听不由苦笑,道:“水坝建设小人一窍不通,养鱼捕鱼小人更非行家。” 秦麒笑道:“你也有不懂得时刻啊!” “府令老爷说笑了,小人不懂的多着呢,不过说到水利,有一种用水利于民的办法小人正在尝试,此法是制作一种水轮,轮上固定一圈竹筒,经流水推动水轮,有竹筒自动装水转动到上放流入木槽,再经木槽流动到需要水的地方,例如稻田灌溉,用此法无需人力。” “哦!”秦麒闻言眼睛一亮,惊讶道:“此水轮你可做出来了?” 董策拱手道:“小人艺苑后方已经做出来了,只不过因为大批工匠去了姑苏,只留下三人制作,故此工程较慢,但也已经做好三轮水车,大老爷若有兴趣,可到艺苑一观。” “好,立即备车。”秦麒朝着一旁的衙役吩咐道。 很快,董策便在秦麒的准许下,与这位府令老爷同坐一车前往了艺苑,让得知情况率护卫赶来的卢东志羡慕不已,他在秦麒身边做了七年府丞,还从未与秦麒同坐过一车呢。 当一行人来到艺苑,因为秦麒是微服,也不想声张,故此董策也没有介绍,直接带着他们绕到后门出去,这外面眼前是一个小渡口,旁边还停了一艘小船,而在渡口左手边是曾经杨记布庄用来取水染布的空地,如今却搭建了一个十分壮丽的巨大木轮,而木轮之下还有一条用石头修建的水渠。 水渠的水自然引自秦淮河,在丈宽的石砌水道上流动迅捷,水质清澈无比,哗啦啦的水响也十分悦耳,而经流水推动的巨大木轮此刻缓缓转动,也正如董策所言,上面固定了一圈竹筒,随着木轮转动,竹筒带着水转到高处流入架在半空的木槽中,直通艺苑里。 董策解释道:“此为筒车,有它无需人力,便可让我艺苑轻松用水,当然,若建在田野水道旁,自然可以无需人力畜力的灌溉了,不过这只是一点,日后我们这一条水渠上还要建两个水车,取来的水作用极大,比如可以做水动力磨坊。” “水动力磨坊?这莫非也不用人力畜力?”秦麒惊讶道。 “当然。”董策点头道。 秦麒不由啧啧称奇起来,他丝毫不在乎筒车上散落的水花,走到近前仰头看着足有两丈高的巨大筒车,又看着架在半空的水槽,心中不免多出一些想法来! 一旁,卢东志低头看着水渠哗哗流动的河水,不免奇怪道:“这河水为何流动如此迅速?” “哦,这是因为水渠是微微倾斜的,另外,在上游我们修砌了水池,用已囤积河水,设有几道水卡,有过滤的,有控制水量流出的,水池囤积的水位高了,只要稍微放出一点,它自然流得快了。” “原来如此!”卢东志摸了摸胡须,看向秦麒道:“大老爷认为如何?” “不错,很不错啊!”秦麒赞许一句,忽而看向董策,笑道:“其实这次之所以询问董公子对于水利看法,也是想考验董公子除了商业外还精通什么,现在看到筒车后,本府十分满意,故此决定让你代替你父亲府议一职,为我金陵将来的建设提供建议,你可同意?” 董策这才明白秦麒为何找他了,一开始他还以为给他赏赐呢,没想到是安排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啊! 但不可否认,宁朝的商人想要立足,扩大基业,就必须要成为府议,因为如此能得到许多便利,还不用担心被士族坑,别的商人是求之不得,但对于董策来说,却是吃力不讨好,但没办法,如果不答应,秦麒稍微给他使点儿绊子,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第一百零六章 见钱就抓 “董公子,这可是大喜事啊,多少商人希望为国效力都不得,你还考虑什么呢?”卢东志见董策久久不语,不免提醒一句! “扯蛋啊!”董策心里冷笑一声。 在这个安全没有保障的世道,他交的税难道不算为国做贡献? 而做府议,只是为他们效力,你做得越好,他们功绩越高,等朝廷嘉奖时,根本没你什么事。 这便是宁朝官场,里面有能耐的人没几个,十有**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而真用心治理一方的,往往便是府议郎和县议郎这些人,而他们所得到的却少之又少,如董策爷爷,做了二十几年府议,结果就得了一块桑田,还是花了几倍价钱,除此之外,也就是他的基业不会被贪心的士族们分割而已! 或许在当今的商人看来,仅凭这点就足够吸引人了,但对于后世的董策而言,纯属扯蛋! “能为国,为金陵添份力,在下是求之不得啊!”董策无法拒绝,否则随着艺苑越做越大,士族的觊觎之心也越强,所以他与秦家的关系必须搞好,只要秦家成为他的靠山,他暂时也不用烦心这些了。 秦麒很是开心的笑了笑,欣慰的看着董策道:“回头你随卢府丞去办理入议琐事,而你要做的,就是尽快让金陵所有田地用到筒车灌溉。” 董策一听顿时头大,赶紧道:“大老爷,如今这还是尝试,而且筒车灌溉关乎水位,这水位一年四季都在起伏,如果要做成我艺苑这般,耗资极大啊!” 董策所言没错,他为了让水车全年运转,特意修建了水池和水渠,耗费了不下百贯,这还没算劳力,若非挖地掘土的都是他收养的灾民,他也舍不得做出来。 而要让全金陵的用上筒车,没有几十上百万贯,董策是想也不敢想啊! 经董策提醒,秦麒这才想到钱的问题,他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但很快便舒展开,笑看董策道:“那董议郎认为如何着手?” “你这丫的改口倒是快啊!”董策心里苦笑一声,想了片刻,突然眼前一亮,道:“如果直接做,一来资金短缺,二来也无法令人信服,所以卑职觉得应该找十几亩试验田,先做出来让人看看成效,若田主有心,他出钱,我出人,大老爷觉得如何?” “呵呵!”秦麒一笑,意味深长道:“我看,衍教教人的生财之道,定是见钱就抓啊!哈哈哈……” 董策难得的脸红一下,惹得秦麒更乐道:“也罢,我也知你的困境,前后都收养四百个灾民了,而如今艺苑的生意却一落千丈,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这样吧,那试……什么田的,就用我秦家的田吧,当然钱少不了你,不过你也要先给我个价,回头我好和家里商量。” “大老爷是要做好,还是一般即可?”董策问道。 秦麒扫了一眼这石砌的平台与水渠,问道:“你这样的,需要多少?” 董策伸出三个手指,道:“三百贯!” “什么!”秦麒大惊。 卢东志眉头大皱,立即朝着董策使眼色,嘴上急道:“董议郎,现在可不是做生意!” “当然不是!”董策一笑,道:“不过我这里也没完全建好,三百贯是一整套,除了筒车,还有水车磨坊,冷暖风设备等等!” 两人一听不由皱眉,水车磨坊他们能猜到,但冷暖风是啥玩意? 可不等二人询问,董策又道:“三百贯还是除去了劳力,当然,大老爷无须做成这样,只用筒车灌溉,水池水渠也无需如此多石头修砌,那价格不到十分之一,像这样的一轮筒车,可以昼夜不停,故此灌溉十几亩不成问题,除此之外,可以另设滴灌用于菜地、果林等等。” “滴灌?”秦麒和卢东志相视一眼,似乎都没听过这词。 董策一笑,道:“其实就是在木槽上钻小洞,让里面的水如下雨般落下,也可以用打通的竹筒连接一体,放置地面,在竹筒上也钻些小洞,通水之后它也会滴滴而出,时刻保持土地的湿润。” “嘶!原来如此,想不到这水车还有诸多妙用,如此算来,这笔钱花的不亏。”秦麒深吸口气道。 如今田地九成掌握在士族手中,当然,穷乡僻昂新开荒的就不算在内了,故此他们不差这点钱,只要能节省人力,畜力,算起来还是很赚的。 否则就是普通小农民,疯了才会花几十贯弄水车呢。 如今秦麒也就考虑到这点,但是当他们秦家所有田地全用上水车灌溉后,他才发现好处远不止这点,最大的其实在收成! 江南雨水多,可是再多,到了夏季地面也很快会干,若十几天不下雨,便会对庄稼的生长照成影响,缺乏养分自然降低收成。 不过这也就是宁朝,若是后世的明清,江南的庄稼可就少见了,桑田倒是遍地都是,丝绸作坊多如牛毛,一些大的作坊日夜不息,织坊工人数不下千,八成粮食外地采购,哪用得着水车啊。 但现在不同,粮食还是朝廷最看重的,董策自然借此机会大发一笔横财! “此事我回去与家人商量一下,明日就给你答复,好了,今日本府还有许多要事处理,这边告辞了。” 董策亲自送秦麒出了艺苑,等秦麒上了马车,卢东志忽然凑近他,笑道:“董议郎也随我去一趟府衙吧,早点把入议事宜办妥了,也早点安心嘛。” “有劳卢府丞了!”董策拱手道。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卢东志笑了笑,突然又凑近一步,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无人在近前后,才低声道:“在过半月,我便要去沪州上任了,如今哪里百废待兴,什么都缺,但究竟从哪里着手,我却苦无良策啊!” 董策闻言不由哭笑不得,问道:“敢问卢府丞,您是任什么职?” “咳,区区县令而已,也不知是升是贬啊!”虽然这样说,但卢东志却难以掩饰的露出笑意。 府丞虽说是一府的二把手,但也要看人,像卢东志这种出生寒门的,基本就是被架空的,根本没什么实权,但县令不同,一来有绝对的实权,二来在官阶上也要大过府丞一两级。 董策想了一会儿道:“安抚民心是首要,但不要吹得太过,保住百姓吃住是必须的,其次是治安,上到逆贼余孽,下到偷鸡摸狗,一定要严惩。” “难道不先和当地庶族寒门打好关系?”卢东志皱眉道。 “若是别的地方必然需要,但在沪州真不用,如今在那的还能存活建在小庶族,你说他们和乱民的关系能简单吗!仅此一点,他们就不敢张扬,否则你就借着调查逆贼余孽的借口,三番五次去他家坐坐,如此,他能不老实吗!” 卢东志一双小眼刹时间是贼光霍霍! 第一百零七章 紫衣女子 董策随卢东志去了一趟府衙,办理了入议手续,期间两人聊了许多,也多是董策在指点卢东志上任后那些该做,那些不该做。 说起来,这卢东志虽在官场混迹良久,但却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根本没学多少东西,一心就知道拍马屁,不过也是因为他深知当今官场情况,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官路早就到头了,却没想到沪州灾民造反,这绝对是天赐良机,他也努力抓住了机会,可是机会来了,他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应该怎么做了? 而现在得到董策提点,再结合他从县丞到府丞所见所闻,立即就明白该怎么走好这条路了! 当董策拿着一把幽黑羽扇回到艺苑时,不少人都惊呆了! 大宁为了突现无偿给官府效力之人的身份象征,便会赠些东西,而董策就得到了一抓毛。 “哎呀,董大哥,哦不,董议郎,啧啧,你还不足二十,便当了府议,这在咱金陵似乎还是头一位啊!”周琮一脸羡慕说完,便伸手拿过董策的羽扇,小心的把玩着。 “这可是十三翎啊,比起董子权那小子的七翎牛太多了,啧啧,以后他见到你可要先行礼咯!” “一抓野鸡毛就把咱的时间给浪费了,也不知你兴奋什么。”董策苦笑一声。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不知多少人想要一扇都不得呢,有了这东西,你到哪都受人敬仰啊,没见董子权那厮到哪就带着么,就是希望人家敬仰他,但谁都知道,这家伙的府议是他爹帮他求来的,他至今也没做出什么贡献,只会惹人嘲笑!”周琮得瑟道。 府县议郎不是官,职责如同幕僚,要做的就是给府县建设提供帮助与建议,但说白了就是给士族免费服务! 不过府议也有级别,就扇子上看,分七羽、九羽、十二羽和一府只能有一位的十三羽。 董策也不懂秦麒为何如此看重自己,董元昌不过是九羽,以前的董老爷子也只是十二羽罢了,他却是一府之最。 当然,这府议等阶可不似官阶,只是在讨论建议时,如果难以抉择,便会用类似投票方法决定,七羽则代表七票,也就是说,董策手中最少比他人多一票! 和艺苑众人为他高兴的心情完全不同,董策除了郁闷一阵后,便立即投入工作。 如今艺苑为了挽回客人,要做很多事情,本来渐渐放权的董策,不得不再次游走于各个部门,弄得整个艺苑刹时间是人心惶惶,深怕出了半点纰漏。 但即便如此,面对鸡蛋里挑骨头的董策,各部门依然被痛批了一顿,甚至把戏堂的李媃给骂哭了。 “东家未免太严厉了。”甄琬拿起小炉上烧开的铜壶,给董策泡茶时不免轻叹一句。 董策拿起茶杯,吹了一口,道:“我已经放低要求了,按十分算,七分达标,以他们在卧薪尝胆里的表现,我能给九分,但现在排的这出戏,我却只能给三分,你说我能不训他们吗?” 甄琬浅笑道:“卧薪尝胆毕竟演了半个多月了,如今的三国才开始排,况且,李媃上部戏是演郑旦,过着妃子般的生活,现在这部戏却是丫鬟,这样的角色,咱们戏堂可有好几位呢,你却放着不用,她难免不乐意了。” “我就是要让她尝试不同的角色,这样才考验她这人的演技,但却因为角色的问题起了不满,还想罢演,反了都。” 董策一口喝下一杯茶,感觉身子热了许多,便推开窗户,吹着初冬的凉风,又道:“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姿态,端茶递水也是一门学问,只有尝试多了才能体悟,如此以后才好提拔她,否则让她教戏子时,连一个丫鬟都交不出来,我要她何用?” 甄琬知道,这戏台上的丫鬟和现实中的区别很大,特别是唱腔功夫,这唱腔一来要声大,还需细长婉转,二来要显得低三下四,其难度就非常高了,如今艺苑里能说会唱的就那几个,以前的丫鬟不用吭声,但这部戏里丫鬟的台词不少,若用外行,直接喊出来那气氛就全完了。 中午吃过饭,董策便去查看了一下广告布画,确定没问题后,这才让甄琬安排戏子和乐师的面试。 如今招人这块,已经不用孟峰去跑了,凭着艺苑的名气有大把戏子自己找上门,不过进来,都是走遍县里的,还有一些是县里名角,府城里的则是因为命案而暂时观望。 面试了十几个男女,最终董策只要了一个男乐师和一男一女两戏子。 “阿福,让外面的人明天再来,今天就到这了。”董策说完,正准备起身,突然听到阿福吱吱唔唔的声音,他不免好奇的看了一眼门口,顿时便呆了呆。 此刻,柳福站在门前“啊啊这这”的说不出一句话,而让他变成这样的则是一名身穿紫衣的女子! 这个女人容貌简直美的过分,俊得可耻,鹅蛋脸上,天庭饱满,眼眉狭长而妖娆,鼻子虽略大,却挺而笔直,一双红唇微微撅起,性感如斯,好叫人想轻啄一口! 别说董策,一旁的甄琬都略显惊艳之感。 紫衣女子缓步进来,欠身一礼,自报姓名道:“小女子韩滢,见过董公子!” “好吧,你最后一个,阿福出去让外面的人明日再来。”董策说完,便坐回原位,对韩滢道:“你来应何种职位?” “琴瑟琵琶,小曲嫚舞,小女子都略懂一二,不知董公子先要看哪种?”韩滢淡笑道。 “我们这里的唱腔或许你……”不等董策说完呢,韩滢便抢先道:“其实小女子来艺苑不下月许日,偶尔在家中也学着唱了点。” “哦!那来一段。”董策饶有兴致道。 “那不知董公子要听哪一段?”韩滢笑问道。 “吆喝,这般说来,我随便说一段你便能唱出来?”董策笑了笑,想了片刻便道:“好,就断玉案的廊桥别吧。” “这段也是小女子最喜爱的,严钰和苏慧的离别之情,令人心碎而陶醉,那小女子便献丑了!”说完,韩滢连开声都不用,直接便唱起廊桥一别时,严钰和苏慧的道别之词。 第一百零八章 赤卢 韩滢一开口,便让董策眼眸一凝,微感讶异。 她的廊桥别不仅唱得极好,并加入的演技,而且最特别的还是此女一人分两角,同时演绎严钰和苏慧,连声音都能转换,把苏慧的婉转柔肠与严钰的难舍情怀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点就不得不令人惊讶了! “好了。”未等韩滢唱完,董策便出声打断。 韩滢一顿,立即从戏中回到现实,看相董策询问道:“莫非小女子唱不好?” “不,你唱得很好。”董策赞扬一句,转而对甄琬道:“你给她安排一下。” 被董策选定的戏子,如今都交由甄琬安排,她除了记录新人资料,还要介绍艺苑情况,何时开工,月钱奖赏等等琐事。 董策刚起身准备离开,忽听韩滢问道:“小女子听闻,凡来艺苑者,必先被问其出处,董公子不问小女子吗?” 董策脚步一顿,扭头看着韩滢道:“你拥有这等才能,唯有在我这里才可使你大展身手,其余地方,只会是美玉蒙尘。”言罢,董策拿起茶杯便从侧门离开。 “看来东家真是对你另眼相看了。”甄琬上前一笑道。 韩滢的目光从侧门收回,看向甄琬莞尔一笑道:“劳烦姐姐了。” “这是我分内之事,走吧,我先带你逛逛。”甄琬说着便领着韩滢出了门,叫上另外三个被选中的乐师戏子给他们介绍艺苑情况。 柳福小跑着追上董策,实在忍不住激动之情,笑道:“少公子啊,方才那韩娘子好漂亮啊!” “怎么,你喜欢?”董策偏过头笑看柳福。 柳福瞬间被闹了个大红脸,吱吱唔唔的吭不出声来。 董策扭回头,正视前方苦笑道:“我劝你还是打消这心思吧。” “啊?”柳福一呆,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一个下人与韩娘子是不可能的,但听到少公子如此直白的话,还是难免一阵失落! 董策不看也知道柳福什么心思,不由停下脚步,伸手拍拍柳福的肩膀,对他道:“只要你真想与他交好,我绝对尽全力帮你,甚至用计让你娶他进门都不是问题,但前提你可要考虑好了,娶他一来不能传宗接代,二来卫生问题是个大麻烦,另外还要受人白眼,这日子不是普通人能过的!” 柳福听着是云里雾里的,挠着后脑勺不解道:“小的怎么感觉少公子这话好奇怪啊,这没法传宗接代的还是女人吗?” “话不能这么说,有些女人是没法生育的,但他不属于这类,或许他内心是女人,但他身体……咳,和扯这些干什么,我就告诉你吧,他是男人!” 柳福傻了,膛目结舌的看着少公子。 由不得柳福不震惊,连董策最开始也被韩滢的表象给骗了,但他传曲时的转音,立即让董策听出这才是他的真声,故此他特意留意了韩滢的咽喉,发现果真有喉结! 当董策回到阁楼时,发现朱大山站在门外,见到董策上来便将手中一封信递来,说道:“孟管事来信了。” “嗯,你去忙吧。”董策接过信件,推开门进入房中,打开信封坐到木榻上细看完便淡笑着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 姑苏府的艺苑已经建好,孟峰也在施石亮的介绍下,结识了许多有意向的商人,如今就等着他调人过去开业了,不过信中提到的广告画,孟峰希望董策亲自去一趟,这让他有些烦心。 现在艺苑面能掌控大局的人,就他和孟峰,若两人都离开,一个来回快则三五天,慢则七八天,加之作画需要的时间,没有半个月他休想回金陵了,而这段时间,谁能在这坐镇? 现在姑苏艺苑广告画是交由涂小花创作,这妮子天赋很高,又经他这些日子的细心教导,已经完全掌握了漆画的明暗层次,只是对于人物的刻画有很大缺陷,山水也不够壮丽,但花草树木却画得栩栩如生。 可孟峰提议多用人物,毕竟艺苑主攻话剧,广告画上自然要以人物为主! 想了一下,董策还是决定不去了,而是在这里做几幅让人送过去。 自从做完艺苑的广告画后,董策就发现如今的漆料不适合作画,故此他还特意调试了许久,如今已改进得越发鲜明,而且就算画在布上也不会如以前那般,出现干后脱落的迹象,他上拍卖掉的三幅就是用改进漆,否则他也不好意思拿出去卖,那不是自毁名声吗。 考虑好画什么后,董策正准备画个小样,忽然柳福急匆匆走进来,躬身道:“少公子,方总捕来了,在茶厅等候您呢。” “嗯?他怎么来了?”董策不免有些奇怪,要知道这时候方牧可是比谁都忙啊,自从前夜一举活捉八十几名山河社教徒后,他家伙便开始动刑逼问,随后派人四处抓人,却依然让不少邪教徒乘乱躲藏或者逃离金陵,如今他应该忙着将这些人抓捕归案,跑来找自己算个什么事啊?难道也学卢东志请教对策? 当董策来到茶厅,见到明显憔悴了许多的方牧与他女儿方淑蔚,还没来得及寒暄呢,方牧便急急说道:“董议郎,有件事要劳烦你亲自走一趟!” “哦,何事如此焦急?”董策好奇道。 “哎呀,反正是急事,我们边走边说吧。”方淑蔚不满的出言道。 方牧立即瞪了女儿一眼,这才对董策伸手施礼道:“请!” 疑惑的董策无奈,便与父女二人一同出了茶厅向艺苑外走去。 当方牧和方淑蔚各自翻身上马,见董策似乎在等自己的马车,方牧立即出言道:“马车虽舒适,却不方便,我已为董议郎准备了一头驴。” 方牧说完,董策这才发现,一旁还有一名骑驴的小捕快,而这小捕快很识趣,闻言立即翻身下驴,牵到董策面前。 董策有些发呆的看着眼前的小毛驴,在抬眼看了下近前的方淑蔚,她胯下的坐骑明显是西域的高头大马,这让他瞬间想到周大师的某部电影场景! “呃……这驴还没我马车快呢。”董策是真不想骑驴啊,不是他觉得丢人,这年头骑驴一点儿不丢人,只是他不会啊! “这点你无须担心,我的赤卢是全金陵府最快的驴,若不是爹爹开口,我才舍不得让你骑呢。”方淑蔚冷哼道。 “我靠了,你别和我说这是赤兔和的卢生出来的就成!”董策苦笑一声,也懒得与方淑蔚废话了,抓住缰绳便翻身上驴,张口刚“吁”一声,谁知这赤卢竟然直接小跑起来,而且一蹦一蹦的,显得十分欢快,但却让坐在它背上的董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呵呵呵!”方淑蔚看着董策狼狈的样子,不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也立即一抽马鞭,与方牧一同快速追上董策,三人转眼消失在艺苑门外。 第一百零九章 谁先中计 董策印象中的驴,那都是很呆很傻很天真,性子如龟般慢悠悠的生物。 可是骑在赤卢背上,却令他感觉入坐过山车,这头小毛驴驮着个人步伐还很轻快,晃荡得董策大脑就如它脖子上悬吊着的铜铃芯一样,摇得那叫一个飞起,弄得他听了方家父女的讲解后,都没心情询问了。 一路颠簸,远远的看到地牢门口时,董策便直接拉紧缰绳,等赤卢停下后他翻身跳下,丝毫不顾别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双手死命揉搓屁股和股间。 “咦呃,成何体统!”方淑蔚鄙夷一声,也翻身下马道:“快点吧,早点问出邪教徒的兵器藏地,你也可以早点去药铺买一盒清凉膏,躲回家慢慢擦,保准明天没事了。” 董策搓了一会儿,便快速整理好衣袍,一双狭长的眼眸斜视方淑蔚,笑道:“你好像很有经验啊!” “废话,当初我……”正要说呢,方淑蔚突然察觉不妙,俏脸一红,狠狠瞪着董策,扬扬小拳头! 这丫头是吃一智长一智,被董策踩过脚趾后,她便不敢轻易动粗了。 董策一笑之间,方牧已经在前头招呼二人赶快跟上,两人也不在数落对方,前者驴马一同向地牢走去。 宁朝牢房分为三种,最好的在衙门里的临时关押之地,次一点的就是普通的牢房,关押的也只是普通犯人,并且关押不久后,不是发配充军,就是修城墙做苦力,而地牢属于最差的,都是要犯,进去就别想出来了,即便有那么几个能出来的,也活不过一天。 这地牢里面不见天日,加之南方湿气重,霉味难消,董策刚踏进一步,差点就想扭头便走。 这味道,比之他上次来见董元昌时更重了,而且除了霉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真不知这里面有多少人被折磨到皮开肉绽,才能把味道传到门口。 这次方牧请董策过来,并非让他套话,而是这地牢中有一个人很想见他! 但此人并非魏铮,而是铁熊,他为了见董策,答应道出山河社在金陵藏秘的兵器与钱财,这让董策很是不解,也想来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 到了铁熊被关押的牢室,董策见到了浑身鞭痕的铁熊,对于这种刑罚,他很是嗤之以鼻,但也没有提什么意见,看到边上有一张小凳,他简直走过去坐下,对低着头似乎半睡半醒的铁熊问道:“说吧,你找我何事?” 铁熊闻言有些无力的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董策许久,才张口道:“能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少主在金陵的吗?” “不是我特意去查他,而是他自己送上丨门,加之他那一身衣服对我的印象很深刻,在他出现北城董家门口时,便注定他完了。”董策直言不讳道。 铁熊没有吃惊,更没悔恨,他只是平淡的点点头,又道:“那杨油儿呢?” “杨油儿也是你们暴露的,我的确怀疑过衙门里有你们的人,但根本不知道是谁,不过这无关紧要!” 铁熊眉头一皱,问道:“闫六呢?他又是如何暴露的?” “还是你们自己暴露的!”董策一笑,道:“不论杨油儿是杀人者,或只是给他们提供消息的奸细,他的死只能是导火索,哦,也就是油灯中的灯芯,没他,这把火烧不起来,他的死证明你们下一步的计划开始了!” 听到董策又是模棱两可的回答,铁熊不悦了,凝眉道:“虽然我们有意让杨油儿的死牵出闫六,但他为何落在你的手里?” “因为你们忽略了一件事!” 铁熊一听便急道:“何事?” “你们从一个看不起我的人那里了解我,而我,则是从你们的对手那里了解你们,谁更能知己知彼?”董策起身抖抖衣摆,轻叹道:“你们前后杀了八人,令我艺苑名声大损,加之寒冬将近,百姓足不出户,来艺苑的人就更少,而我又收留了如此多灾民,余钱还那去姑苏开分苑,真是稍有差池必满盘皆输!可是你想过吗,为何你们杀完人收手观望后,官府三天两头便发现新的尸体?真如明面上所言是谋财害命吗?而对你们而言,是在效仿?” 铁熊一叹,道:“我当初就怀疑过是否有假,但杨油儿却告诉我是真的!” “他的话不假!只是他也不知道是一场戏而已,方总捕已经全力封锁消息了,但还是传出来了,并且详细到和官府卷宗上几乎如出一辙,所以我就料定衙门中必有内奸,而这个人要如何挖出来,我已经做给你看了!” 铁熊双目一瞪,一字一句道:“你是说,花大价钱安抚死者家属和悬赏!” “没错!”董策点点头,道:“这出戏让你们看到了能加速令我崩溃的机会,以魏铮对我的恨意,我料定他肯定会抓住时机,整倒艺苑,让我流落街头,如此你们就可以料定我口中的衍教不过是虚张声势,他没有了顾虑,我的命自然随便取。” “果然啊,我们都在你的算计之内!”铁熊真服了,虽然他还有些不明,但那些不重要了。 因为他们已经陷入局中,却还懵懂不知,如此不败那必然是董策倒霉到被雷给劈死了! 在董策看来,铁熊已经算很聪明了,人是他们杀的,却强行嫁祸普通人,而且选择的人看起来也十分合情合理,杨油儿只是负责透露消息,闫六负责抛尸,为让他们看似合理,实则早有预谋的收到钱财,还特意设了赌局,把杨油儿的死引到闫六身上,再让闫六自己离开金陵府,把畏罪潜逃坐实,到时候他在城外一死,这件事就完美了! 但正因如此,料定他们必然会再次出手的董策,只需利用手底下灾民的强大人脉,蹲守城门,凡是见到行色匆匆者都要跟踪,随后等杨油儿把闫六牵引出来时,他便瞬间洞察闫六的去向,并快速拿下! 这就是利用普通人的弊端,人家可非专业,知道官府要来捉他岂会淡定,况且,就算闫六死了,只要董策不死,后续手段也并非没有! 第一百一十章 赠驴 “你问了我这么多,我反倒是想问问,以你的本事,在哪里不能混口饭吃,为何非要待在山河社?” 董策刚说完,铁熊突然浑身无力的坠在架子上,被铁镣固着得手腕鲜血滴溅,他却似乎不觉疼痛,声音低沉有力道:“山河社是养育我的地方,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离开家?” “我无法理解。”董策神色平淡,盯着铁熊垂下的脑袋,又道:“你不是愚昧之人,为何不用别的方式偿还?” 铁熊闻言低垂的脑袋忽而扬起,直视董策道:“我更无法理解,为什么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对你而言却能用别的方式偿还,对我而言,自己的命是山河社的,只要山河社需要我,我都将全力以赴。” 铁熊的语气十分坚定,容不得董策半点反驳,他也不想反驳,因为不会有结果。 呼出略沉的鼻息,董策问道:“还需要问什么,回答完我也好走。” 铁熊看了董策一眼,便又低下,喃喃道:“没了。” 董策点点头,不留一句话便离开牢室。 铁熊将垂低的头偏向牢室门口,一丝笑容忽然挂上嘴角。 牢室外,方淑蔚看到董策出来,笑道:“这贼人真是做无用之功,既然让他知道是如何掉入我们的圈套,难道他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可笑。” “他不过是想死得瞑目罢了。”方牧说着,便对董策道:“有劳董议郎了,方捕快,还不送送董议郎。的。 方淑蔚一听,便有气无力的抱拳应诺,十分不情愿的对董策道:“请吧,董议郎。” 当董策走出地牢,看了一眼渐黑的天色,正要离去,方淑蔚忽然道:“这里离艺苑很远,还是骑我的赤卢回去吧。” 董策一听不由苦笑道:“你是真好心呢,还是要变个方的折磨我呢?” 说着,董策一巴掌拍在小毛驴驴鞍上,顿时,小毛驴立即“咹呃……咹呃……”的怪叫起来,像极了嘲笑声,弄的董策更乐了,故作惊讶道:“哎呀,驴兄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啊!” 方淑蔚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白了董策一眼后,便瞪着小毛驴冷哼道:“好一头养不熟的白眼驴!” “多谢你的美意了。”董策虽然这样说,却还真的解开缰绳,翻身上驴又道:“回头我让人送到你府上。” “不用了!”方淑蔚故作不屑,道:“这吃里扒外的家伙我才不要呢,就当恭贺你成为议郎的礼品赠与你吧。” 董策有些意外,虽说方家连西北战马都能搞到手,岂会在乎一头驴,但此驴明显是方淑蔚以前坐骑,特别是从驴鞍与装饰上看,不难发现她花了很多心思,把小毛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驴不值钱,但情义无价,岂能说送就送,而且还是送给一位三番四次无视于羞辱她的人。 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董策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了,回头我就宰了吃肉,打打牙祭。” “你……”方淑蔚一个“敢”字还没说出来,便见董策笑着扬鞭一抽,赤卢顿时便跑了起来,步伐依旧是那般欢快,跌得上方董策险些掉下来,狼狈的身姿看得方淑蔚忍不住咯咯直笑。 远远瞧见董策骑驴的背影消失在街道转口,方淑蔚脸色逐渐默然。 她虽是总捕之女,但方牧对她是一视同仁,与董策的计划根本没有透露半分,直到刚才,听到董策和铁熊的对话,她才知道摧毁邪教势力的最大功臣是董策,这让她不得不佩服董策的聪明才智,但也很失落,因为她发现了两者的差距! 前一刻,她还沉醉在为杨哥报仇的喜悦中,但这一刻,她忽然不知人心何物! 杨油儿被利益诱惑,令她难受,铁熊对山河社的忠心,叫她感慨,而董策,之前还是一个被害者,瞬间变成了阴谋者,让她终于意识到了世间的尔虞我诈! 便在方淑蔚转身打算回地牢审问囚犯时,余光忽然瞅见落在地上的一件器物,她脚步一顿,转身快步走过去,蹲下来拾起一个锦囊,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枚小玉章,都不用看玉章的刻字,从样式上她便知道是金陵府议郎的特有玉章! “这个丢三落四的笨蛋,弄丢了这东西可是会出大事的啊!” 作为捕快,方淑蔚很清楚,如果这东西落在贼人手中,用此来嫁祸董策,那他绝对是有苦难言了,何况他现在还得罪了山河社。 想明白这一点,方淑蔚不由想到交还玉章时,自己趾高气扬数落董策的情形,便感觉特兴奋! 攥紧锦囊,得意一笑,方淑蔚起身便朝坐在地牢外屋棚下的牢头道:“若我爹问起,就说我回去了。” “好嘞,大姐头一路顺风。”牢头呵呵笑道。 “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叫我姐,不要脸。”方淑蔚笑骂一句,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 …… 董策骑在小毛驴背上,低头轻轻摸着驴脑袋,他发现这样做,会让这家伙很享受,步伐也就变得慢慢悠悠了,但依然比走路快点儿,最重要不颠簸。 地牢在北城,而艺苑在西南,距离极远,董策可不是方家父女,金陵府的大街小巷是无所不知,虽然他方向感不错,但也不敢学着方家父女一样抄近路,故此便先西行到秦淮河边的街道,然后一路南下便可以直达艺苑了。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但这里的街景却极为冷清,但并非说这里荒寂无人,反而这一路是最贵的豪宅区,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几乎就没有普通人会路过,不过再往南走下一段路,便是金陵最著名的烟花巷柳之地,那里到了晚上却是最热闹的地段,穿过那里便是艺苑了。 董策正考虑着广告画的创作呢,突然察觉前方几个巷口里慢慢走出一些人,一开始他还不在意,但渐渐他便察觉不妙了,因为这些人似乎走到路中间便停下脚步,无一人不是盯着他看呢! “吁!”董策一拉缰绳,眯眼看了前方十几个汉子,再回头看了一眼后方,果然如心中所料,也有十几个汉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铁熊后手 董策是真没想到,自视后手无穷的他,也会中了别人的一记后手反扑! 铁熊叫他来并非想要死得瞑目,而是引他出来后跳入埋伏! 也难怪他为何拖延了一天,然后忍着折磨到今天中午,才答应招供,但是却要在天黑前见到董策,问清自己怎么败的,当时还让方牧快点,否则让县里教徒得知金陵情况,必然会在今日入城,然后一把火烧毁兵器钱粮的藏秘地! 当时董策听方牧说这些时,也觉得很合理,凭什么自己辛辛苦苦,最后便宜了你们? 但现在他知道,即便没有兵器钱粮,铁熊也要编出来,便是给他自己报仇! 还有什么比自己的仇家在自己死前先丧命更令人爽快?或许当日铁熊在上船冲关前,就已经在安排好这一切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董策仰头一叹,好生郁闷的看着来人问道:“想要我怎么死?” 这句话把对方问得一愣,有几个人相视一眼,随后便有一个似乎带头的人走近一步,冷冷道:“要看阁下值不值少主一命了!” 董策自嘲一下,看似四下打量众人,却在寻找突破口,口中还不忘忽悠道:“你们别异想天开了,虽然我的命在我看来比皇帝老儿还值钱,但在别人眼里却一文不值,所以即便你们抓了我,也换不来魏铮一条命。” “那么只有送阁下上路了!”为首之人说完,二三十人集体便向董策冲来。 “等一下!”董策突然伸出手掌。他这一叫,还真让歹人止住脚步,为首之人立即皱眉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能帮你们救出魏铮!”董策急急道。 “什么!” “真的?” “不要听信他的鬼话!” “可是少主的命万万丢不得!” “先听听他有什么办法吧!” 一时间,讨论四起,等这些人争论完,为首之人才对董策冷冷道:“我劝你别耍什么花样,明日冬至,这附近的达官贵人十有**都早归乡祭祖了,留下一些看门守院的根本不敢惹事,你不指望有人能救你!” 这为首之人说完,他身边一名个小的青年立即指着董策道:“快说,不说爷剁了你双脚扔进秦淮河里,我倒是真好奇,没腿的人还能不能游水!” 他这一出声,不少人立即冷笑起来。 “方法简单。”董策说着,指着地牢方向道:“地牢狱卒马上就要换班了,乘着他们换班时你们立即闯过去,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必然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如此不就能把魏铮安然救出了吗!” “是啊,我怎没想到!”小青年惊讶的嘀咕道。 “愚蠢!”为首之人立即给了小青年一大耳光子,打得他自转一圈,眼冒金星。 “既然阁下道不出妙计,就别管我不给阁下机会了,上!”随着为首之人大手一挥,二三十个汉子齐齐拔出藏在身上的利刃,向着董策围攻而来。 “慢!”董策再次一仰手。 “不要听他废话了,为少主和铁哥报仇!”为首之人不想夜长梦多,况且铁哥最后嘱托他们,一定要杀了此人,否则必成大患! “我要是要你们小心!”董策说着,手一抛,立即有根似筷子般的细物飞起,紧接着被他一把抓住,甩手便朝着冲在最前的小青年一挥,顿时,只见一道旋影飞来,命中小青年的脑袋,顷刻之间,小青年连叫声都没吼出,便双膝一弯,瘫软的扑倒在地,生死不知。 “糟糕,忘记铁哥说过,这家伙会使暗器,大家小心!”随着为首之人惊呼一声,吓得冲向董策的汉子们不是左右闪避,便是惊慌的将手中匕首扔向董策。 董策身形一番便坠落驴背,险险躲过两柄飞来匕首,紧接着他一排小毛驴的屁股,惊得毛驴“咹呃”一声,撒开四蹄便朝着一名冲来的汉子撞去,惊得那人赶紧一旁扑去,但未及他起身,董策一脚已经踏来,力道十足的脚掌在他脖子上落下一霎那,汉子的下巴便狠狠撞到地上,疼得他几欲昏厥。 一步跃起,董策双收入袖,在落地刹那间双臂左甩右挥,一道道旋影从他手中飞出,把围上来的邪教徒打得惨呼痛哼,顷刻间便又有两人倒在地上,惊得其余人胆寒的同时,也大生退意! 这些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有能耐的谁不去是皇粮,也只有像铁熊这种从小被山河社培养的人才会效忠到死,但毕竟这类人太少,而且都是一方小头目,不可能抱团,更别提能短时间聚集到金陵为铁熊报仇了。 为首之人察觉不妙,立即朗声道:“大家不要怕,我不信这小子的暗器用不完,大家只要躲着点,四面夹攻必能取他首级!” 说着话,此人还不忘时刻注意董策,保持一副闪避姿势,显然他也很怕董策会擒贼先擒王! 董策从头也不回的小毛驴屁股上收回目光,暗骂一句“没情义”后,解开衣带,练着黑衣一起脱下白袍,露出里面的一身劲装,看得包围过来的邪教徒无不是脚步一顿,再也不敢冒然上前了。 只见董策的黑色劲装上,双手小臂绑了一对皮护腕,护腕之上一根根如筷子的暗器绕成一圈,但这还只是一点而已,在他腰间,双腿,都是插着密密麻麻的暗器,都不用细数,也知道远超他们的人头数了! 从姑苏府回来后,董策就深知这世道的昏暗,为了自保,他不仅练习上辈子在马戏团里学到的飞刀技术,还自制了一套刻刀暗器,虽然刻刀杀伤力不如飞刀,但中人要害同样致命,加之他能在十步之内指哪打哪的绝技,只要不遇到弓弩手或者一群真不怕死的,二三十个人在他看来,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事实也是如此,在董策亮出一身暗器时,邪教徒们无一不被镇住,甚至有人还悄悄的退后,唯恐自己便是下一个倒在地上的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勾魂魔音 蔡耀没想到董策是个辣手的狠角色,莫说手底下这帮人,连他自己都生出退意。 但是想到若不能用董策的人头将功抵过,迎接他们的可不仅是死这么简单了! 想到社教的腐骨毒散,断肠丸等等,蔡耀身体就止不住的颤抖,他虽然没碰过这些东西,但亲眼见过社教刑罚殿的人用这些毒药惩治过叛徒,受惩戒的人不会立即身亡,甚至有些命硬的被折磨了十几天,想自杀自杀不成,最终只能是精神崩溃而死。 “谁能取了此人头颅,重赏千贯,其余人不论生死,必得百贯赔偿!”蔡耀是豁出去了,没人比他清楚山河社的可怕,山河社教徒满天下,信徒更是数不胜数,若是在他通缉榜上留名,就算他逃到深山老林,天涯海角也枉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听这话,蔡耀手底下这帮人瞬间全疯了! 命的确比钱重要,但只需拼一次,还不一定会死,便能享有一切,以他们低微的价值观而言,如何能经受这诱惑? 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如看着待宰羔羊般的盯着董策。 董策听了蔡耀的话,不惊反笑道:“看来,你知道山河社藏银所在了!” 蔡耀也笑了,他认为董策必然在强撑,其实心里肯定怕得要死,于是冷笑道:“是又如何?如今少主和舵主都被抓了,现在山河社在金陵的产业自然全由我掌控!”说着,蔡耀又对着还在犹豫的手下们道:“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拿不出钱,这笔钱对于咱金陵分社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一听这话,让本还在犹豫的人瞬间坚定了,一副要视死如归的逼近董策。 “呵呵!”董策看着一个个小心逼近的邪教徒,微微一笑,竟将手中刻刀反插回护腕里,从容不迫道:“那你们还等什么?把你们的头头给抓了,逼问他藏银的地点,然后大家平分如何?” “啥?” 顷刻之间,所有人膛目结舌。 “你们若真拼死相搏,我的确难逃一死,但是在临死前,我至少能拉十个人陪葬,也就是说,你们当中有一半人必死无疑,不信大可试试!”董策目光冰冷的扫视一圈,最后看向蔡耀,咧嘴一笑又道:“但是,抓了你们当家的,逼问出藏银地点后,得到的可不是一毛了,而是九头牛啊!” 蔡耀慌了,指着董策急急巴巴的道:“你……你你你……你胡说八道!” 董策拱手朝众人道:“诸位,你们当家的在侮辱你们的智慧啊,我是否胡说八道,诸位一想便知。” “且不说我们能不能拿到钱,放了你后,你岂会不追究?”一个汉子冷声道。 “对对对!”蔡耀给了这家伙一道赞许的目光,立即对董策冷笑道:“放了你后,我们谁也别想活了,所以大伙要冷静,莫要听信了他的妖言!” “你们能不能动点儿脑子啊,我现在就一个人,你们若一哄而散,偌大的金陵府我去哪里找你们?就算我去报官,那时候你们都已经把藏银弄到手了,加之此刻天昏地暗,我又看不清你们容貌,大可不用担心被捕快找上门,只要拿着钱等风头一过,带钱远走他乡,到那里后你们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董策这话瞬间便让不少人心动了,即便那些还挣扎的,在听到董策一番感慨后,也站不住了! “咳!”董策长叹一声,无限向往道:“不多,弄个一两千贯,到一小县,买处房产,雇些农户开荒种地,不仅有了正当营生,连身份也从邪教徒摇身一变,成为了一方小地主,再施舍出一点,还能受人敬仰,再娶几房美娇娘,每日翻云覆雨岂不快哉?最重要的,看着一个个光屁股的娃儿落地,儿女成群,子孙满堂,这才是最美的人生啊!” 董策的话犹如勾魂魔音,听得一些汉子都流口水了! “哥几个觉得呢?”一个比较年轻的男子斗起胆子问道。 “他的话不无道理,我们为什么加入山河社,还不是水灾过后,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若能有钱,谁他娘的想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啊?” “前段时间,小弟听闻长城县范家庄被抄了,就那小小的地方,藏银就不下十万贯,那在金陵这得要翻多少倍啊?” “那至少也得上百万贯吧!” “我滴天呐!这就算换成银子,那也是一座山吧!” “换成金子也是山啊!” 一个年长的汉子看着这两个谈论的小年轻,不由摇摇头,道:“多了不好拿,更不好藏起来,不如先能拿多少是多少,藏了一部分后再看看情况,如果官府没有搜查,再回头去拿也不迟啊!” “哥哥说得极对,就这么干吧!” 几个人偷偷的嘀咕一阵,最后根本没理会董策,直把不怀好意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蔡耀身上! “你……你们想什么?”蔡耀察觉不妙,惊慌的退后两步。 “这还看不出来?”董策摇头苦笑,看似给蔡耀解释,实则却又在煽风点火的说道:“反正你们的钱也是来路不明,他们抢了一来不要受良心谴责,二来也可以施舍穷人,做一回受人敬仰的大善人,傻子才不干呢!” 一听董策这番话,更多人经不住诱惑了! 这帮人,见董策身手后便生畏惧,明显胆量不足,入行不久,之后蔡耀随便开出的空头支票便让他们瞬间扭转心态,要拼死一搏,如此也证明他们对钱财的重视,既然如此,董策岂会傻到不利用他们的心理,反击这说话不经大脑的蠢货! “弟兄们,还等什么,莫要让那贼人跑了!” “抓住他,大家平分藏银!” 随着大汉和小年轻一人一句,终于有人向着蔡耀靠近了。 董策扫了一眼依然迈不动脚步的人,提醒一句道:“百万贯啊,分下来大家都有万贯家财,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你们,他们都已经上了,你们却在犹豫,不怕分钱时得不到吗?” “他娘的,左右都是死,不如拼一把大的!”一直僵直不动的几个人也纷纷向蔡耀包围而去。 董策简直快要乐坏了,这帮人真是可爱,但最可爱的还是蔡耀,也不知他哪里找来的这帮乌合之众,连忠诚度都无法保证,便暴露自己掌握大批钱财的消息,这不是明显的找死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年度最佳助攻 蔡耀拿着一把匕首,惊慌的左顾右盼,看着一个个向他靠近的反骨仔,声嘶力竭的咆哮道:“你们……你们疯了,你们难道忘了山河社的规矩了?都想尝尝腐骨毒散的滋味是吧!” 蔡耀说话还是不经大脑,眼前这帮叛徒跟随他不过半年,虽听过刑罚殿那令人胆寒的毒药,但却没见过,哪能有多少畏惧啊。 也正是因为他们刚入山河社不久,忠诚很有问题,许多暗号和密信都没有传授,才躲过上一劫。 但不代表他们就不能利用,而是要看如何用,若是让铁熊带领,董策绝对是必死无疑,但蔡耀明显是说话不经大脑的人,想什么说什么,连什么时候入了董策的语言圈套都不自知,让他带着一帮忠诚有问题,还贪财的家伙,简直要让铁熊死不瞑目啊! 从一伙教徒的堂主,瞬间变成了孤助无力的小鸡,蔡耀真是恨得肠子都黑了,本想说死也不道出藏银所在,可几次开口却仍然无法说动这群叛徒。 而这群汉子的想法虽然简单,却也知道,如果蔡耀真死也不说,早他娘的该用匕首捅心窝子了,何必苦苦挣扎呢? 但不得不说,蔡耀虽怕死,可身为堂主,他的身手也不差,一柄匕首被他用的攻防兼备,颇具铁熊风范,明显是出至一路的,只是根基太浅,明显缺乏练习。 董策拾起地上的衣袍,一边穿着一边看着,现在这里没他什么事了,但他却不急着离开,因为他的目的根本还没达到! 这可是铁熊千辛万苦来给自己送钱啊,他如果不收,不是枉费了人家一番心意与辛苦吗? 正当董策正准备笑眯眯的蛊惑一下监视他的两名邪教叛徒时,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噹啷噹啷”的欢快铃铛声,紧接着便是一匹快马奔跑的脚步声。 董策和两名邪教叛徒都是一愣,同时扭头看去。 只是一眼,便让董策心里一乐,暗道:“年度最佳助攻非你莫属!” 与他的淡定不同,两名邪教叛徒瞬间惶恐不安,纷纷惊叫道:“不好,有捕快!快跑啊!” 这一吼可谓是晴天霹雳啊! 经过那一夜,别说身为山河社教徒的他们,连白莲教的弟子都是见捕快便发虚。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齐齐扭头,立即便见后方昏黑的巷口处,毛驴领头,骏马随后,毛驴背上没有人影,但骏马背上却是一位身着捕快服饰的高瘦身影。 都不用看相貌,也不管他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几乎一瞬之间,这群前一刻还为钱眼红的邪教叛徒,此刻就如受惊的兔群,刹那间一哄而散,四下奔逃。 “此地发生了何事?”一声娇喝,方淑蔚骑着高头大马冲到近前,看着仰头望着她的董策。 “抢劫啊大姐!”董策郁闷道。 “什么!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抢劫,好啊!你们别跑!”方淑蔚说着,便一甩马鞭,向着一个一瘸一拐,却仍然拼尽全力逃跑的人影冲去。 “别啊,那家伙与我一样,是被抢的,我俩还合力干掉了几个,你还是追跑得快的吧,还有这位兄台,你跑什么啊,是一群捕快而已!”董策语速飞快道。 方淑蔚听后也没有怀疑,杏眼一扫,顿时便瞅准一个跑得最快的背影冲去。 “这丫头真是艺高人胆大,也不怕人家仗着人多临死反扑。”董策看着方淑蔚的背影苦笑一声,几步走过去一把搂住了一瘸一拐之人的肩膀,将手中冰凉的刻刀抵在他的咽喉。 “兄台,到我府上喝一杯如何?!” 蔡耀都快哭了,真是刚出狼群,又入虎口啊! 刚才一番搏斗,蔡耀不仅筋疲力竭,还被伤了大腿,现在血流不止,他已无力摆脱董策了,况且,他也不想摆脱,因为董策方才对方淑蔚的那番话,明显也是在告诉他,老子也看中贵社的藏银了,怎么着,你是现在死,还是道出藏银所在,或许我还能放你一马! “我可以先止血吗?”蔡耀恳求道。 董策依旧搭在蔡耀肩膀上,没吭声,只是用另一只手从蔡耀衣服上撕下一条布递给他。 蔡耀立即接过,慢慢将大腿的伤口绑死。 董策这才搭着他,一边走一边道:“我听过一种酷刑,如你这般,先将人的大腿胳膊绑死,阻止血液流动,长时间下来,这只手脚就会变紫发黑,三五天后这只手脚虽然还在身上,但血肉却已经死了,而这时候,便可以弄一些食腐之蛆,在已死的手脚上划破口子,将蛆虫放入,让它们慢慢吞噬这条手脚,不过在放虫之前,先要固定住受刑者的头部,然后割掉眼皮,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脚一点一点被蛆虫吞噬,直至变成森森白骨!” 一滴滴冷汗从蔡耀额头流下,他的语气突然诚恳无比道:“我什么都说,只求董大爷留我一条狗命啊!” 董策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保证你不死!” 在董策带着蔡耀前往药铺间,方淑蔚已经抓住一名邪教叛徒。 身为捕快,并且还是总捕之女,方淑蔚的身手岂会弱了,只要对方不是董策这种不按常理出招的家伙,普通劫犯她对付起来是轻而易举,否则没脑瓜还没身手,她哪好意思到刑捕房给她父亲丢人啊! 但只是抓了一个,方淑蔚岂会满意,那可是二十几个人啊,怎么说也要拿下七八个,这才显得自己的厉害,爹爹也定会真正赞许自己一番! 不过抓住这个怎么办? 方淑蔚想了一会儿,便突然想到,这两天因为搜查邪教余孽,捕快一直是全员出动在街上四处查访,自己只要带着这家伙出去交给他们,不就能腾出手来多抓几个了吗! 想到这,方淑蔚突然又绝对不对,这时间上明显来不及了啊! “怎么办?” 方淑蔚琢磨了片刻,直到感觉脑袋似乎都发烫了,才晃晃头,嘀咕道:“要不算了?” 被抓住的一个小年轻根本没听到方淑蔚的嘀咕声,只是感觉居然就被一个小娘们给吓唬了,而且还一不小心让她抓住了,心里气不过,便怒道:“臭娘们,你再不放了我,等我弟兄们一来,定要让你尝尽人轮之苦!” 方淑蔚略显可惜的目光突然一凝,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小年轻后,冷冷转回头,翻身上马。 小年轻不由疑惑,不明白这女捕快怎么了?可当他看到方淑蔚将手中一截绳子绑在马鞍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头看着被捆绑的双手上,一条绳子直通马鞍,顷刻之间,小年轻汗流雨下。 “你不是跑得快吗,我们比比!”方淑蔚冷冷说完,马鞭一抽,不久,小年轻凄惨的嚎叫声便响彻整条清冷的街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别无选择 董策坐在药铺里,时不时便能见到门外街道上,方淑蔚威风凛凛的身姿骑乘一匹黄鬃马,一会冲过来,一会冲过去,而她身后始终有一个小年轻狼狈的追赶着,最后闹得不少捕快也出现了。 也好在这附近到了夜间比较清冷,没什么人,否则在闹市还不得让方淑蔚闹翻天不可。 没等大夫把蔡耀的伤口处理完呢,方淑蔚已经来回跑了好几趟,但最终抓到的也就三人罢了。 “气死我了。”方淑蔚再次来到药铺门口,她早发现董策坐在里面,不过忙着抓贼也懒得理会,现在发现那帮家伙都跑没影后,方淑蔚是又累又渴,但这附近又没茶肆,她只能来药铺讨碗水喝。 “方捕快还是这般忙碌啊。”药铺中,一个中年妇人给方淑蔚端来一碗热气腾腾茶水笑道。 看其熟络的样子,似乎早已相识了啊。 “方捕快不忙碌,哪有我们的太平日子啊。”给蔡耀敷药包扎的中年大夫也笑道。 “瞧你说的!你当方捕快是铁打的啊!”妇人责备般的瞪了丈夫一眼,便看到方淑蔚一口气喝光茶后似乎还意犹未尽,不免笑道:“还没喝够吧,婶再给你添一碗。” 方淑蔚擦擦嘴,笑着称谢一句,便将茶碗递过去,在妇人去倒茶的时候,她吸吸鼻子,看向董策道:“你没伤着吧?” 董策看这丫头被寒风吹得红通通的脸蛋,苦笑一声道:“多亏有蔡兄帮我!” “不敢当,不敢当,要谢的人应该是我,若没董兄照顾,小弟怕早已惨死贼……哎呦呦……”蔡耀很识趣的恭维两句,正要抱拳,却立即牵动了伤势,疼得一阵呲牙咧嘴。 方淑蔚扫了蔡耀一眼,点点头道:“每年入冬后,偷鸡摸狗,劫财害命的人特别多,以后你们都小心点。”说罢,方淑蔚忽然笑眯眯的看向董策,那目光甜得就似吃了蜜一样。 “难道这丫头知道了?”董策心里一惊,按道理这不可能啊,如果那帮叛徒敢暴露身份,必然是死路一条,而现在,顶多就是坐牢或者发配,所以他根本不怕他们把蔡耀供出来。 “你……”方淑蔚拉长了音调,听得董策心里更凉,但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要说什么就快说,别磨磨叽叽的。” “磨叽?”方淑蔚剑眉一蹙,却也懒得理会这奇怪的说词,继续笑道:“你有没有发现少了什么?” 董策闻言立即从心惊变成疑惑,皱眉道:“我四肢健全,能少什么?” 方淑蔚笑意更浓,从腰间摸出一个锦囊,高举着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董策见后感觉有些眼熟,愣了片刻顿时想起,这不是自己今天才刚刚拿到的府议玉章吗?怎么落到方淑蔚手里了?难道刚才脱衣服时掉的? “你这笨蛋,这等重要的物件也弄丢,万一被歹人得到,用来栽赃嫁祸,你是有理也说不清了!以前我就遇到过这种案子,若非我爹英明,坚持再查,否则那家伙铁定被定罪杀头了!”方淑蔚说完,便将锦囊抛给董策。 董策接过,取出玉章看了一眼,随后收起笑道:“谢了。不过你这话似乎很有内情啊,你遇到的案子,却要你爹再查,那么中间要给人家定罪,十有**就是你吧!” 方淑蔚一听不由小脸一红,吱吱唔唔道:“谁……谁说的,我,我也是看出有问题,才请我爹出手的……咳,说了你也不懂,对了,今天我也算救了你,还帮你拾回玉章,你打算怎么谢我啊?” 方淑蔚不过是为了扯开话题,并非真要董策答谢,毕竟抓贼乃是她职责所在,交还失物也是分内之事,以她从小被浇灌的正直思想,自然不屑贪图这些。 但没想到,董策竟点头道:“好啊,明日到艺苑,我给你一件宝贝!” “啊!”方淑蔚一惊,赶紧把小脑袋连晃几下,拒绝道:“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可千万别给我什么宝贝,否则让我爹知道了我就没法做捕快了!” 董策忽然觉得这丫头蛮可爱的,本想逗弄一下,但想想蔡耀还在呢,他可没时间和方淑蔚玩太极,于是便道:“放心,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对于许多人而言是分文不值,但对你却有妙用,具体明日再说吧。” 方淑蔚却很是好奇,但由不得她问清楚,让大夫处理好伤口的蔡耀小心的走过来,在董策身后低声道:“董兄,我们可以走了吗?” “不行!”未等董策开口,方淑蔚立即道:“你们杀了人,虽说那些贼人死有余辜,你们也是为了防身,但毕竟闹出了人命,岂能说走就走,等会儿你们都要随我去一趟衙门,让府令老爷判决!” 蔡耀一听顿时满脑门子汗水,董策脸色也有些难看,但很快恢复正常,起身道:“那还等什么,走吧。” 蔡耀惊讶的看了董策一眼,忽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但此刻他还能怎么办?打打不过,逃逃不了,还不如跟随董策一路走到黑! 不过蔡耀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一来他藏身极好,二来他到金陵并不久,手下都是新收的教徒,故此知道他的人极少,这也是铁熊选择他来杀董策的原因。 等一行人到了衙门,秦麒得知后立即出来和董策寒暄一番,之后不仅不怪罪,反而赞扬董策和蔡耀英勇可嘉,敢于和歹人拼搏。 一顶顶光荣的帽子扣下来,弄得蔡耀脖子都红了!但见董策却神色如常,他也只能跟着呵呵笑着,一个屁也不敢放。 待秦麒走后,方淑蔚见到董策还能安然无恙,本应该不屑暗骂官商勾结的她,却不知为何内心也感到一松,但面上却保持不屑,带着董策和蔡耀走完简单的程序,便放他们离开。 等董策与蔡耀离开了府衙,在回去的路上,蔡耀一开始还考虑乘机逃跑,但想到董策那例无虚发的暗器,他便彻底打消了这心思。 董策没有回艺苑,而是牵着小毛驴,领着蔡耀回了西城小院的家中。 到了家里,柳福还没回来,或许还在艺苑等着他,董策便将门口一块牌子翻过来,随后便带蔡耀进入上到阁楼里。 “这一路你可考虑好了?”董策让蔡耀坐下后,一边问着,一边用火折子和一些灯油点燃了碎木,夹了几块细木炭放到小炉中。 蔡耀苦笑一声,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不是我不想答应,说实在的,我也对那笔钱动心万分,但是咱们碰了,明日山河社的通缉榜上可就要留名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挖宝藏 昏暗的油灯旁,灯光照在董策脸上显得阴晴不定,而他对面,蔡耀正在述说他所知的藏银地点。 “最多七万贯,还包括钱粮兵器,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董策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加阴暗,看的蔡耀一阵胆寒! “绝对没有!”蔡耀连连摇头,道:“本来不下十万贯,但最近为了和太平道争夺教徒,铁熊一口气花了几万贯,留下的粮食也只是够自己人吃,多数兵器也在前天调到船上了,所以剩下的有没有七万贯我都怀疑呢,但绝对不下五万!” 蔡耀说到这,似乎想到董策为何会不信,便补充道:“我知道,长城县范家庄被破,乃是董大教主一手造成的,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范冠在长城县经营了十几二十年,才能聚集如此多财富,他也是社里最先下江南的头一批人,而铁熊来金陵不过是四年而已,如何能与范冠相比啊!” 其实用不着蔡耀解释,董策也能猜出,但他这样说,无非是想掏掏蔡耀的底,故此依然板着一张脸,冷冷道:“区区几万贯,对你而言或许是富可敌国的财富,但对我而言只是蝇头小利,所以在我看来,它还不足以抵得上你这条命!” 蔡耀大惊,特别是看到董策翻掌间,就变出一把刻刀把玩着,吓得他赶紧道:“董大教主,我可是什么都说了,你不能不守信用啊!” 刻刀在董策指尖飞快的翻转着,灯光在刀刃反射出一道道寒芒从蔡耀脸上一晃而过,吓得他的汗水立即又留了下来,不等董策发问,继续道:“在水灾来后,上头感觉这次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便调了一批银子到金陵,但具体……” “你听过人彘没有?” 董策一句话,顿时便让蔡耀急哭了,他连坐都不敢了,起身就跪伏下来,磕头道:“董大教主啊,小的真不知啊,我只知道那笔银子被铁熊藏在一处宅子里,而且那地方昨天都被官府的人掘地三尺了,连他们如此多人都没搜出来,我又如何能找得到啊?” 董策双眼一眯,正待发问,忽然房门响了。 “进来。”董策语闭,房门便被人推开,张大贵一脸媚笑的走了进来,不过在看到跪地的蔡耀背影后,脸上猥琐的笑容顿时不翼而飞,转而一脸正经的上前恭敬抱拳道:“教主,这位是?” “山河社的蔡耀,蔡堂主。”说着,董策的手便伸向张大贵,看着蔡耀道:“而这位,乃是我们衍教天眼堂堂主张大贵,你们也算身份相当,理当多多来往!” 张大贵一听董策这话,顿时愣了愣,因为他根本不是什么堂主啊,不过若换成涂平和朱大山,肯定是疑惑的反问董策,自己何时就成堂主了?可张大贵不同,顷刻间他就明白,教主这是在给对手放迷雾呢,不过或许也有可能提拔他成堂主啊! 不论如何,张大贵都要配合董策把戏演完! “哦,原来是蔡堂主,蔡堂主好啊!”张大贵拱手道。 “不敢当,不敢当,在张堂主面前,小的怎敢也以堂主自视啊,张堂主实在是太客气了!”虽然蔡耀说话不经大脑,但一些粗略的马屁功夫还是有的。 张大贵脸色整了整,便学着董策谦和一笑,与蔡耀寒暄一翻过后,便拱手对董策恭敬道:“教主叫属下来,不知所为何事?” 董策说道:“叫上林潮吴盛准备几辆马车,之后我再吩咐你们。” “属下尊听教主之命!”说罢,张大贵有模有样的躬身退后三步,这才站直转身离开。 这都是他在戏堂看戏时学的,觉得那些臣子对夫差或者勾践的毕恭毕敬十分庄重,有礼节,感觉自己肯定能用得上,于是便偷偷在屋子里苦练许久,期间,还惹得他妻子与儿子一阵嘲笑。 蔡耀看着张大贵的举止做派便知衍教的不凡!因为他很清楚,一个属下的恭敬身姿可不是随便就能做出来的,必须要长时间的保持才能习惯这恭敬谦卑,言行举止,想他手下那帮人,见他就直接称兄道弟,左一句“蔡哥”又一句“蔡老大”听似恭敬,他也很享受,然而事实就是个屁,没见董策几句话,他便险些死在那帮兄弟手上了吗! “看来衍教绝对是立教悠久,否则怎能培养出这等敬畏之仆!”蔡耀不由想到。 张大贵办事效率很快,不多时,四辆马车便准备好了,赶车的也就是张大贵、吴盛、林潮和被张大贵从艺苑叫回来的柳福。 因为张大贵听出董策话中意思,点名的都是心腹,故此不敢多生事端,叫来一伙不需要的人。 董策对张大贵能理解自己的话也很是满意,虽然他也想叫上一伙人,人多办事快,但这事情真不是人多就好的!涂平已经被他派去姑苏了,朱大山要看守艺苑,除了张大贵他们,剩下年轻有力的都是新收的灾民,这些人董策并没有收入衍教,只是收留,这两者的区别很大,特别是在当今横行天下的太平道面前! “教主!”吴盛和林潮见到董策过来,立即恭敬一声,顺着,还不忘对着董策身后的张大贵强忍笑意的道了句:“张堂主!” 董策点点头,便直接道:“先去东城。” 说完,董策便带着蔡耀上了柳福驾驶的马车,和柳福说了一下地址后,一行人便趁着夜色,专走僻静小道前往东城。 说起山河社的藏银地点,其实有很多处,不过大多数都被官府给抄了,留下的也只有在东城一处偏僻的贫民茅舍中。 据蔡耀所说,他知道两处,不过那些是藏兵器,甚至还有弓弩的,董策听后便暂时打消去收刮的打算,毕竟这东西如果他要了,被人知道那可是杀头之罪啊! 而钱财不同,这东西谁能证明不是他的呢? 一行人到了茅舍,董策先下了车,看到眼前简陋的篱笆小院茅草屋,他不由苦笑一声,暗叹铁熊的精明,这地方一眼就感觉普普通通,别说万贯,恐怕就是一贯也翻不出来。 蔡耀掏出钥匙打开铜锈斑斑的锁头,一行人便小院,不过蔡耀并没有带大家进入屋子,而是来到一块菜地旁,指着菜地道:“就埋在这里。” 张大贵闻言不由扫了一眼四周,惊讶道:“你们把钱埋在这,不怕附近有人路过?” 由不得张大贵不惊讶,毕竟这篱笆根本就挡不住人家的视线啊,而菜地就在篱笆旁,随便一个行人路过,都能把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蔡耀则笑道:“张堂主有所不知,每次埋钱挖钱时,都要先安排人在四周放哨,如此自然万无一失了!” “其实就算看到,只要不见钱,人家只会当你种菜!”董策笑道。 蔡耀看了董策一眼,摇头苦笑道:“还是董大教主聪明啊!” “别废话了,具体在哪里,早点挖出来好早走。” 董策说完,蔡耀便让张大贵到屋里拿出锄头,几个人便开始忙活起来,不多时,四个大箱子便逐一被挖出,董策一一打开后,顿时有些失望。 因为这四个箱子,一箱装的都是碎银,而且还没装满,其余三箱装满了,但都是铜钱,不过饶是如此,也看的张大贵他们双目瞪圆,被惊得无以复加!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练与不练 张大贵、林潮和吴盛感觉小心肝都要从喉管蹦出来了。 三人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多钱,一边是白花花的碎银,另一边是堆满箱子的一串串铜钱,这要推到人身上,绝对能把人给活活压死了! 柳福却很是正定,因为这东西以前在董府里时不时就能见到,比这些更多的都经常能见,早已见怪不怪了。 蔡耀扫了一眼,便道:“看这样子,这半个月来没人动过这四箱钱,上次记账是碎银三千二百六十七两,铜钱总共是一百五十贯。” 吴盛一听不由愕然,盯着白花花的银子屯口吐沫道:“还是银子值钱啊!” “废话!”林潮撇撇嘴,道:“随便捧一手银子,就能抵着一箱铜钱了,你说值不值钱。” 宁朝银子也并非是流通货币,只有一些富人阶层为了方便携带才会使用,平民百姓还是多用铜钱交易,但并不是说银子就花不出去,从富人手中流出的银子到了百姓手里,他们也能拿到银铺兑换等价铜钱,也可以理解为银子只是一种货物。 面对如此多钱,董策不仅不高兴,反而有些有些不悦,毕竟蔡耀也说至少有两万贯,而今不过三千多贯,但此时不是追究蔡耀的时候,于是便说了一句:“搬回去。”自己便和柳福抬起一箱银子先走了。 虽说古代是半斤八两,一箱银子两百斤,听起来两个人抬应该没什么问题,实则对于董策而言,这就是三百多斤没跑的,不过比起那三箱铜钱,董策还是宁愿拿银子! 一箱铜钱虽说只有五十贯,但董策掂量过,这一贯用他后世的计算,至少也得七八斤,一箱下来至少三百五,即便两个成年汉子抬起来也够费力。 可是让董策万万没想到,他最先抬起银子,但结果却远没有张大贵四人效率,这四个丫的抬起三百多斤的箱子还一脸兴奋,健步如飞,瞬间就超过他抬到马车里。 末了,张大贵还拉着吴盛兴致勃勃的跑过来嬉皮笑脸道:“教主啊,这等粗活还是属下们来报,您歇歇,可别闪了腰啊!” “我靠。”董策暗骂一句,立即就招呼柳福放下银子,然后让张大贵和吴盛把银子抬到了他的马车里。 等几人把挖开的菜地填好后,蔡耀还不忘上了锁,一行人这才偷偷从僻静小道回到西城小院。 这一来一回,折腾到头也快天亮了,董策让张大贵把三箱铜钱拿到学子庙等明日购买柴米油盐和衣服棉被给收留的灾民,顺便,让他把蔡耀带过去居住,当然,临走前他自然要提醒张大贵一番! 但他们走后,董策便和柳福把银子藏起,而他藏银很普通,留下几百两花销,其余全倒进米缸,然后加几块木板,再把米倒进去埋住。 等忙活完,董策便随便洗簌一下,脱衣休息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董策才在柳福的叫声中有些恍惚的起来,让柳福去烧一桶水,在等水烧热期间,他练了一下瑜伽,等筋骨伸展后又做了一些强身运动,这才一身大汗的去泡澡。 这些简单的锻炼董策基本每天都要坚持一次,不过他最近考虑要不要加强一点,否则又遇到昨夜那种情况,他可没多少把握凭几句话让别人内斗了。 蔡耀这帮人,头目说话不经大脑,手下忠诚度少得可怜,都是为钱卖命,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能让对方内讧,可是若换成邪教的骨干,多几个像范冠和铁熊这等狠人,他可真危险了! 虽说真遇到这种情况,练了或许还是九死一生,但不练绝对是十死无生,董策再次感觉陈总舵主的名言要多重要了! 直到中午时,董策才来到艺苑。 如今官府已下达告示称命案告破,连缘由都说得滴水不漏,什么邪教收买捕快杨油儿,让其把死者被害地点推到艺苑头上,想借此为口,搅乱金陵府的安宁,而府令秦麒是如何精明,一眼识破邪教伎俩,于是率领刑捕房是如何用计,如何下套,经过几番明争暗斗,最终才揪出内奸,将邪教徒一网打尽。 这其中,压根就没有董策什么事,不过他也乐得轻松,秦麒不怕山河社报复,那是因为他手底下有高手护卫,但董策不同,虽说手底下也有一批人,可这些人多是妇孺,即便有几个年轻的,却也没接触过这种凶险的处境,遇到事恐怕还要让董策来保护呢! 现在就跟山河社正面冲突,并非明智之举,虽说纸包不住火,但能拖一时是一时。 虽说案子告破,但艺苑的生意还远不如曾经,白天能有三五百的客人,而晚上也勉强过百了,而每日进账的钱还不够维持艺苑生计呢。 也主要也是每日三场的戏剧,董策没有停过一场的关系,否则光是灯油钱就能省下很多。 在艺苑和大家用过午饭,董策正准备巡视一圈呢,突然听闻柳福急匆匆过来禀报,称方捕头来了,而且听闻上午就来过一次,不过得知董策不在便离开了。 董策听后顿时想起昨夜答应方淑蔚的事情,不免一阵气短,有些后悔招惹这麻烦了,但既然答应了,以董策的性子岂会把话当屁崩了。 当董策来到茶厅,见到方淑蔚后的第一眼,便见此女剑眉一皱,看似正准备发作呢,他赶紧道:“随我来吧。” 不容方淑蔚询问,董策已经先行一步离开了茶厅。 “喂,你给我说句话行吗!”方淑蔚愣了片刻,顿时怒急冲冲的追出茶厅。 到了艺苑外,柳福已经把董策的新坐骑小毛驴赤卢牵了出来。 对于这头毛驴董策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他有马,但那是驮马,至于什么品种董策可不清楚,他也只知道那匹马是商行会西行商队培养的,听闻他们是从西南买的马种,应该属于高原马的一种。 虽说也可以骑,但董策一来不会,二来他的马其实和这头毛驴体形差别不大! 这种情况下,董策还是宁愿骑驴。 “去哪?”方淑蔚看到董策骑上自己的赤卢后,好奇问道。 “名剑轩。”董策说完,便一抖缰绳,小毛驴便驮着他慢悠悠的向着府城中央行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名剑轩 金陵府一条街道上,不少行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一副特别别扭的场景。 这是一位身长修长,身穿白袍套着黑衣,双目细长犹如狐眸的英俊青年与一位身着黑裙的少女,此女同样体态修长,但曲线却比之高瘦的青年更为纤细,不过高高鼓起的胸脯却极为惹人眼球,加之她肌肤白皙,靓丽的容貌时刻带着股冰冷英气,令不少男子扫了一眼后,便再也移不开眼珠了! 不过在旁人看来,这二人怎么看都感觉十分般配,甚至可以说是天作之合,但仅限脸蛋! 若是整体观之,先是高度就极不对称了,再往下一瞅,哎吆,男的骑小驴,女的骑大马,这叫什么事啊? 如果只是两个匆匆而过的路人也就罢了,但这二人,一边走还一边争论着什么,特别是女人嗓门极大,似乎就怕路人听不到一样,不断的数落青年的不是,而青年则是面无表情,时不时回两句,似乎很不情愿搭理女子,这惹得女子更为恼火,嗓门更大,大有泼妇骂街的势头! 不用说也知道,这二人除了董策与方淑蔚还能有谁! 两人一路从西城来到府城中区,遇到的人也越来越多,自然免不了被人张望和谈论。 在方淑蔚喋喋不休中,两人终于来到名剑轩,董策翻身下驴,店里立即便有一名小厮笑着跑过来,对董策恭敬称呼一声:“董议郎”后,便十分知趣的接过董策手里的缰绳。 董策有些意外,毕竟他当上府议不过是一天的事情,这名剑轩的小厮居然都收效消息了,看来说这古代的消息传播在某些方面,绝对要比现代更强! 进入名剑轩,店里一名年老的掌柜子也早已看到董策,立即便从柜台后走出,笑着拱手道:“董议郎大驾光临,想必是找东家吧。” “陆兄可在店中?”董策随口问一句。 “呃……东家前日就去沪州了,因为华亭府有我们的分店,虽说之前店里的兵器被被抢一空了,但怎么也要过去处理一下,故此东家短时间不会回来了,不过东家吩咐过,若是董议郎有什么事,都可以和小老儿说,如果可以,小老儿都能办。” “哦,原来陆兄也招灾了啊,我与他可算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借用你们一些设备,准备做个小玩意而已。” “设备?”老掌柜眉头一皱,但也没问,只是笑笑道:“没问题,董议郎要做什么尽管说,需要哪位师傅也尽管提。” “不用麻烦了,我亲手做即可。”董策说完,便让老掌柜带路。 方淑蔚并没有跟着董策,因为她进入名剑轩后,目光就再也移不开那一排架子上的宝刀宝剑了! 名剑轩的刀剑虽说是一种高端装饰品,但不论材料,还是铸剑技术,都是当今一等一的,其锋利程度自然远不是普通刀剑能比,对于方淑蔚这种崇尚武力的女人,其杀伤力不可谓不大啊! 但不得不让方淑蔚郁闷的时,这里面随便一把刀剑,都是她只能望洋兴叹的价格! 其实这也是陆可轩想要另辟蹊径的原因。 如今朝廷对刀具管制越来越严苛,甚至他还收到内部消息,称有大臣在太后面前提议,禁止刀剑开锋,这简直是令人啼笑皆非,虽说开锋也是一门技术,磨的不好不够锋利,甚至影响整把剑的美观,万一在磨出一个凹口,那这把剑就废了,但再怎么说,禁止这个根本没什么用。 况且,名剑轩的工匠除了铸剑,很多时候还要维护,帮顾客磨剑和换剑柄等,这也是一门赚钱的路数,特别换剑柄,这其中的利润传出去足矣让小百姓膛目结舌了。 而陆可轩深知一个道理,那便是人一旦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便会开始怕死了! 特别是有权有势的人,为了保护他们不受伤害,于是便开始禁止这个,禁止那个,其实这些也的确没错,但对于依靠祖业的一些人而言,禁止了也就断了传承! 当老掌柜把董策送进后院后,出来便看到方淑蔚目不转睛的盯着一把朴实无华,笔直细长的刀,他呵呵一笑上前道:“呵呵,原来是方捕快,小老儿险些都认不出您来了,怎么,看中这把刀了?” “怎么?莫非是环首刀?可是刀柄并不像啊!”方淑蔚闻言惊讶道。 老掌笑笑,又道:“其实这还是董议郎教我们东家铸的刀,的确也是由环首刀演变而来,小老儿还是给您介绍一番吧,此刀名为天斩,刀长三尺四寸,刀身笔直细长,重不过八斤,因为此刀不论挥砍刺击,威力都强的可怕,故此已然成为店铸造的十大名刀之一,也很适合方捕快这等女中英杰使用啊!” “我能试试吗?”方淑蔚虽然知道自己肯定买不下,但还是拔出来看看。 “请便!”老掌柜笑道。 得到允许,方淑蔚立即伸手从架子上拿起天斩,爱不释手的抚摸一阵,这才拔出一看,顿时不由大惊,因为这把刀的刀刃光剑无比,平整如镜,连她靓丽的容颜都反照比铜镜都要起清晰。 “锵”的一声,方淑蔚直接拔出天斩,挥舞两下,虽然感觉天斩比她以前用的捕快佩刀更为轻盈,到手感却更好,她这一舞,顿时惊得老掌柜连连后退,但却并未阻止,不过没多久,他就发现,方淑蔚似乎越舞越起劲,竟然隐隐有收不住手的趋势,最后她居然一刀就把木架旁凸出的一块雕木给斩断了! “哎呀,对……对不起!”直到看着雕木落地,方淑蔚这才醒悟过来,红晕从脸上瞬间蔓延到脖子根。 “啊……没……没关系!”老掌柜心中虽然不满,却也不敢直言啊。 “什么没关系,赔钱吧。”随着一声不冷不热的话,董策从堂后走了出来。 “赔就赔,老掌柜,多少钱你开个价吧。”方淑蔚自知理亏,也不好和董策生气。 董策看着她虽然强硬,却眼中的紧张和担忧却无法掩饰,不由摇头一笑,道:“算了,我们升斗小民岂敢要您的钱啊,回头我让木工过来修一下,保证恢复如初,拿着……”说完,还随手抛给方淑蔚一件小东西。 方淑蔚听后,虽然心中一喜,却又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容不得她拒绝呢,便将一个小玩意飞过来,她赶紧接住,放到手中打一眼,发现这东西从侧面看,像极了半边阴阳鱼,里面似乎还装着什么,飞过来时还隐约有一阵响动,不过她却完全不知此乃何物? 第一百一十八章 哨鸣 “这是什么东西啊?”方淑蔚好奇的把玩手中铜皮小玩意,发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还当可以打开,却怎么也弄不开,只能放到耳边摇晃几下,听到清晰的铃响声后,又疑惑道:“难道是铃铛?” “这叫哨子,岗哨、哨兵的哨,也就是说,有了它你们可以随时通知附近的人。”董策解释道。 “啊?你不是开玩笑吧?就这小东西能通知同伴?它要怎么通知啊?难道像这样摇晃?”方淑蔚惊讶的摇了摇哨子道。 董策无奈,只能耐着心解释道:“看到尖端有一个口子吗,对着那里吹就行了。” 董策感觉自己解释很清楚了,但他还是高估了方淑蔚的智商,她在听到董策的话后,居然对着出气口吹起来,虽然这样,但的确也有哨声传出,惊喜得她兴奋道:“呀,还真有响声呢,不过声音也没多大啊,还没有铃铛清脆呢,你是不是在糊弄我玩啊?” 这妮子似乎觉得自己很有理,说完还不忘瞪了董策一眼。 董策白眼一翻,忍不住就上前一把从方淑蔚手中夺过哨子,放到嘴前一咬一吹,顿时,清脆的哨声在整个名剑轩炸响起来,连带的路过名剑轩的路人与隔壁铺子中的人都被惊了一下。 “啊,我的耳朵,别吹了!”方淑蔚就站在董策面前,在哨声响起时,不仅被吓了一大跳,耳膜也跟着麻痒刺痛,忍不住双手捂耳朝着董策大吼着。 董策这才停止吹哨,丝毫不避男女之嫌的抓过方淑蔚的手,将铜哨往她手心一放,道:“这东西自然做起来简单,但毕竟也是要钱的,我已经教名剑轩的师傅怎么做了,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制作,回头让你爹来这里买。” 方淑蔚却如若未闻,两眼呆呆的看着被董策握住的手腕。 “听到没?”董策提高声音道。 “啊!哦哦……”方淑蔚吓了一跳,但同时脸却又红了起来,俏丽的小脸十分别扭,嘴里还吱吱唔唔也不知在说什么,不过目光始终盯着自己手腕上握着的纤长五指。 董策看到她的举止,顿时才发现情况,他赶紧松开,顺手就在方淑蔚光洁的脑门上来了一记爆栗,同时没好气道:“小丫头片子,瞎想什么呢。” “哎吆,你干嘛敲人家额头啊。”方淑蔚捂着脑袋,狠狠瞪了董策一眼,不过尴尬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好了,我也要回去忙了。”董策说完,便绕过方淑蔚往店外走去。 而方淑蔚似乎根本没察觉董策离开,只是呆呆的拿起哨子放到小嘴前,红唇一起便叼住哨口,学着董策那样轻轻的吹了一口,当哨声响起,似乎在召唤般,把正准备在老掌柜相送下出门的董策又给招了回来。 “忘了告诉你,这东西回去你多擦洗一下,要不然那铜腥味太重,而且对身体不好。”言罢,董策这才离开。 可是他这不说还好,经他一提醒,方淑蔚才猛然醒悟,看着哨口上湿润的一点,小脸腾地一下又是一片血红! 然而出乎人意料,方淑蔚居然没有发怒,反而握紧了哨子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嘴角不自觉的还隐隐挂着笑意。 “唉,你还没……”方淑蔚傻笑一阵,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就叫了一声,可却见不着董策人影了。 “你这个讨厌的臭家伙!”方淑蔚朝着门口皱起小脸,颇为可爱的轻骂一声。 谁知,刚刚送走董策的老掌柜正好回来,一到门口就给方淑蔚骂了一句,弄得他大惊失色,赶紧赔罪道:“哎吆方捕头啊,小老儿不知哪里得罪了您,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可不要追究小老儿的过错啊!” 不论那个时代,民不与官斗是小百姓的天性,虽然方淑蔚只是区区一名捕快,而且还是女的,但她老爹可是一府总捕,若是让他看不顺眼,就算没有理由也照样能封了你的铺子。 “又没说你,哼。”方淑蔚虽然自知理亏,却她哪里敢解释啊,红着脸跑出了名剑轩。 …… …… “嘘嘘嘘……嘘嘘嘘……”欢快急促的哨声突然在府衙门前响起,让站立衙门口的两名衙役大惊失色,不知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喧扰府衙,可当他们扭头看去,顿时就把喝骂硬生生咽下肚了。 “大姐头!” “大姐头今天不是要在家休息吗?怎么还来府衙啊?”两名府衙赔着笑脸道。 方淑蔚拿下嘴上叼着的哨子,微笑道:“我来找我爹有要事,他在哪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惊了一下,暗想这平日里一向冷冰冰大姐头怎么了?不仅笑了,还对他们和颜悦色?不是应该说一句:“没吃饭啊,站直点。”吗? 虽然不明所以,但其中一人还是赶紧道:“正巧,方总捕刚从地牢回来,大姐头到刑捕房定能找到。” “嗯。”方淑蔚点点头,踏脚准备跨进衙门时,突然愣了愣,而后表情瞬间变得冷冰冰的,扫了左右二人一眼道:“没吃饭啊,站直点,真是的,要让百姓看到你们弯腰驼背,甚至还偷懒靠门,府衙的威严全让你们丢尽了,哼。” 两名衙役表情顿时恢复自然,暗想这才是大姐头啊,刚才那绝对是眼花了,不过说起来,我们若不对你弯腰驼背,你回头就告诉总捕说我俩对你不敬重,那还了得! 方淑蔚在府衙是出了名的事多,很自以为是,什么都想插手管管,但很奇怪,这根本不会让人厌烦,反而很像被训斥两句,原因无它,府衙就她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英姿飒爽的大美人,不知多少衙役和捕快想被训斥还不得呢! 当方淑蔚来到刑捕房,找到老爹方牧后,立即嬉皮笑脸的上前道:“爹……” “说过多少次了,在衙门里要叫我总捕。”方牧一边整理卷宗,一边冷冰冰道。 方淑蔚暗地里撇撇嘴,施礼道:“是!方总捕!” “今天你排休,不在家好好休息跑出来个什么?等明天忙时可别抱怨我没给你休息。”方牧冷哼道。 “哎呀爹……总捕,卑职只要能为咱们刑捕房出力,多累也没关系。”方淑蔚笑道。 方牧忽然把手中卷宗往桌面一放,转过身对方淑蔚道:“你能尽职尽力这很好,令我很欣慰,也不枉我求府令老爷让你进刑捕房,但是,你排休之日不好好休息,反而来这里打扰我,是不是想让我给你休息一辈子啊。” “别啊!”方淑蔚立即委屈道:“我是真有要事,不信你看!”说着,方淑蔚便将铜哨亮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发怒 “什么东西?”方牧扫了一眼,便皱眉道。 方淑蔚也不解释,十分得意的把哨子放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轻咬哨子狠狠一吹。 “嘘嘘嘘……”的哨鸣声顷刻间炸响整个刑捕房,连同附近的几个办公院里的人都给惊得目瞪口呆,不知哪来的晴天霹雳? 刑捕房里的人全傻了,齐齐将呆滞的目光看向方淑蔚。 “你疯了!”方牧怒急,狠狠拍掉方淑蔚嘴上的哨子。 “诶!”方淑蔚被这一打,不仅哨子飞了,连着嘴唇内也划破了一道口子,瞬间鲜血直流,染红洁白的贝齿。 方淑蔚傻了,呆呆的看着盛怒的爹爹,一双灵动的杏眼顷刻间弥漫上了层层雾气。 方牧瞪着眼睛直视方淑蔚,对于女儿的泪水视若不见,冷冷喝道:“排休日不在家好好休息,来这里惊扰大家办案,你说你除了给我们惹麻烦还能做什么?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娘让你跑着地方撒野,不仅丢光了我方家颜面,还把府衙庄重之地视若你的游戏场所,想让百姓们看笑话吗,让全府百姓认为府衙就是给你一个丫头调皮撒野的地方是不是!” “方总捕息怒!” “是啊是啊,总捕息怒,息怒啊……” 两名捕头和一群捕快齐齐冲上来,围着方牧给方淑蔚说情。 然而这不劝还好,一劝方牧更火了,指着方淑蔚怒气冲冲道:“让你在家好好呆着你不听,女红不学也就算了,非要到这男儿才该待得地方胡闹,你说说,你来这里一年多了,究竟办成那件案子?倒是冤枉了不少好人,最后还要让你爹我厚着脸皮去给人家赔礼道歉,可是结果你却一点都没学好,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方牧说着说着,自己的眼睛也红了! 方淑蔚傻愣愣的看着爹爹许久,突然嘴角一阵抽搐,撇过脸便欲离去,但似乎想到什么,又慌张的扫了地上一圈,随后一声不吭的推开几个捕快,蹲下来抓起掉落在地的铜哨起身就冲出人群的包围,夺门而出。 “方捕快!” “大姐头……” 捕头和捕快们正准备去追,方牧却冷声道:“别理她,多大的人了还需要他人安慰,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能照顾她,如果她再不学好,就将她逐出刑捕房!” “总捕息怒啊!”王捕头上前摇头苦涩道:“我看最近方捕快已经很努力了,虽然办案不成,但抓贼却是一把好手,昨日不就抓了几个劫犯吗。” “抓几个劫犯算得了什么,况且当时董议郎就在场,若非他和劫犯纠缠,就这丫头,过去了也只能见到被害人的尸体,你再让她查,你看她能查出什么?一无是处,哼。”方牧说完便注意到周遭全是一张张苦瓜脸,忍不住又咆哮道:“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不用办案了吗?” 众人闻言只能无奈散开,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 …… 夕阳的余光穿过秦淮河,透进艺苑戏堂里。 董策面无表情的正坐在贵宾席上,看着台上一批新人彩排完,沉默良久才道:“董卓的嚣张不足,吕布威严不够,曹操刺杀不成后是慌不择路的,没你这样大摇大摆的。” “可是东家,董卓虽是一方豪强,但在天子面前怎敢太过嚣张啊?” “是啊,还有吕布,此等弑父之人,也配有威严?” “嗯,说起曹操,此乃一代枭雄,其机智之高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他一路慌不择路,董府下人岂会看不出他心中有鬼,万一被人拦住必然被擒,故此我猜想,他定然假作镇定,旁人自然看不出端倪了,如此才能顺利走出董府。” “滚你妈的。”董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起身咆哮道:“董卓都已经挟天子以令诸侯,还不敢嚣张?吕布虽然弑父,但其武艺冠绝三国,无人能敌,岂会没有威严?还有你,最无脑的就是你,曹操身为贵族,况且当时也算得到董卓信任,如果你是董府下人,看到曹操跑出来你可敢轻易阻拦?都说他机智了,随便用急着上茅房,或者忽听家中有人去世,赶着回去奔丧这等借口行不行?” “啊这……”台上众人瞬间无言以对。 “别这这那那的,你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现实和戏剧是两码事,谁也不知道当时什么情况,或许董卓是个胆小鬼,吕布天下第一猥琐男,曹操刺杀不成不仅没跑,反而自首了,但董卓大人有大量放了他,这些都可以猜测,但在这里,我需要的是嚣张的董卓,霸气的吕布,和刺杀不行狼狈而逃的曹操……” 说到这,董策深吸一口气,冷冰冰道:“我并非不同意你们讨论剧情和人物的演绎方式,但能不能事先与我商量?而非你们这般胡乱串改剧本中的人物性格,如果不想演都他娘的给我滚,浪费老子时间。” 说完,董策丢下一句“重排”后,便压抑怒火坐回原位。 台上几人下意识吞了口唾沫,谁也不敢啃声。 不是他们胆小怕事,而是真没理反驳,董策事先就告诉他们照着他的剧本排,但昨日他们私下一商量,感觉这些人物还能变得更活灵活现,于是决定给东家一点惊喜,便演了这么一出,结果没想到适得其反,惹得东家当场发作,把他们训得狗血淋头。 奈何,艺苑的薪资高啊,最低月钱也有二两,还有全勤奖金等等福利,这放到外面哪儿找?莫说金陵,全天下或许也没这么好的待遇,而周边县城里,一个戏子的月钱能有一两就已经很高了,有一些甚至连五百文都拿不到。 最重要的是艺苑戏子不仅待遇好,连名气都高得可怕,如今谁没听过有人花一场戏五十贯的价码,想要邀请卢清、余楠和李媃三女去别的地方出演断玉案,结果这事都还没传到董策耳中,就让这三女婉拒了,而事后董策知道时,居然出人预料的骂三女愚蠢,当时应该答应下来,不过这五十贯艺苑要抽走二十贯,其商人的本性暴露无遗。 但即便如此,也让人心动万分,奈何之后三女忙着新戏再也无法抽出时间,此事也渐渐罢了。 可现在不同,艺苑戏子多了,戏剧也分开时间出演了,只要别耽误出演和排练,其余时间可以用来赚外快。 面对董策如此开明的东家,谁不想往艺苑挤?虽然他脾气有时候很大,但不可否认,经过他手里调教出来的戏子,如今谁的身价不是翻了几倍十几倍。 所以大家对于东家的臭脾气也渐渐习惯了,当然,这仅限于老人,一些新人初来驾到,头一次就被东家骂得狗血淋头,别说一些女子,就是一些男子也受不了直接不干了。 对此,东家丝毫挽留的意思也没有,并给了他们几天薪资,这让大伙感到东家仁义的同时,却也发现,艺苑忽然多处一条规定,凡是离开艺苑的永不录用! 第一百二十章 小河冬水 入夜,艺苑阁楼中,董策将昨日账本看完,合上后道:“昨天生意终于有点起色了。” 甄琬端着茶放到案上,笑道:“东家料事如神,难道还料不到生意会起色吗?” “你可别抬举我,我之所以能料得准,那是我有准备,但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不可能事事都是你说的算,如今许多青楼妓坊,茶楼酒肆都趁着这段时间学着咱们唱戏剧,虽然不入流,却是没费,光是这一样噱头,便足矣拉走我们许多客户。” “可是他们还是学着我们,想那断玉案不就是如此吗,如今全金陵有十几家楼都在上演,但却惨遭一片骂声。”甄琬莞尔笑道。 董策却摇摇头,道:“即便是骂声,也依然能吸引很多人,况且,随着时间推移,他们会慢慢掌握戏剧精髓,从而越做越好,到时候与我们的竞争将更为激烈。” “难道东家还会惧怕这些?我看不是吧。”甄琬笑道。 “没竞争谈何进步,光是我一个人玩也挺无趣的。”董策说着,将案上茶一口喝尽,双手拍拍大腿,站起来又道:“好了,今夜的戏剧你帮着监督点,我先回去休息了。” 甄琬看着董策的黑眼袋,有些奇怪道:“东家昨夜没睡好吗?” 董策闻言苦笑一声,也没解释,只是点点头,他昨夜不是没睡好,而是根本没睡,也就快天亮是打了一下盹。 出了艺苑,董策骑上毛驴,柳福则骑着体形比毛驴大不了多少的驮马,令他感觉特别别扭,苦涩道:“少公子,我看咱俩还是换换吧。” “别!千万别,这俩畜生几乎一个体形,丢人的还不知是谁呢!”董策摇头苦笑道。 柳福闻言十分无奈,也好在他爹不在,爷爷柳三重也早去沪州帮着领会被扣押的船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否则让他们看到,柳福非要掉层皮不可。 主仆二人一路向家中走去,待路径一座僻静拱桥时,无聊四处张望的柳福忽然见到桥上有一女子愣愣的站在护栏前,低头看着河水。 此时天色已黑,柳福也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模样,不过从她被寒风吹得衣衫贴肉的身段上来看,胸挺腰细极为诱人,对他这种年纪的少年杀伤力极大,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不过看着看着,柳福忽然见到那个女人一跃便踩在了护栏上。 “少公子,你你……你快看啊……那人要干什么?”柳福发觉不对劲,赶紧招呼一旁的董策。 董策正思索着什么,闻言“嗯?”了一声,抬眼顺着柳福手指方向看去,便在此时,两人同时见到小桥上的女子一头就扎入了河中。 “额靠!”董策绝对不相信这个女人跳河是为了游泳,如今天气渐冷,一到晚上气温就降到十度左右,这年头也只有疯子才会在这时候游泳。 “少公子怎么办?”柳福惊道。 “老子咋又遇到这种事情,你等明年暖和了,赶紧给我学游泳去,以后这种事情就交由你办。”说着,董策已经翻身下驴,一个箭步就冲到桥上,伸手一撑护栏翻身便落入河中。 冰凉的河水让董策瞬间打了一个寒颤,他急目一扫,却不见水面有人挣扎,正当他要潜入时,忽然见到下游不远处,有什么东西一动不动的浮在水面,他心下一惊,暗道:“不会这么快就嗝屁了吧?” 虽然这样想,但董策还是双脚一踩一荡,双手快速划动几下便追上了漂浮在水面的东西,凑近一看发现果真是人,他急忙伸手便向那人脚踝抓去,可便在他的手刚刚接触人家的脚踝时,顿时便被那只脚狠狠一踢,紧接着之前还如死物的女人猛然就翻身惊呼一句:“你管我……呜……咳咳咳,我……呜……救……我,我的脚……救……” “嘶,什么情况?”董策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也没在意这声音有些耳熟了,一把抓住女子的肩膀,便将她拉到怀中。 可当他要慢慢退回岸边时,没想到怀中的女子猛地挣扎起来,口中还胡乱叫道:“你往哪摸呢!你这个登徒子,我打死你,打死你……”说着,秀拳便疯狂的往董策脑袋招呼而来。 别看这女人身体纤瘦,小拳不大却力道十足,几拳便把董策打得头昏眼花,但眼看快到岸边了,董策也忍了,毕竟他的确摸了不该摸的地方,但这种情况下他也是很无奈啊,不是他有意,本来只想抱腰,结果一游就滑倒那里卡住了! 费了一番力,挨了一顿打,董策总算是把这女人给拖上了岸,但这女人还是不肯罢休,一手死命掐抓董策的手臂,翻过身缠着他就挥动拳头击打他头部。 “够了!”董策哼了一声,甩手就给了这女人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疯够了吧,既然你也不是寻死,该干嘛该嘛去。”董策说着便转身欲离开,可刚走一步,突然手腕被一只小手给牢牢拽住了。 董策眉头一皱,没好气的转过头,看到这女人一只小臂撑起上身,一只手牢牢抓住他,头却是低得很低,湿漉漉的长发阻挡的了她容貌,一袭黑裙紧贴曼妙娇体,极尽诱惑,再被这夜间寒风一吹,犹如一条搁浅的美人鱼在瑟瑟发抖。 面对如此可怜的女子,董策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反而黑着脸问道:“你丫的不是碰瓷吧?” 女子却一声不吭,依旧抓着董策手腕不放。 “你再不松手可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了!”董策冷声说完,看到女子还是没动,不由心下火起,正要甩手挣脱,突然女子终于出声道:“我脚疼!” 董策一双狭长狐眸瞬间瞪圆,此刻没有水声,这声音听得极为真切,让他顷刻间便联想到一个女人! 急忙蹲下来,董策伸手撩开女子湿漉漉的秀发,正好柳福拿着灯笼跑了过来,虽女子还是低着头,但仅从这个较低,董策也能看清是何人了,顿时他就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歪着脑袋轻叹道:“我的天啊,你丫的是算准了我从这里路过,然后让我一身湿吧!行啊,连我都中了你的计了,回头你传出去必然名扬天下。” “噗……咳咳咳……”女子似乎刚想要笑,却被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一整咳嗽过后,女子终于仰起头,露出一张剑眉杏眼,琼鼻小口瓜子脸的绝丽容颜,正是中午在名剑轩道别的方淑蔚! 第一百二十一章 糟糕 这大晚上的,董策真不知道这丫头犯什么病,跑到这里来跳河,虽然她绝非寻死,但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很容易病倒,而这年头病倒可不是小事,有些体弱的人没十天半月都起不来床。 被一阵寒风吹得董策都有些瑟瑟发抖,也懒得和方淑蔚磨叽了,直接说道:“脚抽筋了吧,让我看看。”说着,董策便走到方淑蔚腿边蹲下。 而明白董策要做什么的方淑蔚羞得正想拒绝,但话还没出口,小腿便被董策抬起,这一下疼得她脸色都发青了,但却咬着牙没吭出声来。 董策一手捧着小腿肚子,一手脱掉方淑蔚绣着金花的小黑鞋,抓住脚趾慢慢往上扳动,方淑蔚顿时感觉刚才还刺痛的小腿立即得到缓解,令她不由惊讶的看了一眼董策。 抵了一会儿脚趾,董策才一声不吭的轻轻给方淑蔚小腿按摩起来。 看着董策一个大男人温柔的抚摸自己的小腿,即便方淑蔚浑身冰凉,也难以抑制脸颊的火烫,想要让董策罢手,却又舍不得那股轻柔的舒适,于是只能低下头,默默任由董策施为。 “怎么样?感觉好了吗?”不知过了多久,董策忽然询问道。 他这一停,方淑蔚莫名的感觉一阵失落与不舍,却又羞涩的不敢让董策继续,只能低着头道:“好想……不怎么疼了。” “那就起来走走看,实在不行你把驴骑回去吧。”董策说着便站了起来。 “哦……啊?”方淑蔚刚刚应了一声,突然又似想到什么,仰头看了董策一眼,但不知又为什么瞬间低下来,声如细蚊的说道:“我不想回去!” “什么?”董策没听清楚,下意识问道。 “我……我不想……不想回去!”方淑蔚自认为声音提高了,但在董策听来却如细雨沾身,毫无感觉。 但以他的精明,此时也察觉不对了,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回家啊?” 方淑蔚脸蛋更红,头低得更底,都快要埋进高耸的胸脯里了。 董策无语了,如果是别的女人,即便是曹洛蓉,他都不会在乎,但方淑蔚不同,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和方牧交情不错,他也很敬佩这位正直的总捕,如果丢下方淑蔚置之不理,两人以后见面少不了尴尬。 “这附近的客栈最近也要走三里,你就这样过去一来容易着凉,二来让人见到你这般狼狈,难免会有闲话,而前面就是我的院子,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先到我那里沐浴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再去客栈休息。” 董策深知这年头女儿家的名节有多重要,如果让人知道方淑蔚夜宿他家,那必然会惹来大麻烦,但她这样湿漉漉的直接去客栈,也定会惹人非议,所以就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好在董策所居的院子只有对面一家酒楼是热闹场所,不过那家店晚上不营业,此时早已冷清了,也无需担心让人见到。 虽然如此,可董策心里却料定方淑蔚绝对会拒绝,坚持去客栈,但他没想到,他才说完就见方淑蔚一声不吭的点了点头。 “或许她此刻也没什么主见了吧。”董策心里苦笑,他不知方淑蔚为何闹到半夜跳河,但也不难猜测,此女一看年龄至少有十七八了,这年头,这年纪的女人除了婚嫁,还能遇到什么大事? 而方淑蔚一心想要做捕快,要让她现在嫁出去等于毁了她的理想,以她性子必然会反抗,就如曹洛蓉那样! “阿福,你先骑马回去烧水吧。”董策吩咐一句,柳福便赶紧翻身上马,往家里奔去。 董策这才对方淑蔚道:“能起来吧。” 方淑蔚没吭声,而用行动证明她能起来了,但却是一瘸一拐的。 董策赶紧让她别动,而后把驴子牵过来,看着方淑蔚有些费力的骑上驴背,这才牵着驴子快步往家里赶去。 这入冬的夜风吹得方淑蔚浑身哆嗦,不知觉就趴下了,抱住了驴子脖子,目光却是有意无意间,落在了前面的董策侧脸上。 随着时不时路过的间间宅院,董策面无表情的刚毅脸孔在时而明亮,时而昏暗的门庭灯笼火光下显得如梦似幻,丰神俊朗。 斜光照耀,那细微的绒毛被方淑蔚捕捉得一清二楚,也从这里,她看到了董策冻得泛白的嘴唇,心里莫名感到了一阵内疚。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到了小院独搂,待进入院子,董策关上门后,转头便见方淑蔚趴在驴背上呆呆的看着自己,忍不住皱眉道:“发什么呆呢,下来啊。” “啊!哦!”方淑蔚如梦初醒,俏脸一红便翻身下驴,但她却一时大意,用之前抽筋的脚先落了地,这一下疼得她小脸一皱,冷汗直冒。 董策也没管她,把驴子牵到旁边的小马厩拴好,这才回头对正真单脚跳的方淑蔚道:“浴房就在楼下右手边的房间,我去看看水烧得如何了。” 方淑蔚扫了一眼,便羞涩的点了点头。 董策这才跑去厨房,见柳福正在推拉自己制作的风箱,加大火力烧水,他也不看水烧得如何,直接蹲在灶口前取暖。 “少公子,我们这样让她进来,传出去可是要出大事的啊!”柳福陪着小心道。 “且不说这一路没人看到,就算有人发现了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她毕竟是捕快,可以借着查案的出入这里,反正又不过夜,以后也不会再来,那些谣言掀不起什么风浪。”董策说着,搓搓鼻子,便往灶里添了两根柴。 柳福闻言想想也是,便也不再多问了。 接下来,主仆二人轮流推拉风箱,忙活了半刻钟,一大锅水便烧开了,这还要归功于董策自制的手推风箱,其实他也是为了尽快洗上热水才费力做的,可绝非是未卜先知啊! “我留半桶先擦擦身子,其余的你都端过去。”董策刚说完,没想到柳福赶紧道:“不可啊少公子,虽说这伺候客人乃小的分内之事,但也分男女啊,男的小的自然乐意,可方娘子就……” “你这厮怎就如此胆小?”董策也不知柳福为何一脸畏惧,骂了一句便一手提起一桶热水往浴房疾步走去。 待来到浴房门外,发现房门只是虚掩,董策也赖得放下水桶敲门了,直接就撞了进去。 可结果,饶是董策两世为人,阅过美女无数,此刻双眸中也难免泛出异光。 只见屋子里,油灯虽昏暗,却照得一具高挑的酮体隐隐反光,那增则肥,减则瘦的完美比例,犹如世间最美的神女塑雕,看得董策都不由心神一荡,暗道:“糟糕!”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睡哪 当房门撞开的声音传入方淑蔚的耳中时,她整个人怔住了,拧着亵衣的手久久僵在半空,连头都不敢看向房门口一眼。 与方淑蔚大脑一片空白不同,董策脑海是千思万绪一瞬而过,想过要逃,想过装作看不到,但这些都被他否定了,因为这样改变不了结果,于是便眼观鼻鼻观心,大摇大摆的绕过方淑蔚走到屏风后,开始正儿八经的往浴桶里倒水。 听到背后的倒水声,方淑蔚才猛然惊醒,急忙抓起屏风上的衣裙,想要挡住毫无遮掩的身体,可却用力过大,导致整扇屏风都剧烈的摇晃几下,眼看就要倒下,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抚稳了欲倒的屏风。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在色诱我?”董策的声音刚从屏风里传出,方淑蔚顿时无比委屈的道:“你胡说!明明是你……” “难道不是?”董策没有给方淑蔚说完,一副得理不饶人,没心没肺抢先道:“热水都没打好,你脱什么衣服?即便要脱,可人家都在屏风里脱衣,你倒好,却在外面脱,见我诱惑不成,狼狈躲到屏风后,你便想把屏风弄倒,如此坚持不懈不是色诱是何意?” “你胡说,我只是……只是想把衣服拧干些,谁能想到你这登徒子这般快就闯进来啊,如今什么都被你看到了,叫我以后……呜呜呜!” 说到最后,这位以强悍著称的女汉子居然呜呜的哭了。 董策一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方淑蔚的话不无道理,如果换成别的地方,这水自然不可能烧得如此快,她有大把的时间拧干衣服,但他这里可不同,烧水火力猛的很。 轻叹一声,董策道:“怪我没敲门便进来,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先快把衣服穿好,等我给你打好水后,让你暖了身子也就不用担心生病,如此你才有力气跟我商讨赔偿事宜,可好?” 董策也就说说,真没想过方淑蔚会妥协,但精明如他,也没料到方淑蔚的理智突然上线,竟“嗯”的一声同意了。 董策有些不可置信,问道:“你真同意了?” “嗯!”方淑蔚又应了一声。 董策立即猜测道:“你不会等我走出屏风后,掐死我吧?” “不会!”方淑蔚十分诚恳道。 “好,我信你一次!” 虽然这样说,但董策却是提起了十二万分小心,慢慢绕过屏风,斜眼看了一眼穿好衣服低着头的方淑蔚,他便放下心来,可等他向门口走了没几步,忽然,身后劲风来袭! “哐当当!”的家具摔打声忽然在浴房响起! 不远处,站在厨房门口的柳福,看着浴房窗户上倒映的两个交手拼斗的人影,摇摇头,长叹一声道:“我就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浴房里终于安静了,不一会儿,董策一手捂着脸颊来到厨房。 “少公子,您的脸!”柳福惊讶的看着董策,这没料到,突然变得厉害无比的少公子,居然给人揍了! “少废话,把水端过去。”董策说完便进入厨房,开始脱衣。 柳福不敢再废话,立即端着两桶热水去了浴房,待来到门前还小心的问候一声,得到方淑蔚的准许后这才压低了身子,双眼只看着路面这般走了进去,倒了水后又询问方淑蔚水温如何。 “再打两桶冷水过来就行。” 方淑蔚冷冰冰的声音传入柳福耳中,心中暗暗叫苦一阵,正待出去时,忽然又听方淑蔚道:“衣服也要给我准备好。” “回禀方娘子,衣服已经放在右边柜子上了!”柳福头也不抬道。 “可那是那登徒子的!”方淑蔚立即不满道。 “家里除了少公子的衣服,也就只有小人的衣服了,莫非方娘子要穿小人的?” 方淑蔚听后便陷入沉默,许久之后才冷声道:“那就赶紧去打水来,放到门口便可。” “是!”柳福说完便猫着腰,提着两空桶便冲出了浴房。 之前运动了一阵,现在又冲了一桶热水的董策,身体立即暖和了,换了一身赶紧的衣服,如果不看脸颊的红肿,倒也是神清气爽的俊朗公子。 回到自己房间,迎面便见小虎向他扑来。 “哎吆,我的儿子啊。”董策微微一笑,赶紧伸手一抱,就将这小家伙搂在怀里,而后走到屋子角落的小虎小窝旁,看到盘子中的羊奶已经空空如也,不由苦笑一声,招呼柳福去准备羊奶,这才开始寻着味打扫这小家伙留下的罪证。 小虎刚开始放在屋子里养时味道很大,即便董策天天给它洗澡也没多大用处,没过一天又有味了,弄得他很是郁闷,想了许多办法调教也无用,但是很奇怪,自从给它安置了新窝,稻草换羊皮,结果它不臭了,窝也很干净,可是以往只会在窝里吃喝拉撒的它,现在是随处大小便! 这或许是小家伙成长到能控制拉撒的阶段吧,毕竟它也是猫科动物,总是爱点干净的,只不过董策真担心它为了标志自己的领地,天天到处撒尿,到时候臭的可不仅仅是这屋子了。 打扫完房间,打开窗户让味道散出去,董策便开始烧炭煮茶。 温暖的小炉旁是小虎最喜欢的地方,即便董策打了它好几次,想将它赶走都不成,不是董策心狠,实在是他希望小虎体抗力能强一点,以后野性难驯还可以放虎归山,但结果很不乐观,这小家伙是越来越懂享受了,羊奶天天要新鲜的,隔夜的从来不碰,你若是不给它换,它就眼巴巴一直盯着你看,用它那纯真无邪的可怜大眼软化你的决心。 现在天气一冷,每次董策煮茶它都要过来趁暖,比猫都温顺。 “这样下去不妙啊,真就养成一只大猫了。”董策正想着如何调教小虎呢,突然房门被人推开,方淑蔚穿着他那一袭白袍黑衣走了进来,还别说,虽是男儿装,但却将她英气承托的淋漓尽致,比起董策都要帅上三分! 不过黑衣也罢,白袍对于方淑蔚来说还是有些长了,下摆都快接触到地面了。 “什么味啊?”方淑蔚一进来就皱着鼻子不满道。 董策没有吭声,而是拿出了一个钱袋扔在案上,道:“这里面有十两碎银,足够你到客栈住天字号房了。” 本来这笔钱董策绝对不会出的,但为了这个女人早点而离开,也只好用这种办法下逐客令了。 可谁曾想,方淑蔚却看也不看钱袋一眼,直接问道:“我睡哪?”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日清晨 董策眼皮一低,斜视方淑蔚良久,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耳朵聋啦,我问你我今晚睡哪?”方淑蔚冷哼道。 董策白眼一翻,没好气道:“外面客栈多的是,只要别睡我这里哪都行。” 方淑蔚却如若未闻,一甩披散的微湿秀发,大咧咧的走到董策对面,双脚一跪便正坐在羊皮坐席上,手肘往案上一靠,小手撑着脸颊目光四移道:“虽然有点怪味,但这屋子还算不错,我就住这了,你赶紧跟我出去。” 董策抱起小虎,低着头玩弄它的小肉爪,似乎根本没听到方淑蔚之前的话。 方淑蔚也不生气,因为她只要看到董策左侧脸颊上的红肿,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喂,你刚才为什么不还手啊?”方淑蔚好奇道。 两人之前交手,虽然看似她占上风,实则她很清楚那是因为董策只是防备,没有还手的原因,最后更是连防都懒得防了,直接挨了她一拳。 董策抬眼看着笑眯眯的方淑蔚,皱着眉头道:“你如果感觉还没出够气,可以在我右脸也来一拳。” “为什么啊?”方淑蔚好奇道,不是出气的问题,而是她不明白董策为何甘愿被自己打。 “那你为什么要住我这里?”董策也是疑惑,真不明白这丫头的用心。 方淑蔚一听不知为何,突然眼神一阵黯然,把小脑袋一低,便轻声道:“我不想让我爹知道我在哪,如果去了客栈,或许天还没亮他就找过来了。” “你爹逼你家人啊?”董策皱眉道。 方淑蔚没有吭声,只是摇摇头。 “那就是你又把案子办砸了?”董策刚说完,方淑蔚立即抬头瞪了他一眼,冷哼道:“也不是。”说完,她似乎想到什么,不由看着董策笑眯眯道:“你不是很聪明吗,那你猜猜看。” “猜你妹啊。”董策白眼一翻,自顾自的泡起茶来。 方淑蔚讨了一个没趣,顿时就感觉浑身虚脱似的,由正坐敢为胡坐,趴到案上,小脸贴着案几看着小炉里火红的木炭,喃喃说道:“我不明白,我爹为什么一直不想让我当捕快?” 董策端起茶,吹了一口,淡淡道:“你爹想得很对!” “哼,你们就是看不起女人,难怪太后要和你们男人对着干。”方淑蔚冷哼道。 “你错了。”董策一笑,喝了一口茶后,轻叹一声又道:“不是我看不起女人,而是看不起你。” 一听这话,方淑蔚正要起身发作,却又听董策继续道:“你瞧瞧你,有什么案子办得漂亮吗?值得拿出来炫耀的吗?没有吧,所以证明你没有做捕快的潜质,但这点不要紧,没有就学,可是你学了吗?你看看人家石卯石捕快,只要认为是对的,能让自己长进的,便立即虚心求教,不仅求教于我,还向身边的捕头和捕快们学习,如今还调到王捕头手底下了,以后能接触更多大案,学习的机会自然更多,而你,一直以来也只能巡巡逻,抓抓小偷小摸,一到动脑子的时候,谁指望过你?” 方淑蔚顿时又浑身无力的倒在案几上,嘀咕道:“那我该怎么办啊?” “我勒!感情老子说怎么多都白说了。”董策无奈,又想让这丫头放宽心早点回家,他也只能苦口婆心劝说教导,但说着说着,不知什么时候,方淑蔚居然趴在案上沉沉睡着了! 董策嘴角的苦笑更重,轻叹一声,从柜子里拿了床被褥轻轻给她盖好,然后将炭炉搬近点,添了几块木炭后便起身虚掩了窗户,这才走到灯架前吹灭油灯,回到床上倒下便睡。 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如坐了一屁股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但他这院子就两个住人的房,他和柳福一人一间,柳福的床只能睡一个人,如果他去了,柳福肯定执意要睡地下,他又何苦为难这小随从呢,反正只要风不过墙,就任它在屋里吹吧。 疲惫的董策这一脚睡得很沉,而今不仅他睡的沉,连同样疲惫的柳福也谁的死死的,都不知鸡鸣了几遍,日上了几杆,两人依旧躺在床上。 “起来啦,快起来。”正睡得舒服呢,董策突然被人拍了拍脸,而且那人还专门拍他淤青的左脸,疼得他立即睁开眼睛,一眼便见方淑蔚娇俏的容颜。 “干什么啊?”董策挥手拍开方淑蔚的小手,翻身卷起被子便继续打呼噜。 方淑蔚叉着腰看着董策,没好气道:“都日上三竿了你还睡,快起来,我做了点吃的,再不起来吃就凉了。” “凉就凉了,吃不死人就成。”董策那管你什么早餐啊,正准备继续睡,突然,他猛然想起什么,身子直接立了起来,跳下床就推开了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不由暗道一声:“糟糕,今天有会议!” 说完,董策便要走到屏风那里拿衣服,可这一动便发现衣服好端端的穿着,这才想起昨夜为了避嫌,他连衣服都没脱,便招呼着柳福打水洗簌,不过这话刚刚出口,一旁盯着他的方淑蔚便赶紧道:“水我都给你打好了。” 董策诧异的看了一眼方淑蔚,便简直来到水盆架前,拿起架子上的猪毛牙刷,沾了点细盐,另一手刚拿起一个大瓷杯,却见里面空空如也,便知道方淑蔚感觉不懂他的习惯,苦笑一声便直接装了盆中的热水,喝了一口便对着窗户外一喷,这才开始漱起口来。 方淑蔚一直看着董策,发现这家伙居然用那奇怪的小毛杆子刷牙,不免好奇的凑近观望。 盯着董策左刷刷右刷刷,然后上下刷刷喝水一喷,便对着铜镜呲牙咧嘴,看得方淑蔚都快傻了,呆呆的说道:“我就奇怪你的牙齿为何这么白,莫非与此物有关?” “嗯。”董策点点头,便拿起毛巾放入水盆,随意拧了拧后便开始擦脸。 方淑蔚拿起董策刚放下的牙刷,惊奇问道:“这东西哪买的?” “没得卖,不过也快了。”董策说完,便洗了洗毛巾,就拧干挂起,也懒得整理发髻了,直接便要出门,可突然就被方淑蔚给拉住了。 “干什么?”董策盯着方淑蔚抓着自己手腕的小手皱眉道。 方淑蔚此刻一脸的好奇早已消失不见,转而冷冰冰道:“先把我给你做的饭吃完了再走。” 第一百二十四章 繁忙一日 柳福慌忙的穿好衣服,跑到董策房间外,见门开着下意识往里面瞅了一眼,顿时便吓得冲下来到马厩给驴马上鞍。 “还有把这盘馒头吃了,不吃完不许走。”方淑蔚把一盘小馒头放到案桌上,气嘟嘟的瞪着正在狼吞虎咽的董策。 “馒头我等会在路上吃。”董策刚说完,方淑蔚杏眼又是一瞪,道:“不行!” 董策抬眼瞥了一下方淑蔚,他对这丫头很无奈,若不是担心和她交手会把自己的房子给拆了,他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把最后一片青菜往嘴里一噻,董策赶紧喝光了碗里的粥,抓起盘上的馒头一边噻一边含糊不清道:“我真的很忙,没时间在这里耽搁了。” 见董策把案上的早点一扫而空后,方淑蔚这才嫣然一笑,道:“这还差不多。”说完,见董策要出门了,她突然想到什么,赶紧道:“你别把我在这里的事情告诉我爹!” “告诉你爹!我疯了都。”董策这话让方淑蔚一呆,按道理以董策的性子,不是应该告诉她爹,然后让她爹把他抓回去吗?为何要这样说呢? 以方淑蔚小脑瓜,哪里能明白董策的顾虑啊,如果他告诉方牧,你家女儿在我家,还过了夜,想想董策就感觉不寒而栗! 骑着毛驴一路奔到艺苑,在门口便见甄琬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他跳下毛驴把缰绳交给朱大山,便对甄琬道:“都到齐了吗?” 甄琬点头道:“就等东家您了。” 董策应了一声,便疾步前往会议室,甄琬则立即紧随。 到了会议室,董策和诸位员外掌柜寒暄一番后,才走到东面首座坐下,开口便道:“开始吧。” 顿时,众位员外掌柜们纷纷把自己的计划书拿出来,如今他们都被董策感染,没有计划书感觉谈事时心里都是空落落的,连点底气都没有,平日里许多想法到了此刻都莫名的忘记了。 而有了计划书,平日里想到什么点子就记录下来,然后整理好再拿过来讨论如此就方便许多了。 董策快速翻看着他们的计划书,这里面多是新商品的介绍,也有对于姑苏艺苑的看法。 经过上次会议,董策要从他们手里抽取分成,虽然让很多员外不满,但回去仔细考虑一番后,又觉得也并非不可,少了一成,却多了姑苏艺苑的摊位,终究还是极为划算的。 不过他们也不会傻到让董策说一是一,故此,一些员外就联合起来,想尽办法压低抽成,对此董策也没有一口回绝,提议新商品抽取一成,老商品则抽取半成即可。 这个提议虽然让一些员外还是不满,但面对强硬的董策,也只能答应。 一场会议讨论了一个上午,时至中午,王福延豪爽的请众人去他酒楼饱餐一顿,众人也没有拒绝,一顿饭后这才各自回去忙事。 在十里飘香厢房中,此时就剩下董策和王福延二人坐在里面。 “姑苏艺苑马上就要开业了,董议郎不去吗?”王福延道。 董策喝了口茶道:“等三国正是上演了再去,这场戏关乎艺苑能否回归到往日昌盛。” “话虽如此,但你把三国安排在夜剧,这入夜的天气可越来越冷了,我担心没人会晚上出门啊。”王福延轻叹道。 “这点王员外无须担心,我早已准备好了对策,到时候王员外一眼便知。”董策神秘一笑,没过多解释。 离开了十里飘香,等董策回到艺苑立即找上陶荣的儿子陶宠泉,让他再去找一些木匠加快水车的建设后,这才回到阁楼里,开始着手姑苏艺苑的广告画。 姑苏艺苑没有金陵的大,只有一亩半的地,不过董策已经让孟峰开始收购周边的屋子,至于钱的问题,之前或许困难,但他挖了山河社的藏银了,便不用操心这些了。 姑苏艺苑虽不大,但广告画却不少,还有一块和金陵艺苑一样的大广告牌,不过这块董策不用操心,他已经安排吴盛等人,护送断玉案的班底与布画运过去,到时候那般直接上演断玉案即可。 这也是他不给卢清三女参与三国的原因,连李媃演的丫鬟也换人了,毕竟他只是想让李媃锻炼一下,因为这三女中,只有这丫的入戏最深,很多时候无法自拔,特别是卧薪尝胆后,还真把自己当成夫差的妃子了,经常对后台员工指手画脚,还要让别人端茶递水,甚至胡乱越权,让卢清很是苦恼。 好在经过董策的当头棒喝,她也收敛了脾气,清楚认识自己的身份。 画了一下午,在用过晚饭后,董策便看了一场三国的排练,这一次比上次好,但也只是中规中矩,董策提点了几句便继续回到阁楼上画画。 等夜剧演完后,已经过了亥时,董策这才将视线离开画布,起身舒展了筋骨,便见到甄琬端着茶过来,他拿起喝了一口,长叹一声道:“这几天的账本你先放在一号柜里,等我有时间再看。” 甄琬目光从画架上收了回来,看向董策道:“东家你这样下去,身体很容易累垮的!” 董策闻言一笑,道:“这还真算不了什么,以前我待过一个地方,哪里大部分人几乎是朝五晚九,哦,也就是卯时出,亥时归,虽然苦,但这就是生活,习惯就好。” 离开了艺苑,董策骑着毛驴和柳福骑着驮马如昨夜一样,走在回去的路上。 不过与昨夜不同,今夜似乎有些不太平,时不时就能见到一两名捕快急匆匆走过,不用想董策也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了! 若是可以,董策很像告诉他们,你们要找的人在我家! 回到家中,董策一入房间便见到方淑蔚抱着他的小虎,在小声的嘀咕着什么,突然发现董策进来,她立即闭上嘴巴,瞥了董策一眼,便冷着脸道:“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看着方淑蔚冷冰冰的脸色,再一看案上都凉了的饭菜,董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几步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看着方淑蔚道:“你真把这里当你家了啊?” 方淑蔚却是一笑,双手抓着小虎两只前爪,笑嘻嘻道:“我们捕快四海为家,住哪里,哪里就是家!”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失踪 “捕快!”董策嘴角挂上一丝讽刺,盯着方淑蔚道:“你现在哪里有捕快的样子?” 方淑蔚闻言一怔,但片刻她便自嘲一下,道:“是啊,我哪里算得上捕快啊!” 董策眉头大皱,他最讨厌的便是方淑蔚这种明明想,却硬是要装出一副随便的样子。 沉默的考虑一翻过后,董策忽然看着方淑蔚,正色道:“我能帮你成为一名合格的捕快!” 方淑蔚一呆,抬眼看着董策,半响才摇头一笑道:“我这么笨,想来也是学不会的。” “笨也有笨的办法,就看你肯不肯学了!”董策耐着性子道。 方淑蔚沉默了,她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无法割舍做捕快的梦想,轻轻的点了点头。 “很好,那我们开始吧。”董策欣慰的点头道。 “现在?”方淑蔚反而愣住了。 “废话,不是现在,你还指望我白天教你呢,少废话,拿纸笔来记住,我由浅入深说几个案子,其中要教你发现案子后如何处理,怎么收集证据,然后经过证据进行推理,最后找出罪犯,好了,现在我说了,这个案子发生在……。” “呀!等等,我这里没笔墨,你别说,你先别说啊,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让你别说你还说,快给我住口……”方淑蔚急得一手就遮住董策的嘴巴,目光在屋子里四处瞅,结果还真让她看到柜子里的纸笔,可等她兴致勃勃的拿过来时,却惊讶的发现,不仅没有砚台,连笔头上一根毛都没有! 好在董策拿过笔给她演示了一番,她这才惊奇的接过炭笔,听着董策的讲述慢慢记录起来。 方淑蔚会的字不多,而且写得很慢,许多时候都要询问董策,弄得董策干脆拿过纸笔帮她写,但饶是如此,这丫头还是时不时询问这是什么字,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凶手是偷鸡摸狗之辈,他从窗户爬上来想要盗取,却正好发现被害者在窗户里,两人照面后,凶手心慌之下,从正面刺向被害者,如此才能照成这伤口的吧!”方淑蔚惊讶问道。 “错,你虽然注意到伤口形状,但却一点没注意到细微之处,这伤口看似从正面刺伤,实则却是背后刺击,两者外部看似一样,但内侧却不同,因为正面抽刀直来直去,可后门抽刀则会倾斜,这样会照成刀尖划破皮下肌肉,这上面画的伤口凸正是这样照成的,虽然很轻微,但只要留心便不难察觉。” “原来如此。”听了董策的讲解,方淑蔚这才明白,又看了看图纸里的小人倒地的方位,忽然惊道:“我知道了,凶手是被害者的熟人,也只有这样,才能从他背后将他杀死,然后开窗而逃,照成被害者是被小偷杀死的!” “你还不算笨,这种情况称之为熟人作案,所以入室盗窃可以排除,这时候应该怎么办?”董策反问道。 “应该……”方淑蔚想了一下,忽然笑道:“把被害者相熟的所有人全抓了。” 董策面色一冷,面无表情道:“拿手来!” “别啊!”方淑蔚顿时一副万份委屈的样子。 “你还学不学?”董策阴沉道。 “我都多大了,还要被你打手心,多丢人啊!”方淑蔚小嘴一扁,杏眼眨动,可怜的卖萌相令人真想抱着她狠狠亲一口。 然而,董策却不吃这一套,冷冷道:“少跟我卖萌。”说着,便抓起方淑蔚的手便拿起木尺给了她手心两板子。 本来董策是不屑于棍棒教育的,可这丫头明显属于不打不开窍的主,给了她两板子什么能记住了。 董策由浅入深说了三个案子,一个比一个复杂,特别是最后一个,制作了许多假象来迷惑方淑蔚,可把这丫头想的脑袋都快冒烟了,但她有一点倒是让董策很是佩服,那就是用心! 只要用心,学习自然能事半功倍,否则董策岂会浪费休息时间教她。 这一夜,董策依然睡在自己床上,而方淑蔚则是隔着一个屏风,在外面打地铺,也好在这里是阁楼,不会接触到地面凉气,加之她把董策备用的所有被子都拿来了,这睡起来只会发热,绝不会感到半点寒意。 而此时董策虽然睡下,她却毫无睡意,点了盏油灯,看着几张案发地的图纸愣愣出神。 最后一件案子董策没有跟她解释,而是让她自己想,等明天晚上回来考她,如果答不出,少不了一顿手心板子。 翌日,董策一觉睡到自然醒,起来后走出屏风,一眼便见地上一团卷曲的被褥和旁边一地的纸张,不由苦笑一声,走到柜子前打开,将里面的暗器护腕拿出来穿好,这才拿起毛巾和牙刷去楼下洗漱。 到了艺苑,又是一天的繁忙,等晚上回来后,要教导方淑蔚这傻丫头,这样的日子连续过了三天,当第四天夜里,董策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行色匆匆的石卯。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石卯立即恭敬道:“董议郎这么晚了才回去啊。” “你们这么晚了还在忙啊。”董策明知故问道。 “平日里这时候也可以休息了,但是这几天不同。”石卯苦笑道。 “总捕女儿不见了,能一样吗!”董策心里苦笑一声,面上则道:“何事令石捕快如此烦恼?” “这说起来话长,一切还是要从大姐头失踪说起!” “失踪就失踪,哪来的话长啊?”董策暗自一想,不由好奇道:“方捕快失踪了?” “是啊,大姐头被总捕骂了一顿后,就不见了,一开始总捕也不在意,可是回家等了一夜却不见大姐头回来,他便焦急的到衙门召集夜班捕快开始调查,这不查还好,一查,我们居然发现最近有十几个女子也失踪了!” “什么?”董策眉头一皱,想了想道:“失踪的都是些什么人?灾民吗?” “并非灾民,而是都有些小名气的貌美娘子,并且多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可离奇的是,她们都在家里凭空不见的,说起来,这事情出现不止一次了,半年前,也有过几十个女子在几天内,集体离奇失踪,而当时因水患导致此事不了了之,可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而大姐头也失踪了,我真担心……咳!” 听完石卯的讲述,董策瞬间陷入了沉思,可想了许久依然没有头绪,也只能轻叹一声,拱拱手和石卯告辞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冬至 回到家中,董策在栓驴子的时候,发现厨房有灯光,略微一想,便没有过去而是直接走上阁楼。 没等董策一壶水烧开,房门便被人推开,方淑蔚用手帕拧着砂锅兴冲冲的走进来,将砂锅往案上一放,笑道:“你每天都这么晚才回来,这时候肚子肯定饿了吧,快尝尝,这可是我娘教我炖的筒骨汤,祖传的方子呢,便宜你了。” 说罢,随着方淑蔚打开盖子,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气弥漫而开,直扑鼻息。 董策怔怔的看着砂锅里面的骨汤许久,才道:“你用不着做这些。” “可我也不能在你这里白住啊。”方淑蔚却不以为然,一边给小碗里打汤,一边笑笑道:“就当住宿费吧,要不然我内心也过意不去的。” “年轻人,不是不能胡闹,但也要有个期限,而今你爹正四处找你,不知心里有多焦急。”这番话,曾经董策不知听了多少次,耳朵都起茧了,所以他很清楚,这番话对方淑蔚毫无用处,但不知为何还是说了。 方淑蔚忽然自嘲一笑,目光涣散的讲述道:“我以前有个弟弟,爹娘很喜欢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先让给他,等他吃饱了,玩腻了,才轮到我,不过我从来没有生弟弟的气,反而有什么好东西也想给他,可是,因为一次花灯节,我偷偷带他出现玩,结果我们走散了,而他便再也没回来,所以我爹一直很恨我,因为小弟可以继承他,成为最出色的捕快,进大理寺光宗耀祖,而我,最终只会嫁作他人妇,所以我爹又岂会想我,他找我,不过是因为我违逆了他,让他丢了颜面罢了。” 董策从方淑蔚手里接过骨汤,喝了一口感觉不错,便点点头笑道:“所以,你要证明就算没了弟弟,你爹还有你,你一样能继承他,成为最出色的捕快,然后进入大理寺光宗耀祖,让你爹为你这位女儿感到荣耀!” 方淑蔚闻言吃惊的看这董策,惊讶道:“你怎知道?”说完,她似察觉了什么,俏脸瞬间通红一片。 董策不由一笑,方家这种俗套的故事,父女的隔阂与心结都是烂大街的货色,连他艺苑都不会用的剧情,他岂会不清楚。 方淑蔚看到董策的笑容,心里十分不自在,赶紧拿出几张纸,啷啷道:“好了好了,不过这些扫兴的事了,你给我的难题我已经解开了,你看我说的对不对,这件案子我认为是这样的……” 董策一边喝汤,一边听着方淑蔚讲解案子,虽然她总体也算推理对了,不过很多细节被她忽略,这样最终的结果,便是会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告倒对方。 当董策提出这个漏洞时,方淑蔚果然无言以对,苦思良久却不得要领,最后还得向董策讨教。 董策便教方淑蔚将那些看似平常,实则却是确凿证据的东西讲解清楚,在方淑蔚豁然开朗后,董策突然严肃道:“我教了你也有四天了,现在普通的案子对你而言已经没有难度了,如果继续这样学下去,进展会很慢,而且,这些案子对于别的捕快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大案,如果你真想进入大理寺,必须要实践,这里要接触的可不仅是查案,还要学会伪装,深入敌营,将他们犯下的罪行全部记载下来,而后再结合天时地利人和,想出一个妙计将这帮歹人一网打尽,你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 “真的?”方淑蔚瞪大了眼睛。 “嗯,如果这件案子办好了,说不定大理寺便会派人来招你入京!” “什么案子?”方淑蔚惊喜道。 “数十位良家妇女的失踪大案!” 一听董策这家伙,方淑蔚顿时眉头一皱,想了片刻便惊道:“你是说,半年前的旧案?” 董策摇头道:“没错,不过并非是旧案了,因为最近又出现了!” “什么!”方淑蔚一惊,登时就有些坐不住了,起身便欲离开,却突然被董策喝止了。 “你干什么?”董策皱眉道。 “去刑捕房啊,这一次我一定要抓住这帮歹人。”方淑蔚气鼓鼓道。 “就凭现在的你能查得到什么?如果你真想把这个案子破了,把贼人一网打尽,就要听我安排。” 方淑蔚挣扎一下,便沉下心来,坐回原位问道:“那你说说吧,我看有没有理。” “感情你丫的一直还怀疑老子的能力啊!”董策心里苦笑一声,便开始给方淑蔚灌输卧底的知识! 这一夜,两人讨论了很多,直到三更时,董策在把纠缠不放的方淑蔚劝睡觉。 在董策谁下是,方淑蔚好几次想直接离开,去刑捕房开始查案,但是想到董策的话,她最终还是强忍下来。 接下来三天,董策每日提前回家,教导方淑蔚如何做一位合格的卧底。 说起来董策也没做过卧底,但曾经生活的那个年代,有几个人是不知卧底啥意思的,虽说方淑蔚不论是演技,还是心理素质都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卧底,但有一点是刘建明和陈永仁无法比拟的,那便是她是个女人! 虽然自古就有人说,小看谁也千万别小看女人,可真正能做到,会特意防备女人的人又有几个呢?特别是对于漂亮的女人,男人的防备心简直弱到一上路便爆胎了。 时光如梭,转眼即逝。 冬至,这一日董策让艺苑休息了,这也是艺苑开业到现在头一次提前关门,没办法,这年头冬至大如年,团圆饭,祭祖等等上到皇室下到百姓,在今天这个日子都会很忙,没人会来看戏,倒是晚上有花灯,本来他也想让艺苑举办花灯节的,可是一来如今艺苑生意有些差,二来他也太忙了,真腾不出手。 此时暮色降临,董策的小院里,方淑蔚坐在铜镜前,看着董策手中的刻刀,有些胆战心惊道:“能不刮吗?这可是我家隔壁婶婶帮我理的眉,花了三十文钱呢。” “都叫婶婶了还要钱,你邻居可真够抠门的。”董策冷笑一声,又道:“你别小看修眉,这样能让你瞬间换了一种气质,能让相熟之人第一眼产生错觉,认为你不是你,而是像你,如此,更别提没见过你的人了!” “既然没见过我,你有何必弄呢?”方淑蔚是真心不舍她的一双剑眉啊! “少啰嗦,要不是你整天在金陵府到处乱跑,认识你的人多,我才懒得帮你修眉呢。” 方淑蔚无语了,只能嘟着嘴,闭上眼睛任凭董策在她眉上下刀子。 感觉眉头上一阵阵舒适的刮动过了,随着董策一声:“好了”方淑蔚才睁开眼睛,顷刻之间,她就被铜镜中的自己给惊艳了一把! 第一百二十七章 花灯节 细眉如柳枝,眉心更明亮,单单只是这两点,就让方淑蔚从一个俊俏英朗的硬派女人,变成了一位楚楚动人的娇美娘。 “咦!”方淑蔚似乎很嫌弃的不屑一声,但目光却牢牢盯着铜镜,还左右扭动脖子,从不同角度欣赏全新的自己。 刻刀在董策手中飞快翻转几圈,便被他往手臂一划,消失不见。 “记住我之前说的话了吗,你一旦被人劫走,一、不能反抗,二、沿途要留下记号,三……”不等董策说完,方淑蔚便很不耐烦的补充道:“尽量表现出恐惧,然后不论看到什么,只要哭就行了,到时候在想办法与你联系对了吧,哎呀,这些你都说了上百遍了!” “以你的智商,我不说这么多你很难记住。”董策慎重其事的说完,便拿出一个锦囊交到方淑蔚手里,继续道:“这里面有十粒药丸,轻轻一拧即碎,不论撒入酒中,水里,还是饭菜里都行,男人服用后便会不举,可以暂时保你不受侵害,但你一定要记住,别的女子若被侵害,你决不可帮,否则一切前功尽弃!” 最后这几句话方淑蔚听了不止一次,但每次听着都感觉很刺耳,头几次还和董策争论,可最终还是被董策反驳了。 她若救了一个,难免会暴露身份,那么其余的女子怎么办? 是救一个,还是救所有人,这是无解的题,也是董策给她的考验,如果做不到,她很可能会死,也就没有后续了,但如果做到了,她的良心又将会受到怎样的谴责,这没人知道! 方淑蔚收起锦囊,好奇的抬头看向董策,水汪汪的杏眼里满是不解的问道:“说起来,这两天你不是说他们动静很小了吗,为什么你笃定他们会今日出现啊?” 董策和方淑蔚对视片刻,便扭过头开始整理一个小箱子的瓶瓶罐罐,嘴里说道:“因为今天很热闹,如果失去这个机会,他们就要等到过年了。” 方淑蔚灵动的大眼眨了两下,忽然明悟道:“我知道了,今夜有花灯,出行游玩的女子必然很多,适合他们下手,而且人多的情况下,别说能否抓住了,或许人被劫走后捕快都不知呢!” “嗯,你总算会自己考虑点事了。”董策欣慰道。 方淑蔚顿时便冲着董策不满的皱皱小琼鼻,冷哼道:“还不是你这坏人,说的话都是云里雾里的,总是叫人想半天才明白!” 董策走到窗户前,看着华灯初上的金陵府城,喃喃道:“我这是在锻炼你,好了,你快上路吧,祝你一路顺风!” 看着董策的背影,方淑蔚张张口正欲说什么,但不知为何,内心却挣扎了一翻,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对着董策的背影欠欠身,尊敬道:“谢谢你,董大哥!” 听着房门开启,而后关上的声音,董策苦笑一声,自语道:“我还以为你会叫我一声师傅呢!” 金陵府的花灯节,可谓是一场盛景,秦淮河两岸灯火如星,长如火龙,一艘艘小船上,前后灯火光辉洒在河水上,泛起粼粼波光,煞是好看。 沿着秦淮河的街道上,游人如织,川流不息,有拖家带口凑热闹的,也有书生才子乘一舟而行,笑望两岸,不过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岸边一位位赏花灯的欢笑美玉人时,目光不由变得笔直,船动眼不动,这结果自然扭了脖子! “咦,为何今年的花灯节,兰扇坊的花灯谜题如此新颖啊?”一位观赏花灯的才子惊讶道。 此人身边,另一位才子闻言,看了一眼花灯上的题字后,便皱眉道:“什么纸买不起?这究竟是什么谜题啊?天下间哪有花钱买不到的纸?” “就是啊,喂,摊主,你不是胡乱出题吧。”才子质问摊主道。 这摊主听后不由白眼一翻,道:“这题可不是我出的,而是我家大东家去请艺苑董议郎出的题,董议郎如此能人,岂会胡乱出题诓骗大家啊。” “原来是董大师出的题啊,如此说来,此题必然有解了!”几名才子听后都是一阵苦思,但怎么也想不明白答案是什么。 便在这时,有一柳眉凤目,肌肤白皙滑嫩,俊得可耻的小公子疾步走来,在看到这花灯上的谜题后,不由撇撇嘴,冷笑道:“我当什么难题,不过是雕虫小技!” “嗯?”几位才子闻言,纷纷看向这俊得可耻的白嫩小公子,不满道:“这位公子可莫要讲大话,董大师学经天下,别的不说,光是一幅十美图便冠绝天下,令人望之失态,想之失神,更在梁祝出演时,以奚琴演奏的一曲愁断肠,可谓是震惊四座,令人敬佩,我曾与董大师喝过茶,听他讲述天下百川,偶尔吐露的诗词歌赋也令我等汗颜,远不能及,以他的见识阅历,出的题岂会是雕虫小技?” “是啊,你可以说这题很简单,但请别说雕虫小技,就算说,也别用这等口吻,因为你让我等感觉是在藐视董大师!” 白嫩小公子没想到,随便一句话就惹得公愤,不由惊讶于董策那家伙的人气! “姐……简兄,这是金陵!”不知何时,白嫩小公子身后出现一名同样白嫩,更是同样俊俏的小公子,两人看起来简直和艺苑戏台上,那位严钰一般,真是美如冠玉啊! “我知道了!”简公子白了一眼身边人,但还是很不屑的对那几名才子道:“本来就是雕虫小技,你们之所以猜不透,不过是因为你们太过愚蠢罢了,什么纸买不起?这未免太简单了,除了圣旨,还有什么纸买不到的?只要这样一想,答应不就呼之欲出了,愚蠢!” “你……”几名才子顿时大怒,虽然他们听到这答应也在瞬间明悟,但被这样数落,是个人也接受不了啊! 这简公子却没有理会怒急的几人,继续看了下一个花灯后,不由又是呲笑一声:“什么蛋不能吃?除了董策这混蛋,本姑……公子想不到还有什么蛋是不能吃的!” “简公子!”身旁,那名也是白白嫩嫩的小公子不由更急了,想要拉他走嘛,却怎么也拉不动,弄得他是万份无语啊。 “咦,这位小公子真是聪慧过人啊,不知这道谜题又是何解?”那名摊主惊讶的看了简公子一眼后,立即笑着指着另一个四方花灯道。 简公子闻言面露不屑,但只是扫了那四方花灯一眼后,眉头顿时便皱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灯谜 “怎么样?呵呵,这道灯谜小公子答不上来了吧!”兰扇坊的摊主看到简公子这表情,是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简公子一来,就数落他的顾客,惹得人家都没心情买灯了,这也就罢了,连董议郎都被其贬得一文不值,摊主可有些坐不住了,因为艺苑的出现,连带着许多产业都赚大钱,生意好了,他们月钱也跟着拔尖的涨,故此对董策的敬仰,比这些才子只高不低。 简公子却没有看摊主一眼,而是盯着四方花灯许久,喃喃念道:“瞎子为何夜路点灯?为何呢?” “瞎子点灯,如白日掌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一旁肌肤白皙的公子也皱眉道。 “哈哈!这位公子,我看你也不过如此嘛!”身边几名才子纷纷笑道,看表情似乎他们早知道答案一般,其实除了摊主,谁也不知! 这时候摊主又笑道:“如果那位公子能答出来,这盏花灯我便送给他了,另外还赠送一盏河灯。” “此言当真!”几名才子闻言一喜,纷纷开始反复琢磨。 灯谜不过是吸引人,真正要做的生意其实是河灯,不过却很少有摊主舍得送花灯的,一来成本高,二来送了那什么吸引顾客,须知没有灯谜的摊位,那河灯根本卖不出去。 在这些人苦思间,立即将不少自视阅历丰富,聪明绝顶的人吸引过来,在看到兰扇坊的灯谜后,一个个也皱紧了眉头。 随着一个个人驻足不前,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把本就不宽的过道围的水泄不通。 “大雁为何要向南飞?呵呵,这未免太简单了,因为南方暖和啊。”一个青年十分得意的笑了一声,顿时就惹得不少人的白眼。 这道题之前也有很多人用此答案,但摊主却一一否定了,弄到最后,还是简公子身边的白皙公子笑道:“因为飞要比走得快!” 一句话,弄的许多人羞红了脸,但同时也觉得今年兰扇坊的灯谜更有意思了。 “我借了什么却从未主动还过?”一名中年儒士凝眉说完,人群里还没有人猜出呢,忽然,一个小厮捧着几盏花灯过来,见到此地围了如此多人,不由啷啷道:“不好意思,请借过一下。” 此言一出,众人集体哗然! “董议郎这题出得未免也太……咳,真不知该说简单好,还是难啊!” “咦,这道题有趣,婚后不生孩子的美人如何称呼最为恰当?”一青年说完,不由看向身边人问道:“你们觉得如何称呼好呢?” “这我倒是没想过,莫非叫无后美妇?”这人刚说完,顿时被周边几人集体白了一眼,那青年更是撇撇嘴道:“俗!”说着,便对摊主笑道:“这花灯我要了,你给解题吧。” “当然,这道题的答案是绝代佳人!”摊主刚说完,便看到眼前一众男女先是一愣,而后集体朝他瞪眼,吓得他赶紧道:“真是这答案啊,没错的,如果你们觉得被骗了,要追究也请到艺苑找董议郎,可莫要为难我啊!” “呵呵,你无须担心,我只是没想到答案竟是如此简单,天天挂在嘴边也能忘记,绝代佳人,呵呵,好一个绝了后代的佳人啊!”那名青年笑着说完,便付了三十文的花灯钱,将这花灯交给了随从,便继续看剩下的灯谜。 最里面的简公子此刻还在思索着,已经过了一刻钟了,他却还想不出答案,此刻看到别人花钱卖灯得了答案后,不由有些心动,但转念一想,这不是证明他向那混蛋屈服了吗? 白皙公子似乎看出了同伴的心思,不由摇头一笑,拿出一吊足有五十文的小钱递给摊主,道:“这灯我要了,劳烦摊主解答。” “唉唉,好嘞。”摊主闻言大喜,他早就想让这两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走开了,接过钱后,一边找钱,一边嬉皮笑脸道:“其实这答案更简单,瞎子走夜路之所以要点灯,自然不是他要照明,而是要给别人照明,否则乌漆麻黑的,人家一不小心把他给撞到了岂不冤了!” 简公子一第一百二十八章 “怎么样?呵呵,这道灯谜小公子答不上来了吧!”兰扇坊的摊主看到简公子这表情,是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简公子一来,就数落他的顾客,惹得人家都没心情买灯了,这也就罢了,连董议郎都被其贬得一文不值,摊主可有些坐不住了,因为艺苑的出现,连带着许多产业都赚大钱,生意好了,他们月钱也跟着拔尖的涨,故此对董策的敬仰,比这些才子只高不低。 简公子却没有看摊主一眼,而是盯着四方花灯许久,喃喃念道:“瞎子为何夜路点灯?为何呢?” “瞎子点灯,如白日掌灯,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一旁肌肤白皙的公子也皱眉道。 “哈哈!这位公子,我看你也不过如此嘛!”身边几名才子纷纷笑道,看表情似乎他们早知道答案一般,其实除了摊主,谁也不知! 这时候摊主又笑道:“如果那位公子能答出来,这盏花灯我便送给他了,另外还赠送一盏河灯。” “此言当真!”几名才子闻言一喜,纷纷开始反复琢磨。 灯谜不过是吸引人,真正要做的生意其实是河灯,不过却很少有摊主舍得送花灯的,一来成本高,二来送了那什么吸引顾客,须知没有灯谜的摊位,那河灯根本卖不出去。 在这些人苦思间,立即将不少自视阅历丰富,聪明绝顶的人吸引过来,在看到兰扇坊的灯谜后,一个个也皱紧了眉头。 随着一个个人驻足不前,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把本就不宽的过道围的水泄不通。 “大雁为何要向南飞?呵呵,这未免太简单了,因为南方暖和啊。”一个青年十分得意的笑了一声,顿时就惹得不少人的白眼。 这道题之前也有很多人用此答案,但摊主却一一否定了,弄到最后,还是简公子身边的白皙公子笑道:“因为飞要比走得快!” 一句话,弄的许多人羞红了脸,但同时也觉得今年兰扇坊的灯谜更有意思了。 “我借了什么却从未主动还过?”一名中年儒士凝眉说完,人群里还没有人猜出呢,忽然,一个小厮捧着几盏花灯过来,见到此地围了如此多人,不由啷啷道:“不好意思,请借过一下。” 此言一出,众人集体哗然! “董议郎这题出得未免也太……咳,真不知该说简单好,还是难啊!” “咦,这道题有趣,婚后不生孩子的美人如何称呼最为恰当?”一青年说完,不由看向身边人问道:“你们觉得如何称呼好呢?” “这我倒是没想过,莫非叫无后美妇?”这人刚说完,顿时被周边几人集体白了一眼,那青年更是撇撇嘴道:“俗!”说着,便对摊主笑道:“这花灯我要了,你给解题吧。” “当然,这道题的答案是绝代佳人!”摊主刚说完,便看到眼前一众男女先是一愣,而后集体朝他瞪眼,吓得他赶紧道:“真是这答案啊,没错的,如果你们觉得被骗了,要追究也请到艺苑找董议郎,可莫要为难我啊!” “呵呵,你无须担心,我只是没想到答案竟是如此简单,天天挂在嘴边也能忘记,绝代佳人,呵呵,好一个绝了后代的佳人啊!”那名青年笑着说完,便付了三十文的花灯钱,将这花灯交给了随从,便继续看剩下的灯谜。 最里面的简公子此刻还在思索着,已经过了一刻钟了,他却还想不出答案,此刻看到别人花钱卖灯得了答案后,不由有些心动,但转念一想,这不是证明他向那混蛋屈服了吗? 白皙公子似乎看出了同伴的心思,不由摇头一笑,拿出一吊足有五十文的小钱递给摊主,道:“这灯我要了,劳烦摊主解答。” “唉唉,好嘞。”摊主闻言大喜,他早就想让这两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走开了,接过钱后,一边找钱,一边嬉皮笑脸道:“其实这答案更简单,瞎子走夜路之所以要点灯,自然不是他要照明,而是要给别人照明,否则乌漆麻黑的,人家一不小心把他给撞到了岂不冤了!” 简公子一双凤眼登时圆瞪,瞧了摊主好一会,忽然不满道:“还钱!” “呃……你这人咋这样啊?”摊主郁闷了。 “是啊是啊,瞎子点灯为求自保,这答案也不无道理,这位公子为何要抵赖?”旁人也不乐意了,人家摆摊做生意,买不买是你的事,现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再反悔就有失风度了。 “好啦简兄,快走吧。”白皙公子脸色已不在白皙,而是火红,他一手拿着四方花灯,一手用尽全力的拖着简公子便向人群外走去,感觉再待下去,他就要成关二爷了。 “你干嘛拉我走啊,董策居然用这种灯谜骗人,我一定要揭穿他!”简公子不悦道。 白皙公子低头不语,一直把简公子拉到僻静的河滩柳树旁,这才没好气道:“你啊你,董公子出题巧妙,何来骗人一说,况且这花灯如此漂亮,用的还是蜡烛,这放到姑苏没有五十文哪能买得到啊。” “你怎么又帮那家伙说话啊?”简公子不满了。 白皙公子苦笑一声,道:“我是对理不对人。” “吆,董策这大骗子还有理了!”简公子冷笑一声,却在这是,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少女不满的叫道:“你才是骗子呢。” 两人闻言同时扭头,便见一个长得颇为俏丽,只有十二三岁的小丫鬟站在河边,手里还捧着一盏如莲花的河灯,正气嘟嘟的看着他们。 “哪来的丫头,我骂董策骗子关你屁事。” 一听这简公子这粗鲁的话,少女更怒,转身把河灯一放,便拾起一块石头朝着简公子扔了过来。 “哎呀,你这囡囡讨打啊!”简公子正好被石块砸到膝盖,疼的他额头瞬间渗汗,扬手便做出一副凶样要追着少女打,但少女跑得极快,一溜烟就跑上了石梯,而后拉着站在小桥前一名高挑女子,指着简公子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小果,你怎能用石头打人呢?”高挑女子训斥一句,而后转过头看向简公子,两人这一对视,不由都是一愣,高挑女子还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小公子,简直就如玉琢一般。 而简公子也惊讶于这高挑女子的美貌,不过更惊讶的是人家的身高,比之她都快高出一个脑袋了!双凤眼登时圆瞪,瞧了摊主好一会,忽然不满道:“还钱!” “呃……你这人咋这样啊?”摊主郁闷了。 “是啊是啊,瞎子点灯为求自保,这答案也不无道理,这位公子为何要抵赖?”旁人也不乐意了,人家摆摊做生意,买不买是你的事,现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再反悔就有失风度了。 “好啦简兄,快走吧。”白皙公子脸色已不在白皙,而是火红,他一手拿着四方花灯,一手用尽全力的拖着简公子便向人群外走去,感觉再待下去,他就要成关二爷了。 “你干嘛拉我走啊,董策居然用这种灯谜骗人,我一定要揭穿他!”简公子不悦道。 白皙公子低头不语,一直把简公子拉到僻静的河滩柳树旁,这才没好气道:“你啊你,董公子出题巧妙,何来骗人一说,况且这花灯如此漂亮,用的还是蜡烛,这放到姑苏没有五十文哪能买得到啊。” “你怎么又帮那家伙说话啊?”简公子不满了。 白皙公子苦笑一声,道:“我是对理不对人。” “吆,董策这大骗子还有理了!”简公子冷笑一声,却在这是,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少女不满的叫道:“你才是骗子呢。” 两人闻言同时扭头,便见一个长得颇为俏丽,只有十二三岁的小丫鬟站在河边,手里还捧着一盏如莲花的河灯,正气嘟嘟的看着他们。 “哪来的丫头,我骂董策骗子关你屁事。” 一听这简公子这粗鲁的话,少女更怒,转身把河灯一放,便拾起一块石头朝着简公子扔了过来。 “哎呀,你这囡囡讨打啊!”简公子正好被石块砸到膝盖,疼的他额头瞬间渗汗,扬手便做出一副凶样要追着少女打,但少女跑得极快,一溜烟就跑上了石梯,而后拉着站在小桥前一名高挑女子,指着简公子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小果,你怎能用石头打人呢?”高挑女子训斥一句,而后转过头看向简公子,两人这一对视,不由都是一愣,高挑女子还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小公子,简直就如玉琢一般。 而简公子也惊讶于这高挑女子的美貌,不过更惊讶的是人家的身高,比之她都快高出一个脑袋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行动吧 “对不住公子,都怪我平日太宠着这丫鬟,让她变得如此没规矩,我带她给您道歉赔礼,不知公子伤到了哪?前面不远便是药铺,要不要……” 如果让董策见到这位高挑女子的举止,必然会欣慰的点点头,暗叹这段时间没白教,不过若他在这里,除了看到高挑女子,自然也会看到简公子二人,那他必然会大感头疼了! 此刻这四个人,看似两男两女,实则全是女人,高挑女子正是被董策打扮过后的方淑蔚,而她身边丫鬟则是涂小果,在说简公子二人,也都是董策老相熟,一位是享誉姑苏的疯婆子曹洛蓉,另一位则是小虎前主人柳素。 也不知这二女脑袋进了什么水,在这胜过年的冬至居然不好好待在家里与家人祭拜祖先,而跑到金陵来游玩。 曹洛蓉如翩翩公子般的作作揖,笑看方淑蔚道:“我并无大碍,不过小娘子的丫鬟实在是太无礼了,回去后,可要好好调教一番!” “你才无礼呢,骂我师……”小果刚说到这,方淑蔚顿时感到不妙,立即喝斥道:“小果别胡闹。” “啊?”小果呆了呆,而后便想起了什么,脸蛋一红便低下了头,闷闷不语了。 曹洛蓉却不觉有异,反而看到小果被寻常后很开心,微微一笑道:“这才对嘛,小丫鬟就是欠调教!” 方淑蔚和涂小果都是一愣,没想到这小公子说话居然这般直接,一点风度也没有,但二人也不好说什么,况且方淑蔚有任务在身,不想与眼前人纠缠,便欠欠身又道了一句歉,便欲转身离去。 眼看方淑蔚要走,曹洛蓉赶紧道:“小娘子且慢!” 方淑蔚回身,蹙眉好奇道:“公子还有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一下,艺苑怎么走?”曹洛蓉淡笑道。 “哦,从这里沿着秦淮河往西边走,不远就是了,公子若没要事,小女子先告辞了。”方淑蔚说完,又施了一礼这才离开。 看着方淑蔚的背影渐渐消失,曹洛蓉眉头不禁一皱。 “看什么呢?”柳素此时才走到近前,好奇指望道。 “没什么,只是感觉刚才的女子很眼熟,你注意到了吗?”曹洛蓉蹙眉道。 “嗯,注意到了。”柳素点点头,目光也看向坡下的繁荣街道,似乎能洞穿拥挤的人群,直视到方淑蔚的背影一样,淡笑道:“如诗如画,如木如兰!” 曹洛蓉不由白眼一翻,冷哼道:“她肯定是骗子用已作画之人!” “不过眉宇间有些不像。”柳素道。 “既然是代父从军女中豪杰,岂能用画一双柳眉,而且我询问她艺苑所在时,她脸上的笑容与她的举止想必好的多了,一点刻意作假都没有!” “唉!”柳素一叹,她感觉最近的姐姐有些入魔的征兆,之前在姑苏时,还说人家涂小花故作扭捏,结果柳素与她相处后,发现人家花娘子本就是这性子,怕生而已,何来故作? 可是在曹洛蓉眼里,似乎与董策有关的女子都是装腔作势! 说起来,姑苏艺苑修建时,她们就收到风声,曹洛蓉得知后立即一扫颓废,笑嘻嘻的要上丨门找茬,结果得知董策根本不在,管事之人姓孟名峰,乃艺苑东家之一,董策从小的玩伴。 本来要扫兴而归的曹洛蓉,却发现艺苑墙壁外面为了一伙人,上去一瞅,便惊讶的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正在作画,虽说在墙壁作画早已算怪不怪了,王府大院里随处可见,但看其画风与鲜亮和层次分明的质感后,着实把曹洛蓉和柳素惊了一把。 再一打听,得知这少女竟是董策的徒弟后,两女更是惊诧莫名,特别是曹洛蓉,惊讶的同时,心里莫名的感觉很不是滋味,于是便拉着柳素时不时去艺苑,明面是看涂小花作画,暗地里却在打听董策最近的动向! 当时也只有孟峰知道这个女人为何热衷打听董策,也让他明白,董兄为何执意退婚了,这种女子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虽然知道曹洛蓉的心思,孟峰却没有点破,闲来无事时也和她们聊聊董兄的近况。 曹洛蓉从孟峰这里得知董策还是孤身一人后,心里是既得意又兴奋,还暗自嘀咕:“除了我,还有谁能祸害你?” 可是前几天,金陵艺苑来了一批人,这些人里不乏娇艳欲滴的美人儿,一到这边,每日不是东家长,便是东家短,东家如何如何好,月钱打赏有多少,又如何如何坏,宁愿帮一个贴身丫鬟作画,也不帮她们作一幅,真是让人是既爱又恨! 一听这些,再看那几幅画,瞅着画中的一个个美人她就问了那些女子,得知都是有活生生的真人后,更是恼火! 于是乎,她便拉着柳素来了一趟金陵! 对于这位胡闹的姐姐,柳素也是十分无奈,不过她也很像看看小老虎怎么样了,于是便答应下来。 只是赶了几天路,今日才刚刚到金陵,本想直接去艺苑,但却得知艺苑今日不营业,没办法,二女只好找了间客栈落脚,随后出来四处走动,看看金陵的繁华与热闹。 此刻已经走远的方淑蔚根本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成为了董策的模特,她此刻只想着不动神色的引人注意,而董策也给了她一个妙招,就是让她和小果走散,旋即两人互找对方。 不过为了小果的安全,董策只让她在人多的地方找,而方淑蔚则越走越偏僻! 又和小果逛了半个时辰,方淑蔚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和小果悄声道:“行动吧!” 涂小果闻言有些担忧的看了方淑蔚一眼,她虽然不知师父让方姐姐做什么,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加之这段时间,她从她爹爹那里得知金陵不太平,有歹人劫掠女子,让她不要离开艺苑。 再一想方姐姐的身份,精明的小果便知道师父的意图了,方姐姐要被当鱼饵使呢! 虽然猜出来了,但小果一来很相信师父,二来也知道方姐姐身为捕快,自然要与恶人斗争,故此她很配合的点点头,随后拉着方姐姐的衣袖,随便指了一个围满人的花灯摊位,便兴奋叫道:“月娘,那边好热闹,我们快去看看吧。”说着,便拉扯着方淑蔚往人群那边跑去。 “唉,小果你等等我啊……小心,有马车过来了!”在方淑蔚的惊呼声中,两人便被一辆马车给冲开,紧接着便是拥挤的人群阻挡两人的视野。 随着一句句“月娘”“小果”的相互叫唤,二人有意的随波逐流,渐分渐远! 第一百三十章 捕羊 秦淮河东水头附近,落座了一栋楼,名曰“青雀”。 不过据传闻,此楼名字曾在五年内改名六次,最著名的是宁太祖起义前,曾在在此楼中与其余七位当世英杰携手联合,共同推翻**的前朝,故此称八英楼,不过又因其余七人得势之后,不是归降宁太祖便是和宁太祖对着干,导致招牌一换再换,结果还是用会了老名字! 此楼因靠近太学宫,成为世家子弟平日里品茗行吟的场所,故此称之金陵第一楼也不为过。 云龙峥是太学宫的学子,隔三差五他都会来到青雀楼上的厢房中喝杯小酒,望望市景,但很奇怪,他一直是独来独往,除了身边随从,很少有人能看到他身边出现别的学子。 这其实并不奇怪,金陵太学宫乃江南第一学宫,九成学子都是士族子弟,而上到全国八大世家,下到江南士族中就没听说过有姓云的,因此,此地属于光闻其名便知出生所在,一旦得知你并非士族子弟,那自然少有人与之攀谈了。 况且,云龙峥在太学宫里表现十分一般,丝毫不起眼,这也是导致他孤身独行的原因之一。 “少公子!”云龙峥的随从云睦走来,恭敬称呼一句,便压低身子,在云龙峥耳畔道:“刚得知消息,盯住的羊今夜出行的不到三成,而且羊圈护院明显增多,看来狗的警告奏效了!” 云龙峥一直坐在窗边,目光俯视下方街道的热闹景象,头也不回道:“最近动作太大,狗急了,但我更急,如果筹不够数我也没法交代,吩咐下去,放弃那些羊,随便在街市挑一些眼亮的。” 云睦一听不由微惊,道:“如此动作太大,恐怕今夜过后,狗必然会全府搜查啊,如上次山河社一般,我们险些被他连累了!” 云龙峥转身直视云睦,神色如常道:“那你教我怎办?如今我手底下只有二十头羊,而上头需要的是五十头,现在狗又如此谨慎,成群结队的在府里四处闲逛,捕羊不已啊。” 云龙峥叹了口气,又道:“过了今夜,叫狼离府,等明年再回来。” “小的明白!”云睦深知时间紧迫,如果过了今夜,看家狗还没有松懈,那么他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太学宫学子,竟在暗地里做掠人的勾当,但说起来,正是因为有太学宫这帮纨绔子弟,他才会花重金来这里,如此,他都无需费力,便知哪家姑娘貌美如花,哪家娘子骚气撩人,而后他再派人盯住了,寻找机会下手。 上一次,他一出手便绑走六十多个一等一的美人,而且个个是良家处子,因此深得上头器重,将金陵人手全权交由他统领。 只不过,正因为上次,导致这次上头对他的要求更高,一口气便要百名美人,这让云龙峥叫苦不迭,上次还是因为他在太学宫得知了许多貌美女子的消息,加之洪水作乱,他趁火打劫才能绑到如此多女子,而今,太学宫的学子虽然还是经常谈论女人,但说的都是那艺苑台上的戏子,这让云龙峥十分无奈,他也想过要把这些戏子绑了,可转念一想到魏铮的后果,他就不寒而栗! 是个道上人都能看出来,魏铮所做的一切全是针对艺苑,结果却莫名其妙被人一锅端了,由此可见,艺苑背后的衍教有多强势了! 现在金陵恢复太平,刑捕房能腾出手遍地巡逻,他实在不好做得太过火,一连书写三封密信,才让上头降低要求,不过五十头羊的数量,还是令他苦恼无比。 要知道这可不是随便一个女人就成的,必须要身家清白,貌美如花,最好还是大家闺秀,这等极品本来就很少抛头露面,也只有太学宫这里的渠道才能迅速得知,可惜艺苑的出现导致学子们的注意力都集中过去,这怎叫云龙峥不郁闷! 但为了达成目标,他也要不择手段了,趁着冬至花灯节的热闹,一次性绑够数量,而后消声灭迹,就算府衙追查起来也无从下手,待来年风头过去他再出手未尝不可。 …… 金陵府,秦淮河畔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密集的花灯照得行人如梦如幻,即便是平日里容貌普通的女子,在灯光中也被渲染得艳增三分,娇俏可人。 “公子要眼亮的,可是我见谁都感觉眼亮,这可如何是好?”一条巷口里,一个青年瞪着双斗鸡眼,目光从路径巷口的一个个女子脸色扫过。 “笨,挑好下手的不就行了!”斗鸡眼身旁一个脸上有胎记的青年冷哼道。 “说得轻巧,这些出行的女子身边不是有家人仆从陪伴,便是有男人拥护,怎好下手啊?”斗鸡眼很无奈的说道。 虽说他们绑了不知多少女人,但那都是经过详细的谋划,当街绑人这还是头一遭,斗鸡眼等人自然感觉无从下手了。 但所谓的机遇乃是撞上的,便在两人苦恼间,突然,看到一大一小两名女子被一辆马车拦开,那小一点的少女张啥样他们没注意,但另一个却在人群中极为惹眼,因为此女不仅身材高挑,脸蛋还如白玉雕琢而成,精致得那叫一个绝了! 斗鸡眼一双眼睛都快冒火了,指着人流碰碰撞撞,一步步退向街边的高挑女子道:“哥哥,你看!” “嗯!”胎记青年立即看了一眼后,也是为之一愣,而后便冷笑道:“就是她了!” 看着高挑女子被碧衫衣裙包裹的曼妙娇躯,斗鸡眼吞了口唾沫,猴急道:“可是她还在街上啊,我们如何下手?” “这还不简单,你见机行事!”说着,胎记青年便走出巷口,挤过几个行人,发现此女还踮着脚尖,焦急的望着街对面,样子是极为惹人怜爱,胎记青年赶紧凑近,这一下他顿时更惊讶了,远看只是感觉此女高挑,而这近看发现还不是一般高!并且纤瘦如翠竹的胸前,那惹眼的丰满令胎记青年瞬间感到一阵眼晕! “真是极品啊!”胎记青年目光艰难的从女子胸前抽离,快步凑过去,拱手道:“小娘子莫非与家人走散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好人啊 方淑蔚看着眼前上来搭讪的青年,目光从对方脸上胎记一扫而过,便面显担忧道:“是我的婢子,她方才要到对面看热闹,我一下抓不住就被冲散来,公子可否帮我寻回婢子?” 胎记青年闻言心下一乐,他丝毫没在意这女子一开口便找他帮忙,毕竟看着她明显是急坏了,此刻心里定然是七上八下,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啊! 然而青年不知,方淑蔚心里的确是七上八下,只是她却不是焦急婢子,而是不知眼前这人是否是掠人的歹人? 方淑蔚可不相信对方会如此容易就上钩了,毕竟董策说的一切都是猜测,什么灾民得到安置,金陵太平了,捕快有更多的时间巡逻种种表现,看似让对方无从下手,实则最近还不是又失踪了几家闺女,所以她一直认定,对方绝对是有目标有预谋的,不会轻易当街掠人。 方淑蔚在董策家里居住的这段时间,她的确学了很多,人也渐渐懂得思考了,但看到的还是局限在表面,也不想想人是得寸进尺了,上次掠走如此多良家女子,不过半年就再次出手,而且在官府察觉后竟敢顶风作案,很明显,他们急需女人!而用董策的话来说,那就是商品! 女人能干什么?依董策之见,这年头她们除了生儿育女,那只能做一件事,取悦男人。 既然对方只挑貌美女子,那说明他们的客户要求很高,加之对方如此急切,说明需求更不小,可是这年头美女基本是足不出户的,想那潘金莲都要靠一闷棍让西门大官人知晓,便知美人有多难见了! 如此一来,这帮人除了退而求其次,尽快把商品供上,还能做什么? 这些董策已经和方淑蔚说得很明白了,但这丫头却偏偏不信,连这次接下这任务,也只是抱着一试的念头。 胎记青年哪能想到,街上随便遇到一个美人就是捕快啊,在他的意识里,捕快那就是男人干的事,虽然也听闻金陵有一名女捕快,并且长得也是很高,但胎记青年听说此女是剑眉星目,俊比男子,又怎可能是眼前柳眉杏目的娇嫩美人儿啊! 吞了口唾沫,胎记青年笑道:“原来是与婢女走失了,这可不是小事啊,不知小娘子可否听闻,最近金陵除了一伙歹人,专劫掠那俏丽的小丫鬟,小娘子可要多加小心啊!” 方淑蔚一惊,道:“啊!我的婢女才十二岁,不会让歹人看上的吧?” 胎记青年顿时暗叹一声,道:“别说十二岁了,前些天我听闻有九岁的女孩都被掠走了,不过小娘子也无须为婢女担心,只要你的婢女长得不好看,想必那帮歹人也无心掠走,倒是小娘子你可要留心了,以你这等美貌,恐怕早已落入歹人眼中,依我看,你还是先便找婢女了,就待在这里,告知我你的家人在何处?我去帮你寻来,如此不仅人多,寻找婢女方便,也无须担心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歹人掠走了!” 胎记青年这样说,其实是想以退为进,先让这女子担心,又为了防止这女人对他心生戒备,故意说帮她找来家人,如此一来,不仅能知道此女附近有没有家人,还能让她心慌之下,想找依靠。 果然,方淑蔚一听之后,脸现惊慌,只不过这表情有些生硬,可是这街边廊檐下,灯火不明,胎记青年也无法看出什么。 “多谢公子提醒,只是此番小女子是瞒着家人偷跑出来赏花灯的,若被爹爹得知,我必然要受罚,所以通知家里人之事……” 未等方淑蔚说完,胎记青年顿时眉头一皱,一脸正气的直视方淑蔚不悦道:“小娘子怎可如此莽撞,你不知瞒住家人偷跑出来是很危险的吗?” “爹爹也时常与我说外面凶险,让我老实的待在闺中,但久闻花灯节何其热闹,有许许多多稀奇好玩的事物我却从未得见,这才按耐不住偷跑出来,也没料到会出这等事啊!” 听着方淑蔚哀怨的口气,青年很理解的长叹一声,但这并不是装腔作势,而是有感而发,以前他没注意,但干上这勾当后他才得知,这一家家高门阔院里,那玉宇琼楼中,不知有多少如眼前美人这般,过着笼中鸟的生活,甚至有些貌美女子,父母担心她被歹人觊觎,嫁了人后,夫君担心红杏出墙,以至于终其一生也看不到外面的繁华盛景,这是何等的可悲,可泣啊! 青年突然生出一种要带着眼前娇滴滴的美人私奔的情绪,但很快就被他抑制下去了,美人难求,能得一个此生无憾,但是,没钱更无法活,所以为了钱,青年很愿意将这女人推下火坑。 上次行动这他没参与,可也听说上次跟随云公子的人,个个是富得流油,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心下一狠,青年便义正言辞道:“既然小娘子不想告知家人,又担心找不回婢女,不如这样吧,在下为你开路,让你到街对面寻回婢女如何?” “这怎使得?”方淑蔚一句话便让青年心里一突,但很可能,随着方淑蔚下一句话,惹得青年心里都笑开怀了。 “如此未免太麻烦公子了,相比公子出来也是来赏灯游玩的,小女子怎可耽误了公子的时间啊。” “咳,小娘子哪里话,能陪伴在小娘子这等绝色佳人身旁,乃是在下几时修来的福分,求之不得啊!” 一听青年如此说,方淑蔚也知道在扭捏下去,就过于做作了,于是便故作羞得的点了点头。 胎记青年心里一乐,面色则一本正经的道:“我看这附近人太多,而且车流不息,极是拥堵,这样吧,前面路口人少,我带小娘子往那般绕道去对面如何?” “一切听公子安排。”方淑蔚心里感觉这青年越来越像董策描述中的人了,先是吓唬,而后自动帮忙,最后带她绕道,这些在她来之前,董策就提醒过,本来方淑蔚还不信,可结果由不得她不信了,真是遇到“好人”了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择手段 “唉,前面又堵了,说起来赏花灯的人,一个时辰有大半是被堵在路上了,真叫人无奈啊。”胎记青年看着前头摇头晃脑一阵,便指着一旁的小巷,扭头看向方淑蔚道:“不如从这里绕远路过去如何?” “如此有劳公子带路了。”方淑蔚莞尔一笑。 一开始小巷里还有许多绕道的行人,可是随着青年带着她七拐八绕后,不知不觉只剩下他们两人,方淑蔚的脸色渐渐凝重了。 她不是怕,只是在考虑如果青年对她动手,她要不要反击? 毕竟抓到他也能顺藤摸瓜,这一向是他们捕快的办案手段。 但一想到董策的警告和一些打死不招的犯人,便又默默随着青年深入小巷中。 当又拐进一条昏暗的小巷后,忽然,走在前方的青年脚步一顿,惹得方淑蔚赶紧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她便注意到两人前方是一堵墙! “死路!”方淑蔚心中一惊,但面色却故作不解道:“公子莫非走错了?” “没错!”青年转过身,正气凛然的神色丝毫不减,淡笑道:“没有比这更对的一条路了!” 在青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淑蔚明显感觉身后有人靠近,虽然对方脚步很轻,但倒影早已将他出卖! 这一刻,方淑蔚内心极度挣扎,几次想出手都克制住了,因为她不知道让对方得逞后迎接她的是什么,只知道现在出手,自己就无需担心身入险境了! “担心!”方淑蔚一想到这个词,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变得冷静异常! “你要做捕快我不反对,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父亲的这句话反复的出现在方淑蔚脑海中,没想一次便冷静一分,最后她贝齿一咬,始终都没有回头。 直到身后之人几乎与她贴在一起,粗重的气息都喷在了她的后劲处,方淑蔚这才惊讶的转过身,便在她见到一双斗鸡眼的刹那间,胎记青年忽然凑近一步,从后一把捂住方淑蔚的嘴巴,紧接着拿出一团布便强行塞入她的红唇中! 在方淑蔚“呜呜”的惊呼挣扎间,胎记青年笑眯眯的道:“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一边说着,青年一边用条布快速在她嘴上缠绕好几圈。 “不过如果你胆敢叫唤挣扎,可别管我刀子不留情了!”斗鸡眼拿出一把匕首在方淑蔚眼前晃了晃,而后冷笑着从衣襟内拿出丝布,麻利的将方淑蔚的手脚都绑起来。 之所以不用麻绳而用丝布,就是怕把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娘们勒伤了,影响卖相,如此细微,足可见他们下了多少功夫! 绑好方淑蔚后,斗鸡眼笑眯眯的拿出一个麻袋,罩着方淑蔚的脑袋一套而下,随后胎记青年扛起方淑蔚,而斗鸡眼则在前面望风,在两人默契的配合下,渐渐远离了闹市。 在方淑蔚被绑走的一刻钟后,位于闹市中的一间小茶肆的大堂内,角落里此刻正坐着一位黑色蚕丝衣套着白袍的青年,正是不知何时来此的董策。 此时董策右边正站着汇报什么的张大贵,而左边,则坐着之前才与方淑蔚分别的涂小果,此刻小丫头正不停的往嘴里塞着茶糕。 “教主,鱼儿上钩了,如今正往东边游呢,何时撒网?” 董策忽然起身,从大袖里掏出一吊小钱往桌上一抛,拍拍如松鼠啃食的涂小果脑袋,既而边走边道:“什么鱼看清了吗?” 见董策起身,涂小果急忙把坐上的茶糕与蜜饯全往一个袋子里倒去,而后急忙跟上。 张大贵看到这丫头的举动,不由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便也急步跟到董策身后,回道:“青斑鱼和对眼鱼!” “哦!”董策脚步一顿,有些诧异道:“如此与众不同?” “是啊,属下也感觉奇怪,会不会是龟鳖之流假冒的?” “青斑可画,对眼难视啊,假不到哪里,走样吧,让孩儿们注意点,别把鱼玩死了,至于撒网,那不是我们该干的事。”董策说完走出茶肆,片刻后便与涂小果融入和人群中。 张大贵没有跟上,而是目光往站在茶肆一旁的几个青年一使眼色,立即让那几名还在赏花灯的青年收敛笑闹,转眼间一哄而散。 “师父啊,让到底让方姐姐去干什么啊?”涂小果说完,便朝街边吐了一颗蜜饯核。 “没素质。”董策扬手在涂小果脑门上磕了一下,痛得小丫头立即苦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师父。 “在我面前,你演得再好也徒劳。”董策丝毫没有被小果可怜表情影响,边走边道:“今儿个师父再教你一招,名曰欲擒故纵!” 见自己的演技对师父毫无用途,小果不由吐吐小舌,往嘴里抛了一粒蜜饯,好奇道:“什么是欲擒故纵啊?” “顾名思义,欲抓何人先任其自在,等他防备心最小的时候再下手。” 涂小果刚吃完蜜饯,听到这句话后,赶紧吐出核,但不敢往街边吐了,而是吐在掌心藏好,这才笑眯眯道:“师父教我这么多,但小果只看到师父用的是不择手段!” “你丫的!”董策低头白了涂小果一眼,却爱怜的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嘴露苦笑道:“衍教这么多人,也就你这丫头看事情也看得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你也很清楚了,我看过不了几年,你就可以出师了,想不想行走天下,看遍大好山河,顺道救救穷苦百姓啊?” “不要,我要跟着师父,在你身边孝敬你一辈子!”涂小果想也不想的说完,便抓住了董策的衣袖。 董策一呆,旋即摇头一笑,看了一眼身旁摊位上的荷花灯,道:“要不要放河灯?” “已经放过了。”涂小果说到这,突然想到什么,而后就气鼓鼓道:“对了师父,小果在放河灯时,遇到两个男子,其中一人张口闭口就骂您是大骗子,小果还用石头砸了她呢。” “还有这事!”董策心里也没多想,凡事有人喜欢有人恨,不可能人人都觉得他好,于是还笑着教唆道:“不过你用石头就显得没气度了,该堂堂正正的时候咱们就要和他对着干,看谁更硬,如果打不过就耍阴招,如此你就该等他走远了再偷偷跟上,等附近没什么人后一板砖照着他的脑袋一拍,然后逃之夭夭,如此他想告你也找不到人了,这才是高招懂么。” “哈哈哈!”涂小果闻言顿时开怀大笑,正要调笑师父两句阴险时,突然身后传来冷冰冰的一句:“你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狐狸 一句蹩脚的沙哑声,让董策脚步一顿,涂小果也跟着愣了愣,正待她要回头看是什么人时,忽然肩膀就被师父拍了拍,令她诧异的仰头看着师父刀削般的脸颚轮廓。 “小果啊,师父今天再教你一招,名曰走为上!”言罢,也不管背后什么人了,拉着涂小果就钻入人群,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人流之中! 曹洛蓉傻眼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句话就把董策给吓跑了! 说起来也是碰巧,曹洛蓉和柳素正在街上逛着,忽见人群中一个身高十分突出的人,一开始曹洛蓉并未在意,但从人缝见发现此人身边的小丫鬟后,她便留了心思,因为这丫头太像那个用石头砸了她的臭囡囡了,就想着偷偷跟上去,然后在这丫头脑勺上狠狠一敲,然后逃跑,也算给自己报仇了。 但随着她越跟越近,当挡住高瘦的行人绕开后,她立即发现那一袭亘古不变的黑衣套白袍! 刹那间,曹洛蓉便忘记报仇了,但脚步却控制不住的偷偷跟着,弄的一旁的柳素哭笑不得,她自然也能看出前面那高瘦的人影便是董策,但看着姐姐这副模样,她也只能一路伴随了。 只是二女怎么也没想到,董策这家伙居然教一个小姑娘什么欲擒故纵,不择手段,最后甚至还说道她们头上,而本该认为得知少女用石头砸人后,董策应该训斥两句,但结果,训是训了,但这训的方向似乎相反了啊! 于是乎,忍不住的曹洛蓉就说了这么一句,并且还不忘变了声,但结果还是出人预料啊! “这骗子!”曹洛蓉发现董策不见人后,登时是气嘟嘟的跺跺脚,惹来身边不少行人惊讶的目光,都不明白,这小公子为何如此女儿态? 话说这头,董策一路带着小果穿梭在人群中,等发现背后没有人跟上时,这才放慢脚步,笑看一脸不解的涂小果道:“这叫少给自己惹麻烦!” 涂小果竟十分理解的点了点小脑袋,聪明的她也意识到,对方明显是来找师父麻烦的,于是询问道:“可是师父能跑,艺苑跑不掉啊,这要如何解决呢?” “这简单,见不着人不就成了。”董策一脸无所谓,悠哉悠哉的闲逛起来。 涂小果一听就明白,若入师父视野的人,想找到他根本不可能,因为不论是艺苑的人可以阻拦,还是衍教弟子的眼线,对方只要在金陵,去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几乎都难逃师父的眼线。 如今衍教弟子已经从涂小果这些人,发展到上百人,男女老幼都有,还被安排到了各行各业,特别是艺苑附近,青楼的闲汉,作坊的工人,酒楼的跑堂,客栈的小二,还有被董策推荐到名剑轩、兰扇坊与张记米铺的人手,无疑不是董策的眼耳! 而管理他们的人正是涂小果父亲涂平,这也是为何涂小果深知师父眼线的厉害的原因! “师父,我们去哪,回去了吗?”涂小果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满街的花灯。 “不急,回去前,咱们先去一趟府衙!”董策随口道。 “去府衙干什么?”涂小果好奇道。 她就是这样,不懂得就要问,虽然这样的孩子很多时候惹人厌,但在董策看来却是值得培养的好料子,当然,回答后你要知道什么意思,如果能举一反三就更好了,而涂小果恰巧就是这种人! 然而这一次董策却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看着涂小果神秘一笑道:“你就静观其变吧,如果能看出来,师父有赏!” 师徒二人一路走出闹市,往街头停靠的一辆马车行去,而这车前,坐着的少年正是董策随从柳福。 上了车,马车便向着衙门驶去,等到了衙门时,正好是亥时,此时的衙门灯火依然明亮,门前还有两名衙役站岗。 董策吩咐小果和柳福在外面等候,便跳下车向衙门走去。 小果见师父一走,便赶紧掏出自己的百宝囊,把从茶肆带来的茶糕递给柳福道:“喏,柳哥哥。” 柳福笑嘻嘻的接过茶糕便往嘴里噻,不过一咀嚼就尝出了一股蜜饯味,他愣了愣,不等询问,便见小果这丫头笑眯眯的凑过来,悄声道:“柳哥哥啊,最近师傅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啊?” “你怎知道!”柳福一惊,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你别怕啊!”看到柳福一副慌张的举动,小果笑得眉眼弯弯,年纪虽不大,却妩媚如狐,自然,精明也如狐了! “师父都告诉我了,只是具体你们怎么做师父却没说,小果很好奇嘛,柳哥哥你就告诉人家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说着,还抓住了柳福的衣袖撒娇的摇晃起来。 柳福一听便松了一口气,正向告诉她呢,可是转念一想又察觉不对劲啊,如此秘闻,连涂大哥都不知,这丫头怎知的?在一联想她开始少公子的亲传弟子,而且传授的还不止是戏法,特别是最近,什么抛砖引玉,浑水摸鱼,李代桃僵等等,连自己都听不懂,但这丫头却一听便知,一学便会,鬼着呢! 看着涂小果讨好的天真笑容,柳福忽然想到少公子前天才教这丫头的一招,那便是“笑里藏刀”。 “咳!”柳福故作轻咳一声,对涂小果苦笑道:“唉,既然你也知道了,那我就告诉你吧,你师父他藏人了!” “啊?藏谁啦?”涂小果惊讶道。 柳福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站岗衙役,才凑到小果耳边,伸手遮风悄声道:“方捕快!” 一听这话,涂小果一脸的笑意瞬间没了。 狠狠白了柳福一眼,涂小果便气嘟嘟的钻回马车。 柳福心下一乐,暗想就凭你这丫头,岂能诓我! 便在柳福和涂小果冷战期间,此刻董策已经到了刑捕房里。 说起来,他如今到衙门是随出随进,无人阻拦,更不用人特意领路,但这并非作为府议的特权,而是秦麒给他的特权。 “董公子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方牧简直就是一个工作狂,办起案来连过节都不回家。 董策作作揖,这才肃然道:“我发现令千金的踪迹了!” “什么!”方牧眉头一皱,登时站起,急切的抓住董策的手问道:“她现在哪?” 衍教有多大能耐,方牧岂会不知,上次就是多亏他们才能把山河社一锅端了,故此在方淑蔚失踪第二天,方牧就派人去找董策帮忙,让他的衍教弟子留意一下,故此现在听到董策如此说也不觉奇怪。 董策低头一摇,长叹一声,抬眼看着方牧皱眉道:“我不知道。” 一句话,便让方牧傻眼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封锁排查 方牧看着董策有些发呆,明显是思绪短路的情况,刺激得脑袋都懵了。 “呃……方总捕?”董策唤了一声。 “啊?哦……”方牧这才回过神,不解的对董策道:“董议郎是话中有话啊,能否简单说明?” “事情是这样的……”董策一顿,便开始和方牧将其前因后果起来,当然,这些说词有一半是编的,亦真亦假,难以辨别,而方牧此刻哪里还会猜测这些是否真实,只有有一定可能他便会追查到底,直至找到方淑蔚为止。 听完董策简单的讲述后,方牧立即道:“董议郎言中之人不一定是小女,当时人多,贵教弟子无法靠近,而是等那女子跟随一青年进入小巷许久,他们才挤到巷口里,找不到人也是理所当然。” “话虽如此,但我始终觉得此事甚为蹊跷,须知那女子身高与令千金相仿,要打听起来不难,一开始也确实如此,问人便知,可之后却怎么也问不出来了!” 方牧的眉头皱了起来,想了片刻,便点头道:“董议郎所言极是,最近我们刑捕房查得太严,那帮贼子很可能会铤而走险!”言罢,方牧冲董策一拱手,道:“还请董议郎陪方某走一趟!” “这是自然。”董策点头应道。 方牧派人召集捕快,而他自己则先骑马该往太学门,董策自然乘坐马车跟在后面。 车中,涂小果看着后面衙门进进出出的捕快,似乎猜到什么,不由看向董策道:“师父,你是不是利用徒儿蒙蔽他们啊?” “哦!此话怎讲?”董策笑道。 涂小果小嘴一撅,很不乐意道:“你以前就说过,小孩子和女人能降低男人的防备,你让我跟着到这里,便是证明你是在太学门偶然得知方姐姐的消息,否则谁会带着一个丫头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啊!” 董策扬手就在小果脑门敲了一下,没好气道:“少学我说话。” 涂小果吃疼后,立即捂着脑门,委屈道:“您是我师父,我不学您还能学谁啊?” 方牧快马加鞭一路赶到太学门街头,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他不由眉头一皱,扫了一眼左右,发现有不少巡逻的捕快纷纷向他赶来,不等他们向他施礼,方牧已经翻身下马,扬手道:“通知附近的所有捕快,在联系府卫军,我要彻查走失之人,着重调查年轻貌美的女子。” “是!”几名捕快闻言齐齐一抱拳,转身便四散而开。 府城巡逻本是府卫军之事,但是个人都知道,他们只是一群摆设的样品,只要你别一头撞上去他们根本不会理会你,特别在江南取消宵禁了,卫军只是一种象征。 故此才安排了捕快巡逻,虽然人少,但无一不是机警之辈,察觉有异还有盘问的权力,若是发现对方聚众斗殴,自己搞不定也可以求助巡逻卫军,两者说是配合,其实是一种牵制!因为两者若会面,便要报名身份,亮出腰牌,否则就冠以冒充之名将其拿下,预防逆贼钻此漏洞。 还别说,以前这事就没少出现过,特别是在偏远地区,常有冒充卫军或捕快招摇过市,夜里偷鸡摸狗,甚至还干出非礼妇女,抢劫杀人的勾当,闹得民怨四起,官府叫苦不迭! 今日冬至,府城里许多热闹城区都有大批捕快和卫军,太学门自然也在其中,在方牧下令后不久,捕快便开始沿路盘问,同时卫军也聚集过去。 “方总捕!”随着一声呼唤,一名身披甲胄的将领率着三十余名卫军来到太学门街头。 方牧看到来人,立即抱拳道:“今夜是邓校尉守夜啊。” “嗯。”邓魁放下抱拳的双手,习惯性的摸着佩剑问道:“方总捕如此急切的派人通知卫军,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我得知消息,很可能有贼人趁今夜人多热闹,暗地下手劫掠女子,故此特来彻查。” 邓魁也只知道这事,闻言脸色一沉道:“这帮贼人胆子未免太大了吧,若真让他们得逞,传出去我邓魁还有何颜面做这卫军校尉啊!” 邓魁也就是一时气急,随便说上一句,便准备安排人配合捕快盘查走失的人,但这命令还未下达呢,那边,王捕头急急的跑到方牧面前,一抱拳便急切道:“禀总捕,目前只是查了百人左右,便得知有四名女子失踪了,而且,有两位陪伴女子的家人还被人打昏在巷子里!” “什么!”方牧还没吭声,邓魁便是双眼一瞪,直视王捕头道:“此言当真?” “这还有假?”王捕头真想给邓魁一道白眼。 “真是气煞我也!”邓魁怒急,挥手便下令道:“派人到营地将此事禀报刘将军,动员三千将士全城排查!” 说起来,这邓魁守夜不过是这两天之事,前段时间守夜的是另一名校尉,当时他还取笑那家伙愚蠢,让贼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掠人,实在是给他们金陵府卫军丢脸,而他接班之后便立刻加派人手,故此,这两日并未听说有那家姑娘被劫,让他在军营里大大张脸,可这还没到三天呢,就出了这档事,他岂能不怒! 方牧看了邓魁一眼,出言道:“邓校尉息怒,如此兴师动众恐发生混乱,还是先将这一代控制,然后逐一排查,反正城门关着,谅他们也飞不出金陵!” 邓魁闻言立即冷静不少,点头道:“方总捕言之有理,就按你说的办吧。” 于是乎,大批的府卫军和捕快都向热闹的几条街包围而去,开始封锁大道小巷,只许出不能进,并且凡是出来的都要结果繁琐的盘问,遇到能藏人的行李物件都要细查。 被这一闹,许多人发现事情不对劲了,渐渐得知消息的百姓们,虽说问心无愧,也却难免心生不安,担心受到牵连,于是一个个便没了逛街的心思,纷纷赶到排查路口,经过一系列的测查后这才能回家。 百姓们再急着离开,也急不过某些人啊! 一些还没得手的贼人心慌了,而得手却还未来得急带出去的贼人更慌了,而作为头目的云龙南,当听到这消息的刹那间,气得把酒杯狠狠一摔,破碎成渣!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代天降罚 “少公子息怒啊!”云睦扶着不知酒醉,还是气醉的云龙南。 “这帮废物!”云龙南扶着有些眩晕的额头,压低声音怒道:“都叫他们小心谨慎了,怎……这般快就让狗嗅到味了啊!” 云睦扶着云龙南坐下道:“这当街掠人他们也是头一次干,手脚难免不利索,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少公子还是冷静点想出对策吧。” “对策!”云龙南一摇头,自嘲道:“如今还能有什么对策?你可知,现在堂里有多少人想看我好戏吗,若我倒下,必然被他们踩死,日后再无翻身之机!” 即便云龙南不说,云睦也清楚少公子的处境,一句话“根基太浅!” 上没提携,下没鼎立,左右还都是一些与他竞争之人,唯一能挣脱而出的,便只有不断贡献,如今这一断,初出茅庐的云龙南必然夭折! “少公子!”云睦叫了一声,待云龙南看向他的时候,他才神色一狠,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天不作乱,那就由少公子您来代天降罚!” 云龙南浑身一震,双目瞪着云睦许久,最后眼神也阴沉下来。 …… 曹洛蓉看着街头围满的人群,黛眉一触,道:“如此下去,排到子时也轮不到我们啊。” 柳素轻叹一声,道:“唉,谁能想到金陵也发生这等事呢!” 曹洛蓉面色一正,凤眸锐利的扫视周围一圈,不冷不热道:“如今看来,恐怕不止姑苏与金陵,很可能整个江南都要卷入这场阴谋中,到底是谁胆敢做出此等天怒人怨之事。” “今年从水患开始便没太平过,希望明年能好些。”柳素说完,忽然,一名身穿白袍的中年大汉向她们凑进一步,压低声音道:“曹娘子,柳娘子,此地不是久留之地,你们二位请随我来。” 二女闻言都是一愣,惊讶的看着这位白袍大汉,曹洛蓉道:“何叔难道发现了什么?” 被她唤作何叔的白袍大汉,全名何丁,乃贤王府护卫之一,奉王妃之命特来保护曹洛蓉两女,一同前来的其实还有三人,不过他们都是在暗处保护,避免打搅了两女兴致。 何丁扫了一眼街边酒肆中一名抱坛狂饮的酒徒,这才对曹洛蓉道:“发现算不上,只是怀疑!” 曹洛蓉何等精明,一眼察觉出来,她也扫了一眼酒肆中的酒徒,黛眉一触道:“何叔打算从哪里离开?” “我已让三小子查清了,由此小巷可以通往另一个出口,哪里虽然也有人排查,但聚集的人很少,用不着等太久便能离开!” 曹洛蓉一听便摇头道:“不可!一旦混乱,附近大街小巷无一幸免,何叔你有几成把握控制住他?” “轻而易举!”何丁想也不想便道,但是说完后又补充一句道:“但他也并非一人!” 曹洛蓉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仰头道:“还望何叔你能出手,而我和妹妹则去后面的茶楼里躲着,有何叔三名弟子在,保护一间厢房不被人侵入我想问题把大吧!” 何丁听后考虑片刻,最后只能点头应下。 很快,便有三名白袍青年赶过来,护送曹洛蓉与柳素前往茶楼。 而何丁则站在街上,直愣愣的看着酒肆中的酒徒。 酒徒那没有,如此人这般,独自狂饮的何丁也见过不少,但是,这些人中有七成只为一件事,壮胆! 而身下三成,不是一些落魄之人,便是一些感情受困,但这酒徒,年纪三十左右,虎背熊腰,一身蓝袍干净整洁,眼红无泪,腰带处,还隐隐有柄匕首轮廓,怎么看,都不像是落魄或感情受困之人! 何丁一直看着对方把一坛酒喝光,便见此人摇晃起身,居然没有付钱便往酒肆外走来,而察觉他没付钱的店小二刚上前讨要,便被他一掌推开,此人力道极大,身形与店小二相比,犹如熊与猴,所以这店小二被他一推之下,竟似被马车撞了一般,一连撞翻了两桌客人这才倒下。 “你这恶汉喝酒不给钱,还动手打人,你休走!”酒肆掌柜怒道。 醉汉闻言一顿,扭头冷冷看着掌柜,道:“老子和你家的酒,是给你面子,还想要钱,讨打啊!”说着,醉汉抓起身边一张桌子,甩手就将桌子抛向柜台,饶是掌柜慌忙蹲下,也被落下来的酒桌砸在背上,痛得他惨呼不止。 一瞬间,酒肆全乱了! 不论是喝酒的人,还是歇脚的,看到醉汉掀桌子后,立即荒谬的逃了出去。 外面等候离开的游人也渐渐发现不妙,一看之下,也都是大吃一惊,赶紧退走,远离酒肆。 然而这只是一开始,醉汉砸了酒肆后,似乎还不解气,如拧小鸡般,一手抓着店小二,一手抓着掌柜,便大步走出酒肆,将两人往街上一扔,恶狠狠的道:“本来大爷是不想拿你下手的,但你这老头黑心,在酒里掺水,老子喝得不痛快,所以就要给你也来个不痛快!” 说着,醉汉伸手往衣襟里一抓,拿出一把匕首,拔出刀鞘随手一扔,便向着掌柜一刀捅来。 这一幕,早已吸引了四周上百人的目光,在发现醉汉居然动刀子时,所有人都慌了,甚至有人转身就挤着人群往外面跑,一时间,吵吵嚷嚷,惊呼连连。 何丁看到现在,总算是决定心中猜测,不过他一直不想出手,因为他的职责是保护曹洛蓉和柳素,不想和这帮歹人接触,否则谁能保证,醉汉的同伙会不会寻他报仇! 但是此刻眼看要闹出人命,何丁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住手!”何丁一声大喝,惊得醉汉手下动作一顿,正抬眼时,便见何丁冲到近前。 “找死!”醉汉握紧匕首便一刀捅向何丁。 何丁身形猛然一停一退,便在刀尖和他胸腹不过半尺距离时,他双手齐出,快速抓住了醉汉手腕,同时用力一拧一转,顿时,醉汉便惨嚎一声,匕首跌落在地,而他整条手臂就如无骨般挂在肩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鸣惊人 “杀人啦!” 也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惊叫,把何丁的目光吸引了过去,顿时便见街道里人群奔逃,争先恐后的朝着这边冲来。 “哼哼哼哼!”醉汉狰狞一笑,丝毫不顾及脱臼的肩膀,冷视何丁道:“多管闲事,老子记住你了!” 说完这句话,醉汉转身就冲入人群,消失不见了。 何丁没有追赶,他留下来不过是能救一命是一命,对方是有预谋的将场面搅浑,可是光凭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扭转混乱的局势。 如一滴清水落入油锅,从太学门到秦淮河几道街道,数千游人全炸开了。 人们慌不择路,推撞挤压,一些被推倒在地的人还没爬起,便淹没在涌来的人潮中! “发生什么事了?”邓魁听到街道里的惨叫惊呼,眉头大皱道。 方牧闭眼细听片刻,猛然睁开双眼惊呼道:“不好,八成是逆贼下手行凶,想乘乱逃逸!” “什么,这可如何是好?”邓魁顿时急了。 面对这种局面,方牧也是苦无良策啊。 “不好啦,好多人向这里冲来了!” “军爷,放我们出去吧,要不然……。” 正被排查的游人急切的恳求着,一些孩子的被吓得哭嚎着,临时关卡顷刻间是乱如一锅粥,但卫军和捕快依然死命阻拦,命令没下达,谁也不敢放人,可是人数有限,面对如海啸般的人潮,岂是说挡便能挡得下的! 只是一转眼,一条巷口的小关卡便被推挤的人群冲破路障,一些还想阻拦的捕快和卫军立即被人群撞倒,惨遭践踏! 太学门巨大的匾额之下也同样如此,不顾此地卫军较多,尚且还是阻挡,但情形极为不妙,用不了多久必然被人潮推翻。 “给我挡住!”邓魁急的满头大汗,不是他不想放人,如此拥挤堆在街头虽然难受,但伤亡还能勉强控制,可一旦被他们突破,必然会前仆后继,相互踩踏,场面只会更乱。 “我有一计!”一直站在方牧身后的董策突然出言道。 “你……你是?”邓魁闻言一喜,但看说话之人后却心下一凉,眼前之人太过年轻了,这等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什么良策啊? 邓魁信不过董策,但不代表没人不相信他,方牧听后便问道:“董议郎既然有计策还不快快说来。” “我也只是猜测,到底信不信的通,还是试过才知道,不过还望邓校尉先安排好您手底下的将士,让他们两人一组,手持竹竿排成八列,每列相隔不过三尺,如梳子般从正面分割人群,如此必可控制局面!” 邓魁眼睛一亮,道:“这办法好!就用此法。” 但未等他安排,方牧却皱眉道:“办法虽好,但这种情况根本无法插进去啊!” 方牧考虑得比邓魁周到,眼前拥挤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们梳理人群,况且,稍微打开一个缺口,那人群必然如洪水破坝,一泄千里啊! 董策又岂会不知,不过他没有气恼,反而大包大揽道:“我来给你们制造机会,届时就看邓校尉的了!” “哦!你有什么办法?”邓魁惊讶道。 “稍后不知!”董策说完就往自己马车走去。 方牧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既然董策说他有办法,不如就信一会,毕竟现在除了指望他还能指望谁,于是便对邓魁道:“先前我在前面发现有几捆竹竿,邓校尉赶紧派人去拿来吧。” 邓魁没有迟疑,立即吩咐下去,很快便有十几名卫军扛着几捆竹竿过来,邓魁便安排他们分发下去,照着董策的话开始列队。 便在卫军紧锣密鼓的排好八列长长的阵形后,太学门下的卫军和捕快们已经快坚持不住了,邓魁记得满头是汗,本想下令让列队强行冲入人潮,梳理开人群,可便在这时,忽然“嘭”的一声炸响,紧接着便是一声破空的长啸,啸声尖锐刺耳,顷刻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当人群纷纷仰头看向啸声发出的方向时,只见一点星光直冲天际,啸声也越来越细微,便在众人不明所以之时,忽然“轰”的一声巨响,如炸破天穹般,撕裂了黑幕,让光芒覆盖全府,亮如白昼! 这一刻,在天裂般的场景之下,无一人不是目瞪口呆,但只是顷刻之间,本以为是什么天灾降临的群众,立即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天裂,而是一朵正在绽放的星火之花! 火光漫天,闪亮如星河点点,陨落人间! “哇,好漂亮啊!”也不知是谁感叹一声。 “真的好美!” “灿然如星,绽放如花,这简直……!” 方牧呆了,邓魁傻眼了,但好在前者瞬息间,似乎想通了什么,赶紧一拍邓魁的肩膀,提醒道:“快!” 邓魁被方牧一拍过后猛然醒悟,目光一扫那些也在仰头发呆的卫军,不由大骂一声,冲过去给了最前面的卫军一记耳光,而后咆哮道:“都他娘的傻看什么,给我分割人群啊!” 此时人群无一不是仰头看着天上逐渐消失的星星点点,被灿烂的烟花深深吸引,早已把焦虑的心情抛掷九霄云外,甚至许多人都随着消失的烟花变得冷静了。 趁此机会,八列卫军手持竹竿挤入人群。 “少公子啊,还要放?”柳福看着手中拳头大的宝贝,极为不舍! 为了弄这东西,柳福可没少费劲,天天帮着董策磨炭粉硫磺,不过这玩意并非最近做的,而是年头时,董策嫌弃过年没有气氛,街头巷尾冷冷清清的,于是才开始尝试自制烟花爆竹。 这爆竹简单可烟花极难,况且这东西很危险,他做得很小心,排除失败品,从年节到夏天他制作出了六个,其中四个都被拿去做了实验,剩下两个本来也要拿出确定他是否完全掌握烟花制作的技巧,但没等他出手,水患来了! 于是这两个就被搁置下来,甚至搬家的时候董策都忘记了,但柳福却记得很清楚,他可稀罕这玩意了,便偷偷带了出来,不过他艺苑忙碌后,他也因忙碌忘记了,直至年关将近,他才想起,前些天便拿出来问问少公子是否需要? 本着想等过年看烟花的柳福,却怎么也想不到,少公子居然拿来震住了混乱局面! 第一百三十七章 平息混乱 董策看着一脸不舍的柳福,苦笑道:“你不是也能看的了吗?” “话虽如此,可是小的总感觉怪怪的。”柳福也不知为何,反正在这种情况下放这烟花宝贝,他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你小子还不舍了!”董策拍了柳福一下,道:“既然你喜欢这东西,回头我教你怎么做,反正用料你也清楚了,到时候我给你弄个作坊,以后你就靠这个为生了如何?” 柳福闻言大喜,但转念一想又苦着脸道:“可我一个下人……” 董策没等他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严肃道:“堂堂男儿岂能没有抱负理想,况且,我让你做管事你还不是为我效力,现在你做我随从,没给我赚钱反而让我花钱养你,但是做了火药作坊的管事,你就能给我带来大批的钱财,等你什么时候翅膀硬了想单飞的时候,提前给我说一声就成了!” 柳福顿时急了,道:“小的绝不会离开少公子的!” “靠,这话太基,以后别说了。”董策白眼一翻,提醒道:“你不点就让我来。” “要不然让我来也行啊!”一旁,涂小果兴致勃勃道。 这话立即起到作用了,急得柳福赶紧道:“不不,少公子可是让我点的,你一边去。”说着,赶紧拿着火折子,点燃了烟花炮的引线后,便放入竹筒内,不一会儿,突然“噗”的一声,一道光线直冲天际。 “又来了,又来了!” “真的啊,快看,又飞出一个了!” 刚刚还冷静下来的人群,此刻一听到破空声,顷刻间又激动了,不过脚步却根本没动,而是纷纷仰头看着一道光线飞到高空,而后绽放出灿烂的星火。 烟花炸亮天际的美令人陶醉,再也没人争先恐后的推挤人群了,于是很快就被卫军用竹竿一排排的梳理分割,场面短时间内就恢复了寂静。 茶楼上,曹洛蓉几乎把上半身全伸到了窗户外,看着渐渐消散的星火,满是神往痴迷的小脸终于恢复正常,但身体却依然保持现状,似乎还在期待什么。 可是等了许久,却再也没有破空声传出,这让她万分失落。 “好及时的火花啊,若说再晚出现,恐怕局面就糟糕了!”柳素将脑袋从窗外收回,抿嘴笑道。 “这究竟是何物,竟能这般漂亮,可惜,只是一瞬之间。”曹洛蓉略微不舍道。 “即便如此,也足矣令人终身难忘了!”柳素笑道。 和两女同样被火花震惊的人遍地都是,但是有些人心情却不好了! 太学宫外青雀楼,云龙南面色是一片铁青,他虽然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出现两朵火花,但他很清楚,情况危急了! “少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云睦提醒道。 云龙南脸现挣扎片刻,便狠狠一掌拍在窗沿上,愤怒的转身离开。 除了云睦,没人知道主事人是云龙南,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谨慎点好,等避过这场风波再回来也不迟。 太学门,方牧和邓魁看着已经被控制的局面,终于松了一口气,暗道一句:“好险啊!” 如果不是那两朵巨大的火花,两人都不敢想象之后的结果,这是他们谁也承受不起的,轻则革职,重则入狱,甚至为了平息民愤,斩首示众都有可能! “董议郎!”看到董策走来,两人立即上前拱手笑道。 董策回了一礼,道:“局面看来是得到控制了,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在下还有要事,就不在此地妨碍二人办公了,哦对了,方总捕,我之前怀疑绑走令千金的歹人,此刻恐怕早已逃离此地,看来要大肆搜捕了!” 之前还是流露浅笑的方牧,闻听此言顿时严肃下来,点点头道:“这是自然,但不知贵教弟子可否看清绑走那女子之人?” “听闻是一个脸上有青色胎记的人,身形应该和那位捕快兄弟差不多,再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不过我也让弟子暗访了,一旦得知消息,立即通报方总捕。” “有劳了!”方牧冲董策抱拳道。 “告辞。”董策冲方牧拱拱手,又对邓魁拱手道:“邓校尉,在下先走一步!” 邓魁本来还想询问关于烟火之事,但觉得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于是便也拱手施礼,和董策就此道别。 看着董策离去的背影,邓魁突然对方牧道:“这位董议郎怎么说是教中弟子?莫非他是国教中人?” 这国教,自然是太平道,而在太平道看来,所有教派都是邪门歪道,应当禁止,不过那只是在北方,对于南方而言,特别是长江以南,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毕竟这里以前就存在许多教派,更有道教分支,已经深得民心,不是你想禁就禁的,即便是官府也不敢过于得罪,担心民怨四起。 不过除了太平道的道士,邓魁还没听过有那个州府胆敢起用其他教派之人做议郎,故此他才有此一问。 方牧摇摇头道:“并非太平道,董议郎乃是衍教掌教,传言衍教传承悠久,之所以少有人知,乃是因为他们是行四方,学天下的学者,而且不论什么都学,可谓是五花八门,行行精通,故此你别看董议郎年纪轻轻,但他既然成为掌教,自然深得衍教传承,会的东西足可令人望尘莫及啊!” “原来如此,难怪我说此人年纪轻轻,为何能遇事不惊,反而顷刻间想到对策,董策真是人如其名啊!”说着,邓魁忽然眉头一皱,又道:“只是秦府令这么干,国师他……” 看到邓魁很识趣的闭口,方牧面色却是一冷,道:“国师这样做,江南有几家会服气?况且秦家信奉的是天师,而非太平!” 邓魁一听不由暗暗咋舌,本想提醒这为总捕两句,让他说话别这么冲,可想到他老丈人家,不由又闭嘴不言了! 再说离开太学门的董策,趁坐马车到了一处僻静的大道上,忽然,几辆马车从左右小道使出,一起跟随在董策的马车身旁。 车里,涂小果似乎察觉了什么,掀开窗帘扫了一眼,便惊讶的看着董策道:“师父,我们被包围了!” 董策闻言却淡然一笑,道:“没事。”说着,他便掀开车里,不等马车停下便跳了下去。 涂小果一呆,但看着马车没有停下,她感觉对柳福道:“柳哥哥快停下,师父跳下车了!” “没事,我送你回去,下面的事你可不能参合了!”柳福根本没有停车的意思,涂小果虽然很不爽,但她很清楚,师父决定让柳福送她走,她就一定要走,否则会惹怒师父的! 而此刻后方,随着董策跳下了马车后,四辆跟随在旁的马车也齐齐停下,董策随便掀开一辆车的车帘便抬脚上到车内。 而这里面正正坐三个男人,分别是张大贵、林潮还有董策多日不见,如今是红光满面的蔡耀!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早有预谋 “出发。了一句话,便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张大贵等人没有打扰,面色都有些凝重,因为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大胆了,如果让外人得知,绝对是炒家灭族的大罪! 四辆马车全速往前北城,很快就到了上次董策被蔡耀埋伏的地方,再次来到此地,董策依旧是闭目不语,而蔡耀则显得有些尴尬局促。 马车没有停留依然向北而行,当绕过府衙后,又开始往东面行驶了两里,这才停留在一片大宅院的后门巷口。 众人下了马车,蔡耀指着巷子里第三间后门道:“便是那里了!”蔡耀说完,用不着吩咐的张大贵立即跑了过去,在靠近后门时才放慢脚步,等他走到门口,扫了一眼大门上的封条后,这才松了口气,挥手示意没问题,众人这才将马车驶进来。 “时间不多,速战速决。”董策说完,走到门前看了上面的铜锁后,微微一笑,拿出一根细铜却没有插入钥匙孔,而是从铜锁侧面的一个小孔伸入,既而轻轻搅动几下,铜锁竟被打开了! 张大贵等人看到教主如此熟练,都有些惊讶,暗想教主是不是经常干这开锁盗取的勾当,否则怎能如此熟练? “封条怎办?”张大贵虽惊,却也不忘提醒道。 董策却丝毫不理会,抓住封条快速一撕,看得几人又是大惊,想要制止已来不及了。 “把门上纸屑尽量清丽干净,等会儿离开后你将这两条贴上。”董策说着,从大袖里拿出一团卷纸抛给了张大贵,张大贵赶紧接过,还下意识的拉开看了一眼,不由又是一惊,他虽然不识字,但这里面写写画画的和刚才被撕封条上面的几乎一致,最主要的是那官府大印,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教主就是教主,准备得果然够充分啊!”张大贵咂咂舌,便小心收好封条,而后开始清理门上与地上的纸屑。 董策等人进入后院时,他扫了一眼里面的情况,不由眉头一皱,因为这里面的地砖全被掀翻了,几乎每一寸土地都被挖凿过。 “董大教主啊,我没骗你吧,这里面早被官差掘地三尺了,若有银子,也早被他们搜出来了。”蔡耀叹气道。 “你们在此地等候,别四处乱走,避免留下脚印。”董策吩咐完,便点亮一盏灯笼,踩着有脚印的地方,独自进入后院中。 最先被董策注意到的是后院里的小池塘,可等他凑近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趣,因为这里面本来种植的荷叶被拔的拔,折的折,边上淤泥遍地,荷叶稀烂发干,入眼是一片狼藉啊。 董策目光一扫,便有走到几棵发黄的树前,先看看是否有树洞,察觉没有后既然没有放弃,伸手在树上敲打,但声音沉闷,绝非空心,他这才继续在院中查看起来。 从后院逛到前院,每一间屋子都是不堪入目,但他依然进入查找,着重针对墙壁与梁木,奈何这一切都没问题。 “难道铁熊早把银子转移了?”董策想到这,便觉得不可能,一来大批银子不易搬动,特别是瞒着手下,二来山河社几处藏秘银钱兵器的地方都被官府给翻个里朝天,其余地方或多或少都搜出一些东西,但唯独这里,只收缴到一些不怎么值钱的装饰品而已。 “莫非在屋顶?”董策想到这,便走到天井,少了一眼四周的屋檐,旋即便来到摆放在天井一旁的石头堆前,这对石头其实是假山,之前应该是摆放在天井中央的,不知谁认为假山下可能有藏银,这才将假山推翻,堆积到此,把假山下挖了一个大坑,结果只是白费力气。 董策几步爬上石堆顶,扫了一眼屋檐上后,终于失望了。 这上面有许多破碎的瓦片,很明显被人踩踏过,他再去查只会是浪费心情。 回到后门,董策看到张大贵几人急切的表情,耸肩苦笑道:“这里面没有任何问题,看来那批银子早被铁熊转移了。” 张大贵几人顿时一脸失望,纷纷遗憾的退出了后门。 等张大贵把门关上,再把封条照着之前贴过的痕迹沾上去后,这才扭头看着董策道:“教主,锁头。” 董策闻言这才想到锁头一直被他放在身上,赶紧拿出来,用丝帕擦了一下,随后连着丝帕抛给张大贵,正准备说一句不要留下自指纹,可却见到张大贵或许因为光线不足,一下没接住,反而被他指尖一挑,锁头顿时斜斜飞了出去,结果落在门外左侧半丈远的青砖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清响! “哎呀,都怪我手笨,要是摔坏了可就不妙了!“张大贵抱歉一句,真要去捡,董策却一把拦住他,在张大贵不解的目光中,走到铜锁旁蹲下,拿起铜锁后竟又松手任铜锁再次落地。 又是“咚”的一声,这一下,所有人都听得真切了,大家面面相聚,一时间似乎都联想到了某处! 董策微微一笑,拿起铜锁转身看向张大贵几人,道:“还等什么,抄家伙啊!” “啊!哦!”张大贵等人愕然片刻,既而纷纷欢喜无比的回到马车里抄起铁锹镐头,集聚过来轻轻的撬开那块青石砖。 随着石砖被撬起,在浑浑的灯光下,下方露出了一小片松垮的泥土,张大贵急不可耐,伸手就往土里掏弄,不一会儿,他便神色大喜的转过身,对着众人兴奋的张开大口,正准备报喜呢,却见到所有人都学着董策一样,把食指伸到嘴边,轻轻的呼出一声:“嘘!” 张大贵这才醒悟,赶紧闭口,最后轻轻出一句:“摸到箱子了!” 铁熊真是艺高人胆大,谁得了银子不是在家里藏的好好的,他倒好,居然藏在门口,若非这次意外,董策等人绝对要和这批银子失之交臂了! 但不可否认铁熊选择藏银的地方很好,看似不隐蔽,实则却令人最容易忽略,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先是他埋银子的地方有一处不够紧密,照成了松垮,又因为这次一万,好巧不巧正落在下方土地松垮的石砖上! 否则,只要铜锁稍微偏移一点落下,那么董策即便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这下面有宝藏,那他费时费力安排的一切,都将白费!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路向黑 太学门大街,邓魁看着手中环首剑上鲜血滴滴,铁青的脸上虽然冰冷无情,但心里却是很开怀,这都是因为他手中这柄剑。 此剑乃是名剑轩的新品,名曰刺芒,看似小巧,与他魁梧的身形极不相符,更别提他一身蛮力了。 但是比之大刀阔斧的砍杀,邓魁还是倾心于一针见血的简单招式,为此,他特意购买了许多细剑,可是不论美观与锋利,都无一能与刺芒相比。 再说对邓魁而言,再漂亮的利刃如果不用,那就是暴敛天物,所以他一直很想试试,但苦无机会,本想用猪羊代替,但有舍不得弄脏,故此今日他真不希望草草收手啊! 直视十几个被团团卫军和捕快包围的汉子,邓魁冷冷道:“尔等再不丢兵受俘,休怪我手中宝剑不留情面!”言罢,心里还忍不住想到:“你们可千万别投降啊!” 被围的这群人,无一不是云龙南的手下,要查出他们其实很简单,只用搜身即可! 当然,即便他们把利刃扔掉,也难逃方牧的双眼! 结果大半夜的排查,方牧已经抓到几个想混出太学门的逆贼,而后让他们就站在一旁,寻找同伙,一旦揭发便可免不死! 如此一来,逆贼慌了,再也不敢靠近太学门,可其余出口也是如此,于是他们就聚在一起,想要冲一个小关卡突破,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诉,惨遭被围的困境。 方牧看着邓魁脸上的冰冷无情,摇了摇头,他本想插手押解这些人,毕竟他女儿是否被绑他还没弄清楚,但现在卫军插手进来,如果这帮逆贼不肯降服,他就没理由押走,只能交给邓魁处理,否则卫军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便在方牧准备劝几句时,忽然一名捕快来到他身后,凑近他耳边低声道:“铁熊的院子出事了!” “什么?”方牧一惊,扭头看着捕快皱眉道:“怎么回事?” “是打更的汪伯发现的,他路径那宅院后巷时,发现巷子里被人挖了一个大坑,汪伯看到后门上的封条后,就知道不妙,便急忙到衙门报案,等卑职赶过去查看时,确定后巷的确被挖开了,而且从旁边的堆土面积看来,还不足坑中失土十之一二,故此卑职猜测,邪教徒说的那批银子,绝对被铁熊藏在了后巷!” “该死的邪教余年!”方牧恶狠狠的咒骂一声,便下令道:“给我查,这么一大批钱财,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运走,从附近开始盘查,不论人车马,只要靠近了那里都给我控制住了!” “是!”捕快应诺一声,正准备离去,方牧忽然又抓着他的肩膀道:“他们动了土,必然留下脚印,注意看有没有被车轮碾过的黄土。” “卑职明白!”捕快抱拳一声,转头便火速离去。 方牧沉思片刻,便觉得此时绝非巧合,若是没有预谋,即便邪教余孽知道他们全部聚集到了闹市,也来不急去挖藏银,毕竟时间有限,要避开附近的人与更夫,还要无声无息的刨土,若不是早有预谋,训练有素,岂能说干就干的? “莫非,这帮人也是山河社的?”方牧的目光阴沉下来,从被包围的十几名歹人脸上一一扫过。 …… 话说这头,绑走方淑蔚的胎记青年和斗鸡眼此刻都慌了神,焦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与他们同样焦急的还有十几个年纪从二十到四十左右的男子。 他们都是先一步得手后出来的,准备将这批女子聚集在一起,然后从密道离开。 但是,等回来的却是太学门和几个闹市被围的消息,如此他们自然心慌了,身旁卫军和捕快摸过来。 眼看都快天亮了,传回来的消失是越来越不妙,但是上面还没下达命令,他们有不敢擅自离开,只能焦虑等待。 此时屋中一角,堆积了九个瑟瑟发抖的麻袋,而这些袋子中,装的都是貌美女子,方淑蔚自然也在其中,此刻她已经在袋子上破开了一个小洞,偷偷看着外面的情况。 说不心慌是不可能的,方淑蔚好几次想要挣脱,甚至和这般歹人拼搏,最好自然是能全部降服,然后通知爹爹来看她的杰作,但是回想董策的告诫,她只能忍了下来! 这帮人都是一群小喽啰,抓了也闻不出什么,既然如此,还不如忍一时,等看到了幕后之人后再想办法也不迟。 “不知道董大哥有没有发现我留下的记号?”方淑蔚想到这里心中有些急切,如果董策没有发现,她这一路肯定要走到黑了! 便在方淑蔚想到这里时,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咳嗽,紧接着便是斗鸡眼等人急切的脚步与开门声,方淑蔚赶紧扭动了一下身体,透过麻袋上的小孔望过去,果真见到一个似乎领头的人走了进来,和斗鸡眼等人谈论事情。 但让方淑蔚遗憾的是,这个人一袭夜行衣,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看似很浮肿,实则很可能是故作肥胖,至于相貌如何,那自不必说,压根看不到。 但从他们的谈话,方淑蔚听出他们的行动失败了,但被抓的女子自然不可能放回去,而是要从什么密道运送出城,这让方淑蔚有些焦急,毕竟对方从密道离开,她就算留下记号也没用啊! 斗鸡眼等人明显很焦急,在听完蒙面人的安排后,便分出一些人,开始扛着被麻袋抓着的女子,顿时传出一片唔咽的挣扎声,可在这帮人冷冷的告诫,甚至拳打脚踢后被撞到麻袋中的女子们都老实了。 方淑蔚不敢吭声,她不知被谁扛着,抵得小腹难受无比,但还不忘每次感觉拐弯时,便从小孔中丢出一粒粒细小的泥球。 这一路他们走了很远,经过的地方都是昏昏暗暗的,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冷风吹来,方淑蔚便知道他们到了外面,只是条件有限,即便有小孔她也看不到这地方是哪里,只能错呢一个小泥球扔出小孔,而后似乎被人扔到了车上,紧接着传来车轮滚动的咕噜声。 第一百四十章 方牧求策 鸡鸣三遍,天际已白。 秦淮河中一艘小巧的楼船甲板上,蔡耀看着董策的背影,想了许久后,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董大教主,您之前答应小人的话……”说到这,蔡耀识趣的闭嘴不言了。 他很清楚,董策得到山河社藏银后,他就没什么用途了,所以想趁早离开。 董策头也不回道:“既然我之前答应过你,便不会违背,你可以到舱里能拿多少拿多少,等到了岸上你就走吧。” “多谢董大教主,多谢董大教主!”蔡耀兴奋的对董策背影连连鞠躬,慢慢退到了舱里。 待他进入不久,张大贵走过来悄声道:“教主您就这样放他走,不怕……” “怕什么?”董策转身看着张大贵,笑道:“怕他告诉山河社,还是去报官?” 张大贵一愣,而后便苦笑一声道:“是属下多虑了。” 不论蔡耀去哪里,他都不可能去这两个地方揭发董策,前者以如今董策的实力根本不惧,而后者,凡事讲究证据,蔡耀一个邪教徒在毫无证据的前提下,只凭一张说话不经大脑的嘴,要能告到董策那绝对是痴人说梦。 所以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这等麻烦事,还是交给山河社那帮人去做吧! 当然,若蔡耀藏的好,或许还能享一世富贵! 当楼船靠岸,董策等人在船上目视抱着一袋银子,一步三回头的蔡耀,不由哭笑不得。 这家伙下了船还担心他们会跟上去宰了他! “他拿了多少?”董策问道。 “不多,一百五十两。这话丝毫丝毫不觉肉疼,但放在以前,他半辈子也赚不到这个数,但现在,一想到那上万的数目,张大贵就笑得合不拢嘴! 楼船继续逆流而上,当回到艺苑渡口时,董策等人没有把银子卸下来,而是让它藏在船舱内,交给张大贵负责看住,这让张大贵激动无比,教主让他看守上万的银子,这是多大的信任啊! 当然,张大贵也知道,他不可能私吞,毕竟跟随教主如此久,张大贵岂会不知董策的能耐!况且如今他真的一点不在乎钱了,而是想跟随董策干一番大事,甚至都在幻想,他日衍教开枝散叶,甚至能如太平道一般,那他张大贵岂不是…… 每每念及此,张大贵就止不住的浑身哆嗦! “张大哥你冷啊?”林潮好奇的看着张大贵道。 “你才冷呢!记住以后叫我堂主!”张大贵说到这,正逢一阵北风袭来,他不由又是哆嗦一下,紧了紧衣服,缩着身子道:“还真的好冷,我先回舱里了。” 林潮看着张大贵背影笑道:“堂主大人要不要煮壶酒暖暖身啊?” “废话!赶紧的。”张大贵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便钻入了舱里。 林潮苦笑一声,便让两个少年去艺苑弄几坛酒来和炭炉过来,这才进入船舱。 …… 这边,董策刚从渡口走进艺苑,便见到里面忙碌的员工,有忙着在摊位里摆放商品的,有生火做饭的,也有吊嗓子的,总之是一片繁忙。 “教主早!” “东家好啊!” 一路上,员工纷纷向董策问候,他一如往常的点头示意,当他准备进戏堂看看时,忽然迎面便见吴盛急急向他走来。 不等吴盛开口,董策先道:“你才从姑苏回来就让你盯着这事,没累着吧。” “不累不累。”吴盛心里不由一暖,笑着说了两句,但很快便面色凝重道:“地方查出来了,没想到他们居然有密道直通城外,若不是教主事先给了方捕快油泥,我们根本找不到密道路口,现在属下只知道他们已经乘车往东行去了,至于去哪还不知,不过属下已经安排邬家三兄弟去跟踪了!” “嗯,邬家兄弟三人脚程快,耐力更不错,适合长途追踪,不过只有他三人还不够,让孔大也去。” 吴盛一听不由有些疑惑,这孔大名为孔梨灿,说起来还是吴盛隔壁村的,所以他对这家伙很熟悉,知道他的身体属于那种走几步都会冒虚汗的主,连下地都不能,还让他也去追踪,不是明显的折磨人吗?当然,这并非是折磨孔大,而是怎么他们啊! 试想一群兔子里放一只乌龟,而且还要一起行动,这到底是乌龟难受,还是兔子难受啊? 似乎看出了吴盛的顾虑,董策边走边道:“孔梨灿虽然体力不行,但为人机警,善于用脑,是你们这帮肌肉男最缺乏的,到了那边,你们需要一个智囊,而目前只有他最适合!” 吴盛一听这才明白,的确,孔大虽然体力不行,但人却很聪明,以前他们村里一旦遇到什么纠纷都找他解决,而经他插手的矛盾也能轻易化解,说起来,他们全村的灾民本来都要跟随太平道吃喝,帮助太平道修建庙宇的,但孔大从涂平口中得知衍教后,几句话便轻易的说服了大家跟随董策。 想想如今帮太平道修建庙宇的灾民,天天累死累活,可一天就没吃饱过,而跟随董策的,谁手头上不是很快就有余钱了,足可见这人不仅脑袋灵光,连眼力都很准! 董策又吩咐了吴盛一些注意事项后,吴盛这才离开前去找孔大了。 而董策在艺苑巡视一圈后,并没有回家休息,而是直接在阁楼里休息,因为中午还有会议呢! 半睡半忙的坚持了一天,正当董策要回去美美的睡上一觉时,忽然方牧造访! 看到又憔悴了许多的方牧,董策心里一叹,但面上却不解问道:“方总捕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方牧喝了口茶,闻言放下杯子长叹一声道:“昨夜发生了太多事情,已经不是方牧能掌控的了,故此前来向董议郎讨教,如何解决!” “昨夜的混乱不是压住了吗?怎么,又出了什么事?”董策故作疑惑道。 “混乱是压住了,逆贼也抓了不少,但不论怎么问,也问不出幕后主使者,而且,铁熊藏秘的银子昨夜也被人趁乱偷挖运走,并且一点儿蛛丝马迹也不留,实在是叫人无从下手啊!” 董策故作一副豁然开朗状,苦笑道:“主使者若有意隐藏,的确很难查出,而偷挖藏银之人竟不留痕迹,这就有点儿奇怪了,我倒是很像去见识见识,不知方总捕有没有封锁现场?” “封锁现场?”方牧一听不由呆了呆,而后似乎才明白的表情,有些惭愧道:“因为之前没有查到证据,故此也没有派人封锁!” “如此就麻烦了,不知有多少人从哪里路过,毁了细微的证据,但我还是想去看看,还有,既然幕后之人找不出,方总捕可有问出他们绑走女子后,是送往了哪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心思初变 方牧点了点头,道:“正要说此事呢,经过盘问,的确得知他们将掠走的女子安置在东城一处院子里,不过之后的事不是他们能插手的,而是让别人接管偷运出城,具体这帮人如今把昨夜被抓的女子藏在那,目前还不得知。” “那院子你们没搜过?”董策皱眉道。 “搜过,但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方牧并没特意留心,只是说了一句后,便准备问其他,可董策却皱眉道:“不对啊,如果他们把女子安置一处,一旦转移,运送七八给女子那至少也需要十个左右的男子,如此一来目标有多大不用我提醒了,再者,他们若分开转移,目标虽然扩散,但也很难保证不被人发现啊!” 方牧一听眉头也立即皱了起来。 不是他想不到,而是他连续两天一夜没合眼了,疲惫的脑子哪能考虑这般多,现在被董策一提醒,他才猛然大悟! “我怎忘了如此重要的事,对方是用麻袋抓走女子,大半夜有人还扛着一个大麻袋四处走太过异常,可是附近不论守夜的,还是打更的却都没发现,你说事情没撞破前,他们还能小心谨慎,可事情败露后,即便没慌不择路,也不可能处处考虑周到,不留痕迹,看来那院子的确有问题!” 方牧说到这,突然起身对董策拱手道:“多谢董议郎提醒,还劳烦董议郎先去府衙一趟,我会捎人告知王捕头协助董议郎调查藏银失踪一事,方某这边去查那院子!” 方牧真是风里来火里去,说完便不等董策相送,直接冲了出去,骑马离开了。 看着方牧的背影,董策很是无奈,苦笑一声道:“你能别当我也是铁打的成么?” 无奈,董策只能去了一趟府衙,跟王捕头说明后,便和几名捕快一起前往昨夜他挖银子的地方,经过董策一番查看,说了些可有可无的话后,众人便疑惑的离开了。 话说这头,方牧带着几十名捕快火急火燎的冲到了东城那处宅院前,先安排三十人在附近盘查,而他则带着十几人进入院中,开始寻找一些能藏身的地方。 “总捕,你看!”忽然,一名捕快指着一面砖墙角说道。 方牧闻言一惊,立即凑过去顺着捕快的手指方向看去,顿时他便大喜过望。 在捕快指着的地方,是一处墙低,看起来丝毫问题也没有,但是仔细一看便能发现,这面墙壁下的有一扇门宽的缝隙,并且有一滴似油脂的痕迹露出半边在缝隙外,那捕快也正是先发现了油脂的可疑,这才注意到墙下的缝隙。 “推开!”方牧下令道。 “是!”立即便有两名捕快狠狠推着墙壁,但无论他们怎么用力,砖墙就是纹丝不动。 “总捕,或许附近有什么机关,要不卑职这就……”一名捕快刚说到这,方牧就摆摆手,冷哼道:“别浪费时间,给我砸了!” “砸!”捕快们有些愣神的相视一眼,而后一个个都兴致勃勃道:“好嘞!” 一群捕快立即分头找来各自钝器,石头木头座椅板凳统统向砖墙招呼,顿时一阵轰塌过后,一条漆黑的通道展现在众人眼前。 “果然有问题!”方牧双目疲惫一扫而空,锐利无比的直视通道片刻,便率先进入其中,身后一种捕快赶紧做了两个火把紧跟而上,最后只留下两名在外看守。 通道十分昏暗,而且只是一条路,加之十分简陋,犹如矿洞,一行人走得很小心,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他们发现面前出现了一道斜坡,在斜坡上似乎盖着一张草席。 方牧赶紧挥手示意手下放慢脚步,让他们弄灭火把,这才慢慢拔出佩刀,小心翼翼的走上斜坡。 当十几名捕快全部聚集到斜坡上后,方牧忽然挥刀掀开草席,顿时稻草纷飞,方牧却不管不顾,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紧接着,捕快们也纷纷手持佩刀杀出,但是出来后立即让众人傻眼了,因为这外面竟然金陵府城外,一处破旧的小庙! 此时庙里别说人影,也鬼影都没有,而他们却个个是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并且全身都是乱刀劈碎的稻草,怎能不尴尬! 尴尬的收刀回鞘,一名捕快拍了拍衣服上的稻草,对着方牧道:“总捕,此地乃东城外的一处破庙,看来那帮逆贼果真是从这里把人偷运出去的!” 方牧点点头,走出破庙,立即发现了地面车轮留下的痕迹,赶紧蹲下来仔细查看一番,确定至少有六辆马车后,便扫了一眼前方,吩咐道:“跟着这些车轮印,看是上了官道,还是走了小路!” “是!”几名捕快应诺之后,立即行动。 方牧又吩咐了其余几名捕快完,这才往府城走去。 虽然他很想亲自追踪,但有太多的事情还没吩咐,他若直接离开金陵可是会让刑捕房变得乱糟糟的啊! …… 秦淮河一处小楼里,白雪蛾看着甄琬淡笑道:“姐姐好久没都来了啊!” “事情太忙,没时间。”甄琬苦笑道。 白雪蛾白眼一翻,忍不住道:“你对教里都没如此用心,帮外人倒是勤快!” “这不同!”甄琬摇了摇头,道:“随着圣教急促扩张,导致新收势力好无规矩,混乱不堪,而且一个个为了往上爬,勾心斗角,大事没成便是一片内讧,看着就心烦了,而衍教不同,虽然表面势力不大,但不论大小事务却处理的井井有条,你很难想像,一个地方不用花钱,反而给钱,便能学到许多想也想不到的手艺,并且,衍教有学堂免费让教徒的儿女习字,培养下一代,反观我们圣教,只会一味的招收地头无赖,弄得乌烟瘴气,让人丝毫看不到未来啊!” 白雪蛾听完有很是吃惊,她瞪大眼睛看着甄琬,久久才问了一句:“姐姐,你是怎么了?” “我!我怎么了?”甄琬奇怪道。 “你的心不正啊!”白雪蛾语气有些冷了。 甄琬一呆,目光涣散,脑中不觉间就想到了每日正坐在窗前木榻上,手把奚琴迎光而奏的朦胧身影,最后她竟低下头颅,轻叹一笑道:“我也不知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钟家来投 甄琬是一个聪明人,正是因为知道这点白雪蛾才觉得惊讶,能让聪明人变得糊涂,不论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白雪蛾都觉得不能再让姐姐调查衍教了,否则很可能发生不可挽回的局面! “姐姐……”白雪蛾唤了一声,等甄琬疑惑的看向她时,她却微微一顿,本想劝说甄琬,可转念一想,觉得若甄琬执意要留在艺苑,那么这件事便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还不如她直接上报,让圣母把甄琬调走来的干脆。 “没事,最近金陵不太平,姐姐今晚还是别回去了吧!” 甄琬目光微微一闪,既而应了一声。 白雪蛾的小心思她如何察觉不出,只是她也不想道破,因为她真的很迷茫! 她加入白莲教,一是为了得到栖身之所,不至于流落红尘,二也是为了能帮助更多如曾经她那般,被天灾**害得家破人亡的可怜人。 只是曾经白莲教和现在不同了,圣母为了扩张势力,四处招揽,来投便收,导致教中一片乌烟瘴气,逐渐背离了白莲创教时的初衷,更可恨的还是不知有多少如白雪蛾这般,隐忍卖艺赚得的钱被那些分舵之人私用还不自知,天真的以为这笔钱下去又能救活许多人了,殊不知,灾民能拿到的还不足十之一二! 甄琬本以为,把董策教她的算账之法传授给白雪蛾她们,能让分舵克制一些,可结果还是毫无用途,对方只需要一本假账便蒙住了她们的双眼。 但她没有放弃,坚持写密信告知圣母,希望能让圣母整顿,可结果都是石沉大海,一如既往,不论是圣母置之不理,还是有人截住她的密信,这样下去,白莲教焉能不亡? 一夜无话,第二日起来,甄琬看着熟睡中的白人儿,没有打搅,直接离开了小楼,向艺苑走去。 一路上,甄琬又开始考虑如何改善白莲教,等她回到艺苑时,还没进门便惊愕的发现,此刻门前正跪着十几名汉子,齐齐抱拳,大吼一句:“恩公!” 甄琬汗颜,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来错地方啊,可这场景是怎么回事?莫非戏堂排戏排到大门口来了? 但很快便让甄琬明白了,这并非排戏,而是真人真事! 此刻艺苑大门前站在一个黑衣白袍的青年,正是董策,此时他脸色满是无奈,没好气道:“都起来吧,我这里没这些下跪的规矩,你们若执意要跪,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 一众汉子听完,便赶紧站了起来,为首的虎须大汉对董策又是抱拳恭敬道:“恩公,我等来晚了!” “不晚,还早了,本来我当你们应该开春在来了,没想到你们竟挑这时候,而且事先也不说一声,弄得我都没法安置你们。”董策苦笑道。 “啊!那……”虎须大汉没想到他们突然投奔,竟让恩公如此为难,一时间个个脸上都有点尴尬了。 “没事,我等会儿就让人购一处宅院,不会让你们露宿街头的。”董策一句话,感动的十几名汉子热泪盈眶啊! 试问在哪里能碰到这样的东家?没地方住,好,我给你买! 殊不知,董策早有购买一处员工宿舍的地方,毕竟他早就想将艺苑那些破房子全拆了,然后再建一个小剧场,如此也能少听周琮的抱怨,这胖子最近台风练好了,可苦无发挥机会,董策又不给他上戏堂变戏法,他也会不找董策唠叨? 但这也因为之前艺苑资金太紧,董策没办法建奇幻堂,不过经过前夜的忙碌,他手头终于宽裕了,自然开始打起戏法的心思,故此才要购买员工宿舍,把涂平等人的安置问题解决。 虽说事实如此,但董策这家伙绝对够狡诈,话只说一半,剩下一半让他们自己去歪歪吧! 这帮来投奔董策的汉子,正是钟家村的村民,不过除了钟孝师几个血气方刚的人之外,其余村民对于投奔董策,都做过了一番挣扎,毕竟谁不是拖家带口,有家有室,即便恩情再重,也用不着那一家人的生计去冒险吧。 不过等他们得知姑苏府新建艺苑大肆招人后,才惭愧的发现,人家要养活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 故此一番商量过后,便留下了十几位兄弟在村里帮着照顾妇孺,剩下能来多少来多少。 董策和钟孝师等人寒暄一番后,便给他们介绍了朱大山,让朱大山带着他们熟悉一下艺苑。 都是村里人,朱大山丝毫没有瞧不起钟孝师等人,几句话众人便聊开了,特别是朱大山听说他们在教主的带领下,如何与邪教狗官搏斗时,不由震惊于教主的厉害之处,也更佩服钟孝师等人的血性。 “我说钟家兄弟啊,你们不如入教吧,加入我们衍教不仅吃住不愁,还能免费学手艺,上到琴棋书画,下到铁活木工,只要你想学,什么都能学得到,咋样啊?”朱大山劝说道。 钟孝师不由一呆,道:“朱兄弟啊,我们本来就是要加入衍教的啊。” “啊!这样啊,呵呵,好,很好。”朱大山喜滋滋的领着众人又开始介绍起来。 初到金陵时,钟家村的人都被繁华的金陵府给震惊了,但这远远比不上艺苑给他们的震撼! 这里面实在是太美了,每一样做工都极为精致,连那看似随便,实则摆放得很有讲究的花花草草也令人赏心悦目,更别提戏堂里了,虽然这时候还没开戏,但光看着排练也叫人无法挪动脚步了。 以前甄琬对于长城县山河社的根基被毁一事就认为是董策干的,但始终没有得到证实,故此保持怀疑态度,而今,看到这帮人她算是明白了,董策果然是这场风波的导演者! 如他平日里在戏堂导演戏剧时一般,把所有人都当成了他的戏子,每一步都按照他的吩咐行事,那么最后的赢家除了他,还能有谁? “东家一出手,便让百姓求着加入,反观我们教中,谁不是用诱骗威逼手段?两相比较,高下立判啊!”甄琬忽然间又迷茫了! …… Ps:汗,我还当今天是星期四,一直没有提醒要上架的消息,实在抱歉,而今天两章还是免费的,明天才正是发VIP章节。说起来,这本书成绩一直不好,上架肯定更糟糕,但大家不要担心,本书绝不太监,在此午夜向大家求个首订,要是那位书友有月票不知往哪投,请塞给我吧!因为成绩不好,我大可承诺三票加一更!期限一个月!(反正月底了,咱不怕!)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套路 艺苑戏堂中,董策站在台上,手持一把用漆涂得和真刀似的大木刀,有板有眼的舞动起来。 武大刀董策以前不会,但不代表他现在不会,毕竟三国若没有打戏,那还有什么看头?故此,他早就开始研究武打动作,这对于上辈子学过许多防身术的董策而言,算不上什么难事,就算动作不对,但拿架势他还是掌握的很好的,加之这年头也没内行,故此看到他的舞刀动作,戏堂有人都瞪大眼睛,嘴巴微张,一副吃惊不小的样子。 这年头虽然也有打戏,不过都是花架子,他们还从未来见过董策这种刚猛有力的招式,故此看到董策停下后,便有一名青年恭敬问道:“东家,这样对打,恐会伤人啊!” 董策点头道:“的确,不过只要排好套路,便不会轻易被伤到。” “套路?什么套路?”众人疑惑道。 “简单,你过来一下。”董策招呼那名说话的青年过来。 这位青年名叫程修,乃是扮演赵云的戏子,以前练过一些花架势,身体素质很不错,这也是董策点名让他先试试的原因。 程修疑惑的走过来,随后听了董策的吩咐后,他不由眉头一皱,看着董策道:“东家,你不会打错吧!” “只要你别弄错就行,来吧,试试。”董策说完,程修很是无奈,只好搬出一个架势,然后便见董策一刀劈来,他吓得赶紧往右边一闪,当他险险躲过一刀后,董策又是一刀横斩而来,青年想到董策刚才的话,便赶紧蹲下,避过被腰斩的后果。 董策又是一刀,程修又是一躲,顷刻间,两人便出刀闪躲了五六次,每次程修都能险险避过大刀,看得其余人膛目结舌,震惊不已。 “明白了吧,只要事先排好武打动作,按照套路来,便不会伤到人,当然,排打戏是很辛苦的,大家要多用点心思。”董策对众人说道。 “可是东家,你让我们这样排,我们也不知怎样打才精彩啊!”一个身高七尺,脸上挂着三缕长须,有着一双神似关公的丹凤眼男子苦笑道。 此人名为蒋尉广,本是周大赌坊的闲汉,后跟随周琮来艺苑坐镇,也就是看看艺品街,防止有人闹事而已,在董策见到他第一眼后,就决定让这家伙出演关二爷。 蒋尉广在艺苑最大的乐趣,就是能是不是跑到戏堂看戏,当时一听董策要让他演戏,喜得他都快找不到北了,恍恍惚惚了好几天,连到了排戏时都还回过神,若非董策冷着脸,说他不行就换角的时候,他才猛然醒悟,开始用心学戏。 经过董策一个月强行灌输,还有一站便是大半天的魔鬼训练,蒋尉广终于脱离了痞气,只要往这儿一战,手扶长须,手持青龙偃月,那活脱脱就是二爷再生啊! 不过蒋尉广目前只学会站姿与走姿,至于表情,也好在关二爷用不着多丰富的表情,但光是怒目而瞪,也让这家伙苦恼了,因为董策每天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瞪我一眼!” 而今,这些蒋尉广都掌握了,故此董策现在开始传授他耍大刀。 “套路我来想,你只要演好就成,现在把他之前演过的招式你走一遍让我看看。”董策说着,便将大木刀递给蒋尉广。 蒋尉广之前就知道董策是在教他耍大刀,故此一开始就特别用心记着,此刻拿到木刀后立即回想董策的动作开始慢慢挥舞起来。 董策一眼便看出他舞刀的动作有很大问题,不过他没有直接点出,何时让他自己慢慢体验,等他走过一遍后,这才过去指点。 看着董策细心的教导蒋尉广,其余演员急了,特别是一些打戏很重要的角色,如扮演吕布张飞赵云等等,纷纷上前询问。 董策却没有立即答应,毕竟上午第一场戏马上要开演了,舞台要让出来,故此只能带着他们到艺苑后方的渡口石台上练习。 这里因为日后董策要搭建茶楼,故此场地很宽,很适合排练打戏,只不过会被乘船路过的人与河对岸的青楼作坊看到,但条件有限,董策也只能如此了,况且这也算一种产生舆论的广告方式。 如今三国戏剧第一批主要角色虽然凑齐了,但后续还有许多角色没有适合人选,这也是董策最为苦恼的地方,毕竟这年头能说会唱的不一定适合他的戏,而适合角色的又不一定能演,最主要还是三国戏剧从未有过,人们心里没有这些人物形象,若放到后世,一说关二爷,谁心里没有一尊雕像般的存在? 故此这一切都要董策来操作,这也是他忙着连姑苏艺苑开业也去不成的原因。 此时艺苑戏堂里,正上演着卧薪尝胆,虽说这部戏有一半的角色都被换了,特别是卢清三女的离开,导致这部戏有些减色,让人没有看第二遍的**,但毕竟金陵府人多啊,没看过的还是看得津津有味,而接替卢清三女的女子,因为看了三女演过太多,模仿起来并不难,让董策省心不少,能全力投入三国的排练中。 “姐姐觉得如何?”一袭男儿打扮,却任然无法掩盖白皙玉容的柳素,丝毫不顾及周边几个女子时不时投来的目光,笑着跟身边的曹洛蓉说道。 曹洛蓉看着台上的戏剧,闻言面无表情道:“比之歌舞,胜之千里!” 柳素心里也不由暗暗点头,因为她们曾经看过的戏剧,根本算不上戏剧,只是一种歌舞的演绎,虽然她们有幸得到过贤王邀请,看过京城来的班子,但比之艺苑戏堂,的确有天地之别。 “这台上的戏子,每一个都能把你印象中的人儿演活了,宛如活脱脱的出现在眼前,又如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了吴国由盛而衰,越国从衰变强,这其中,西施的重用极大,但是真正让越国变强的,乃是范蠡此人,而这戏里也的的确确表现了这一点,红颜祸水,只是因人而生!” 听到曹洛蓉的点评,柳素不由苦笑一声,道:“也不知,西施遇范蠡,是好是坏啊!” 曹洛蓉一呆,而后狠狠白了柳素一眼! …… Ps:下一章就上架了,求首订!过百加更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寒风呼啸胭脂愁 (求首订!) 望着台上美艳的西施与范蠡乘坐扁舟,似乎要融入了如真水湖泊的背景幕布中,不知为何,曹洛蓉眼睛红了! 柳素看着姐姐的样子,有些揪心! 西施结局有很多,柳素也听闻过西施最后跟随范蠡离开的传闻,而且,还是从这位姐姐口中得知,当时说起此事,曹洛蓉眼里满是向往,似乎也期望能有一位如范蠡这般的男子,舍弃一切,带着她远走他乡,离开红尘吧! 所以这个结局的意味对曹洛蓉而言,是别人难以理解的,特别是创作这部戏的人,还是曾经曹洛蓉本应该要嫁,却拼死抗拒的董策! 两个从未交心的人,却对一篇故事的结局想到了一处,柳素不知该为脱离苦海的姐姐高兴呢,还是为苦海本无涯而悲哀呢? 女人的心思和男人永远不同,对于董策而言,只所以安排这样的结局,只是呼声最高,符合市场,如果让他做范蠡,深藏功与名是必须的,但绝对不会带西施,不是因为她已成破鞋,而是嫌太麻烦,就算找女人,也是每到一处寻花问柳,以各种身份接触不同人来的轻松自在,也不枉潇洒走一回了。 当然,前提是他成为范蠡,如今的他,只想着把艺苑做好! 过两天便是三国第一场开演,因为这部戏很长,董策是将它安排到夜剧,以连续剧的方式每夜播出,唯有如此,才能召回夜剧丢失的客人。 便在董策忙着推出三国时,远在金陵府之外的镇江府境内,大江河畔,吴盛听着邬大郎的讲述后,眉头深皱道:“乘船离开了!可知去了哪?” 邬大郎摇头道:“不知道,现在二郎三郎正跟着,他们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被歹人发现了!” “二郎三郎向来精明。况且水性不错,如果被发现,跳江就是了。”一旁,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淡笑道。 “孔大说的极是。”邬大郎点点头。正待说什么时,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哥!” 三人闻言一喜,纷纷扭头望去,便将一叶扁舟向岸驶来,船上两个少年正是邬二郎和邬三郎。 这两兄弟是孪生。故此相貌是一模一样,别说吴盛了,就算是邬大郎这位大哥,也分不出谁是老二,谁是老三,只能凭借他们的头巾颜色来分辨。 “二弟,三弟,情况如何?”这天气寒冷,四周没人,故此邬大郎直接大喊一句。接着便跑了过去,帮两位弟弟将小船拉上岸。 发系蓝头巾的二郎一边拖着船,一边道:“发现了,他们到了江中一座岛上。” “江岛!”身后跟来的孔大愣了愣,皱眉道:“你确定?” “确定,虽然我们不敢上岛,但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船靠岸后,便开始卸货。”二郎回道。 “孔大,难道停船在江岛上有什么问题吗?”吴盛好奇道。 “问题大了!”孔大一叹。道:“一来,船只靠近,他们会立即知晓,做出对策。如此,我们想要弄清上面的情况,几乎不可能!” “哪怎么办?”吴盛急道。 教主嘱咐过,尽量保护方捕快的安全,特别是如果她坚持不住,出手后他们要及时出现。救出方捕快,可如今等于是跟丢了,一旦与方捕快取不上联系,谁知道她是死是活?而他们也不好交差啊! 孔大眉头深锁了许久,最后只能说道:“不要慌,先看看情况,二郎三郎,你们继续监视江岛,看看有什么船只靠近,然后跟着那些船看他们在什么地方靠岸,尽量调查船上之人的身份,当然不用细查,只要弄清他们是什么地方的人,是富是贫即可!” “好的,交给我们兄弟吧。”二郎三郎说完,便前往附近县里采购干粮,做好长期监视的准备。 “吴领事,你速速回去告知教主,让他多叫些人,最好把楼船驶来。” 一听这话,吴盛不由苦笑道:“还是叫我吴大吧,这吴领事听着怪别扭的,我又不是张大哥,不过这船,教主现在用来装着那东西呢!” 孔大摇头一笑,道:“你既然领事在外,那自然当得此称,至于船上那些,你还不知道教主的性子啊,用不了三天,他就能把那些全变成没了,或许现在就剩不了多少,等你回去保证一空。” “是不是啊?”吴盛很怀疑,但转念一想,似乎也的确是这样,多少钱在教主手里,也能转眼间消失不见,就头一次挖的几千两,还不是转眼间便没了,也不知教主拿去干什么? “孔大,那俺呢?”邬大郎见孔梨灿吩咐完三人,却迟迟没有吩咐自己,不由疑惑道。 “你!”孔大笑看大郎,没好气道:“那自然是照顾我了,哎呀,好累啊,扶着我点!” 邬大郎瞬间无语了! …… 方淑蔚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背后的滔滔江水,心中又是凉了一截! “看什么看,快走!”一个大汉怒瞪方淑蔚道。 方淑蔚一股怒火直冲胸膛,很像就地打趴这家伙,但她知道,自己就算瞬间击倒此人,旁边那些持刀的黑衣大汉也会扑上来,将她乱刀砍死在这荒凉江岛上! 强忍了怒意,方淑蔚低头一步步跟着几名女子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当前面女子齐齐停住脚步后,方淑蔚才抬起头,一眼望去,顿时满脸震惊! 只见眼前,是一片富丽堂皇的庄园,那一片宛如山峦般的琉璃瓦在夕阳下金光闪闪,犹如连绵金山,令人丝毫没有感到庄重富丽,反而摄人心魄,令人畏惧!因为看起来虽然面积只能算是庄园,可那宽大的厚实的墙壁,却给人感觉这是一座城!更确切,应该是宫城! 而且,如城门的大门上,刻着如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逍遥宫”也证明了所有人的猜测,这不是庄园! “快走!”黑衣汉子提着刀站在她们一旁,大声喝斥着。 九名女子不敢抗拒,纷纷低头前行,内心恐惧的走入了这座宫城中! 迎接她们的是什么,她们不知,但有一点她们很清楚,到了这里,恐怕再也无法回去见到家人了! 寒风呼啸,吹得九个貌美的女子衣衫凛凛,但相比于身上的冷,她们的心更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兽窟 逍遥宫一栋高达足有二十二丈的塔楼顶层,云龙南匍匐在光洁的木地板上,颤颤巍巍的恳求道:“卑职自知办事不利,不奢求主公饶恕,但还请少主能给卑职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云龙南对面,只有一张坐席,此时,一名戴着无脸面具的男子正坐席上,男子看不出年龄,只能从一头乌黑的发髻看出他不算老,夕阳的余光将他身上丝绸白袍照的柔光盈盈,犹如神圣! 透过面具双孔,一双毫无波澜的目光落在云龙南颤抖的身上,淡淡道:“我想你应该清楚,在我这里,事成有赏,事砸有罚,没有戴罪立功一说,下去吧。” 云龙南浑身一震,脸上的冷汗滴滴打在光洁的木地板上,他内心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无法接受的仰头朝面具男子道:“主公!您不能这样啊!卑职好歹为您做了这么多事,如今只是出了一点差错,您就……” 云龙南声音越说越高,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可面具男子依然静静的坐着,丝毫没有动摇,连开口似乎都嫌累,只是挥挥手,顿时,他身后两名黑衣大汉左右走到云龙南身边,架起他便走,可是走的路却不是下楼,而是来到宽敞的阳台,在云龙南声嘶力竭的一声惨叫过后,他的人瞬间便从二十二丈高的塔楼顶层,出现在塔楼后方石地上! 很快,几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出现,有的拖着云龙南的尸体走了,有的洒水洗地,麻利的手脚显示他们早已做惯了。 “哎呀呀!”一个同样戴着面具,但面具上却画着一张笑脸的男子出现在塔楼顶层,看着无脸面具道:“我说你啊,你老这样干,以后就没人帮你做事了!” 无脸面具平淡的随口一句:“除非天下人都死了,否则不可能找不到人,无须操心。” “呵呵。也罢,不过你打算让谁去金陵?”笑脸面具笑道。 无脸面具忽然看向他,微微一笑道:“你说呢!” …… “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惨叫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几个女子惶恐的挤在一个屋内,抹着眼泪述说苦楚。 方淑蔚看着这些女子。本想劝说两句,但又怕话多反把自己暴露了,只能沉默的站在屋子一角,回想一路所见种种。 如初逍遥宫,方淑蔚所见的绝对算得上一副盛景! 满目都是气魄宏伟的大殿与雕楼画栋的阁楼。让她宛如进了传闻里的皇宫般,可是那些一队队巡逻的黑衣大汉和衣着光鲜却带着面具的人,都证明这里绝非善地,而最让她无法忍受,险些出手的是一个身上毫无寸缕女子,浑身满是伤痕的从一间屋子里冲出来,如疯了一般,尖叫着到处乱跑,可是没给她跑多久,便有一个大肚翩翩的男子跟着从屋子里冲出来。这个男人戴着面具,没人能看到他长什么样,但他的兽性却让方淑蔚险些失控了! 男人一出现,就扑倒了疯癫的女子,骑在她的身上挥舞这马鞭,狠命的抽打的女子身上,甚至发现了方淑蔚等人后,竟然丝毫没有收敛,反而耀武扬威的大笑着,并透过面具。一双戏谑的目光在她们上身打量着,吓得当时便有几个女子哭了! 当时方淑蔚就知道,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逍遥宫,而是兽窟! “这帮禽兽!”方淑蔚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里面所有的男人都杀了! “哎吆!”随着一声娇媚的浅笑,一个带着狐脸面具的女子进了屋,扫了一眼屋内九女后,媚笑道:“啧啧,不错,很不错。都是好料子!” 众女不知此女是何人,但听着她的声音,便让人感觉不好,顿时便又有人哭了! “哎呀,哭啥呢,有啥好哭呐?既来之则安之,到了这,哭是没用的,反而啊,会惹得许多客官虐性大发,你们越哭,他们越喜欢呐!” 一听这话,几个女子不仅没忍住,反而哭得更惨了! “果真是好料子!”面具女子妖媚一笑,目光一扫间,忽然发现墙角的方淑蔚,她的双眼顿时一愣,扭着如水蛇般的腰肢,来到方淑蔚面前,上下的细细打量许久,口中是“啧啧”不停啊! “姑娘,哪儿人啊?看你这高的,莫不是北方来的吧?但如此细皮嫩肉的北方女子,胡娘我还是头一次见着呢!”说着,这胡娘伸手就要往方淑蔚脸上摸去,但却被方淑蔚下意识一掌拍了。 “哎吆!”胡娘如发嗲般的唤了一声痛,不由瞪了方淑蔚一眼,可眼中却没有怒意,反而是满满的欣赏! “有脾气好啊,胡娘喜欢,就你了!”说着,胡娘便对着守在门外的汉子说了几句,之后才对众女媚笑道:“都饿了吧,我带你们去吃点儿东西,然后沐浴更衣,否则啊,胡娘可阻止不了门外这些男人将你们就地正法了!” 一句话,吓得众女脸色都白了,忍不住哭的人也捂住了嘴巴,但泪水鼻涕却依然止不住的流啊! 虽然拍了胡娘的手,但冷静下来的方淑蔚为了摸清这里面的情况,对胡娘之后的安排是言听计从,而其余女子也希望跟着胡娘,毕竟这总比面对那些吓人的汉子要好多的! 众女跟随胡娘用过饭后,便到了一处宽敞的大殿里,这大殿中烟气弥漫,但这烟却不呛人,反而润人,等众女跟着胡娘走进帘子内后,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澡堂! “别愣着了,瞧你们一个个脏兮兮的,快洗洗吧。”胡娘说着,竟走到方淑蔚身边,抓住她的腰带笑道:“来,胡娘帮你!” 方淑蔚脸色一白,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的养气功夫,在这几天之内,都快练到了如火纯清的地步,否则换做一开始,她早就一拳把这娘们的面具给打碎了! 虽然明知此地不善,但作为女人,特别是大家闺秀,谁不想让自己干净点,于是便有几名女子快速脱衣,逐一下水之,但还没来得及搓洗娇躯,忽然,也不知那位女子惊呼一声,顿时就把所有人目光吸引过去,这一看,众女顿时惊讶的发现,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正趴在水池便,正欣赏着她们一具具白花花的娇躯呢! 顿时,吓得几女沉入水中,有些甚至扯过池边丝绸阻挡娇躯,可这东西遇水即透,不仅起不到遮羞作用,反而更令人赏心悦目! 胡娘正帮着方淑蔚宽衣解带,嘴里还在和方淑蔚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安慰话,忽然听到女子的惊呼,不由扭过脸,待看到那名男子后,气得双手往腰间一叉,怒气冲冲的对着男子冷喝道:“你不懂规矩啊!” “呵呵,胡妈妈我不是等不及了吗!抱歉,抱歉!”男子说着,便退到了竹帘后面,但是他的身影却明显没离开,而是在帘子后坐下来,这一下,众女才发现,四周三面的帘子后方,有着一个个人影轮廓! “啊!”几个女子又是一声惊呼,而如方淑蔚一般,还没来得急下水的女子更是连衣服都不敢脱了! “怕什么,怕什么,在这帘子外看不到的,也就能瞧瞧轮廓,过过干瘾!”胡娘安慰的媚笑道。 但她的话哪能让人安心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习惯就好 方淑蔚心下一惊,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由心而生!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如此荒唐之事竟然也做得出来,如果不是她一路隐忍,恐怕根本不会知道,世间还有这等令人发指的禽兽之窟! “沉住气,我沉住气!”方淑蔚内心在为自己呐喊,但无论怎么劝说自己,也熄灭不了心中的怒火,她的拳头越握越紧,指节发白,指甲掐得手心都破了! “别怕!”一直温暖的小手忽然握住方淑蔚紧握的秀拳,胡娘凑近她耳边,透过面具吐气如兰的安抚道:“没事的,习惯就好了!” “没事?这能叫没事?习惯?这叫我如何习惯?我恨不得拼了这条命,杀光这帮禽兽!”方淑蔚心里冷冰冰的想着。 不过被胡娘提醒过后,方淑蔚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她要活着,要揭露这帮人的兽行,要亲手将他们全部关进地牢! 想明白这一点,方淑蔚终于松开了拳头。 胡娘见方淑蔚身体不在颤抖,不由一笑,道:“这才对嘛,凡事都有一个开始,谁一开始就能自在的,等你习惯了这里,便会发现,这里比那闺中可自在多了!” 说着,胡娘便要再给方淑蔚宽衣,但却被方淑蔚制止了,她推开胡娘,冷冰冰道:“让我被这群禽兽看,我不入溺死水中!”说罢,方淑蔚穿着衣服便跳入水中。 见方淑蔚这般,顿时,剩下几名女子也在挣扎过后,也不脱衣服的下到水里,不一会儿,那竹帘之后立即传出了不满声,但也有赞许声,甚至还有吟诗一首,表露才情的! 胡娘对此只能报以苦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都不知目睹了多少次,但正因如此,才会更加激发那群男人的兽性,之后开价时便会抢着抬高。征服这些抗拒的女子! 洗了不知多久,却迟迟没有女子敢上水,胡娘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朗声媚笑道:“好了啦,看也看够了吧。都出去吧,否则姑娘们的身体都泡坏了,今夜谁来服侍诸位贵客啊!” 帘子后传来一阵嘻笑,不一会儿,果然全部都退走了。 等众女左右看着帘子后没有人影时,这才小心翼翼的认真清洗自己的身体,等她们走上水池边时,胡娘已命侍女给她们带来衣服,不过众女看到这些衣服后,又是一番挣扎起来。 原因无他。这些衣服都是薄如蝉翼的丝衣,根本起不到遮羞的作用啊! “唉吆,放心吧,这只是穿在里面的,这外面大冷天的,你们想穿胡娘都舍不得呢,冻坏了你们我可是要受罚的啊,瞧,这才是外衣!”说着,胡娘将一件毛茸茸的柔白兽皮斗篷甩开亮给众女看。 “什么?”众女无不是大吃一惊。 “放心。这可暖和着呢,也方便办事不是!”一声媚笑,胡娘便走到方淑蔚身后,将这件披在了方淑蔚身上。末了,还不忘赞许道:“啧啧,瞧这位妹妹的脸蛋,配这雪狐莲蓬衣,冷艳更增三分啊,美得姐姐都心动了。更别说那些男人了!” 这件雪狐斗篷似乎是胡娘转为方淑蔚量身缝制的一般,别的女子若穿了明显要拖地了,但方淑蔚穿却刚刚好,再配上那张冰冷无情的绝色容颜,真就犹如雪国神女,神圣而不可侵犯! 虽然董策再三嘱咐,让方淑蔚不论到了什么地方,都要显得惊慌一点,害怕一些,可是她毕竟不是戏子,没有当场发作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所以她现在就板着一张冷脸,似乎所有人都欠了她好几百两银子似的。 胡娘也不劝说安慰了,因为她很清楚方淑蔚越是如此,越会激发男人的兽性,想要将此女征服,那就看你舍得掏有多少钱了! …… “陆兄,感觉如何?”一个带着猪脸面具,身材也是肥胖无比的胖子说道。 在胖子身边,一个身长修长,面带马脸面具的男子闻声苦笑道:“实在是令我汗颜啊!没想到,这就是传闻中的逍遥宫!” “唉,刚来都是这样,不过陆兄运气可真好啊,一来就遇到一批新鲜的小羊羔,啧啧,刚才看佳人沐浴时,可有动心者?”胖子问道。 陆姓男子摇头一笑,道:“只看身影,不见容貌,说不心动,却处处心动,若说心动,可对谁心动却是不知啊?” “呵呵,陆兄言之有理,不过陆兄初来驾到,等会儿开价争夺这些女子时,阳某绝不会和陆兄抢的,另外也招呼一些朋友,放他们给陆兄行个方便你看可好。” “那就多谢阳兄了,不过想来也不需要,陆某还是捡剩下的就成!” 两人有说有笑,和一众面带面具的男人进入一处大殿后,里面已经摆满酒席,大家相互寒暄一番,这才入座。 虽然这些人里,很多人都不相熟,即便相熟也因为面具而不知是对方,但这礼仪还是自小养成的,只不过他们干的勾当实在令人不齿,不过只要他们不说,谁又能知道呢? 不一会儿,大殿之外走来十名女子,为首的面带狐脸面具,正是胡娘,而他身后九名裹在斗篷里的女子,正是之前在澡堂沐浴完的方淑蔚几女。 一见她们进来,大殿里二十几名男子那火热的目光是齐刷刷的集中在九女面上,特别是九女中身材明显要高出所有女子大半个脑袋的方淑蔚,柳眉拧直,杏眼含冰,如睥睨天下的君王般,傲视众人,看得不少男人都傻了! “哐当!”一声脆响,犹如滴水落静湖,波澜乍起,刹时间吸引了不少人瞩目。 “陆兄,你怎么了?”胖子看着身旁马脸面具男子,有些疑惑的问道。 陆姓男子这才回过神来,刚想收拾掉在案上的酒杯,但很快便有一名侍女急忙忙的跑过来,跪坐在旁慌忙的收拾案桌。 陆姓男子这次苦笑一声,对胖子道了一句“没事”后,这才又将目光看向九女之中的方淑蔚! 胖子虽然看不到陆姓男子的脸色,但却能看出他此时盯着谁,他一扫过后,在方淑蔚脸上停留片刻,便嘿嘿一笑,道:“看来,陆兄想捡剩的都不行了!” 然而陆姓男子似乎根本没听到胖子的话,目光笔直的凝视方淑蔚,在无人察觉的面具之下,一双剑眉深深几乎拧成一线!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可轩之怒 像,太像了! 此刻陆姓男子脑海里不断的重复这个字,他是越想越骇然,越看越揪心啊! “胡妈妈,快开始吧,小弟都等不及了!”一个面带猴脸的男子兴奋叫道。 “唉,就你最猴急!”胡娘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便笑着朗声道:“这九位可都是金陵的大家闺秀,这位怡娘子,一手针线出神入化,所绣的丝帕啊,可是连兰扇坊的师傅都望尘莫及呢!还有这位倩娘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诸位有谁有兴趣,待会儿慢慢考验!而这位……” 胡娘一边介绍,那群男子一边吞着口水,等最后到了方淑蔚时,胡娘只是一笑,道:“这位月娘子,什么也不懂!” 一听这话,众人不由一阵愕然,一些对方淑蔚留心的男子顿时没了兴趣,不过这些人只在少数,此刻仍然有十几名男子盯着方淑蔚冷艳的面孔是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方淑蔚在身材上不仅木秀于林,还丝毫不现惧意,与身边娇滴滴,恨不得挖个地缝钻下去的女子完全不同,莫说逍遥宫里,即便在外面也几乎见不着,如何不惹人印象深刻? 然而陆姓男子在听到“金陵”两字后,心里更惊,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在他震惊见,顿时便有一名男子高声道:“不知月娘子的价位是?” 胡娘咯咯的妩媚一笑,只说了四个字:“价高者得!” 如此一来,几个急切的男子立即报出了价格,一开口便是上百贯,但是很快就有人谈高价码,只是几个呼吸间,便高达了千贯,可见这些人的心思有多急了,恨不能就在这里将方淑蔚就地正法了,看看你还敢冷着脸盯着老子吗! “三千贯!”陆姓男子一开口。竟然就报出了翻倍的价码,瞬间便引得所有人侧目! 三千贯,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花三千贯,这人疯了! 不少人都抱着这样的心态看着陆姓男子。 如果是在外面。或许有人会和陆姓男子争,但在这里可不同,这是逍遥宫,这里有着很多规矩,买下的女子不可以带离开。只能在这里购买阁楼安置她,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有心思了,随时过来消遣一番,当然,在你离开的期间,这个女人会被逍遥宫的护卫保护,任何男人都不许碰,而且不论你玩死玩残,都没人追究。另外,如果玩腻了,也可以和别的男子交换女人! 故此,你即便花了三千贯,可一旦玩腻还是要换的,换的对象很可能只是价值一百贯,说起来,不过是一件玩物而已,犯不着花如此多钱! 胡娘也有些震惊,她看了一眼面带马脸面具的男子。而后点了点头,媚笑几句,便和方淑蔚悄声道:“你命真好,遇到个舍得肯花钱的。想来这样的男子也不会将你当货物买卖,安心伺候他吧!” 说着,胡娘不免有提醒一句:“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是这就是命,活着,比什么都强!” 方淑蔚笑了。她的笑容充满了讽刺,但落入一些男人的眼中却更令人心痒难耐,可是三千贯,谁又舍得呢? 陆姓男子似乎很急切,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金子却还不够,最后把贴身佩玉和一把精美的匕首一起放到一名婢女托盘里,让婢女那去当了。 婢女立即退下,不久之后便拿了一张当票和几锭银子回来,恭敬递给陆姓男子,男子收起银子,看了当票上的数目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逍遥宫的当铺没有欺人,他的玉佩和匕首的确值这个价,这也是他身上的全部家当了,好在没人加价,否则他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去吧,到那位贵客身边。”说完,胡娘便继续推销她手里这些姑娘,而那些男人们也纷纷开价竞夺,一时间场面是极为热闹,但唯有这些女子知道,自己的心有多冷! 而陆姓男子似乎十分猴急的起身,带着方淑蔚便离开了大殿,看得不少男子摇头苦笑。 逍遥宫不仅买卖女子,还有许多如城中应有的铺子,文房四宝,衣服首饰,客栈酒楼应有尽有,不过最红火的,还是逍遥宫的赌坊,在这里什么都能赌,甚至连命都能赌! 陆姓男子一路无话,带着方淑蔚就进入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后,便急匆匆的跟着店小二进入房中,当店小二面带猥琐笑意的关门离开后,陆姓男子居然对方淑蔚不管不顾,而是到了门口,开门开了开外面,确定没人后,刚一转身,正要说话,却见方淑蔚给他斟了一杯酒,向他递来。 “现在那还有闲情喝酒啊!”陆姓男子皱眉道。 “你若不喝,我死给你看!”方淑蔚一句话吓得陆姓男子赶紧夺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道:“行了吧!” 方淑蔚戏谑的一笑,点了点头。 陆姓男子这才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纪不过三十左右,苦涩的英俊面孔,居然是离开金陵许久未归的名剑轩大东家,陆可轩! 方淑蔚一见之后不由一愣,因为她感觉这个男人很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说你怎么来这里了?”陆可轩皱眉道。 方淑蔚闻言心下一惊,眼中杀机隐现,冷冰冰的问道:“你认识我?” “你这不是废话吗,金陵唯一的女捕快我岂会不……哎吆!”陆可轩话还没说完,突然鼻梁就惨遭方淑蔚一记秀拳,直接把他打懵了,可看到方淑蔚根本没有停手,习练过一些剑法的陆可轩勉强能闪避两招,同时连连低呼道:“别,别打啦!” 奈何,他的话根本起不到作用,方淑蔚仍旧没有停手,而且一拳比一拳刚猛有力,拳风呼呼,残影不断。 “董策!”也不知为什么,陆可轩忽然想到这个名字,于是乎就低呼了一声,但他也没想到,这两个字对方淑蔚意义特别,一出口就让这个女子震住了! 看到方淑蔚呆愣了,陆可轩赶紧道:“我乃名剑轩东家陆可轩,当日邪教作下命案,牵连到艺苑头上时,我时常在艺苑看到方捕快你来艺苑找董议郎麻烦,哦不,询问案情,如此我才记住你的,我可不是什么坏人啊!” “不是?”方淑蔚愣了愣后,也恢复了冷静,斜眼看着陆可轩道:“不是你会来这等地方!” “唉,我也是初来驾到啊,就问逍遥宫的情况,只是想来目睹一番而已,可没曾想竟然在这里遇到你,倒是你,怎跑这来了,不知道这里对于你们女子而言,乃是凶险之地吗!” “你真的是初来?没祸害过什么女子?”方淑蔚怀疑道。 “自然,我这才料理完沪州分铺,以前也一直在金陵带着,不行你回去问董议郎啊,他最清楚我的动向了!”陆可轩无奈道。 方淑蔚这才放下心,但眉头一挑又道:“既然如此,你又买我做何?” 陆可轩一听,忍不住就学着董策骂了一句:“滚你妈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事非简单 陆可轩是真怒了,自己好说歹说,结果就换来这么一句,好心被当成了茅坑里的石头,人家嫌臭啊! “总之,我对你没有觊觎之心,你大可放心吧……唉,这地方怎能叫人放心,你说你,什么地方不好去,偏来这里,你是不知道啊,女人若来这里面,恐怕一辈子也休想出去了!”陆可轩急切道。 方淑蔚美貌一挑,冷声道:“我来这里就是要就这些人绳之以法,毁了这禽兽之窝!” “嘘……”陆可轩真想捂住这丫头那张嘴,什么话都敢乱说,真是不要命了。 陆可轩又看了看门外,确定无人后才合上门,转身对方淑蔚低声道:“绳之以法!你疯了啊,听闻逍遥宫存在足有两年了,为何没人来查?宁沪州府也不是瞎子吗,岂会毫无所觉,他们必然有极深顾虑,唯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逍遥宫逍遥下去啊!” “你说什么?州府衙门知道?”方淑蔚惊了。 “我也只是猜测,但十有**是默许的,否则此地岂能逍遥至今?再说,就算查了又能查出什么?这里做的都是正当买卖,一没强求,二没逼迫,所……” 陆可轩话还没说完,方淑蔚打断道:“你只知表面而已,我是如何来的,就是被他们强行掠来的,我又为何沦为货物般被你们这些人买卖,便是被逼迫的!如果敢说一个不字,下一刻必将人首异处!” “什么!”陆可轩真没想到,方淑蔚这些女子居然是被掠来啊,还当时自己卖身呢!不过转念一想,考虑到方淑蔚的身份也就明白了,莫说方淑蔚会不会把自己卖了,就算她想,她爹也绝不会答应啊,这是有辱门庭,让祖宗蒙羞啊! 思虑一番。陆可轩皱眉道:“不论如何,之后这几天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我回去和找董议郎商策如何把你救出来!” “为何找他。你直接找我爹爹,然后铲除这逍遥宫,还有为何你不能带我离开?”方淑蔚皱眉道。 陆可轩一脸无奈的摇头晃脑道:“告诉你爹能有什么用?且不说你爹知道后,很可能会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即便他能冷静的查案。但怎么查?掠夺民女?呵呵,他们只用说你们是从别人手里买来的,根本不知你们是被绑架的,如此一说,最后不过是把这些女子放了,但逍遥宫依然存在,而你爹,虽然也算办了一件案子,但结果很可能被冠以莫须有的罪民,贬为庶民。甚至打入地牢囚禁终身,不论如何,此法太过冒险了,至于我这里,我是真不能带人离开啊,否则刚才直接就带你出去了,方捕快希望你能多冷静一些,这里真不是你想铲除便能铲除的,它关乎了太多人的利益,江南不知有多少士族在分这一杯羹呢!如果恰巧有秦家参与。他们只需一句话,你爹便什么也不是了!” 方淑蔚愕然,她还以为只要自己出去,或者陆可轩到帮她到官府报案。等爹爹来查时,自己只要将他们的罪行公布于众,必能铲除了逍遥宫,可如今听陆可轩这般一说,才知道这件事远没有自己想象那般简单啊! “那可如何是好?”方淑蔚急了,凭她的脑袋瓜子。是怎么也想不出解决之策啊! 陆可轩又想了一会儿,才道:“除非,有足够的证据,和快速把消息公布于众,惹得人神共愤,才能一击击垮逍遥宫,如此那背后的靠山自然忙着撇清关系,不会伸以援手,但这样做太困难了,人家并非傻子,岂会让你收集证据,还传播出去,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回去找董议郎想办法把你弄出来,他注意最多,绝对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的!” 说道董策,方淑蔚立即冷静下来了,她也不知为何,只要想到他自己就能安心! “那你还不快去。”方淑蔚提醒道。 “唉,我说方捕快啊,你能动动脑子行不?我如果现在出去,不是白白招人怀疑吗!最迟,也得明日一早啊!”陆可轩想着这样说,方淑蔚必然能立即了,可是他还是高估了方淑蔚的智商! 方淑蔚一听便是眉头一挑,又冷下脸道:“你莫非还想在这里过夜不成?” “……”陆可轩真是无语了! 好说歹说,费尽口舌,陆可轩终于能留在屋中过夜,不过他却被方淑蔚要求在屏风外打地铺,如果胆敢跃进一步,就把他给阉了,这可把陆可轩吓得不轻,因为他很清楚,越是笨的人做事越不顾后果,十有**都是能说到做到,自己还是认怂吧!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陆可轩便戴着面具离开了逍遥宫,临走前,还不忘把所有的银子都交给客栈,让他们每日三餐给方淑蔚供着,但却还是无法安心离开,生怕这丫头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 宁沪两州交界处,在大江河畔一处渔村内,孔梨灿听完邬家两兄弟的话,眉头不禁一皱,道:“能上去的非富即贵,由此看来那江岛绝非善地!” “我看此事是不是我们能插手的,而且听闻金陵捕快已经出现在附近,不如我们给他们写封密信!”邬二郎道。 “不可!”孔大摆摆手,道:“绝不能让捕快知道有第三人介入,要透露消息也不难,大郎你去假扮渔夫,告诉他们一些江岛的事情,但要记住,只能说发现许多船只前往那里,其余什么也别说!” “嗯,俺知道了,俺这边去办。”邬大郎说完便立即离开草屋。 孔梨灿有思索一阵,觉得此事越来越不好处理,已经远远超过他们的能力范畴,于是也没让二郎和三郎再去监视江岛了,而是让他们在附近县里转悠,随便套一些有关江岛的讯息。 二郎听后,不由皱眉道:“孔大,我们不想办法去岛上吗?要知道方捕快可是还在上面呢!” 孔梨灿摇头道:“不可轻举妄动,一个只招待非富即贵的地方,其凶险远非我们可想象,你们冒然靠近,很可能是寻死,至于方捕快,她既然接受了教主的安排,那自然能自保,如果出了什么事,那也就是她命该如此,我们去了也只是添几个冤魂而已!”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三回声势 方牧一路走访,耗费三天最终查到那些绑匪很可能是在宁沪交界这一代失踪的。 可之后任凭他如何查,也查不到丝毫线索了,这让他有些烦躁,好在长期办案的经验告诉他,越到这时候越不能急。 “方总捕!”一名捕快急急走到方牧面前,抱拳道:“禀总捕,方才卑职打听到,这附近最异常的地方,便是江中一座小岛!” “哦!那里有何异常之处?”方牧皱眉道。 “这个具体卑职不知,因为卑职得知后,又询问了一些人,结果得来的消息都是很迷糊的,有人说上面有一片庄园,不知是那个大户的产业,但还有人说上面有宫殿,卑职还特意到靠近江岛的岸边看了一眼,可只能隐约看到一些土坡,具体不上岛恐怕查不清啊!” 捕快说到最后,看到总捕还在沉声,不由提醒道:“是否要准备船只?” “不急,先弄清上面的情况再说,这附近最近的县城在何处?”方牧道。 “东行十五里有一处镇子。”捕快手指东方道。 “那好,你先行一步,到了那里召集当地里正,等我过去问话。”方牧说完,捕快立即领命应诺,转身骑上一匹快马向东而去。 方牧这才召集了人手,吩咐一些事宜后,便带着一小队人马前往镇里。 可是到了那里后,方牧便失望了,因为问了附近几名里正,结果他们不是摇头,就是口称不知,任凭方牧如何说,这帮人来来去去就说不清楚,末了还拉着方牧去喝酒。 可方牧哪里有着闲情逸致,当即便推辞了,而后到了最近的县城里,找到了县令答应。可结果这县令也同样口称不知,反而疑惑的询问方牧岛上究竟是何种情况,惹得他这位金陵总捕不辞辛苦的远到此地查访? 方牧无奈了,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等事情。但是他不难猜出,有人在刻意隐瞒江岛上的情况! “真是岂有此理,这个老杂毛太可恨了,我看他明明就知道,却偏不肯说。明显是在给那岛做庇佑!”王捕头狠狠的拍桌怒啸道。 方牧摇了摇头,道:“他庇佑不假,但能让县镇乡里都达成一致,我看事情远非这般简单!” “依我看,总捕干脆直接去镇江府,询问镇江府令如何?”王捕头提议道。 方牧立即摇头道:“不可莽撞,此事或许连镇江府令都不敢插手!如果事情真是如此,我们去了也是白忙活,反而让他说我等越权,插手他镇江府的事情。然后将我们驱逐回金陵,如此一来,想查都难了!” “可也不能在这里干耗着啊,要不雇艘船,我们到那岛上看看?”王捕头是个急性子,不仅说话急,还走来走去,让他静下心坐下来似乎比杀了他还难受。 方牧又是摆摆手,道:“不急,先派人盯着岛上来往的船只。最好能秘密抓几个人盘问!” “也好,这是就交由我去办吧!”王捕头说完,便离开驿站,开始安排人行事。 这边是忙得热火朝天。而远在金陵府的艺苑,也陷入了一片繁忙! “什么,你说票没了?” “最近艺苑夜剧不是没什么人看的吗?怎么突然就没了?而且还是之后五天的票都没了!你如果不给我道个明白,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了!” 一旁,看着售票亭吵闹的人群,朱大山白眼一翻。走过去故作恭敬的施礼道:“这位客官,不是小苑不肯售票,而是事实如此,票真的售空了!” “胡说八道,往日我来的时候,这夜剧根本没坐满过,怎能说没就没的!” “是啊,我们也是因为知道最近天冷,艺苑晚上的生意不好,才不急于买票的,再说了,没你们这样演戏的啊,你当说书呢,还欲知后事如何,请待明夜知晓,我呸!” 售票亭火了,但火的却不是抢票,而是哀声再造啊! 这一个月来,一是因为前段时间的命案,二是天气也越来越冷,故此艺苑夜剧少有人看,既然当外面的巨幅布画换成了刘关张三兄弟,惹得不少人瞩目和询问,但一听只在夜间表演,便让许多人失去兴趣,这么冷的天,在被窝里抱着媳妇岂不爽哉,谁会来这里挨冻啊! 即便想看,过几天再看看又有何妨?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夜剧三国居然不是一场过,而是被分为了一百二十场啊!也就是说,错过一场,想要再看时,那就要等整部三国大剧播完了,也就是四个月后才能看了,如果错过了结局,想要再看,便要苦等八个月啊! 想想,就令人崩溃! 一位公子对着朱大山恳求道:“朱管事啊,通融一下吧,今天演的是第三回,议温明董卓叱丁原馈金珠李肃说吕布,在下很想知道,董议郎口中的人中赤兔,马中吕布究竟有多威武不凡,说起来我和董议郎时常喝茶闲聊,你如果无法准许,不如给董议郎提个信!” “唉唉,我说这位兄台,和董议郎喝茶的又不只是你,我也与董议郎喝过茶,他泡的茶清新淡雅,回味无穷,要说也有我一份,朱管事,劳烦你去报个信,就说广园严守义前来摆放,我也不要最近的票,我要看的是第八回王司徒巧使连环计董太师大闹凤仪亭!” 一听这话,几乎所有人都急了,第八回意义有多非凡,是个男人就很清楚! 想想当日见过董策十美图的公子们,对里面的貂蝉那是垂帘三尺啊!虽然卧薪尝胆里的西施他们见着了,但毕竟那是卢清所演,大家对卢清也比较熟悉了,没有什么惊艳的感觉,可如今得知,卢清和一些名角都去了姑苏,如此貂蝉的扮演着自然另有她人了! 如今的戏票已经卖到第七回,故此这第八回现在争还有机会,这如何不让他们急切! 然而,朱大山却苦着脸,指着售票亭外的告示栏道:“不好意思,刚才是售票亭的人弄错了,这告示上写的前十回,其实刚才已经卖完了!” “什么!” 朱大山这句话,险些让人把售票亭给拆了!好在周琮带着一帮闲汉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才避免被砸的下场! 第一百五十章 周边商品 艺苑以三回夜剧,便将生意推到曾经一票难求的地步,可不同的是,曾经顾客对艺苑抱有好感,看不到就算了,反正等戏演久了看的人少了,自己再去也不迟。 然而,谁能想到艺苑居然玩了这一出,以连续剧的方式吸引客人,而且还只限夜剧,每日一回,惹起一时哀声再造,怨气冲天! “东家,客人和周管事对持起来了,还吵着要见您呢!您要如何平息呢?”甄琬推开阁楼的房门便笑道。 董策却不答反问道:“合作商来了吗?” 甄琬也没有继续顾客不满一事,点头应道:“快到齐了。” “嗯。”董策起身,将案上厚厚的计划书递给甄琬道:“等会儿将这些发给他们。”言罢,便走出阁楼,往会议室而去。 甄琬翻看几页后,不由感慨一叹,暗道董策的赚钱手段果真厉害! 这里面记载的都是一种名为“周边”的商品,有字画、铜像、木雕、刺绣、屏风、画扇、乐器等等,除此之外,连糕点食品都有涉猎,什么关公一品笑,孔明祭天包等等,看得甄琬暗暗咋舌,不明白东家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得,这看似没联系的东西也被他揪着来赚钱! 当然,这些都是董策提供给合作商的产品计划,除了这些,甄琬昨日还见过董策写了另一本,是有关于艺苑副产业的商品,这里面包含瓷器,漆画和棋牌以及什么“华容道”的小玩具。 艺苑副产业赚的钱自然全是艺苑的,而董策提供给合作商的新商品,也要抽成,当然只限于艺品街,如果合作商拿出去卖,赚的钱则是他们自己的,在这年头可没有版权一说,为了不让人人效仿。他只能任由合作商在外贩卖,打击山寨。 但即便如此,艺苑的商品还是有了许多山寨货,特别是金陵府境内的县里。不仅学着艺苑弄了小剧场,盗版了他的戏,还弄了许多周边小商品,而当地百姓没看过正版的自然也看得津津有味,还当这戏就是这样演。一时间到也火得很,殊不知,在艺苑看过戏剧的人,对于这些盗版有多不屑一顾。 不论是唱腔,服饰,剧情,人物的刻画演绎,这些山寨与艺苑相比何止差之千里,但还是被他们吸引了许多客人,这要怪。也只能怪这年头没什么好消遣的地方吧! 当甄琬把计划书按照各家合作商分发下去后,这些员外和掌柜都如获至宝般,少不了一顿马屁下来,一具具“大师”说得董策郁闷无比,暗叹这哪是什么开会啊,简直是马屁大会! “董大师,这铜像铸造恐怕无法短时间摆上摊啊!还希望董大师到名剑轩指点一二!”名剑轩的东家陆可轩还没回金陵,故此则由一名管事代替他来开会。 董策闻言立即道:“我恐怕没这没多时间,不过你看仔细下一页,里面写了做法。先用蜡塑型,再以泥浆浇之,烧土裹之,等泥土干后。将蜡烧融,再把铜水倒入,等铜水定型后,再用锉刀修整,湿沙磨光,等出了第一个成品。便可以制作烧石模具了。” “董大师的办法的确很妙,可是这说来简单,但做法极难啊,特别是这尊关二爷铜像,他手里的大刀如果用蜡……”不等名剑轩管事说完,董策便抢先道:“刀是另外做的,只要掌握铜像握刀的手孔与另制的刀柄契合便成,之后用铜水固定即可,还有许多复杂地方也需要用此法拆分制作,最后才融合。” “嗯,如此一来倒是轻松不少,对了,还有这点,里面写了马匹与武将也要分,那马鞍……”名剑轩管事说到这,忽然察觉了什么,他急忙看了一眼四周的商家,顿时大为后悔,暗想这可不是商量这些的地方啊,否则董大师给他们的技术还不得让这帮家伙学了去了! 想到此,名剑轩的管事立即干笑两声,说了句“没事”后便赶紧坐了下来,心里盘算等会议结束后再找董大师密谈! 众人岂会不是名剑轩管事在想什么,的确,他们对于最近名剑轩精美的铜艺和铁艺是如何做出来的都很好奇,今日有幸听闻,自然个个竖起耳朵,虽然没听完,但也知道一个大概了! 这也是名剑轩管事初来驾到,不明情况,否则换做是陆可轩,或者名剑轩的老掌柜,这两个家伙贼精着呢,绝对不会在这里询问的! 不过虽然知道一些大致做法,但在座的也没人去横插一脚,毕竟一来他们自己也有新商品要忙着做,二来这可是门技术活,而且上手很难,普通的铁匠根本做不出,也唯有名剑轩才有这等实力。 但话虽如此,谁乐意将技术与人分享啊?也就董策这位横空出世的衍教大师! 继续与一些合作商商讨了产品大致情况后,众人才退去,不过和往常一样,会议结束后,这些员外管事们都找时间和董策秘密商谈一番,等彻底了解新商品的制作后才满意离去。 “东家,快去看看吧。”甄琬等合作商都走了,这才进屋对董策道。 “看什么?”董策一愣道。 “售票亭啊!”甄琬提醒道。 “还在对持?这都快过两个时辰了!”董策看了一眼步入黄昏的天际。 “唉,已经不是先前那批人了,前面几波倒是能劝走,可是现在来的却不能推拒啊!”甄琬苦笑道。 “来人是谁?”董策皱眉道。 “是上次竞得东家两幅画的那位木员外!” “是他,他不是有票了吗?”董策真不解了。 说起这木员外,也算得上他们艺苑的天字号大粉丝,三天两头就来艺苑看戏,是百看不厌,而且每次都坐在头排贵宾席,连艺苑独特的唱腔也学得有模有样,经常跟着台上的戏子一起轻唱。 但至于这位木员外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董策却没听问过,更没特地与他交流,只是让朱大山特别留意此人,当然,除了木员外,所有时常来艺苑的客户董策都让手下人多多留意,等逢年过节好送些周边当礼品回馈顾客。 “他这次并非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一位老者一同来的。” 听了甄琬这话,董策想了一下后,便点头起身走出茶厅,前往售票亭。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木员外和丁老 来到售票亭,董策一眼便见售票亭外围满了人,顿时他就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咦,董议郎来了!” “董大师您终于出来了!” “哎呀董大师啊,你这出新戏了,怎么也不先通知一声啊?在下早已对三国痴迷无比,甚至自己撰写过一部三国说本,本想拿来给董大师指点一二,却没曾想董大师早已写有剧本,只观前二回便令在下百感羞愧,将之前所写尽焚之,并发誓重写一部传世之作,还望董大师开恩啊!一票,就一票!” 董策汗颜了,这家伙说得未免太直白了吧,明显是想把戏曲写成说本靠此赚钱,还说得如此慷慨激扬,简直比自己都不要脸! “无规矩不成方圆,诸位贵客想看戏先买票吧,至于没买到的,恕董某也无能为力,不过诸位贵客放心,等三国一百二十回演完后会从头再演,现在看不到,可以等下次看嘛!” 董策这句话说了等于白说,现在谁不知道,你丫的纯属在害人啊!一夜一回,一百二十回下来那四个月都过去了,到时候有没有票还是另说呢! 只能无视了吵吵嚷嚷的客人,董策走到一位中年儒生面前,拱手笑道:“木员外又来捧场了!” “呵呵,董议郎可是大忙人啊!”木员外笑了笑,便开门见山道:“木某本来是不想打搅董议郎的,奈何我这位老友难得归乡过年,他平日里也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看戏听曲,方才得知咱们金陵艺苑戏剧后,便想过来目睹一番,但似乎怕要遗憾了啊!”言罢,木员外扫了一旁被周琮带人拦住的激动人群。 董策则看向了木员外身边那位身材微微佝偻的老者,这个老者面白无须,看起来不过五十左右。但却已白发苍苍,不过却一丝不苟的梳理成髻,带上金玉冠,显得气度非凡。身上一袭黑蓝绸缎绣有繁琐金花,做工精美无比,一看便知贵不可言。 而混迹于各行各业的董策竟然也看不出这身布料出至哪里,要知道,丝绸自是江南最好。染布和绣坊最多,做工也最为精美出色,可比起老者身上穿的明显差了一筹,特别是那繁琐的绣花,即便让刺绣速度最快的绣娘,绣一年也绣不出老者这一身啊! 足可见,此人地位的非凡! 董策立即对老者作揖道:“在下董策,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 “呵呵,老夫姓名实在不好透露,董议郎随意唤我一声丁老即可。”老者淡笑道。 “原来是丁老。丁老先生以前可是金陵人?”董策说着,便作势邀请木员外和丁老往苑内走去。 这两人也不想在此地久留,故此点了点头,便随董策往茶厅而去,路上丁老笑道:“说起来,老夫只能算是半个金陵人,老夫祖籍在湖州,不过自幼便在金陵长大,但也有好些年没回来了!” “呵呵,丁老上次回金陵。好像是十二年前吧!”木员外笑道。 丁老对木员外似乎很恭敬,说话前还拱了拱手,笑道:“还是木员外的记性好,上次来事。金陵正在翻倒坊间,当时可谓是一片狼藉啊!说起来那些家伙对此事一直不满,认为坊市一倒,江南即乱,可你看看后来这些年,天下一半税收尽出咱江东之地。可见太祖有多英明!” 董策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略微一惊,这两人一说便说道行政对错上,可见身份不简单啊! 到了茶厅,董策把最后珍藏的一点儿茶叶拿出来,用他的陶窑新烧的茶具泡茶。 说起来,这新茶具烧制工艺早已被刘宛摸透了,只不过这年头的茶叶不适合新茶具,而且如今饮茶之风还是习惯于添姜撒盐,甚至有些喜好放香油蜂蜜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煮,故此他要等茶叶出产,配成一套再慢慢推广。 莫说丁老,连木员外也是头一次来董策的茶厅,见这里装修得雅致异常,古朴清香,木榻案桌色调契合,做工美观,墙上字画也点缀得极为恰当,几个木台上摆放了几株奇形怪状的小树十分引人注目,让木员外好一阵的惊讶。 “这是……松树?”木员外看着一盆小石如山,山石之中一株如千年古松般的小树震惊不已! “嗯,此为盆景,为了种这小东西,我可是花费了不少力气啊,光托人到山上寻找这株小松都花费了十两银子,另外烧制的花盆,如山的小石等等都要花费心思弄。”董策一边烧水一边笑道。 “值了!”木员外说着,一边弯着腰细细打量着盆景,一边道:“别看这树小,却透露着雄伟之姿,其枝干也令人感觉苍劲有力,此景,唯有在那山野峭壁之处才能目睹,然而董议郎却能将它搬到屋中来,时刻观赏,啧啧……真是令我羡慕啊!” “木员外喜欢的话,这盆在下便送与你了。”董策随口道。 “什么?”木员外满脸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董策,惊讶道:“你要将它送给我?” “木员外可是我们艺苑的老顾客,光在艺品街花销恐怕也过千贯了,我若再没点表示,这艺苑干脆关门算了!”董策苦笑道。 木员外确定董策真是要将这盆景送与他后,心下自然大喜,但他也不忘询问这东西怎么种好,因为他自身也喜欢在家里种一些花草,知道如果不得其法,很容易养死的! 于是董策便告诉木员外如何培养盆景,这东西也简单,不过是一些修剪和浇水问题,木员外一听就会,不过听到董策最后说每隔几年就要换土时,却有些拿捏不准了,于是有讨教了一番,结果还是有些揪心,毕竟这东西他太喜爱了,如果弄死了那似乎就要了他的命一样,最后干脆说等换土时,让董策来下手,他在一旁学即可! 两人说完后,水也烧开了,董策便开始给两人泡茶,看着他那熟练的动作,以及茶具的特别,两人都有些惊讶,而等喝了第一口茶后,不免又是一惊,少不了便是一顿询问,而董策也慢慢讲解茶具和新茶的事情,也算是为了日后推广做铺垫,他当然是乐此不疲,耐心讲解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想法一致 丁老看着董策老神在在的摇晃着杯子,吞了口唾沫,有些急切道:“董议郎,这泡茶用不着摇这般久吧!” “急了,味道就差了。完,又摇晃一番这才斟给丁老。 丁老拿起便一饮而尽,末了又把小巧的杯子放到董策面前,意思很明确了,董策也立即又给他倒了一杯,丁老又是一口喝尽后,才感叹道:“此茶虽无姜葱盐提味,但茗香远非那些茶可比的,大有清香脱俗之感,好啊,真是好茶!” 说完,丁老便询问董策此茶何处购买,可一听董策解释过后,丁老不由一阵失落。 董策有些狐疑,这丁老虽然年纪大,但看着身子骨还是比较健朗的,莫非连几个月也等不起? 木员外明显知道丁老的疑惑,笑道:“丁老年后便要回去了,那边规矩多,迟到一个时辰也要受罚,故此无法等到董议郎茶园丰收了!” 董策心里略惊,面上则不动神色的笑道:“没关系,回头丁老给一个地址,等茶叶制成后,我命人送过去给你,至于茶具,等会儿我让人那几套过来,让您老挑选如何?” 丁老一听顿时大喜,笑道:“如此便有劳董议郎了!” “客气。”董策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木牌,递给丁老道:“这是戏票,不过位子不在木员外旁边,但也是贵宾席,等会儿我安排人协商换位,如此丁老若对本苑戏剧有什么不解的地方,也可以询问木员外了。” 丁老接过戏票,看了木员外一眼,而后对董策笑道:“看来木员外说的极是,你小子什么都回留一手啊!” “哦!没想到木员外竟然如此了解在下!”董策故作惊讶道。 木员外哈哈一笑,也不解释,三人又继续喝茶闲聊,谈天说地,直到夜剧开演。董策才恭送二人去了戏堂。 待董策回到阁楼后,便见到甄琬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他不免奇怪道:“怎么了?” “东家很少如此慷慨的啊!”甄琬笑道。 “这叫投资,木员外和丁老都是不差钱的主。既然他们有这喜好,我为何不抓住呢?况且这年头靠的就是口碑,要想口碑好,就要尽量满足顾客需要,以后你也要多注意点。”董策解释道。 “这年头?”甄琬有些不明白董策为何这样说。莫非以前做生意不是靠口碑的? 便在甄琬疑惑间,房门外急匆匆进来一人,看到屋内的董策和甄琬都在后,他顿了顿,这才拱手道:“东家!” 董策回头看到来人居然是吴盛,不由微微一笑,道:“准备好了吧,那我就去看看。”说吧,还不容吴盛反应过来,他算先走出了阁楼。这时吴盛才醒悟,赶紧跟上。 两人一路到了无人的渡口后,董策才问道:“情况如何?” 吴盛立即便将他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诉董策,听完后,董策眉头深锁,许久才问道:“孔大有什么打算?” “孔大想要调用教主的船,但我们都知道教主船里有……”不等吴盛说完,董策点头道:“放心,早没了,现在张堂主也闲着。正好让他带人随你一同去,你过去后给我向孔大传句话,就说隔岸观火!” 吴盛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抱拳应诺道:“属下明白!” 此刻戏堂中,等待开演的木员外看向身旁丁老笑道:“董策此人你怎么看?” 丁老道:“说句实话,老夫也看不透,明着看,他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商人,但听了你说他的事迹后。我觉得商人只是一层皮,他想做的恐怕是传播他的衍教!” “那要不要帮一把?”木员外皱眉道。 “还是不要了!”丁老立即摇头,道:“你好不容易能抽身事外,最好不要在进入这趟浑水中!” “话虽如此,奈何我不欺人人欺我啊!”木员外轻叹一声,便正了正身子,看向台上默然不语了。 …… 宁沪交界。 孔梨灿听完邬二郎的讲述后,摇头苦笑道:“没想到这方总捕竟然如此谨慎,连镇江府捕快特意来帮忙也被他推拒了,很明显,他不想让事情变大,如此他才有理由在这里调查,但恐怕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根本查不到什么啊!” “谁说不是呢,那我们现在应当如何做?”邬二郎皱眉道。 孔梨灿淡淡一笑,道:“静观其变!” 虽然被教主要求保护的方捕快还在岛上,生死不知,但孔梨灿也不能让自己人去冒险,一来他们在这件事情上不能曝光,二来人手不齐,想办事也只能等待了。 另一头,正如孔梨灿的想法一样,此刻方牧是不想打草惊蛇,连进入镇江府地界的借口,也只是追查逃犯而已,与绑架案毫无关系。 “总捕,属下查清楚了,的确那岛上很不平凡,最令人奇怪的是,多数来回的船只都是停在野外渡口,并且每次船只往来前,渡口外都停留了几十辆马车,而从船下来或车上出来的人都是面带面具,但从衣着上看,那些人都是非富即贵,故此卑职没有出手,而是先查了马车的来历,结果发现车夫没有问题,都是镇江府一带的老车夫,问他们他们也只是说人家给钱,他们就拉客,仅此而已!” 方牧听完后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附近的里正口风如此紧了,那岛上明显就是一个马蜂窝,谁敢碰啊? 王捕头很明显也明白这个道理,冷着脸说道:“如果这些人里有士族中人,我们碰了简直是在摸老虎屁股,可是如果不查,难道让他们继续逍遥下去?” 方牧一叹,道:“最重要的是我们一点证据也没有,轻易去查,必然受到重重阻碍,甚至会被革职!” “那应当如何是好?要不,跟中几个从岛上回来的,他们不是戴面具吗,抓了他们我们冒充上岛,调查清楚不就成了!”王捕头提议道。 方牧之前听完捕快禀报后就想到这个办法,但转念一想后觉得十分不妥,毕竟他们不清楚岛上情况,冒然上去会不会被人识破,一旦识破,这后果是什么他们更不清楚! “此法太过冒险,不可轻易尝试。” “难道就在这里干耗着?”王捕头不满了。 方牧想了一下,忽然道:“王捕头,你速去弄一艘船,要大点,能在江中停留的最好!” 王捕头闻言有些疑惑,但还是领命道:“属下遵命!”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夜桶飘香 深夜的大江河畔寒风呼啸,吹得人直打哆嗦,特别对于孔梨灿这等体弱多病的人,简直是一种地狱般的折磨啊! “好冷好冷!情况如何了?”孔梨灿瞪着眼睛,看着江中道。 “有些不好看清,他们的船似乎没点灯!”邬大郎摇头道。 “点灯就没发做事了!”孔梨灿笑了笑,但很快就被寒风吹得牙齿打颤。 孔梨灿很清楚方牧等人要做什么,因为这也是他的想法,唯有如此,才能偷渡上岛,弄清上面的情况。 但这个设想孔梨灿一直没行事,却并非等董策的船,而是等捕快做探路石! 而他之所以需要董策的船,只是为了接应,毕竟上岛容易,离开可就难了! 故此必须要有一艘速度快的,防止被人追上的! 至于会不会让对方从船只看出是他们艺苑插手,这点孔梨灿丝毫不担心,因为董策的船型在江南到处都有,只是旗幡不同而已,卸掉了也就无需顾虑了。 “来了!”邬大郎突然指着江中道。 孔梨灿立即定睛一看,果真发现江水中一艘向那处江岛靠近,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这船根本没有息灯,反而是灯火通明! “奇怪,莫非不是捕快借用的船?”孔梨灿有些疑惑。 似乎正如孔梨灿所想一般,这船丝毫没有停顿,一路向着下游而去。 邬大郎疑惑道:“孔大,莫非这船不是捕快借的?” “或许吧!”点了点头,孔梨灿正准备打道回府,却忽然一呆,紧接着便苦笑道:“方总捕果然厉害!” “嗯?”邬大郎不解,好奇道:“孔大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走吧。”孔梨灿没有解释,疲惫的向着马车行去。 此时,江中那艘灯火通明的小楼船上,方牧一袭闲汉打扮。站在甲板上看着前方的岛屿,目光中满是冰冷。 “总捕,他们下去了!”一名捕快来到方牧身后禀报道。 “嗯,我们在下游接应!”方牧说完便向舱内走去。 本来方牧的确是想不点灯靠近江岛。然后让人偷渡上岸,但转念一想,此举不一定安全,故此,他便让属下尽量把楼船点亮。吸引岛上守备的注意,如此一来,上岛的人自然安全几分,并且,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只要及时跳入江中,顺水而下让他们接应,也不怕被岛上守备追上了。 在方牧的船只靠近江岛上,立即被岛上的人发现,顿时。他们一个个全神戒备,瞪着双眼盯着方牧的船只缓缓如果岛屿,向着下游而去,直到几乎看不见后,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便在他们退走间,一处岸边,四个人影快速的拔光了衣服,哆哆嗦嗦的将一个油纸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虽然身体还是冰冷异常。但也渐渐能暖合起来,不至于穿着一身湿答答的,让寒风吹得头疼脑热。 “先爬上那处土坡!”低声提醒的正是王捕头,他说完后便慢慢爬上了土坡。其余三人也急忙跟上,等四人到了这坡顶后,只是看了一眼,顿时都惊得膛目结舌! 只见坡下竟是一片盆地,而在盆地中心,一座如宫殿般。灯火辉煌的庄园映入四人眼中。 这庄园极大,而且墙高厚实,岗哨极多,此刻正有一批手持弓弩的黑衣大汉进入庄中,不用想四人也知道,他们很可能是被方总捕的船吸引出来的,想到此四人额头不由齐齐渗汗! 原先他们还想直接闯上岛,查个究竟,现在看来,当时若非方总捕制止,王捕头怕早就来了,而他要面临的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了! 毕竟在宁朝,杀捕快可是重罪啊,要牵连家人的,可是人家会不会顾虑这些,谁又能知道呢? “王捕头,要不要摸进去?”说话的捕快身材略微有些矮小,正是被调到王捕头手下做事不久的小捕快石卯。 “不可轻举妄动啊!”王捕头轻轻一叹,即便他性子急,也不会以卵击石,否则他早死哪去了。 “哪怎么办?”石卯皱眉道。 “先摸清他们的岗哨,看到没,他们是三人一队,进进出出的,期间很少交流,如此我们便有机会干掉一队,冒充这帮守备混入里面,但为了确保安全,还是多留意一下,确定没问题才行事!” 三名捕快听后都开始注意庄园的守备细节,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果然发现有许多问题,因为这每一队人进入庄园前,都要和门口守备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如此一来,他们想要冒充几乎不可能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有人想他们走来,惊得石卯他们几个小的险些就要动手了,还在有王捕头在旁,止住了他们,让他们回退土坡下,然后偷偷绕到一旁的草丛里,这才躲过一劫。 监视了大半夜,等四人无奈的发现看不出突破口时,忽然,便见几辆木车被人推了出来,在木车上是一个个大木桶。 “倒夜香!”王捕头看到这一幕,顿时大喜过望。 “啊?”石卯三人都有些不解,不明白王捕头这话什么意思!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因为他们被王捕头一路领着,偷偷绕路到了几辆木车前往的江边,盯着正在倒夜香的小厮,王捕头道:“去,躲到空桶里!” “什么!”石卯三人顿时傻眼了! 那木桶装的是什么,夜香啊!而这夜香是什么,三人岂会不知啊! 这茅坑里的东西,谁不嫌弃?谁想触碰?可是王捕头这句话,明显就是让他们往茅坑里跳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王捕头怒了,但声音依旧低沉。 石卯三人无奈啊,只能悄悄靠近,等两个小厮将倒掉夜香的大木桶放回马车上时,石卯算先一个冲刺,脚步声底不可察,明显是练过的,而且他身手也不错,虽然小心谨慎,但速度不满,很快就打开一个桶盖,苦着一张脸进入了夜香桶中! 其余两名捕快也是一阵皱眉,但无奈啊,唯有忍着恶心,寻求机会接连偷偷藏入桶中。 不过在最后一名捕快躲进桶里后,马车竟然微微一晃,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吓得王捕头立即抓住了刀柄,时刻戒备着。 好在倒夜香的小厮只是一阵疑惑,左右巡视一圈,发现没人在附近,这才当作是风吹的不再理会,王捕头也大松了一口气,但三个家伙都进去了,他也不能干耗着不是,于是只能悄悄靠近,撑着几个小厮不备,一溜烟的钻入木桶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可怜的石小子 几个蒙着口鼻的小厮将最后的木桶搬到车上,当他们推车之时,忽然一个小厮奇怪道:“咦?怎么倒了感觉和没倒一样?推起来很沉啊!” “你那车轮出毛病了吧!” “我看啊,你小子是不是和那位饥渴饿妇勾搭上了!被掏空了身子啊?” “哈哈哈!你们还别说,就咱店后面的小楼里,住的那骚娘们天天就在窗口瞅这咱,要不是小爷惜命,他娘的早上了!” 这番话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也不去在意倒空夜香的推车比往日沉了,有说有笑的向着逍遥宫而回。 待回到逍遥宫门前,几个小厮将面罩拉下,亮出了腰牌,等候检查。 但是那些守备根本就不查,都是捏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让他们快滚进去,这几名小厮才点头哈腰的推着夜香车回到了逍遥宫里。 “唉,累死了,我先回去睡觉了。”一名小厮把推车放好,然后捶肩顿足的算先离开。 其余几人也纷纷叫累离去,不多时,这处后院便陷入宁静,又过了半刻钟后,才有一个木桶的盖子被推开,紧接着桶内露出半个脑袋,环视一圈便急忙从桶内爬出。 听到动静,其余两个桶盖也被推开,两名小捕快看到王捕头已经在外面后,也急忙爬出粪桶,待三人站定,还没来得急商量如何行事,便都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王捕头忍不住给了这两丫的脑袋一巴掌,然而却换来一掌屎,恶心的他险些吐了,也顾不得骂这两个家伙了,低声道:“石卯呢?” “不知道啊?”两个捕快齐齐摇头。 “还不去看!”王捕头恼火的低吼一声,两名捕快立即去找,很快就在一个木桶中。发现了晕倒的石卯! “唉,小石还是太年轻了,居然被屎给熏晕了。” “嗯,隐忍要将强啊!” 王捕头看着这两人还在碎碎叨叨。立即便低声骂道:“娘的,你们废什么话,还不快把他弄出来!” 两人急忙把石卯抱出来,然后直接掐人中,在察觉石卯快醒时。另一人急忙捂住他的嘴巴,但这不捂还好,这家伙一手的粪捂下去,待清醒过来的石卯察觉后,居然又晕了! 王捕头不由一阵气恼啊,又是一通忙活,最后才把石卯给弄醒了,于是四人才开始商量离开一事。 不是他们不想调查,好不容易进来当然想要好好查看一番,但是一看他们准备不足。二来方牧还在外面等候,唯有想到办法悄悄离开,回去禀报方牧后,他们就照着这个方法来去自如了! “刚才我在外面观察时,发现他们是两个时辰换岗,距离下次换岗,算起来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如果到那时候还没找到出口,就看看换岗时有没有机会溜出去。”王捕头说完,其余三名捕快纷纷点头。随后环顾一圈,又嘀咕一阵这才分散行事。 石卯刚摸到一处走廊里,然而未等他穿过走廊,忽然听到前面有话语声。惊得他也不管身边房间内是否有人了,一推门发现没上闩,立即便一咕溜滚进去,掩上门后偷偷听着外面情况。 可是脚步声和嬉闹声越来越近,等到了他躲藏的房门前竟然停了下来,石卯不由暗恼啊。赶紧小跑两步,便一个滑铲躲到了床底,不一会儿,房门再次开启,紧接着便是一名女子的酥到骨髓声音:“嗯,急什么啊,哎呀讨厌啦,哦!别太用力,都快被捏捏肿啦,死鬼!” “人家来逍遥宫都是找雏的,你倒好,一来就折磨人家!” “嘿嘿,那些雏儿哪能有春娘你懂伺候人啊,爷就是喜欢你这种韵味十足的,稍稍一碰,就如那大水决堤啊!嘿嘿……” “哎吆,这般说来,连那胡娘你都想了!” “春娘果然了解我啊,等那天,爷将你们俩一起弄上床,好好的颠鸾倒凤一番,哈哈哈,还是别说这些了,快脱了!” “你闻到什么味没有,好臭啊,别急嘛,哎!你干什么,都撕破了,这衣服我可是花了五两银子啊,你……呜呜……别,唔……” 听着吱呀吱呀的摇床曲,石卯要崩溃了,悔得肠子都快黑了,最不争气的还是他居然听得如痴如醉,竟舍不得离开了! 不过石卯是想离开也不行啊,这房间不大,连屏风都没有,一入门就能看到一张大床,也就是说他如果要出去,根本逃不过床上两人视线,唯有巴望着这两人找点完事,好早点睡下,结果这两人完事倒是挺快的,那女人甚至还不停抱怨,可是这两人就是不睡,反而越聊越起劲,甚至到最后,这女人竟想让男人带她离开这里,让险些听睡着的石卯立即打起精神,可是之后便听到男人的拒绝,说什么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也没办法,弄得不仅女子郁闷了,连石卯也跟着郁闷了。 便在石卯昏昏欲睡的时候,此刻,王捕头三人已经聚集在一起,却迟迟不见石卯归来。 “这小子不会被抓了吧?” “不可能,如果被抓了,定然会惊动很多人!” “我就说嘛,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石小子不是算错时间,便是四处乱窜,结果被困,想不到办法脱身了!”一个捕快冷笑完,还摸了摸嘴唇上的两撇胡子。 “好了,都别说了,还是谈谈你们的发现吧,可有发现离开路线?”王捕头插嘴道。 两名捕快听后,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一个说发现倒夜香的还有另一批人,并且现在正是掏粪,很快就会出去,他们虽然不能躲到满是粪的桶内,但可以躲在车底,只要一路抓得稳,要出去不难! 另一个说发现此处守备有一个死角,可以从那里翻墙而出。 王捕头听后第一个办法,便直接摇头,扒在车底离开不是不行,但只适合短距离,而这一路太长,光靠一膀子力气根本无法坚持。 第二个办法倒是可以去尝试一下,因为王捕头一直在观察岗哨调动情况,故此对于岗哨动向也算有点儿了解,对于八撇胡的提议很赞同,哪里似乎的确是一个死角,而且在西北角,他们上岛的地方虽是西南,却可以看到西北那边也没人。 一番合计,最后他们决定再等石卯一刻钟,如果还没发现人,就直接前往死角。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旁观者清 当石卯终于等那对狗男女睡着后,便赶紧偷偷溜出房间,可是等他回到夜香车附近时,却找不到王捕头三人的踪影,再一听到有更夫敲响了四更后,石卯明白了! 王捕头三人铁定是离开了,那自己怎么办? 除了藏着,石卯别无他法。 便在石卯要离开此地,寻找地方躲藏时,忽然发现一处墙角地上摆放了几片树叶,如一朵花似的,他一眼便知是他们刑捕房留下的记号,他赶紧走过去,拿起树叶一看,发现一片叶子上面用指甲掐了“里应外合”四个字。 “唉,这叫我如何是好啊?”石卯感叹一声,便寻找起能躲藏一天的地方。 结果找来找去,石卯最后无奈的发现,似乎唯有床底是最安全的,但是自己此刻一身臭烘烘的,刚才险些就被发现了,若非那男人猴急,肯定会被女人发现,至于后来没发现,想来应该是习惯那味了吧! 但是这对男女没发现,不代表别人不会寻着臭味找到他,故此他只能想办法清净身体,再谋其他! …… 方牧在甲板上吹了一夜的寒风,嘴唇都泛紫了,却坚持不肯会舱内,因为他在里面根本坐不住! 忽然,方牧终于发现前面水面隐隐有水花溅起,他赶紧趴在栏上仔细一看,确定果真有人向他们游来,便立即招呼道:“王捕头回来了,快去接引!” 不久之后,王捕头三人湿漉漉的上了小楼船,二话不说,便接过三名捕快递来的姜汤,一饮而尽后便开始换衣服。 “嗯?石卯呢?”方牧察觉了什么,皱眉问道。 “他错过集合的时间,只能让他留在里面,也方便里应外合了,总捕放心吧。石小子虽然年轻,但也算精明,不会那般容易被抓的。”王捕头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解释道。 方牧点了点头,便开始询问他们的情况。 三人便你一句我一句把自己在逍遥宫里的所见所闻讲述出来。方牧听后眉头更皱,因为从三人话中,他听出了逍遥宫根本没什么问题! 就如一个普通的商埠小镇,青楼,客栈。酒肆,赌坊一并俱全,里面的过商也是五花八门,不止江南,整条长江流域的客商都有,如此说来,那只能算是因为路过客商多了,自然而然形成的一处歇脚小镇,让人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问题。 “要不,以查税的名义。上岛调查?”王捕头提议道。 “不可,一来此地不是金陵府地界,甚至也不受宁州或沪州,乃至扬州管辖,此地属于三不管,但既然镇江府的官员替他们遮掩,那么很明显也得到好处,这便等于是纳了税,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方牧摆摆手道。 “那怎么办?还要继续摸进去密查?”王捕头已经将逍遥宫的岗哨摸清了,对于进去的路线也掌握了。便是那处死角,只要避过了塔楼上的岗哨,摸到墙边,便能轻而易举的合力翻过墙。不用再钻那令人作恶的夜香桶了。 方牧点头道:“嗯,明夜继续,到时候我也去看看究竟!” …… 孔梨灿在屋中来回地踱步,这是邬家三兄弟从未见到的场景,因为孔大身体很虚弱,只要能不动。他绝对不会动弹一下,但是今天听完他们的汇报后,竟跳下木榻在屋中来回走个不停。 “孔大,你到底在干什么啊?”邬大郎忍不住问道。 “不解!”孔大摇头道。 “不解?”三兄弟相视一眼,都是更加不解了! “捕快的船今天中午从下游回来,又直接去了上游,很明显他们是一无所获,但也有可能发现上岛的安全路线,然后再行其法,如果是前者,我们无须担心,但若是后者,恐怕不止这么简单了!” “这是为何?”邬二郎好奇道。 孔梨灿顿了顿,道:“你想想,他们如果能在岛上来去自由,你说他们会干什么?” “呃……”邬二郎想了一会儿,才道:“应该是调查吧。” “查什么?”孔梨灿又问道。 “这个……不知道。”邬二郎摇头道。 孔梨灿似乎能看破墙一般,目视江岛方向,慎重道:“我即便不上岛,也大概能想到上面情况,想要来去自如谈何容易,即便捕快有自己的办法,但他们调查的突破口唯有劫掠良家,逼良为娼一事,但这不足以致命,反而因此会将他们全部牵连,所以我很不理解,他们为何还要上去?莫非是为了人家的账本?但这可能吗?” “难道不上去,也能将抓了岛上的贼人?”邬大郎愣愣的问着。 “当然,这点教主最在行,只要他也能一个给过商歇脚的地方,那自然能把此地的客源给截断了!而没了生意的地方,自然不会有靠山了,届时还不是随便他们查。” 三兄弟听后都不由暗暗点头,对于教主的能耐,他们可是几位信服的啊,对于抓住客人的需求,似乎就没有谁比他更在行了! 可是他们怎知,若真让董策知道,恐怕他也只能摇头晃脑了! 原因无他,大家做的根本就不是一种买卖,虽说都是消遣之地,但面对逍遥宫,董策也只能暗叹不如了! “厉害,实在是太厉害啊,更厉害的还是陆兄你啊,三千贯,啧啧……不过是看了那朦胧迷雾中的倩影,简直似隔靴搔痒,亏,太亏!”董策笑眯眯的打量着一脸风尘仆仆的陆可轩。 陆可轩一口茶险些喷在董策脸上,一口咽下后,白了董策一眼道:“现在董议郎还说这些作甚,快想想办法吧!” “呵呵,陆兄为何对方捕快如此上心?”董策笑意更浓。 陆可轩闻言立即把茶杯一放,恼怒道:“还不是因为你,若非你们两人整天打情骂俏的,陆某岂会趟这趟浑水?” “呃……”董策一愣。 陆可轩又道:“说句不好听的,大家都在暗地里猜测,说你铁定是与方捕快有一腿,而且你也别瞒我了,没报你名之前,那方捕快整一头母虎,可我一说你的名字,她瞬间就便成猫儿了,你说说,我倒是想听听你如何辩解!” 董策额头难得露出一滴冷汗,他抹了一下,苦笑道:“唉,真是旁观者清啊!” 虽然他和方淑蔚并无男女之情,但毕竟也算半个师徒关系,可这事解释起来更加说不清了!故此只能随口应付,好让陆可轩别揪着不放。 陆可轩也明白,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立即便询问董策如何解决。 第一百五十六章 引子 董策思虑许久,摇头一叹道:“我本以为他们做的一锤买卖,没想到竟以此细水长流,看来这逍遥宫的后台很硬啊,也不怕老子逛窑子见女儿时的后果!” 陆可轩叹道:“唉,这种可能虽小,但并非没有,不过他们主要的客源都是过商,江南本地的倒是真不多,而且我也听说,咱们金陵被掠走的女子,家世顶多算富户,根本没实力到逍遥宫走一遭,也唯有这一次,他们也是被逼急了才胡乱抓人,没想到把方捕快也抓进去了!” “是啊,真没想到这么巧!”董策也感叹一声。 陆可轩看着董策一脸惆怅,不由皱皱眉,但竟是片刻便摇摇头,排除了心中猜测,问道:“我看此事报官是没用了,不知董议郎要如何处理?” “陆兄未免太抬举在下了,面对逍遥宫这等复杂之所,即便是桓王,恐怕也无法处理了!” 陆可轩见董策神色不似作假,他自己也惆怅起来,想了许久才道:“逍遥宫我们无法对付,但至少要把方捕快解救出来吧!” “此事恐怕也轮不到我们出手了!”董策说着,才扭头看着陆可轩,又道:“冬至那夜,歹人行事被抓,方总捕已经顺藤摸瓜,如今离开金陵也有五六日了,我想此事他也应该知道一些吧!” “哦!方总捕已经调查此事了,这可不妙啊!”陆可轩很清楚逍遥宫的实力,绝非区区一个总捕能插手的,冒然行事只会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啊! “回头我让人出城去找方总捕,将你的话转告给他,让他小心些。”董策似乎真没办法了,只能把期望放在方牧身上,陆可轩也很清楚其中利害关系,况且他想救方淑蔚也是看在董策面子上,既然董策都不想插手。他何苦自讨没趣呢! 送走了陆可轩,董策直接找上朱大山,让他派人把涂平叫来。 待涂平急匆匆的来到阁楼后,便见董策一人独自坐在木榻上。他走到近前拱手道:“教主有何吩咐?” “最近太平道有什么动向?”董策问道。 “还是老样子,大肆修建道观,光是金陵府便要修建几十处,甚至还想把手伸到紫金山,不过被秦家阻住了。但是他们没有罢休,听闻还找上了桓王,烦得桓王直接跑到栖霞寺了!” “这倒也算有趣,想那太平道士铁定是不肯踏进大雄宝殿了,也不知桓王是聪明还是无可奈何呢!”董策笑了笑,又问道:“还有吗?” 涂平想了想,便点头道:“有,不过算不得什么大事,和往常一样,太平道时不时派些道士南下。不过这一次较为奇怪,因为前些天下来的道士中,有几名是道姑,而且似乎身份还不低,以往几个领头的道士见到她们后都急忙行礼。” “哦!身份不低的道姑!”董策眉梢一挑,便笑道:“盯紧了!” 深夜,董策独自一人回到家中,看了一眼正在忙着制作烟花的柳福,他过去看了看,顺便提点几句后便回到楼上。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包袱,打开后,看了一眼里面的白发脸皮,董策便陷入沉思。 这些东西是他当初在钟家村从范冠身上搜到的。在发现这些后,他便知道范冠很可能还是乔装着,于是便摸了摸他的脸,果然就撕下一张刀疤脸,而他之后便化身为鬼刀疤! 因为这些东西可以给董策研究如何制作更精密的化妆道具,故此才带了回来。但不得不承认,范冠做的面具和假发几乎到了这个年代的巅峰,其逼真程度与后世化妆技巧都有得一拼! 董策找了许多工匠制作,结果都不如意,于是他干脆模仿这些乔装道具,试着做了几次,等摸透了流程后便传授给涂平他们婆娘,让这些心灵手巧的妇人制作,虽然目前她们做的很普通,但随着需求增加,手艺也会长进,届时做出来的道具定能与范冠做的相比。 “逍遥宫很可能牵连整个江南官场,绝非地龙可破,如果要引外力,则需要引子,看来这个人只能是你了!”看着桌上的道具,董策自语完便苦笑一声。 翌日,董策带着柳福刚做出了的几个烟花,到了艺苑,等到晚上是便一起放完! 这烟花冬至时,不少人都见过,但当时根本不知此为何物,还当是天裂了,可随着董策在艺苑这一放,众人才知晓,此乃董议郎的杰作啊! 于是乎,当夜除了来艺苑看戏的人外,几乎各路商贩,百姓,乃至于士族都有人来艺苑拜访,求见董策。 士族是不能不见的,在答应为他们制作一批烟花后,然后才到商人,这商人上丨门,自然是为了谈论烟花贩卖一事,想从董策手里购买,然后拿到其它州府贩卖,当都被董策一一回绝了,即便是陆可轩和梅娘子这些合作商,他之称来年再说! 借着研制烟花的借口,董策似乎在艺苑失踪了,也好在艺苑完全上轨,三国连续剧也顺利演着,不过后续排练还需要人把关,这点,董策交给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那便是涂小果! 每次董策监督排戏时,涂小果就跑来凑热闹,见到董策指点完戏子,她就喜欢问:“师父啊,为什么要这样演?刚才不是很好吗?” 而董策则一边看排练,一边给她解释,久而久之,这丫挑剔的眼光自然远非常人可及,整个艺苑除了董策外,就数她最能折腾人! 不过涂小果毕竟还小,阅历不足,前段时间刚刚满十三岁,为此董策还给她作了一幅画,算是保留她脱离孩童的那一刻! 为了让涂小果镇得住戏子,在让人教她人情世故,董策还安排了周琮和甄琬协助,本事让周琮撑场面,甄琬叫她人情世故,结果,这小丫头居然把这二人当作了棋子,遇到戏子敢和她玩硬的,她就让周胖子上,如果戏子哭哭啼啼,她就让甄琬上,弄得本因为东家不在,可以逍遥的戏子们,再次坠入了小果的深渊中! 第一百五十七章 行半仙 腊月初,一日冷过一日的天气,没有冷却金陵的热闹,腊八祭祀即将来临,这前两日的市集是异常热闹,不论金陵府城当地百姓,或是周边县城乡里,聚集在此地的人比之冬至赏花灯更为热闹,浩浩荡荡的人群就如潮水般涌来,未及午时,市集里米、肉、菜、布四大行已经人满为患,摩肩接踵! 便在这热闹非凡的市集之外,数条街道上也是摊位如龙,连绵无边,几个所有摊位前都有客人驻足,但唯独街头边角一处的摊位却是无人问津。 此摊位竟有一张尺高几案,案上的文房四宝也非卖品,而几案之后一白发苍苍老者,身着一袭如发色般的宽大白袍,老神在在盘坐街边,闭目假眠,其容其貌,其姿其态,端的是仙风道骨,入世高人啊!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偏没有人敢上前问津,实乃奇了大怪! “嚯!一卦千金!啧啧……我说老头,你这算的哪门子卦啊?”好不容易有人上前问津,但一开口却令人感到刺耳。 老者苍然白眉微微一动,半睁眼睛看向问话青年,淡淡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夫窥天机,算福祸,警醒世人防灾避祸,当值千金。” “唉吆喂,我说老头啊,你娘生你的时候,怕是稳婆一个接不稳,让你一头磕在地上了吧?” 老者闻言,直接闭上眼睛,一语不发。 青年更乐了,冷笑道:“既然你这么会吹,可有算过等会儿你遭什么难啊?” 老者眼也不睁,从大袖里拿出一小吊钱往案上一放,便又老神在在的打其坐来。 “哟喝!”青年还真是愣住了,因为他正是来找这老头要钱的! 此人乃是这一带的地痞,专做那勒索保钱一事,如若不给。他便会叫人砸了人家的摊子,然后再来索要,若再不给,那可不仅是摊子没了。连人也要准备好去抓药吧! 不过为了方便收到保钱,他们都会十分注意这些摊位的生意情况,生意好则多收,生意不好随便收点,并且针对的对象多是外地人。这些人多是府城周边县乡里的,比较憨厚,更不敢闹事。 像眼前老者这种摆了两天,还无人问津的摊子,想来也没啥油水,青年本想随便收个一二十文即可,但他没想到老者一出手便是一小吊钱,足有百文之多,可是这不仅没让他高兴,反而有些疑惑了! “这可不算啊!”青年撇撇嘴。蹲下来伸出一指,穿过钱线挑了起来,看着闭目的老者嗤笑道:“你在这儿待了两天,怎会不知我是干什么的,所以此番不算,你在算算,呃……就算我,何时能发大财啊?如果算得准,等小爷发了大财后,千金自然少不了你的。若是不准,这钱自然用不着付了!” 青年这番话惹得不少人侧目,特别是旁边的摊主,心里立即暗骂这痞子无耻。不论人家算不算得准,毕竟是一把年纪了,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你小子居然还找人家麻烦,简直就是畜生啊! 虽然心中如此想,但旁人也没几个敢多嘴的。就算有那么几个想管一下的,也被身边家人朋友给阻止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门前雪还没扫干净,谁管你家瓦上霜啊! 而老者却只是睁开眼睛,似看又似根本没看的扫了青年一眼后,便又闭上眼睛,老神在在道:“公子天灵之上黄气缠绕,此乃金气,说明公子坐拥横财已久,但是,公子你眉心隐泛红光,此乃血光之兆,说明公子会应横财和遭血光之灾!” 青年浑身一震,但很快就恢复镇定,故作狐疑的伸手往额头一拍,仰头看了一眼上空,却根本见不到什么金气,不由一脸不屑的挖着鼻孔道:“那你说说,如何能得横财,又不会遇到血光之灾?” “所谓福祸两相依,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说明此灾远比横财重,即便舍弃都不一定能化解灾劫,你还想为财而惹祸上身,非明智之举。” 说到这,老者忽然睁眼看向府衙方向,喃喃道:“老夫奉劝公子一句,入牢防灾吧!” “我呸!”青年冷哼一声,边起身边道:“要不是看你这老家伙不经打,小爷定要给你这一身白染点红!”言罢,青年冷笑离去。 老者这番话不少人都听到了,顿时一个个不由暗暗摇头,心想见过算命的,可谁见过这样算命的?还金气,血光,这种东西如果能看得到,那这老头就不是“行半仙”而是“行真仙”了! 很快,老者的摊位便又冷清了,不过旁边卖簸箕的摊位却是异常火,因为这摊位的簸箕的确编的好,并且有大有小,种类不少,当这摊主忙活了一个时辰,又做完一单生意后才得以空闲,往凳上一坐,喝了一口水后,正无聊的四处打量呢,忽然,便见之前收保钱的青年竟又跑了回来,而且行色匆匆,还用手捂住了胳膊! 摊主好奇之下定睛一看,不由大惊,因为他看到那痞子抓着肩膀的五指上满是鲜血,连那深蓝的粗布麻衣都似湿透一般,可见这血流了多少啊! “大仙救我!”这青年一冲到老者摊位前,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狠狠磕了一个响头! 这一幕,看得附近所有摊主和行人都傻眼了。 然而老者却一如既往的盘坐着,面对苦苦哀求的青年丝毫没有动摇,连眼也不睁便说道:“该说的已经说了,你自己选择吧。” 青年闻听此言,整个人都显得摇摇欲坠了,因失血过多而泛白的嘴唇在瑟瑟发抖,还容不得他再求,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吵闹后,立即惊得他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后,便满脸惊慌的往府衙方向冲去! 当青年离开不久,忽然冲出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并且手提砍刀,目露凶光的抓住几名行人便询问逃走青年的去向,吓得不少人当场就要晕了! 从一些行人口中得知青年去向后,这批人才火急火燎的追去,但场面却依然难以平静啊!特别是注意到这批人是谁的摊主们! “他们不是一伙的吗?怎么打起来了?” “铁定是内讧了,这帮痞子,开口闭口就是兄弟仁义,可翻脸起来,也就眼前这幅场景了!” 不明所以的摊主们相互猜测,可一些靠近街头的摊主却是满脸震惊,特别是看到盘坐于“行半仙”旗幡之下的老者! 第一百五十八章 开骗 “老先生!”卖簸箕的摊主走到老者身旁,恭敬的拱手问道:“你……您怎知,那痞子今日会有血光之灾啊?” “此乃观气之术,不知汝可有听闻,老子李耳过函谷关之前,关令尹喜见有紫气从东而来,便知将有圣人过关,而不久,老子果然骑着青牛而来,其实并非只有圣人才有气,只不过圣人之气远非常人可及,即便远隔千百里,只要习得此术之人,定能观其气而知动向!” 老者之言,令几位凑过来的摊主都是半知不解,但不妨碍他们看出,这个老头真的很神! “唉,可惜老先生一卦千金,否则我定要找老先生给我算算。”簸箕摊主苦笑道。 老者扭头看向簸箕摊主,神色如常道:“一卦千金,是它值千金,却无须付千金,老夫这里可是明码标价,全写在这了,当然,不识字的人自然不知道,老夫这看相测字,福祸姻缘,探物寻人统统只收一两,并且只收银子!” 摊主一听不由暗暗咋舌,虽然一两银子不足千金万分之一,但也不是他能消费得起的,故此只能苦笑一声,老老实实坐回原位。 其余摊主本想上来和老者唠唠嗑,等熟络了再求他免费算一卦,但是老者话不过三句,之后便闭目打坐,似乎算出了他们的心思,而刻意和他们保持距离! 一日下来,除了免费给青年地痞算了一贯后,老者依然没遇到一个正经客人! 当日落西山,老者将几案蒲团还给了对门一间酒铺后,便拿着写有“一卦千金,行半仙”的小幡,当作拐杖慢悠悠的离开闹市。 在老者拐入一处无人的巷子,他微微佝偻的背忽然立得笔直,一边走着,一边单臂一挥,旗幡打着旋一圈圈缠裹起来。随后老者抓住旗杆轻轻一拧,旗杆顿时变为两截,装入悬于腰下的布袋中,紧接着他双手入袖。白袍似自动般从双肩脱落,便见他双手从衣襟里伸出,翻手抓住衣襟一甩一抖,之前还是柔白的衣袍顿时翻成了黑色! 穿好黑衣,老者伸手往头上一掀。脸上一抹,顿时便从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瞬间变为一位面容冷俊的青年,正是借口制作烟花而失踪的艺苑大当家董策! 便在董策将假发面具放入腰间布袋时,身后突然有一人默默跟随。 当两人一同走出巷口时,外面还有一人似乎等候多时了,而此人也不是外人,而是张大贵得力助手林潮。 “教主真是料事如神啊!第一个找您算卦之人真是王痞子啊!”林潮感叹道。 董策半解释半询问道:“一卦千金,光是这四个字便足矣让人止步了,王痞子要收保护费。自然给我下马威,却不知我们这两天便查出他贪了保护费,不过你们没有露陷吧!” “也是王痞子活该,有钱便手痒,昨夜到周大赌坊输了二十两,他一痞子哪能弄这般多钱,所以属下们只是在他那帮兄弟耳边谈论他昨夜的风光事迹,结果他们便自相残杀了!”林潮笑笑,随后又问道:“不过教主今天把卦金说了,加之今夜我们造势后。明日恐怕教主的生意要络绎不绝啊!” 董策听出林潮的话中话,这小子也算精明,知道他并非靠真正的卜卦给人算命,担心明日不好收场。但这些林潮根本无需顾虑,正如曹洛蓉口中的他,就是一个大骗子! 翌日,市集的热闹氛围逐渐退去,百姓都忙着准备过腊八,说起来。这古代的腊月董策真的无法习惯,三天两头就搞祭祀,前段时间冬至祭祖,今儿个就要准备祭神,也是这年头的人一到冬天就闲得蛋疼,放到后世这节日许多人都不会在乎,也包括董策。 清晨冷风和初阳晨光冷热交替中,打扮得仙风道骨的董策微微弓腰,握着旗幡慢步从小巷走出,先是来到街对面的酒铺,花了十文钱租借几案和蒲团,便回到昨日摆摊的地方,往蒲团上一坐,便老神在在的闭起眼睛。 “老先生早啊!”簸箕摊主拉着一车簸箕过来时,见到董策赶紧打了声招呼。 “早!”董策只是对簸箕摊主应了一声,点点头后便似惜字如金般,一声不吭了。 簸箕摊主也不在意,笑了笑便开始忙着摆摊。 可这摊位还没办好,摊主便瞧见有一个中年男子大步向他走来,他赶紧放下手中一层层簸箕,正准备上前招呼,然而人家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路过他的摊位,走到旁边卦摊前,对老者打扮的董策恭敬作揖道:“昨夜听闻行老先生有未卜先知之能,不知可否给在下算一卦?” 董策抬眼打量了来人一眼,点点头道:“算什么?” “嗯?行老先生不是一眼便能之祸福吗?”中年男子道。 “观气之术只是适用于福祸降临,一旦得福,惹祸,气则渐散。”董策随口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给在下测个字吧。”中年男子说着,似乎很有经验的蹲下来,自己给自己磨墨,然后拿起笔愣了许久,最终才写了一个“子”字。 在中年男人写字的时候,董策一直不动神色的观察对方,发现此人衣着富贵,但多处褶皱,还隐隐有股胭脂水粉的香气,董策猜测很可能他是穿着衣服和女人滚过床单,以他这种年纪,自然不是跟老婆,也绝非家中小妾,否则绝对会换一身衣服。 如此说来,他不是逛完窑子,便很可能金屋藏娇了,再看此人写的字,董策猜测很可能是后则! 想通这一点,董策便道:“阁下最近是否因一件事,忽生许多烦恼?” “呃……的确如此,本来没有的,但就是为了一件事,弄得我感觉什么烦恼都上头了!”中年男子愣愣的点了点头,而后忽然明白什么,立即问道:“莫非老先生真算出来了?” “这是自然!“董策神色不动,指点案上的字,道:“子,分则一了,一了即百了,也就是说,阁下只要了了最先的烦恼,那剩下的都会消失,反之,阁下便是因一件事,而徒生众多烦恼。” 中年男子微微一惊,而后眼珠子一转,便故意问道:“那不知我的烦恼处于何从?” “你已经写出来了。”董策手指敲了敲岸上纸张,还是不苟言笑的说道:“子,即为妻子,也是孩子,而我观你面相,如无意外,说句不好听的,阁下恐怕要无人送终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终于来了 中年男子面色大变,仅仅片刻他眼睛便红了! “老先生真乃神人也!在下的确膝下无子。” 董策心里一乐,他不过是忽悠而已,即便此人有儿子,他一句白发人送黑发人也能应付,倘若中年男子怕了,自然会吐露更多,若是恼羞成怒甩袖离开,也不能说他算不准,只是对方已无心再算。 于是乎,中年男子便絮絮叨叨的讲述他的情况,而董策则时不时猜测几句,他说得方式也简单,好的坏的都有,而人这就是怎样,心情糟糕时都容易往坏处想,心情好了那自然不把坏事当成事,这个中年男子被董策几句话,忽悠得云里雾里,大叹遇到神人了! “说来惭愧,老先生如此能耐,即便我不说您也能算出来,来唠叨您如此久,实乃不该啊!”中年男子惭愧道。 “非也,算天折寿,算人引祸,老夫若冒然算他人命运,一带得知他命中劫难,我是救呢?还是不救?不救于心不忍,救了便是泄露天机,会遭天谴,轻则少活三五年,重则直接遭雷劈啊!”这番话董策说得宛如事不关己,言罢一抚长须,接着道:“故此,老夫是能不算,则不算,况且,对于苦主来说,能吐露心事也是一种发泄,否则长积于心,会集聚成疾的,就如阁下这般,最近时不时茶不思饭不想,一次安稳觉也睡不好啊!” “没错!”中年男子大为佩服的连连点头,道:“说出来的确舒服了许多,但不知老先生可有办法破解我无后之命啊?” 董策沉默了,不是他不会忽悠,而是说了这么多,也敢到进账的时候了! 中年男子看到眼前老者双眼一闭,不再言语,顿时便明白了什么,赶紧掏出一锭银两放到案上。 董策这才睁开眼睛,伸手往银子上一掠而过。片刻银子便如凭空消失般,看得中年男子暗暗咋舌。 董策这才又开始忽悠中年男子,说来也简单,此人并非不能生育。已经有了三个女儿,不过是因为前几年忙着生意,而且在外时,从不住客栈,都是在青楼过夜。导致力不从心,又为了抱个小子,发现老婆似乎生不出,便在外金屋藏娇拼命的干,结果可想而知了! 于是董策便教他些养身之道,多多克制,但为了更神棍些,他说话方式也不在直白,每句话都让中年男子思考许久才恍然大悟。 待中年男子信心饱满的离开后,董策摊位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男子一走,顿时便有人上前问卦。 董策便照旧先问事,再测字,随后一番忽悠,最后收钱再忽悠,一个上午下来,便让他赚了十八两,看得旁边几个摊主都傻眼了! 这卦摊,要嘛不开张,一开张简直停不下来了。连董策去对面随便吃了一碗面填饱肚子回来,摊位前还是那些等候算命的人。 “算什么?”董策看着一个青年道。 “算姻缘,不知我和梁家小娘子有没有可能?”青年急急说完,便掏出了一锭银子。 董策便收了钱。也不测字,直接拿起龟壳,给青年卜了一个金钱卦,他虽然根本就不懂,但青年更不懂,故此任由董策随口忽悠。不过他的话依然不无道理,主要教青年如何讨好未来老丈人,至于人家姑娘什么心思,这年头根本不需要管,只要老丈人看中了,那什么都简单了,想那曹洛蓉还不是如此,如果董策非要娶,她若不嫁,唯有私奔或者一死了之! “唉,看看簸箕啊,上好的簸箕啊。”卖簸箕的摊主见一旁卦摊前如此多人,忍不住就推销其他的簸箕来,可惜人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弄得摊主郁闷不已。 “老先生!”一位顾客刚走,便立即有位********抢先坐下来,对董策恭敬道:“听闻老先生只需掐指一算,便可探物寻人,不知可否帮妾身算出我那女儿身在何方?” “终于来了!”董策精神一振,他等得就是这一刻!否则岂会白白浪费如此多时间,虽然的确也能赚不少,但对他而言,那就是亏大了! “不知令爱生辰八字是?”董策老神在在的问道。 “哦,这是她的诞辰,请老先生过目!”说着,妇人便将一张红纸递给董策。 董策先是扫了便是一个青年,见其笔划了一个手势后,才低眉看着红纸上的黑子,蹙眉道:“此八字命中犯水,平常用水虽无需忌讳,但不可靠近江河湖海,否则容易遭难!” “哎呀,老先生说得太准了,妾身女儿就是如此啊,莫说江河湖海了,她小时候就因为淋了场雨,便病了月许时日,而且,今年初夏大水来时,家里人都忙着防水,无暇顾及她,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呜呜呜,妾身再也没见过她一眼了!也不知她是活是……”说到最后,妇人已泣不成声了! “可有令爱贴身之物?”董策问道。 妇人闻言一愣,哭声也止住了,她想了想最后急忙从腰间掏出一裹丝帕,打开后递到董策面前道:“这是她小时候妾身给她买的玉佩,她十分喜爱,****佩戴,不过前几年不小心弄碎了,不知可否?” 董策看着丝帕上的几块碎玉,不由眉头一皱,急忙掐指一算,最后长叹一声道:“不妙啊!” “什么!”妇人呆傻的看着董策。 “宁可玉碎,不为瓦全,令爱看似柔弱,则是心性刚烈,若与歹人,必然宁死不屈啊!” “啊!”妇人惊得身体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但紧接着她便慌忙坐好,无比凄苦的对董策哀求道:“老先生可否算出妾身女儿身在何处?不论……不论是死是活!”言罢,妇人急忙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案上。 董策却没有收钱,只是摇头一叹道:“老夫大限将至,已无法折寿为夫人算出令爱所在,不过夫人无须担心,是否能找到你女儿,就要看你能否遇到有缘人了,令爱因水而失,水往东流,这有缘人定在东方,并以水为生,夫人可差人携此碎玉,沿大江河畔一路东行,期间尽量莫要与人谈论,更不能问人可见你家女儿,待到轮折日升,缘则将近!” 董策说完,便将那锭银子拿起,和碎玉一起放到丝帕上,将其折好,递到妇人手中,劝慰道:“这锭银子,待遇到有缘人时,送与他吧!” 言罢,董策长身而起,对着围观的众人拱拱手道:“今日到此为止,要卜卦的明日请早!” 第一百六十章 聚议 妇人问卦寻女一事,不过在一夜之间,几乎便传遍半个金陵府城,当然其中衍教弟子发挥了极大作用,并且专门针对丢失闺女的家庭,不论对方信不信,此事已经被坐实。 前往市集向“行半仙”问卦的人越来越多,但更多的是观望者,他们很好奇,这位自称半仙的老头有多厉害! “你八字极好,命本无穷,奈何遭小人迫害,导致家道中落,如无贵人相助,此生再难出头!”董策说着,便将银子交还给前来算命的醉汉,又摇头叹道:“求人不如求己,等贵人不如寻贵人,拿这银子收拾得干净点吧,否则即便贵人不嫌弃你这一身脏,也要被你酒气逼走!好了,下一个。” “老先生,我是昨日来求问丢失了房契的,这是您需要顶上瓦,还求你帮我算算,房契到底落在哪了?” 董策接过瓦,对于递来的银子看也没看一眼,自顾自的掐指一算,便皱眉道:“此瓦残破不堪,却并非日晒雨淋,而应怨气所染,怨起衰,衰则残,看来阁下家中有人对你生怨啊!房契所在你问他即可,不过老夫奉劝你一句,百善孝为先,多尊重一下老人的感受吧!倘若你坚持如此,将事事不顺心,你好自为之吧!” 老者这番话,顿时让边上两个人交头接耳起来,这两人似乎认识那位寻找房契之人,旁人听到他们二人的话后,才知道此人因为想卖祖屋,和家中老人争吵起来,甚至闹到动手的地步,再一回想行半仙之前的话,众人岂会不知,那房契显然被家中老人藏了起来,却还望向让行半仙帮他算出房契所在,简直可恨! 而行半仙只从一片瓦便得知此人不善待家中老人,这到底有多神。就从众人对行半仙如滔滔江水般的敬仰目光便可看出了! 但他们岂会知道,瓦片只是董策用来拖延时间的借口,用一晚上时间把此人底细摸清,而他派去调查的人。正是低声讨论的那两人! 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人急忙抢先做到凳子上,恭敬的对董策说道:“老先生,我想请你帮我算算,我女儿在何处?” 董策眼也不抬道:“你请回吧,下一个。” “为何?”男人一惊。急忙又道:“听闻前日和昨日你帮了不少人算过,也说出了他们女儿大致所在,却为何不帮我算啊?难道是钱的问题?你放心,只要找回我女儿,不论是死是活,我都将备好厚礼来答谢您老!” 董策睁眼看着男人,半响才叹道:“并非钱财,而因来寻女之人太多,老夫感觉事有蹊跷,于是昨夜夜观星象。察觉东有邪星作祟,与这些事相关甚大,我若再出手,必遭邪星所忌,老夫虽不惧,却也担心子孙遭牵连,故此不论你女儿是否与前几位一样,老夫都不会再卜寻女之卦!” 男人一听大急,正待询问,却猛然间想到什么。赶紧掏出一锭银子恭敬的放在案上,起身对董策深深一礼后,便急忙忙的推开人群离去了。 众人看着他离开有些不解,有些却陷入沉思。还有不少人听后也是脸色大变,急匆匆的往家中赶去! 随着时间流逝,向行半仙占卜问卦之人,不论是血光之灾,还是姻缘天降,竟逐一应验。市集神算行半仙的名头以风卷残云之势,在短短几天内传遍整个金陵府,前来占卜算卦之人是越来越多,几乎要把街头围得水泄不通了。 然而,在行半仙出现的第七日后,他竟然再也没出现了! 这让才得知消息不久,本想也来算卦的富商权贵集体傻眼,有人甚至不惜钱财,打听行半仙的去向,更有士族通过官府关系,四处盘查,留意城门,凡事看到和形容中相似的老者,定要想尽办法挽留住! 一时间,许多有着仙风道骨之相的老人不是今天被王员外请到府中喝茶,便是明天莫名其妙的到了哪处士族豪宅里做客,好酒好菜招待不断,弄得更多的人心痒了! 于是乎,冒名顶替者,争相模仿者是层出不穷,腊八后的市集街口,虽少了县乡里来做小买卖的百姓,却忽然多了十几个卜卦算命的摊位,什么李半仙,杨半仙,沈半仙等等,一股脑的全冒了出来,那可真叫一个热闹啊! 与此同时,有这么一批不相熟,甚至不认识的人聚集了起来,这些人里,有商贩,有工匠,还有儒林人士,而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女儿不见了! “我听说,不止是我们金陵府,在整个宁州地界,都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啊!” “咳,你这打听得未免太慢了,鄙人从几位行商老友口中得知,莫说宁州,就是苏州,扬州也忽然出现许多家里丢失女儿的情况,光是咱金陵,就有七八十位年轻貌美的女子不见了,但官府却担心时事态越演越烈,而禁止消息传开,故此我们直到此刻才得知啊!” “唉,多亏了行半仙指点啊!” “听闻最先找行半仙问女儿去向的,似乎是燕兄你啊!不知……”此人话没说完,那被称作燕兄的中年男人急忙摆摆手道:“并非是鄙人,而是鄙人内助,她从老神仙口中得知情况后,回来与我商量,一开始我虽也觉得此事未必是真,但也抱着一试的念头,与她携碎玉去寻有缘人了,并且正如老神仙所言,我们乘坐的马车在东行两日时,轮子忽然则断,正逢天色将黑,无奈唯有就地夜宿,而当第二日一早,便有一名船夫询问是否要渡河,当时我本想拒绝,可夫人却想到老神仙那句轮折日升,便急忙询问船夫!”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精神一振,他们似乎都联想到什么,也清楚了这燕姓男子为何要通知他们来相聚了! “之后呢?”一人急急问道。 燕姓男子脸色忽显狰狞,冷冷道:“之后从他口中果真得知,大水退时,他瞧见有许多女子被人强行逼上船,而后前往了江中一岛内,我立即听出端倪,便想让船夫带我们去那岛上,结果船夫宁死不可,说那上面是有去无回啊!” 众人闻言大惊,纷纷相视一眼,而后再齐齐看向燕姓男子,几乎是异口同声道:“然后呢?” “然后……哼!”燕姓男子一声嗤笑,恼道:“我四处打听,得知那岛上的确很蹊跷,而且附近官府也称,岛上毒蛇无数,劝百姓不要上去,否则丢了性命,可是诸位有谁在冬天见过蛇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动员起来吧 众人听燕姓男子越说越感到心惊,直到最后,终于有些人忍不住了。 “真是岂有此理!世间怎有如此荒淫之地啊?” “最可恨的还是当地官府,不仅不管,还包庇他们,可怜我那女儿啊,爹爹是无能为力了啊!” “报官吧,镇江府不管,咱们宁州首府金陵难道还不能派人查个明白吗?” “这恐怕也不行,查案是刑捕房的事,可是朝廷似乎有规定,除非缉拿逃犯,刑捕房如果要越界办案,要先得到当地刑捕房同意,故此走府衙绝对行不通!” “那你倒是说说如何才能行得通啊?” “以我之见,唯有去求桓王了!” 众人一听,不由都来了精神,虽说桓王不理事,但并非是他没权利,反倒是整个宁州都由他说的算,只不过桓王此人逍遥洒脱,最讨厌被事约束,但在大义面前他从不含糊,曾经一位宁州府令便仗着家族撑腰,在当地大肆敛财,垄断了八成生意,结果被桓王罢免官职,不过这还只是开始,之后更因此人家族立即向桓王施压,甚至上书希望宁太祖下诏放人,官复原职,可还没等文书到京城,那位府令便在地牢中莫名其妙的死了! 这结果自然引得士族震怒,立即联合众多士族大臣,几乎是逼着宁太祖要大义灭亲,当时大宁建国还不到十年,许多昔日的功臣还活着,不是掌握兵权,就是私养上万私兵,个个势力极大,自然敢和宁太祖叫嚣了! 然而,没等他们说服宁太祖,桓王已经率领卫军把那府令的家族全给灭了! 传闻长城县的半数人口便是那个家族的奴仆,可见其族势力之大,而那时候桓王不过二十出头,便敢做出此等惊天之事。一时惊得满朝汗颜,足可以想到士族有多恐惧了,谁不担心下一个便是他们啊! 于是乎,一个个自动交出兵权。或多或少解放了许多奴隶,但仍然有一些不可退让了,但结果自然是死的更惨! 此后,士族和皇室便再也没有红过脸,而百姓拥护宁太祖和桓王的声音虽然更高昂了。也是那之后,宁朝才算正真大定! 因此,还有许多人在猜测,这究竟是桓王看不得百姓被士族欺压而怒起灭之,还是宁太祖为了天下大定,而一手安排的呢? 但不论如何,桓王只要在宁州一天,便可让当地士族兢兢战战,百姓得以安心,故此求桓王。绝对是他们目前的唯一办法了! 想明白这一点,众人纷纷看到了希望,于是乎经过一系列的商讨,决定多找一些人,特别是有头有脸的,只要他们同意,一起去说服桓王,事情就有可能成功了。 这年头女儿虽然不如男儿,但也要看家世,穷苦之家自然希望有个男孩。而富裕家庭则不在乎这些,况且他们女儿又不是丑到见不得人,反而一个个美艳如花,都在他们溺爱中长大。特别有几位家中已说好亲事,对方还是非富即贵的家庭,就这样黄了,谁不痛心?颜面又何在? 商量完毕,这帮人便忙活起来,四处找关系。甚至十分可笑的还是竟有人找到了董策头上! 原因无他,董策毕竟也算是金陵的名人了,更重要的还是他那府议郎的头衔,并且据小道消息,他和府令秦麒关系密切,最近还帮秦家在城外大肆动土,似乎准备要建什么。 行半仙凭空消失后,董策自然回到了艺苑,并开始投入到烟花坊里,毕竟他已经受了不少豪门大户的订单,其中光是秦家就要三百枚花炮,和其余大世家加起来几乎要赶上千数了,这对于他刚刚成立的烟花坊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正真忙着分工安排流水线的董策,没想到竟被这帮丢了女儿的家伙找上丨门,而此事又关乎许多人的安慰,特别是方淑蔚,当初让她去,只是猜测对方是一锤子买卖,只要知道交易地点,最好知道买主,之后以她的本事要从几个宵小之徒手里逃脱自然不是问题,况且之后还有吴盛接应呢,等回头让她到衙门率领捕快前去捉拿,那功劳便全在她身上了。 只是谁能想到竟有逍遥宫这等地方,否则董策绝不会让她去冒险的,毕竟此事已经超出她的能力范畴,别说她,即便他爹,乃至秦麒都无法搞定!让她去,除了肉包子打狗还能算什么? 也幸好她遇到陆可轩,否则后果绝对是方淑蔚一死了之!若事情真到了这种地步,董策少不了要内疚一番,日后也不知如何面对方牧了! 但也因此,董策不仅欠了陆可轩一个大人情,还要花钱让陆可轩给逍遥宫送去,好安顿这丫头,等之后这边一切安排妥当,她自然能恢复自由了。 故此对于这些人的造访,董策再忙也不能推辞,不仅同意他们去说服秦麒,同时还为他们出谋划策,让他们不要只在金陵找人,最好四处去打听,不论宁州、苏州、扬州和沪州,只要得知有那家漂亮闺女失踪的,都要联合起来,动员能动用的所有人力,但不能一起去早桓王,而是弄几本连名册,然后让两三个德高望重之人去和桓王商量。 这帮人立即被董策的大胆思想给惊呆了,他们只想到托关系,找几个能在桓王面前说上话的而已,至于什么联合所有能动员的人力,弄什么连名册,这动作未免也太大了吧! 但不可否认,这个办法比他们想的要好得多,把握也更足了。 众人感谢一番后,这才离去忙着动员人脉了。 董策则先安排好一批人分工制作硝石、硫磺和木炭的粉末,让柳福监工,而后才去了一趟府衙,找到了秦麒把事情一说,没想到秦麒不仅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还告诉了董策一些秘闻! 虽然董策已经从陆可轩口中得知逍遥宫的情况,但那毕竟只是表面,它背后牵扯的利益有多大便不得而知了。 而从秦麒口中,董策算是明白,逍遥宫背后的利益其实并不复杂,只要从五火堂为切入口便能知道了! 说起这五火堂,董策也闻名许久,而且商行会被劫的商品,便是这帮人率人抢夺的,而给他们通风报信的,董策猜测应该是董岩涛,并且安插了人混入商行会的船队中,也唯有如此,才能安排两个船队同时抵达华亭府,然后被劫,否则只要有一队得知情况,便可以避开,而商行会也不会倒了! 能玩出这一招釜底抽薪的人,除了董岩涛,董策想不出还能有谁! 而现在,这逍遥宫居然和五火堂关系密切,可为何不被官府剿灭?这点,从秦麒的话中,董策得知不过是因为有些士族在暗地里支持五火堂,但在一听那些士族的名讳后,董策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邪教和朝廷的斗争,而是一场政治斗争! 第一百六十二章 神化 开始董策还奇怪,秦麒为何告诉他这些事情,但听到最后,他不得不在心里苦笑,对于士族间的斗争也更清楚一分。 秦家是新士族,并且感觉很浅,一旦那位在京里当官的顶梁柱倒下,那么不出几年,秦家便会再次沦落到庶族的地步,甚至很可能还回家破人亡,毕竟官当越大,结仇越多,特别到了京里,看你不顺眼的谁背后没有一个大世家! 虽然也有站在秦家这一边的,但都是看在顶梁柱的面子上,如果人去了,谁不是立即撇清关系,即便你有他们的把柄也没用,反而会让他们更加想将你处之而后快! 秦家太需要一根新的顶梁柱了,但别的士族也不是吃干饭的,林子就这么大,能做顶梁柱的就那几根,个个都想砍回家撑着,不斗个头破血流岂会罢休? 而现在秦麒把这些告诉董策,还有另一层意思,想把董策拉上船,让整个衍教为他效力! 这是双赢的局,董策不会拒绝,更没理由拒绝。 “很多证据在逍遥宫,知道是一回事,得到又是另一回事,我支持你们去找桓王,但前提是我需要足够的证据!”秦麒盯着董策的眼睛道。 “此事不是交由方总捕吗?莫非连他也没办法?”董策故作疑惑道。 秦麒摇头道:“方牧虽然办案是把好手,但玩心机却远不如你们这些商人,逍遥宫之所以出现,不是因为有靠山,而是因为有人有这能耐,值得他们投钱,正如我花费重金让你修建水利一事,方牧玩不过他们,而且很可能早被对方察觉了,而对方迟迟没有下手,不过是不想把事情弄大。毕竟一府总捕在外被害,大理寺便会介入,到时候理亏的将是他们了!” “论起心机,你们这些政客才是一等一的吧!”董策不由心里如此想到。 秦麒很明显想借此机会。干翻一些士族,如此,他不仅得到了民心,也得到了功劳,加之前段时间擒拿了山河社少主魏铮和一众党羽。他想不去京城为官都难! 董策沉默许久,才问道:“府令老爷的意思是希望在下去收集证据?” “我知道你很有办法,也清楚你们衍教的实力,听闻最近金陵出现一个行半仙,仙字分半便是人与山,而你们衍教不是有行中三点一说吗,呵呵,你们衍教真是能人众多啊,不知行老先生与你是何种关系?” 董策眉梢一动,看向秦麒。摇头苦笑道:“他是我师叔,他老人家性格孤僻,每到一处逗留不会超过七日,而且从不与教中其他人主动联系,我也是在他到金陵第四天才得知!” “果然如此!”秦麒点点头,感叹道:“可惜我无缘一见,这也是起初不信这些的关系,认为行老先生定是江湖骗子,这等人我遇多了,三句话便说你大祸临头。非要花钱消灾才可,不过你师叔倒是真能人,只是不知他所学与你,哦不。应该是与你师父想必,又如何?” “无法比较!”董策摇摇头道:“我师父所学乃奇门异技,工理之道,而师叔所学乃是易经八卦,奇门遁甲,听师父说过。师叔年轻时曾深入西域,并帮助一个人口不足千的部落,战胜了十倍人口的大部落,靠的便是算出天时地利何时最佳,加之部落头领对他深信不疑,他也才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反正吹牛不要钱,况且这年头西域本来就是部落成群,每隔几年便有部落被灭或者新部落崛起,所以他的话根本无从查证,但是却能叫人深信不疑! 秦麒听后不由暗暗咋舌,兴趣大起,竟然也不谈论正事了,而开始询问董策他这位师叔的光辉事迹。 董策可没时间和这家伙扯蛋啊,干脆就说不清楚,大多数都是听他师父的,而结果却让秦麒打听起他师父的情况,这让董策更加郁闷,但也无奈,只能随口胡诌,大肆忽悠,一篇篇小故事听得秦麒都想拿起包袱,也靠着双脚去行走天下,见证一下大好山河,特别是对董策口中描述的西域是向往无比,更是在听到那些西域娘们如何妖娆,如何勾人心魂后,双眼更是异彩涟涟,看的董策不由暗道一句:“老色狼!” 不过再说这些的时候,董策忽然想到一部故事,那便是西游记! 这个世界可没有大唐,就算以后出现元明,也不可能出现西游记了,那自己要不要山寨一下?把唐僧师徒敢称衍教师徒?把取佛经换成一路求学,妖魔鬼怪也留着,道家最好也留,毕竟老子的名头很吃香,由道入衍,如此定能将衍教神话,深入民心,甚至得到道教的大力支持,那太平道自然不会对付他了,反而要感激他呢! 董策感觉这个故事可行性很高,只不过要花的心思也更多了,只能看看以后能否闲空下来,慢慢构思,不过在这之前,必须要把衍教正式推出,有了一定名气后才好神化。 告辞离开府衙之后,董策心情很是郁闷,因为他最终还是无法拒绝秦麒,帮他收集证据,干反几个士族。 衍教要发展离不开官府,若能得到秦家支持那自然最好,特别是秦麒官路畅通后,自己则打造几尊衍教神仙,忽悠他弄些铜像回去****香火供奉,而要巴结他的官员为了拍好马屁,自然要跟着信奉,如此衍教岂能不开枝散叶? 不是董策特意想装神弄鬼,而是凡事要有一个过程,如果你现在直接推出科学论,说什么咱们生活的地方叫地球,它是个圆的,那肯定要被人当傻子了,即便是这年头的中土天文学家,认为是天圆地方的,而非天圆地也圆,你一旦提出来少不了要和他们争论,就算你口落悬河,说得头头是道,可最终也无法证明啊,而之后自然被人当傻子,那衍教的名声也就臭了! 但是神化就不同了,它更容易让这个世代的人接受,信仰之力可是很可怕的,它会成为人的心理寄托,特别是信奉邪教,简直和疯子没什么区别,特别是在思想被压制的朝代,不是把自己当作刀枪不入,就是玩**超生,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又令多少人家破人亡! 而一旦衍教神化后,从而再一点一点的开导,让弟子领悟智慧的重要,苦学探索,等他日门徒遍布天下,届时都不用董策浪费时间去和一些老顽固争论,自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上场,他则可以端着一壶茶,翘着二郎腿在旁看笑话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暖衣 有一种男人,一旦扛上担子,便再也放不下了! 董策便是如此,他可以在责任到来前逃避,可一旦背负责任,便唯有全力以赴,挖空心思的做到最好。 腊八过后的严冬,感觉穿再多衣服也抵不住一整寒风。 乌云遮月,金陵府陷入一片沉静的黑暗。 不知多久,窗外冬雨飘零,晚一步回到家中的董策被淋得脸色有些发白,柳福还没回来,他只能自己打水烧水。 忙活了快半个时辰,才泡进有些烫肤的浴盆中,董策靠在盆沿,望着微弱的油灯将窗外雨点照得一闪一逝,时不时一阵寒风袭来,将冰凉的雨水刮进窗内,打在他的脸上,很冰,很凉,却异常的舒适。 这一刻他很想喝上一壶煮酒,可是有一想煮酒麻烦,还要出桶受冷,最重要是喝了酒,他就不喜欢想事了,只想闭上眼睛,让沉沉的脑袋得以休息,如此一来,他就没发思考如何从逍遥宫手里拿到证据了! “唉,人活着就是累啊!”哀怨一叹,董策将热毛巾往脸上一盖,似乎就这般陷入了睡梦中。 翌日,冬雨未停,依旧连绵。 董策穿好白袍,正要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大氅套上,忽然看到柜子里放了一件裘衣,不由愣了愣,这衣服明显不是他的,他所有的裘衣都让柳三重拿去当了,而且这件似乎是黑羊裘,这年头最不值钱的一种裘衣,远比不上狐貂狼,更别提正在抱着他的脚撒娇的小虎了,这小家伙的毛皮才是最值钱的! 拿起黑羊裘试穿一下,发现果然合身,这不由让他更加意外,心想:“难道是柳福买的?” 念及此,董策不由暗感欣慰,虽然他穿着劲装和白袍。但是在初冬还行,过了冬至后就无法抵御冷空气了,可自己又太忙,没时间去找人缝制。一拖再拖便到了如今。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柳福端着热水进来,董策便笑道:“你何时藏的私房钱?” “啊?”柳福一愣,不解道:“什么私房钱?” 董策这话一出口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这男人和男人藏私房钱,真是基情满满啊!不过看到柳福这表情,他也是一愣,道:“那这裘衣哪来的?” “哦,这裘衣是陆员外送来的,他在艺苑找不到少公子您就来烟花作坊,还是见不到您后把这衣服交给我,另外还说让你今儿个一早到艺苑,他有事与你详谈。” “奇了怪了!陆可轩送我衣服干什么?莫非他有那嗜好?”董策不由一阵毛骨悚然,差点就像脱掉了。但转念一想,不要白不要,就算他想,自己拒绝也就是了,难不成他还敢动强? “少公子,早饭就去对面吃吧,小的要赶去作坊了。”柳福歉意道。 “嗯,工作要紧,以后你也不用做饭了,专心做好烟花吧。” 等柳福先一步离开后。董策看着窗外的小雨,也懒得骑驴了,在槽内加了把草,才打着伞走出家门。前往艺苑。 待来到艺苑,时间已经不早了,白日的第一场新戏孟姜女也快上演了,说起来,这孟姜女的扮演者,同时也是貂蝉的扮演着。因为三国的热演,貂蝉的扮演者一时火到不行,成为许多男子的梦中情人! 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位让男人魂牵梦绕的貂蝉,真实身份可不是女人啊!具体能否算男人也是两说! 此人正是前不久才加入艺苑的韩滢,当时董策便感觉此人名讳有些熟悉,可一时间却没想起来,一直等到她扮演的貂蝉出现后,才从一些观众的反映里得知,这妖孽之前是龚庆培养出来的兔子,艺名“寒樱!” 虽然有很多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这并没有人特意取笑于他,一来是从汉朝到现在就一直盛行男风,并且不以为耻,二来也因为他演得实在是太传神了,为此,在貂蝉戏份快没时,董策赶紧让她尝试新戏孟姜女,把这一团火烧得更大。 一路和客人与员工打着招呼,董策来到了茶厅,见到陆可轩正盯着一个竹筒愣愣出神。 “陆兄!”董策唤了一声。 陆可轩闻言立即回头,见到董策后便笑道:“董议郎总算来了。”言罢,不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笑道:“想不到真的如此合身,看来你与方捕快果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啥?”董策眉头一挑,扫了一眼身上的黑羊裘,顿时大皱眉头道:“你可别告诉我,这黑羊裘是方淑蔚给我买的!” “非也!”陆可轩摇了摇头,而后道:“是她亲手缝制的,前几天过去之时,方捕快便向我询问你的情况,之后又让我买羊皮,还非要指定黑色的,起初我见她似乎很喜欢黑色,便不觉奇怪,却没想到,她日夜赶工花了两天便缝制好了,之后也用不着我说了吧!” 董策愣愣的听完,拉了拉袖口,又看了看裘衣下摆,确定和量身订做没啥区别后,不由暗想这方淑蔚是何时留意他的尺码的?莫非一开始她就有心要帮自己做衣服?可这又为什么啊? 董策实在是想不通,两人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甚至方淑蔚从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即便教了她一些破案手段,也应该不足以让她看上自己才对。 还有在他那里居住时,特意为他做饭菜,若说是寄人篱下,图个安心,那么现在呢?她一个拿刀巡街的捕快,竟三番两次为自己做这些小女人才会做的事,即便身在敌营,也要心在他这,这让董策如何是好啊? 陆可轩似乎没注意到董策脸上的一丝难色,说道:“我用你的钱给方捕快在逍遥宫里租了一栋小楼,只要她身份一日不暴露便能安然一日,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况且方捕快很想调查逍遥宫,虽然我极力劝说,可是她还是要坚持,最后无奈,只能假传你的话,她这才答应下来,可我又怕我回来后,她会擅自行事啊!” 这番话听得董策眉头更皱,从陆可轩的自语行间中,不难听出,方淑蔚似乎对他的话很看重啊,虽然有自己教授她的成分在内,可是要知道,这丫头以前性子不是这样的啊,就算要改也没这么快吧? “唉,我这都担心到哪里去了?”董策摇头苦笑一声,把思虑理清后,对陆可轩道:“虽说陆兄刚回来,理应休息两日,但实在没办法,我只能再次求你帮忙跑一趟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东行逍遥 陆可轩听了董策要他帮忙做的事后有些震惊,也有些不解,但同时却又能稍稍理解。 董策想让陆可轩待他进入逍遥宫,因为要大摇大摆的进去,必须要有一个推荐人,除此之外,还需要有万贯家财,否则让你进去你也无力消费! 董策和陆可轩无疑都有这个资格,那他要进去自然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只是陆可轩不明白董策为什么要去?他很清楚董策不是一个贪图美色之人,否则艺苑八成的女戏子他大可随意玩弄,而且有一些男人认为他就是这样干的,故此还酸溜溜的把艺苑女子说得比青楼妓子更不堪! 既然董策不为色,那去逍遥宫的目的自然就是方淑蔚了,否则以他这种万事都把关的性子,怎可能浪费时间去潇洒啊。 念及此,陆可轩自然急忙答应下来,不过要等明天才能上路,董策也不急于一时,许多事情他也要交代好了才放心过去。 前段时间忙着怂恿那帮丢了女儿的家伙,导致积累了一大堆工作,新商品的计划也没做,姑苏艺苑开业后的境况如何,寄过来的信件一大堆也没看,最近的账目也没查,都不是一天能搞定的! 不是董策任何事都想亲力亲为,实在是没人啊,没人! 若不是当初把甄琬留住,账本还要他来算写呢,也并非他不想请人,只是外面有能力的掌柜都被人家控得死死的,剩下的都是群歪瓜裂枣,上次尝试请了几个回来看看,结果弄得董策都哭笑不得,最令他无语的还是几个大字也不懂多少的,居然一开口就是月钱五两,还要包吃包住,疯了都。 的确,要写账本用不着回多少字,只要你能看得懂什么写的是什么。也有自己的方法记账即可。 但这种方式只能独有,根本无法与人配合,回头董策要查账时,难道还要向他讨教这里面画的圈圈叉叉是什么? 一直忙到快到子时。又拉着几个不断打瞌睡的管事交托了许多事宜,董策这才疲惫的往家里走去。 冬雨断断续续的下着,从昨夜下到了今夜,从今天又下到了明天。 翌日,本事日上三竿的时间。窗外却晕沉沉的,如天未亮。 董策在柳福的呼唤中醒来,穿衣洗漱完后,刚走出小楼便看到院门外的马车,而陆可轩正从车窗内往他这里瞅。 董策远远的拱了拱手,便疾步下了楼,待出了院门上了车,马车立刻便向东而去。 车上,陆可轩随口问道:“董议郎这次打算去几天?总不可能一日救不出方捕快,一日不离开吧!” “不会超过五天。”董策并非随口胡诌。也非秦麒给他的期限,而是五天之后,丢了女儿的家人便要联名告到桓王那儿了,届时逍遥宫很可能要被桓王灭掉。 桓王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然要引发大事,如果他那时候还在逍遥宫里,那可不是称火打劫,而是等着便团灭吧! 当然,若是没有找到证据,他也不担心无法向秦麒交差。毕竟他们根本不知道引发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就算秦麒不帮他们说话,桓王也要给百姓一个公道,种种原因证明。秦麒只是想让董策帮忙,至于成不成倒是次要,反正他们只要站在一条船上,以后就要互助互长,有的是合作机会。 但既然要做,董策自然希望能尽快解决。少些烦心事。 逍遥宫距离金陵府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马车行了半天,等到镇江府后他们没有继续赶路,而是休息一夜才离开镇江府继续东行。 大江河畔,一边是吴盛、孔梨灿和邬家三兄弟,另一边是张大贵和钟孝师几兄弟。 “教主应该快到了,不知他这才过来,所为何事?”吴盛张望着西面道。 张大贵笑了一声,道:“教主是无利不起早,自然是来此捞油水了!” “呵呵,张堂主所言极是。”孔梨灿也是笑了笑,继续道:“逍遥宫出现了两年有余,其势力多强自不必说了,这次教主过来,肯定是为了这片地!” “这片地?”几人都有些不解的看向孔梨灿。 “没错,你说是一把火烧了逍遥宫好,还是把它变成我们的艺苑分苑好?” 孔梨灿这话虽然多余,但不说其余人还真的无法短时间想透,如今一联想岛上传闻中金碧辉煌的庄园,几人便不由抹了抹口角边的哈喇子! 虽然他们没人亲眼见过逍遥宫里的情况,但光听陆可轩随意描述,也足以让他们想入非非了! 张大贵现在也算得上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很慢就冷静下来,笑道:“我看有些不可能,逍遥宫不论倒不倒,那最终也是朝廷的,咱可能落到教主手里啊。” “哎,官府得到还不是卖钱,买不了全部买一处大别院也可以啊!”孔梨灿淡笑道。 “你们说这些,难道忘记了有啥事还没考虑好怎么交代吗!”钟孝师忽然出声道。 其余人听后都是一愣,这才想起的确有事不好交代! 此事发生在前天,就是他们监视的捕快们,在又去了一次岛上后便再也没有出来,如今都三天了,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本来要派人到金陵通知董策了,但没等他们行动,林潮赶过来说教主不日便到。 “该不会他们全死了吧!”吴盛有些惊怕的问道。 “应该不会。”孔梨灿把事情看得比较透,解释道:“方牧毕竟也是总捕,他出了事会闹得很大,一旦消息传到京里,届时大理寺便会介入,对逍遥宫而言很不利!” “我只怕官官相护,谁知道大理寺的人会不会来这里玩几个娘们就回去了啊。”跟在董策身边久了,张大贵越来越发现人心的险恶了,许多事情多余他这位曾经的乡下人而言,是想也不敢想象的,但他就实实在在的出现你眼前,由不得你不信! 孔梨灿没有反对,还没有同意,因为这本来就是两说,不到那一刻,他们根本不会知道。 众人又开始讨论捕快还没出现的事情,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飘零的小雨不仅没小,反而越下越大,众人站在路边的茅草屋檐下都冻的有些瑟瑟发抖,却谁也不敢冒然离开,只求教主能来快点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逍遥客 几人等了许久,却终不见董策身影,难免有些操心了。 “林潮,主角是不是今天到啊?你别搞错啦。”张大贵不满道。 “没错啊,这离金陵又不远,跑一个来回也就两三天,或许雨路不好走吧。”林潮嘀咕道。 “唉,我看还是不要等了,让人轮流盯着即可,其余人都进屋里取暖吧,否则都要冻出病了。”孔梨灿说完,身子最弱的他算先就进入屋内。 其余几人想想也是,于是张大贵便安排让几个小年轻盯着,大伙都进屋烤火取暖。 只是他们不知,此刻董策已经踏上了前往江岛的船只! 他之所以没去见张大贵等人,只是不想让陆可轩知道太多,况且他每天都能受到这里的消息,就算这两天有什么突然情况,他们来不及汇报也没关系,始终改变不了他要亲自走一趟逍遥宫。 船舱内,陆可轩把东西放到桌上,道:“不久便到逍遥岛了,这是面具和信物,二弟你拿好。”出来后,两人便商议把称呼改改,以兄弟相称。 董策拿起那面羊头面具,又看了一眼陆可轩手里的马脸面具,不由苦笑道:“果然是畜生窑啊!” “啊这……”陆可轩有些汗颜,苦笑道:“十二地支嘛,这也是逍遥宫的怪规矩,当然可戴可不戴。” “话虽如此,但他们的要求未免有些盘根问底的意味啊!”董策指尖敲打着羊头面具眉心处的癸字道。 这些面具都是根据客人的年龄分发的,也就是说,从面具上你便可知道这个人的年龄! 当然,天干地支六十年周而复始,也有同样面具不同年龄的,可这几率太小了,如董策快到二十的年纪,而大他一个甲子的自然便是快八十的高龄了! 放这年月,这个年纪还到这些地方,恐怕来了就回不去了! 陆可轩却没有在意。不过看到董策有些谨慎的样子,不由好奇道:“莫非这也有问题?” “问题大了!”董策点点头,靠到椅背上又随口道:“这是一种客户喜好的调查方式,从分发的面具便可以弄清楚。什么年纪的人喜欢玩些什么,从而针对性的安排这些游戏给他们娱乐,这逍遥宫主很有做生意的头脑啊!” “这的确是一个好法子,但对我们应该没什么障碍才对啊。”陆可轩还是不解。 “表面上是如此,但转念一想。一个如此细心之人,对付起来有多困难,不用我说了吧!” 陆可轩这才明白董策的顾虑,的确,他们可不是来消遣的啊,而是救方淑蔚啊! 陆可轩知道的还是少了,董策没有把秦麒让他做的事告诉陆可轩,比较这事情太大,如果陆可轩知道了,他恐怕就不会带董策来了! 谁也不想平白无故得罪士族。虽然让陆可轩知道,他绝对会立即抽身,急忙和艺苑也撇清关系! 士族间的斗争有多残酷,陆可轩小时候已经见证过了,动则便是成千上万的人头落地,这其中,不知有多少人不过是因为一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而牵连! 当船只行到逍遥岛,董策跟着陆可轩下了船,看着不远处两排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汉子,他眉头微微一皱,虽然早已得知上面的守备很多,但没想到多成这样。而且一个个神色严肃,在这寒冬冰雨天也立得笔直,明显是经过很长时间的训练,绝非泛泛之辈。 “走吧,二弟!”陆可轩提醒一句,便和董策肩并肩的。与几个早已经戴着面具的逍遥客向着逍遥宫而去。 一路无话,当董策见到了闻名已久的逍遥宫后,饶是两世为人的他也不由暗暗咋舌! 在人家面前,他的艺苑只能算饼上芝麻,月下米粒,战斗力还不足五的渣! 逍遥宫占地极大,如一个小镇般,外墙也直追城墙而去了,里面更是雕楼画栋,金碧玉瓦,更令人惊奇的还是它很热闹!甚至不乏一些深目高鼻,发丝卷曲,身着异域服饰的西域行商。 “怎嘛?二弟对大食人感兴趣?哦,也对,你们董家最喜欢和他们接触了!”陆可轩笑道。 董策收回目光,随口道:“我的确也认识几个大食人,也做了一些小生意,不过我需要的东西也不知他们何时能带过来。” 董策在这个世界舒醒不久,在病好时的确借着商行会的人脉和一些大食人做声音,不过那时候他只是想打听一下,大食国发展到什么地步而已,随便让他们每到一处,帮他收集一些种子。 陆可轩低声道:“大食商人看似忠厚和善,其实心里比鬼都精,从不做没有利益之事,如果真小看了他们,怎么吃大亏都不知啊!” “嗯,他们拿来的珠宝首饰多是三流货,却卖一流价,虽然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走这么远,无利可图谁来啊,只是有了三流货做铺垫后,等他们把二流一流,甚至极品珠宝拿出来时,那价格简直无法想像!”董策曾听柳三重说过,一个大食商人用了一串红宝石项链,从一个士族手中换了十个作坊!不仅得了落地生根的发财渠道,还得了技术人才,至于有没有把这批人才弄回大食国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一路说着,董策特意留意了逍遥宫里的守备情况,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到一处阁楼前,陆可轩停下脚步道:“便是这里了,光租这里半年,就花了三百贯,放到外面我都能买好几栋了!” “钱不是你的,你操什么心啊!”董策语气很是不善,因为对他而言,这就是在做傻事,还是蠢到爆了的那种! 本来只是想给方淑蔚找一个理由好回家,没想到前后花了他三千五百两之多!如果不是挖了山河社的藏银,他根本就拿不出来啊! “我就不进去了,你保管好信物,否则若有人来查时,你拿不出来就惹大事了,今夜我在巷口外的客栈落脚一夜,明日便离开,若有急事直接来找为兄。”陆可轩说完便作揖告辞。 董策也作揖一礼,和陆可轩道别。 待陆可轩走后,董策还站在门外,看着阁楼愣愣发呆,正想着如何跟那丫头说事,忽然,房门开启,一袭和董策身上同款的黑羊裘包裹着一副高挑的娇躯倚在门口,瞧其面孔,正是多日未见的方淑蔚! 两人一对视,方淑蔚便双手抱肩,这一下把胸前勒得更为丰满,不冷不热道:“你进不进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姐这儿招多着呢 董策摘下面具,看着方淑蔚一股窑姐做派,不由没好气道:“你怎么弄得和风尘女子一样啊?”说话间,董策已经进入屋内。 方淑蔚把门一关,轻叹道:“还不是跟隔壁女人学的,不这样惹人怀疑啊。” “这样才会更惹人怀疑啊!”说着,董策打量了一眼屋内,便将纸伞往边上一放,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似的,走到木榻上脱鞋做好,又把炭炉拉到脚边,烤着被打湿的地方。 “为什么啊?”方淑蔚似乎也习惯了,如在董策家里一般,就坐在董策旁边,顺手还把炭炉往她身前拉了拉。 董策白眼一翻,没好气道:“你才来多久啊,凡事要有一个过度好吗。” “哼,你又不是女人,怎知女人怎么想的?”方淑蔚不屑一哼,忽而便看着董策的侧脸,又道:“你这次来,该是放心不下我吧!” “美死你!”董策说着,又把炭炉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脱下罗袜,烤着脚丫子。 “咦,你这人,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好歹这也是我住的地方啊!”方淑蔚一脸嫌弃道。 “可花钱的是我!”不是董策吝啬,这本就是他花钱租的地方,难道来这里还不能自由点了? 方淑蔚一阵无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转念一想,立即就察觉不对劲了,脸色顿时一冷,道:“还不是你害的,出的馊主意,如果当时我早些出手,说不定就能把那些女子都救了,现如今,也不知她们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肯定没的好的。”董策没心没肺道。 “你……!”方淑蔚忍不住就给了董策肩头一巴掌,气鼓鼓道:“我告诉你啊,你如果不想办法把这里的女子全救出苦海,我跟你没完!” 董策因为脚丫和炭炉凑得比较近。忽然被方淑蔚一掌打得身体一抖,脚趾头直接就碰到火炭上,虽然那顶上还是黑的,没烧到。但也很烫啊! “日了狗了!”董策心里暗骂一声,扭头看着方淑蔚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懂吗?随机应变明白吗?别说我之前没告诉你,主动权一直在你手里,你觉得什么时候该出手就出手,如果什么都要听我的。那你活着有什么意义?” 论起耍嘴皮,五百个方淑蔚也不是一个董策的对手,但这番话的确有点恨了,一下子就让方淑蔚想到来此地的路上,她确实有几次机会把其余八名女子救出水火,但又想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于是一忍再忍,最后上岛时,她才发现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着想着,方淑蔚眼眶不由红了! “都怪我没有掌握好时机。现在该怎么办啊?” “别哭!你可千万别哭!”董策似乎比方淑蔚还急!匆忙道:“哭没用,反而让我心烦意乱,连一个好主意都想不出来了!” 方淑蔚一听,顿时止住哭泣,整的刚才的眼泪就似演技一般,比苏楠都要厉害了! 一把抓住董策的胳膊,方淑蔚便急切道:“那你快想啊,平日里你不是鬼主意最多的吗,快想啊,快点嘛……” 方淑蔚什么人啊。如果那一夜董策没有帮她端洗澡水,自然不清楚,可见过之后,这丫头在他眼里。那就是一个精瘦般的金刚芭比!一身的怪力绝对不是吃素的,比董策这大男人的力气都要大! 眼看胳膊快要脱臼了,董策赶紧抓稳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这样摇我更想不出来了!” 其实董策有办法,而且已经在行事了,用不了多久逍遥宫不是完了。那至少要整顿,把女子全放了,只是如此一来,和他秦麒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故此他想的事和方淑蔚想的事完全就不同,但表面上却没啥不同。 方淑蔚果然老实了,但却不是因为董策的话,而是她目光中倒映的那只纤长手掌,此刻正趴在她的手背上,感觉就想五个懒洋洋的小宝宝在睡觉一般。 董策没有意识到,他是真的陷入了思索中,而方淑蔚也不挣脱,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房门响起。 “查房?”董策听陆可轩说过,逍遥宫有查房的规矩,看看屋里的女人有没有自杀,或者失踪,还有防止偷人等等,也好跟贵客交代。 “哎呀,你要握到什么时候啊?”方淑蔚如受惊的小兔般,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握?”董策愣了愣,扭头看了一眼方淑蔚缩起的小手后,这才明白过来,可这到底算谁握谁啊? 方淑蔚起身紧了紧裘衣,白了董策一眼后便向门口走去。 待房门开启,从董策的角度只能看到半边人影,但就这一眼他便能分辨出对方是个女人! “见过胡姐姐。”方淑蔚朝门外的女子欠身道。 “哎吆,妹妹啊,怎么,不欢迎我进去?咦?里面有人?哦……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胡娘抿嘴一笑,伸着脑袋往董策这边望了一眼,不由愣了愣,将目光望向方淑蔚,轻轻蹙眉道:“他似乎不是陆公子啊!” “陆公子已经将我送给他了!”方淑蔚羞涩的表情也不知是做作,还是发自内心的! “喔!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还当这位陆公子会善待月娘你呢,结果,还是一个负心汉啊!”言罢,胡娘又往里面瞧了一眼,顿时笑容再现,一手往方淑蔚小手上一摸,媚态十足道:“不过,里面那位公子倒是好生英俊啊,不仅气度非凡,还如此年轻,妹妹可要抓紧咯!” 一听这话,方淑蔚顿时毛孔倒立,脸上顿时泛起恶心来,稍微退后一步,让胡娘摸着她的手顺势滑了下去,她这才一欠身道:“今日不便招待姐姐,改日我们再聚吧。” “好吧,我就不打搅你们了,不过妹妹可一定要记住,想留住男人啊,不学学是不行地,姐姐这儿的招可多着呢,回头记得一定要学哈!”朝方淑蔚抛了一个媚眼,胡娘转身提起油纸伞,一扭一扭的离开了。 方淑蔚看着她的背影,瞧着摇摆的大腚,几乎都要扭出伞檐让雨水给淋了,立即暗暗啐了一口,嘀咕道:“也不怕腰给扭折了,哼!” 言罢,甩手便将房门狠狠关起!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同 方淑蔚冷着脸回到木榻前,拍拍榻上起皱的丝绸垫席,才转身大咧咧的坐下,犯恶心的说道:“刚才那女人真是骚到骨子里了,不仅喜欢和男人勾三搭四,连我们女子也不放过,时常对我毛手毛脚,简直令人作呕!” “哦。”董策点点头道:“很多男人喜欢这样的,说明这逍遥宫主会用人,有她在手,飞飞不愁嘛。” 方淑蔚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前面一句她是听得一明二白,立即便狠狠撇了董策一眼,不满道:“你肯定也喜欢这****吧!” 董策头也不抬的摇了摇,郁闷道:“唉,我说你们女人怎就老喜欢说这类话啊?喜欢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不代表喜欢便要上啊,当然,能上最好了。” 方淑蔚俏脸瞬间一红,既而又是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她狠狠瞪着董策,喝斥道:“别的男人怎样我不管,也管不着,但你绝对不能这样,你要是敢和她上……那那啥的……我……我就……就阉了你!” “哈?”董策把脚一放,直起腰杆正视方淑蔚,眉头紧蹙道:“你什么意思?说得好像非我不嫁了。” 方淑蔚杏眼瞬间瞪的滚圆,丝毫不惧董策直视的目光,相互对视着,她面沉如水,冷冷道:“你此言何意?” 看到方淑蔚发怒,董策反而心里一松,他还真怕这丫的会羞羞答答的骂一句“讨厌”呢! 扭回头继续抱着腿烤脚丫子,董策随口道:“玩笑而已,我以前没事就喜欢调戏一下良家妇女,习惯所致,别介意。” 然而方淑蔚表情丝毫没变,反而更咄咄逼人的问道:“什么玩笑?嫁你是玩笑,还是不嫁你是玩笑?” “嘿,我说你老揪着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一句玩笑吗,非要我道歉是吧,好。完,便低下头看着晃动在炭炉上的脚丫,厌烦道:“我放下生意来这鸟地方本就一股火了。办法还没想出来还被你弄得一头烦,我说你就不能学着帮人分担一下啊?照你这样下去怎么当捕快?” “那就别当好了。”方淑蔚说完,竟然朝着门口就冲了出去。 “嗯?”董策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还是他头一次被方淑蔚弄糊涂了,暗想莫非自己的智商被方淑蔚给拉下线了?然后被她用丰富的经验给打败? 想了一会儿。董策忽然一震,顷刻间他好似明白了什么! 嫁,不嫁,方淑蔚便是从这一“嫁”字开始变了脸色的,按道理,普通女子肯定会满脸娇羞,而方淑蔚则肯定对他拳打脚踢,然而这并没有,她很生气,可没动手。反而能很理智的控制住自己,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丫头当真了! 如果方淑蔚不是想嫁给自己,必然回他一句:“自作多情!”而反之,也只有之前场景能解释了! 想通这一点,董策犹豫片刻,便暗叹一声,急忙把一旁没烤干的罗袜套起脚,又把鞋子穿好,便急忙忙的向门外冲去。可是行到门前忽然想到什么,又急忙回头把面具拿上,这才火急火燎的拿起伞冲出屋门,左右看了一眼。便向着巷口走去。 冬日冰雨落在肌肤上令人感觉如针扎一般,一滴一滴,有的从方淑蔚身上的黑羊裘滑过,有的则渗透,令裘衣越来越重,却怎么也无法压垮这位看似娇弱的女子。 在金陵。许多人都知道有一位冷若冰霜的女捕快,大家都感觉冰雨与她相比,简直要暖和太多了,然而此刻,在一条幽深的小道中,这位冷若冰霜的女捕快涌出来的泪,却是滚烫的! 热泪盈眶,与冰冷的雨水交融在方淑蔚阴沉的脸上,她没哭,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只是眼泪自己不争气而已,与她无关。 “什么?”陆可轩惊得一屁股从木榻上蹦起来,震惊的看着董策问道:“多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董策脸色有些冷。 “哎呀,你……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啊,快,快去找吧,从长乐大道分开,我去西边,你去东边。”说着,陆可轩便急忙穿好鞋子,正准备冲出门呢,忽然愣了愣,回头看着董策又问道:“你还没说方……月娘为何跑了?不解释清楚,我就算看到她也不好劝啊,她那脾气你也清楚,如今你都镇不住了,我更没辙啊!” 董策叹口气,便将他猜测的说了,为了让陆可轩听得更明白,也让他自己能明白,故此连方淑蔚到他那儿小住几日的事也简短的说了。 而陆可轩,还没听完的话呢,他就开始犯傻了,等董策说完了他还盯着董策愣了好久,最后突然一拍董策肩膀,狠狠一点头道:“有魄力!”紧接着,又摇头道:“愚蠢啊!” 说罢,陆可轩摇头一叹,一脸感慨道:“你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以前又是青楼常客,岂会明白女人的真正心思!” “滚你妈的。”董策心里暗骂一声,他敢说如果他不懂,那天下真没人懂了! 然而在听到陆可轩后面一番话时,董策发现自己错了,的确是大错特错了! 不同啊,不论是年代,还是教育,在这种大环境下,成长的女子自然不同于他前世所见所遇! 方淑蔚喜不喜欢他,别说董策和陆可轩了,恐怕就是她自己也未必知道! 但是,不论喜不喜欢,经过那一夜的浴房之事,方淑蔚便认定了他就是必嫁之人! 很可笑,很荒唐,在董策看来就是如此,一眼而已,少不了一块肉。可对方淑蔚呢?董策不知道,而在陆可轩这种偶尔到青楼当当座上宾的男人看来,那和订婚无疑! 这也是或许为什么,方淑蔚经过那事后舍弃了女儿家的名节,选择留下来,这根本不是她怕被她爹找到,而是在观察,确定董策是否能托付终身! “早有早点,晚熬夜汤,冬织暖衣,心有醋意。”董策嗤笑一声,整个人显得很是无力。 “你怎么了?”看着董策忽然颓废了,陆可轩很是不解。 “你是无法了解的!”董策苦笑一声,便向外走去。 陆可轩无语了,在他猜来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对方捕快无感,另一种,自然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纯属找抽啊! 但陆可轩的确是猜错了,董策的顾虑真没人能明白,如果是半年前,他娶谁不是娶,顺眼即可,其余都无所谓,然而如今他琐事加身,明着看似做生意,实则只是无聊久了想玩玩,只不过这次玩的是命!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交手 “站住!”两个壮汉将长枪交叠,怒视低走头缓步走来的方淑蔚。 方淑蔚闻声缓缓抬头,待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一处别院之外,而喝斥她的人,正是别院门前两名身披甲胄的壮汉。 方淑蔚低下头,转身便往回走。 两名壮汉也没有感觉奇怪,因为这种情况他们不知见过多少次了,每次有新来的女子被男人玩弄过后,或多或少都会失魂落魄的四处瞎逛,虽然有些会找棵树吊死,害得他们被上头怪罪,但即便他们出手阻止了,将此女押回住处,可第二天,还是会变成一句冰冷冷的尸体! 逍遥宫便是如此,作为逍遥宫的侍卫,他们要做的只是站好自己的岗位,其余的最好别管,更不能心软! 两名壮汉正看着方淑蔚滴水的背影,但很可能似乎都发现了什么,立即目光一移,待看到前方一辆华贵非凡的马车醒来时,两人身体立即站的笔直,目不斜视。 行来马车虽被雨水打湿,却让车上彩漆更为鲜亮。 便在马车与方淑蔚檫肩而过后,忽然车上传出一声:“停!” 马车应声而至,看得门前两位壮汉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擅自离岗。 “把那女子给我带过来。”车中方才唤停之人又补充一句。 然而车夫却一动不动,只是面无表情的看向了门前壮汉,顿时,这两人便二话不说,冲出瓦檐,冒雨追上了缓步行走的方淑蔚。 因为不知车中人要叫此女干什么,但为了不得罪,这二人还是很恭敬的绕到方淑蔚前面,拱手道:“这位娘子,我家主人请你过去!” “你家主人?”方淑蔚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 “是的。我家主人可是逍遥宫主的贵客,小娘子若能得到主人青睐,不论你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那怕离开此地也绝无问题!” 方淑蔚一听逍遥宫主这四个字时。一脑子的哀伤瞬息消失不见,精神也重新恢复了,然而待听到后面三个字时,顿时又没了精神,颓废之情更重了! 两名壮汉看到方淑蔚变化的脸色不由一呆。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不可置信!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有那个女子在听到这番话后能保持镇定的,不是惊喜的询问,便是直接跑到他们主人跟前,跪求主人带她们离开,回家见父母,虽然两人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进入院子后还能活着出来的! “抱歉,小女子还要回去伺候主人!“既然对方不是逍遥宫主,方淑蔚自然不屑一顾,虽说此人是什么逍遥宫主的贵客,但用胡娘的说法。谁不是贵客? 这几日,方淑蔚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她从胡娘那里已经套得许多消息,发现如果自己想要得到告倒逍遥宫的证据,那么就要和逍遥宫主接触,从而查出逍遥宫的账本所在! 但是逍遥宫主并不是相见就能见的,别说一个贵客了,就算有一些自称逍遥宫主挚友之人想要见他也是千难万难,至于带她离开,方淑蔚现在根本就不会考虑。如此她自然不想和此人有什么交际。 但她这样想,人家却不愿这般做啊!在听到她这番话后,两名壮汉先是眉头一皱,而后瞬间沉下脸来。 “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再多考虑了?” “你们烦不烦啊?”方淑蔚怒了,她本就是一个没耐心之人,董策也就罢了,听他唠叨方淑蔚已经习惯了,甚至离开了董策小院后。耳根是清静了,也不会再被奚落了,但却让她心生不自在,总感觉空空落落的,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但今日又被董策奚落后她才明白! 可这不代表她就能改性,反而更加厌烦别人在对她唠叨,特别是这些说话都不经大脑的,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娘是大美人好吧,干嘛要当俊杰啊? 便在两名壮汉都有些回过神的当口,方淑蔚挥手便推开他们,简直往前走去。 “好烈性!”车中之人笑了笑。 一听这笑声,两名壮汉顿时汗毛倒立,二话不说,左右包抄再次将方淑蔚拦下。 “既然小娘子不领情,就休怪我二人不怜香了!”言罢,这二人直接伸手抓向方淑蔚。 “滚开!”方淑蔚挥手便是两拳,直朝两壮汉面门砸去,顿时,只闻“碰碰”两声,两名壮汉立即捂着鼻子痛哼起来。 “嗯?”这一次车中之人的声音充满惊讶,显然没料到方淑蔚居然还有这等本事! “徐二!”车中之人语气一愣道。 车夫闻声立即一拍车沿落到地上,一个箭步便冲向方淑蔚,只是转眼工夫便如飞掠般,跨越了七八丈距离出现在方淑蔚身后,同时一出手便是一招双手擒拿。 此人出招极快,且力沉威猛,然而早在听到他急促脚步声的方淑蔚岂能没有察觉,只见她转身便是拳掌齐出,打退了车夫的擒拿手,既而招式一变,拳脚同出,打得车夫只能后退,竟无还手之力。 两人这一打,便是足足打了二十回合,可让方淑蔚惊讶的时,从交手一开始,便明显处于下风的车夫,竟然迟迟不显败相,反而越挫越勇,而自己的一招一式也开始被他化解! 眼看自己一拳被对方挡开,回击的拳头瞬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方淑蔚忽然身体一侧,心里恶狠狠念道一句:“踩脚趾!”抬脚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随之,便是车夫的一声闷哼。 “臭女人!”车夫吃了一记大亏,脚趾头此刻是火辣辣的疼啊。 方淑蔚现在是什么也不管了,反正逍遥宫很大,人种繁多,自己就算暴露了武功也不会担心传扬出去,况且她也真的很想暴打一个男人发泄一番,驱除心中恶气。 这般想来,方淑蔚更不留手,每一拳一掌,都震得黑羊裘狂震翻动,水花四溅。 “找死!”车夫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虽然方淑蔚的确有几分本事,但是看清她拳路的车夫根本不惧,只不过他不想伤害方淑蔚,否则主人会生气,但是现在他可管不了这么多了,必须一招制敌! 眼看车夫竟也学着方淑蔚要踩她脚趾时,惊得方淑蔚荒谬一躲,可没想到,这只是车夫的一记虚招,真正出手的乃是他攻向方淑蔚的咽喉的一记蛇手。 然而眼看方淑蔚身形不稳,即将中招时,忽然一个人冲入她和车夫的战圈,一记甩腿如皮鞭般抽向车夫侧腰,惊得车夫赶紧收招一档,但却没想到,那一腿竟也是虚招,在距离他手臂半尺时猛然收回,可未等车夫回身,竟又再次踢出,只不过这次踢的是车夫脑袋!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该不该看 车夫见势不妙,刚抬手防备,却还未来得急蓄力,便被一脚踢中,如翻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般,小臂被一脚抽到面颊,压迫得他斜斜向旁踉跄几步,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只见来人戴着羊头面具,身材普通,车夫只能看出他年纪不到二十,但他料定,对方必然是半路出家,否则若从小苦练,一脚的力道绝对能将不及防备的自己踢晕了! “阁下是要多管闲事吗?”车夫站直,面色不善的盯着眼前男子。 方淑蔚也是一惊,若非突然出现这人,刚才她定然要被车夫打伤了,再看救她之人带着羊头面具,方淑蔚心里便是一喜,不过等她看到此人衣着和身形后,顿时眼中光彩消失殆尽! 来人虽然有着和董策一样的面具,但身形与她相差无几,还披着一件狼皮斗篷,显然不是董策了。 “你一小小车夫竟如此猖狂,还如此无礼的对待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我若不出手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也妄称正人君子!” 这番话,别说车夫什么感受了,连方淑蔚都忍不住白眼一翻!暗自嗤笑,你若是正人君子,这天下间可全是圣人了! “好一位君子!”马车中忽然传出一声冷笑,紧接着车帘一起,一个头戴人脸面具之人坐在车内,扫了一眼外面几人,最后将明白落在羊头面具上,面无表情道:“既然你如此说,也就证明与这位娘子毫无关系,那么你是想英雄救美呢?还是趁火打劫啊?” 面具青年嗤笑一声,道:“都不是,本公子只是看不惯你们的作为罢了。” “我们怎么了?”车中人笑声更显讽刺道:“我不过是看这位娘子被雨淋湿,恐她生病,故而想请她到院中避雨,不过看这位娘子心情很是不好,打了我的护院,这才动上手的。剿故悄悖晃是嗪煸戆住R簧侠幢阒苯佣稚肆宋业某捣颍庥衷趺此惆。俊? 面具青年顿时语塞,而一旁方淑蔚也不知该说什么了,毕竟她根本没被伤到,难道说如果不是这位公子。我肯定要被你的车夫打伤了,作为捕快,她很清楚这种话等于是废话。 “那自然是赔钱!”这句话并非在场众人说的,而是巷口方向传来。 众人不由一愣,齐齐扭头看去,便见一个身披黑羊裘,手提油纸伞的修长身影缓步行来。 “伤痛费,医疗费,精神损失费加起来,怎么也得赔给十七八两吧。”说话间。此人已经来到近前,众人看清他也是带着羊头面具,看来和面具青年是同岁了,不过众人根本没在意这点,而是注意到他身上的黑羊裘,那与场中央的方淑蔚身上穿的是如出一辙啊! “哼!”方淑蔚立即偏过头,看都不看来人一眼。 董策很烦,真的很烦,生意上还有一大堆的事没处理,就被秦麒叫来这边。本想早点相处对策,快刀斩乱麻后好回去忙生意,却被方淑蔚这丫头搞的心烦意乱,而现在。更是又惹祸了! 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董策看着方淑蔚道:“跟我回去。” “哼!”方淑蔚只是扫了董策一眼,便又是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再看他。 看到方淑蔚耍小性子,董策当即转身便离开。 见他这一走,弄得众人都有些发愣。而方淑蔚更是一急,狠狠跺了跺脚后,便飞扑了过去,冲到董策身边却是一声不吭,默默的跟他离开。 “慢着!”车中人忽然冷声喝斥道。 “有事?”董策回过身,方淑蔚也跟着回过身,虽然董策戴着面具,但从口气上,众人都能感觉到他的表情肯定和方淑蔚如出一辙,都是一脸疑惑,十足的夫妇状! 车中人本是大怒,毕竟被如此无视还是头一回呢,于是急着喝住对方,可现在听对方问他时,他却一时间答不上来了! 该说什么?难道问他们你们什么关系?还是说,没看到爷坐在这吗,胆敢无视爷? 这些话别说说出来了,光想想也令他感到脸烫得慌,但也不能就这样干耗着,于是便随口道:“阁下贵姓?” “你打听这干什么?”董策的声音很是警惕,而车中人在问出这句话后,立即又后悔了,逍遥宫不是常地,在这里最忌讳的便是打听他人名讳,特别是两人之前毫无交集,忽然就问对方姓名,岂会不惹人怀疑? “哦,我看阁下玉树临风,气宇不凡,便想结识一番,真没别的意思!”车中人反应倒是极快的回道。 “我未羊遮面,黑裘加身,想不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不过,上次也有个人这样跟我说,结果骗了我一百两,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看大家还是相见不如不见吧!”董策摇头一叹,转身继续离开。 方淑蔚也急忙跟上,但心里却在琢磨董策这番话什么意思啊? 车中人面具下的脸色彻底的阴沉了下来,冷哼一声后便放下车帘,车夫知道主人动怒了,不敢触霉头,赶紧跑过去将马车驶回院子,不久之后,巷子里就剩下那面具青年愣愣的站着淋雨了。 回去一路上,方淑蔚时不时就偷偷看身旁董策一眼,奈何有面具遮挡,她根本看不到,但她也知道,即便没有面具,想要从这家伙脸上看出什么,简直是痴人说梦! 回到小楼,董策摘下面具,果然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他把雨伞放在门里晾干,径直走到榻上坐好,看到炭炉中已经全是灰烬,便拿起竹钳扒动两下,看到里面还有几块未燃尽的炭火,这才添了一些黑炭下去,同时头也不抬的说道:“那夜是我有欠考虑了,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这话才刚说到这里,下续还没出口,方淑蔚已经怒道:“莫非还污了你的眼不成!” 虽然之前在那种情形下,方淑蔚不得不冷静一下,跟着董策回来,但一听这番话,她的冷静瞬间便抛至九霄云外了。 董策眉头大皱,抬头看着方淑蔚道:“难道我该看?” “你……”方淑蔚是又急又气,内心无比委屈,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她自然不希望被看到,可是这已经成为事实了,董策居然还这样说,显然想推卸责任啊! “我不管!”方淑蔚哼了一声,往董策边上一坐,正要开口让他负责,却忽然琼鼻一吸“啊!啊!”的轻呼了几声,紧接着便是一个大大的喷嚏,并好巧不巧,直接喷在了炭炉上,刹时间,烟尘弥漫! 第一百七十章 红颊玉颜 董策瞬间如一阵风般冲出飞灰,气得方淑蔚浑身直颤,指着他怒道:“你干什么?嫌……咳咳……呸呸……” 一边咳嗽,一边吐着炭灰,方淑蔚也赶紧冲出漫起的飞灰中,待来到董策身前,吐了吐舌,正要继续指责他,却听董策抢先道:“你不呸我我也知道你嫌弃我,毕竟你们方家好歹也是官宦世家,而我董家只是低贱的商贩,可高攀不起,即便我想负责也没机会啊!” 这番话前面听得方淑蔚大怒,但后面却让她有些发愣了! 很明显,董策是想负责啊!只是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他们冒然私定终身,那可是伤风败俗,会有辱门楣的啊! 想明白这一点,方淑蔚也拿捏不准了,毕竟正如董策所言,他们家世不同,自己父亲好歹也是正八品的官,掌管一府刑捕,在金陵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别看如今金陵很多人对董策恭敬有礼,但那只是因为大家喜欢他艺苑的戏剧和商品,就如你喜欢一个厨子烧的菜一样,但你会把女儿嫁给这厨子吗?或许有,但绝对不多! 况且,方家也并非表面上这般简单,只不过方牧这一脉混得比较惨罢了,可是祖上却出过大官的,也算士族之人,即便方牧点头,可这祖父祖母也未必同意啊! 大家族里,只要老人在,一项都是老人说的算,回想族中十几位堂姐,不是嫁给儒林文士,便是嫁给军中小将领,最次的也嫁了个医药世家的少当家,如果到了她却要嫁给一个商人,恐怕她和她爹娘在族里永远也抬不起头了! “怎么办啊?”方淑蔚纠结起来了。 董策从她神色便能看出,在这方面她远不如曹洛蓉! 当然这并非贬低,反而在董策看来,曹洛蓉这种特立独行的行事作风才算低格。并非说她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爱情观,谁年轻不是这样?只是在追求的同时,她不懂尊重人,更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 “还能怎么办?我若到你府上提亲。肯定要吃闭门羹!”董策叹道。 “谁让你到……哼!”方淑蔚俏脸绯红,扭捏的低下头,声如细蚊的羞涩道:“那你也不能不去啊!” “卧槽!”董策心里是哭笑不得,面上则一本正经道:“我看这样吧,等你回去后。探探你爹娘的口风,但绝对不能开口就把我爆出来,而是先问问他们选婿的要求,如果他们要求太高,你能劝就劝,若劝不了,我看这事也只能这样了!” 方淑蔚听到最后,顿时一急,抬眼看着董策,柳眉一蹙。竟有些楚楚可怜的说道:“我若这样问,以我爹的精明肯定知道我有心上人了,到时候他们问起又当如何?” “你丫的还能明白这一点,我倒是小看你了!”董策是想把这事拖延下去,等时间长了,变故自然就会多了,不是董策没自信保护自己和另一半,但经历的事多了,他发现,死的就是那些有自信的。而他也是因此来到这个世界! 又好一番劝说,最后方淑蔚终于答应先探探她爹娘的口风,此事也总算暂时揭了过去。 接下来,董策本想向她打听逍遥宫的情况。可是看到她忽然又是打喷嚏,又是瑟瑟发抖的,却仍站在自己面前,红脸红扑扑的低着头,也不知她扭捏个什么劲啊?这还是那威风凛凛的方捕快吗? “这里烧水去哪里烧?我帮你烧水,你准备去沐浴吧。”董策说道。 方淑蔚急忙道:“无需麻烦。对面便有间浴堂。” “哦……啊?”董策先是点点头,既而猛地一惊,道:“不是陆可轩口中的那……”未等他说完呢,方淑蔚便狠狠在他胸口锤了一下,而后一跺脚道:“你还有脸说,那****都险些欲拔刀杀人了!” 这番话可谓是三分怒意,七分幽怨啊! 董策心里也不由幽幽一叹,毕竟方淑蔚也算是被她推到火坑里了,若不是陆可轩,也不知之后逍遥宫是多了几具尸体呢,还是几个太监呢? “看来行动要快啊!” 方淑蔚跑上了拿了个小包袱,便打着董策的油纸伞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问董策饿了没?想吃什么她去酒楼点菜让人送来。 董策便赶紧道不用,他自己去点菜,也好等方淑蔚回来便能吃上,这顿时让方淑蔚心里一阵甜蜜,几乎一天没一个笑容,即便笑了也是不露齿的她,居然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特别是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尤为突出,冲着董策挥手道别,欢快的往浴堂而去了。 董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发了一会儿呆后,忽然苦笑一声,起身便从架子上拿了一把伞,也走出了屋子。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又聚到屋子中,董策正从食盒里拿出几道菜,方淑蔚则坐在一旁,抖动披散的长发。 她已经换了身干净的天蓝儒裙,虽然刚洗过澡,但在这十二月中旬的天气里,不到一盏茶便感到冷意,可她的裘衣却打湿了,虽然她还有一件狐裘,但想到自己这般,都是被谁害的啊?而他竟然一点事也没有,越想越是感到委屈,于是便向董策索要裘衣,而不明情况的董策还真把身上穿的黑羊裘脱下来递给她,但即使如此,方淑蔚还是不满,气嘟嘟的说道:“你就不能直接给我披上啊?没看到人家手都冻硬了吗?” “你才洗过澡吧!”董策白眼一翻,但也懒得和她废话了,直接将裘衣一甩,便盖到她背上。 奸计得逞的方淑蔚很是愉快,一股大仇得报的舒爽弥漫心头,连最近到了逍遥宫失去的胃口也瞬间变得好了,虽然吃得快,却没丢了矜持,但吃到一半竟埋怨董策为什么不买酒啊? 董策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自然不可能沾酒,虽然这年头酒味很淡,却后劲十足,会让人不知不觉间就醉了! 一顿饭后,方淑蔚便叫董策让开,她自己收拾了碗筷,随后才回到董策身边做好,却是一句话不说,就红着脸低着头,这样子似乎要等董策对她肆意妄为啊! 无奈,董策只能先开口,询问了她在逍遥宫里的所见所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出事了? “这里面的情况便是这样的,很是糟糕,而我几次想要偷偷混入仙瑶殿都失败了,险些还被抓到呢!” 方淑蔚把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全告诉了董策,让董策感觉事情越来越辣手了! 别看逍遥宫里面可以左右来往,来去自由,连方淑蔚这些女子也没有被限制,但却被禁锢在住宅区域,就算有她们的主人带领,也只能去一些商品街道区域,而这两个区域在逍遥宫只占据了一半面积,剩下的另一半则全是是禁地,无时无刻都有护卫把守。 “人脸面具又是怎么一回事?据我所知,逍遥宫客人的面具只是生肖而已,莫非是管事一类?” 方淑蔚知道董策问得是之前那名车中人,于是便解释道:“并非管事,而也是顾客,只是在这里花费千金后,便可得到人脸面具,不仅能拥有带仆人进入逍遥宫,同时逍遥宫也会安排护卫给他看家护院,另外还能去仙瑶殿里享乐!” “仙瑶殿!”听到方淑蔚在此提及这地方,董策眉头一皱问了一句:“这里面是什么所在?” “我没进去过不清楚,但听胡娘说,那里面其实和外面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女子更为漂亮,赌资也更为巨大,另外美酒佳肴也远不是外面能及的!而且最主要是逍遥宫主会时常出现在那里!” “原来如此。”董策张张嘴,正准备再次询问时,忽然房门响起,他不由一愣,这时候天都黑了,有谁回来?而查房也不可能挑这时候啊,不怕人家打搅贵客办事? 当董策前去看门时,看到外面站在的竟是带着马脸面具的陆可轩,不由更加疑惑,虽然之前董策拜托他去找方淑蔚。不过自己去酒楼点餐时,特意去找他,当时没见着,但却告诉了掌他柜让他帮忙转达。现在他出现莫非另有要事? “董兄,可否里面说话?”陆可轩似乎有些急切。 董策让开门,等陆可轩进来后,他关上门,问道:“怎么了?” 陆可轩摘下面具。扫了一眼方淑蔚后,便看着董策一语不发起来。 董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对方淑蔚道:“你能否上楼去?” “为什么啊?”方淑蔚感觉他们明明是一伙的,凭什么你们交谈不让我听啊?这不是把握给排除在外了吗? “少废话,快上去。”董策脸色一板,顿时气得方淑蔚啐了一口,便冷哼一声跑上了楼,不过在董策他们看不到她时,却偷偷竖起耳朵,奈何。陆可轩即便看不到她了,也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凑近董策,在他耳边低声道:“方才我寻找方捕快时,在淋香阁外听到有打斗声,并且还有一人惊呼总捕快走!” 董策眉头一皱,他从吴盛那得知了方牧已经寻找到潜入逍遥宫的路线,但都是子时左右行事,然后天没亮便退走,按道理这时候他应该没有进来才是啊!莫非这中途出现了什么意外? 看到董策沉默不语。陆可轩本不想打搅,但此刻情况紧急,如若再不行事,恐怕方牧等人要折在这了! “此事非同小可。董议郎可有什么办法?” 不论是董策,还是陆可轩,都没有私通过方牧,因为两人都清楚,凭方牧根本无法对付逍遥宫,况且她女儿在这。容易关心则乱,巴望着等他知到逍遥宫的厉害之处后,知难而退。 但是两人明显低估了方牧的执着,都快半个月了,居然还不肯罢手,他哪来的自信啊? “即便我们去,也只会折进去,陆兄稍安勿躁,当务之急是通知外面,我需要知道外面的情况,明日你一早便到镇江府东边三十里外村子里找吴盛,帮我传习些话。” 陆可轩知道吴盛,见过几次,而且在董策得知方淑蔚被抓到逍遥宫后,便是派了吴盛过来,当然,他不知吴盛一直在这! 两人有谈论了一盏茶工夫,陆可轩这才戴好面具离开小楼,等他一走,方淑蔚便急忙忙的跳了出来,开口便问:“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董策回到榻上做好,添了两块碳,闻言随口道:“你爹潜入逍遥宫被抓了。” 方淑蔚一愣,旋即便冷哼一声道:“骗鬼啊,不想说就算。” “有长进啊!看来是瞒不住你了,陆可轩想叫我今夜去淋香阁饱饱眼福!” 一听董策此言,方淑蔚顿时脸色一黑,寒声道:“我就知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别被他带坏了!” 人就是这样,你真心诚意的跟她说实话时,她根本不会信,偏偏等你一吹牛,好了,她当真了! 董策无奈一笑,左右环顾一圈后,问道:“帮我弄床被子,今夜我就睡这了。” 方淑蔚脸色一僵,而后有些拘谨道:“没,没被子了!” “什么?”董策一呆,看着方淑蔚皱眉道:“你不会让我大晚上的,连一床铺盖也没得卷吧?” “我哪知道你今天要来啊,之前又发现了那……些事,都没来得及帮你弄……” “得!”董策摆摆手,起身道:“没关系,我到客栈睡便行,明日再过来。” 董策心想到客栈更好,方便他晚上办事,然而没等他走出几步呢,却听方淑蔚叫道:“唉你等等啊,又没说不给你盖!你看啊,这里的客栈一晚上好几两呢,就算有钱也不能这样浪费不是,所以我……” “哈?”董策真有些傻眼了,回头看着一脸绯红的方淑蔚,未等她说完便错愕道:“咱都没成婚,你便想让我和你大被同眠?” “呸!”方淑蔚赶紧啐了一口,怒瞪董策朝门一指,喝道:“滚去你的客栈吧!” “女人啊!”董策摇头一叹,便径直走出了小楼。 看到董策果真掉头便走了,方淑蔚真是又羞又气,急匆匆来到门前把门狠狠闩上,然后低骂一句便气冲冲的回到楼上香闺中了。 深夜的逍遥宫依然是歌舞升平,酒香四溢。 客栈楼上,董策低头看着俯视下方街道上一队护卫缓缓走过,他合上窗户,把白袍脱下,只留里面一袭束腰绑腿的黑色劲装,检查了一下装置暗器的皮套是否有松动,待确定没问题后,便拿出一块黑布蒙住口鼻,再次推开窗户翻身落到窗户外的一层屋檐上,转身虚掩好窗户后,左右环顾一圈,便轻手轻脚的往屋顶爬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有暗器 今年的冬雨比春雨还要令人无语! 董策出来前雨已经停了,但现在潜行不到一刻钟居然又下了! 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董策似乎摸到了冰渣,这让他不由惊愕的仰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老天,立即低骂一声,听着拐角三个避雨的护卫一直在吹牛,半点讯息也没透露,董策暗叹一声,顾忌他们短时间也不会离开了,又听不到什么有用的,干脆绕路从两栋小楼中间穿过,可在穿过中途,竟听到右边楼上传来男女的娇喘声,这可把董策气得不行! “老子在外风吹雨打,人家在屋里卷铺盖造人,简直是人生的真谛啊!” 郁闷的想着,董策一路忽急忽缓,避开了三波护卫后,这才来到淋香阁。 这淋香阁,乃是处来女子第一战,也就是方淑蔚她们被人欣赏沐浴的地方,这里的守备不多,但比较靠近宫门,那里守备众多,一旦出事也可以及时过来支援。 淋香阁外的墙虽有一丈高,但也难不倒董策。 拿出一个钩锁,轮动两圈后往上一甩,待确定的确钩住墙瓦后又慢慢稳固与否,最后才慢慢抓着绳索爬进墙内。 这晚上的淋香阁似乎没什么人,静悄悄的,一点灯光也没有,董策在里面饶了一圈,连那烧水的大屋也进去看过,还真被他发现许多打斗的痕迹和洗不尽的血痕! 吹灭了蜡烛,甩空烧熔的蜡液,等凉了少许后他便贴身藏好,刚走出柴房,忽然脚步一顿,想了一会儿,忽然一笑,又回到柴房里,拿出火折子,吹燃了明火后。便随手往细柴堆里一扔! “着火啦,着火啦,不好啦,淋香阁着火啦!”不到一刻钟。从淋香阁周围开始,惊叫不断,同时敲锣打鼓,刹时间惊得周边不论睡着的,还是正在办事的。不是冲出门,就是打开窗户往淋香阁张望而来。 这一刻,果然发现淋香阁火光冲天,在连绵不断的小雨中,浓烟滚滚,似要加入天空之上的乌云一般,直冲天际。 仙瑶殿中,十余名面带人脸面具抱着身边的绝色佳人,正在开怀畅饮,欣赏殿中歌舞。 “报!”忽然。一声宛如惊雷的吼声炸响大殿,紧接着一个身披甲胄的汉子冲入殿中,丝毫不顾前方八名呆立的歌姬,一路推开几女后,便冲到里面台阶近前,单膝下跪抱拳道:“禀报宫主,淋香阁着火了!” “嗯?”台阶之上坐着的一位面带无脸面具之人微微一愣,却未开口,反而是右手边下位的一位面带苦脸面具的男子起身喝道:“那还不快派人去救火!” “另外……”这头戴无脸面具的逍遥宫主忽然补充道:“调动所有护卫,加派地牢守卫。今夜宵禁,明日再查明起火原因。” “是!” 待甲胄汉子退下,苦脸面具对逍遥宫主道:“此事关地牢何事?” 逍遥宫主语气轻松道:“呵,没什么。本宫猜测大概是有人故意纵火,想要引开护卫,好方便到地牢救人!” “原来如此,宫主英明啊!”苦脸面具佩服道。 “呵呵,也谈不上什么英明,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逍遥宫主似乎对此事根本没放在心上。继续吩咐歌姬表演,不要扰了大家性子。 位于逍遥宫中央一带的一处屋顶之上,一身黑衣的董策宛如融入了黑暗之中,目视着周边护卫一队队人不是往东南而去,便是东北而行,只有少数在传达宵禁的命令。 一时间,倒是熙攘不断,许多客人都心生不满,但为了安全,也只能回客栈活着租买的小楼中。 对于这些人,董策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冲往东北方向的护卫身上。 东南方向那是着火的淋香阁,对于去那边的护卫他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过去干什么,但前往东北方向的又是为什么? “牢房在那边啊!”董策心念一句,忽然看到一个人拐入他右下方的小巷里,跑到墙角便开始解腰带。 董策不由笑了! 半盏茶过后,董策整了整胸前甲壳,然后压低了斗笠,提起一把长枪有气无力的跑出了小巷,融入了一个个急匆匆往东北方向赶去护卫中! 一路七拐八绕,当董策对着一队人来到一处孤立出的独院时,正好被前方一个穿着如领头的人吩咐在外围巡逻,不得靠近。 “不得靠近!”董策心里一笑,但还是跟着几个护卫开始围着独院转悠,等几人彻底脱离了大队后,董策忽然惊道:“咦,那里好像有人!” 前面几个人闻言都是一惊,回头看着董策手指的一条漆黑巷口后,大家相视一眼,最后都看着董策道:“没人啊?” “难道是我眼花了?”董策说着便自己走进了巷子,还未等后面人看清里面什么情况,他忽然自己惨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不好!”后面几人都是大惊,同时冲入巷口,却压根没见到什么人影,可这位兄弟又明明倒在地上了,难道还有假不成? 一人翻开董策,蹲下来想要查看他是死是活,可未等他看清,董策忽然双手抱住他的脑袋,猛力一拧,只闻“嘎嗒”一声,此人便一头倒在了董策怀里! 其余几人根本就没注意他们,而是全神戒备的看着四周,生怕忽然会跳出什么鬼东西。 故此直到此人被董策拧断脖子,他们还愣愣不知,甚至张嘴问道:“他怎么样了?死了吗?” “呃啊!”董策压着嗓子闷哼一声,同时把倒在他怀里的人用力一推,等周边几人听到声音望去时,只能看到那人是自己倒下的了! “怎么了?”一人惊呼一声,正要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却立即被旁边同伴给阻止了。 “小心,你看他咽喉插着什么!”此人说完,又盯着巷口深处,同时一步步向后退,谨慎道:“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对方用暗器我们根本无法察觉,还是小心些!” 一听这话,剩下这三人齐齐变了脸色,再看刚才死去的那位兄弟,脖子上的确插了一根尖刺,不由又是一阵心寒啊! “不要冲动,回去叫人!”董策也不知听到谁这样吼了一声,紧接着这四人立即退出了小巷,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换! 董策翻身而起,淡淡的看了一眼巷口后,低身拖着护卫的尸体往巷子深处走去。 不到半柱香时间,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数十号人来到巷口,为首一名教头正想算先冲入里面,突然边上一人提醒道:“甘教头,巷子里黑暗,恐有贼人使暗器!” “怕个鸟,有种他一标要了老子的命!”说着,甘教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脚便往里面冲去,但虽说他不惧,可也不想白白让人镖到,于是在冲进去的同时拔出身边一名护卫的单刀往巷子深处掷去。 然而等他听到单刀落地的声音后,却依然没见到有人,并且连那四名护卫口中的两具尸体也不见了,这让他不由疑惑起来。 “你确定他们都死了?”甘教头转身看着紧跟而来的四名护卫。 “嗯!嗯!” “绝对死了!” “我们亲眼所见!”四名护卫几乎齐声说道。 “那他们的尸体呢?”甘教头看着四人冷声道。 “这……”四人相视一眼,又看了一眼身后巷口,确定刚才两名同伴就是死在这里啊,怎么不见了呢?莫非这使暗器的贼人还帮他们收尸? 甘教头眉头一皱,但仅是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怒道:“你们中计了,愚蠢!快回到地牢!” 虽说他们过来的只有三四十人,而地牢守备足有三百之众,可是谁能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啊?万一都来这么一出,那地牢还有屁人防守啊! 这帮人来得急,走得更急,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中间多了一个人! 当甘教头等人回到地牢外,上报了原因后,几个头领都是疑惑万分,而那遭到遇袭的四个人立即被问话,又确认了几次身份后。才没有追究,也没有派人搜索四周,全守在地牢附近。 这一切都看在了董策眼中,望着铜墙铁壁的地牢。他有些无可奈何,这帮人很清楚地牢的重要性,没有加派人去搜捕他,如此一来想要混入地牢里几乎不可能了! 不过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对方如此兴师动众。那方牧等人很可能真被抓了,思虑再三,董策最终还是借着尿遁离开了地牢,费了许多功夫才回到客栈中。 董策居住在陆可轩所居的客栈,当他回来之后,立即换了身衣服到了陆可轩房中。 因为外面的事情,陆可轩一直未睡,此刻听到房门响,他立即上前开门,待看到董策后。赶紧让他进来,还把脑袋伸出门外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这才关起门,转身对董策低声道:“外面这么乱,莫非是你做的?” “嗯,我想确定方牧等人有没有被抓。”董策点头道。 “那可探明了?”陆可轩赶紧道。 “虽然没见到人,但绝对有人被抓了,被关在东北角一处独院里,哪里守备森严,根本无法混进去。要救他们只能另行他法了!” “唉,也唯有如此了。”陆可轩长长一叹,便又和董策商量了一些事情后,这才送董策出了门。 回到房中。董策便直接上床休息,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被敲门声惊醒。 “谁啊?”董策揉着眼睛起床问道。 “客官,守备查房!麻烦您协助一下!”店小二的声音传了进来。 董策冷笑一声,翻身下床,拿起面具戴在脸上,而后才打开门。看到外面店小二正献媚的赔罪,而他一旁站在两个大汉。 董策二话不说,出使信物铜牌,一名汉子查看后,不由皱眉道:“你是东庭楼的主人?又为何要住客栈?” “来这里和朋友喝酒,谁知想回去时,却被你们的人拦住了,我说,本公子在你们逍遥宫花了可不下万贯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尊客的吗?” “实在抱歉,昨夜有贼人混入逍遥宫,而且还杀了人,我等也是为了客人的安全着想,对了,不知贵客的朋友现在……”这汉子虽然长得凶神恶煞,但说话却十分客气,可见这逍遥宫的待客之道! “过去第四间房便是了。”董策说完便冷哼一声,把房门狠狠关起。 两名护卫也不恼,立即就前往了陆可轩所在的房间,而昨夜两人就通过气了,陆可轩自然很清楚怎么应付他们,几句话便将两人打发了。 而等陆可轩要离开逍遥宫的时候,却被人禁足了,当然,被禁足的可不知他,而是所有逍遥宫的客人! 在还未找到凶手前,没人可以离开逍遥宫半步,这自然引来众人的不满,逍遥宫毕竟不是土匪窝,他们要发财全靠这帮人,现在惹得客人不满怎么办? 或许在普通人看来,这的确很难,但在董策这些商人眼中,不过是小儿科! 果然,不到半天功夫,怨声便少了,因为逍遥宫玩了一出交流大会! 虽说是交流,不过是幌子而已,其实只是一场女伴交换会! 这可是逍遥宫的重头戏啊!不知为此吸引了多少人,在好看的美人也有看腻的时候,而这时便可以拿出来给大家欣赏,待遇到双方有意交换的,这买卖自然就成了,故此,女人在这里便成了男人的固定资产! 嫌老了怎么办?换! 嫌不够妩媚怎么办?换! 嫌不动伺候人怎么办?还是换! 这看似有些丧尽天良,实则在这年头还真是合法的! 只不过,这些女人的来历到底合不合法,就是两说了! 当然,交换也能私下进行,这是无法杜绝的,但是逍遥宫举办的交换可就不同了,不论想不想交换的,此刻都要把从逍遥宫手里买的的女仆带出来,一旦被人看上,不论主人愿不愿意,都能靠赌局来赢过来!而且还不能拒绝! 来逍遥宫的人,没人在乎一个女人,他们寻求的只是刺激! 于是乎,一个个富得流油的客人带着一个,或者几个女子出现四处彰显自己女仆的娇媚,而目光却一个个看着对方女仆的美艳,寻找下一个玩弄的目标! “真是够乱啊!”当董策得知消息后,也无法避免,叹了口气,看着一脸铁青的方淑蔚,无奈一笑道:“走吧!” “你……”方淑蔚怒急,恨恨道:“我,我可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舍得吗?”这话还没说完,她的俏脸已经如熟透的桃子了。 “有我在你担心什么啊?”董策没好气的又道:“况且,这也是一次调查的好机会,不能错过!” 一听到可以调查,方淑蔚果然就收敛了不满,转而换成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急切道:“那很等什么,快去吧!” 见到方淑蔚这副表情,董策是哭笑不得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木秀于林 董策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两年了,但却头一次感到震撼! 琳琅满目美人啊,看得人眼花缭乱,比之后现代的什么选美大赛,模特大赛,艺校艺考等等,都要强了何止千百倍! 可不是说这年头的美人就能比得过后现代,反而远不及那层面皮,但贵在天然,更难得的是世代的背景! 在这里,那家有个稍微漂亮的丫头,美艳媳妇,谁不是藏着掩着,生怕遭遇武大郎的杯具。 董策来到这里这么久,见过真正漂亮的一巴掌都能数过来,可这一下,感觉只能用头发来数了! “莫非全江南的美女全聚集到此了?”董策不由暗想到。 看着一个个或娇羞无比,或媚态十足的美人,即便董策没那心思,也是激动无比啊!根本提那些来狩猎的了! “哇,兄台,您身边这位……” “滚!”董策还没开口呢,方淑蔚已经待他发话了! “呃……哼!”那头戴牛脸面具的家伙愣了片刻,便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董策看着方淑蔚片刻,摇摇头,仰天叹道:“难得的晴天啊,你能有个好心情吗?” “你难道没看到那些女子脸色的凄苦吗?看到她们后,还能有好心情的人还是人吗?”方淑蔚冷声道。 董策撇了方淑蔚一眼,既而淡笑道:“你应该去当圣人!” 别说这个黑暗的封建社会,即便是后现代,董策也见过这等场面,他深知,无论时代怎么变,那都是当权者和有钱人的天下,只不过,这里的女子是心不甘情不愿,而后世,是削尖了脑袋向往这里面钻。由此可见,如今的女子心态跟后世相比,简直弱爆胎了。 虽然这满街都是美女,也难论个优劣。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里都是一等一的美人,风韵各有不同,不过真论出几个极品到也不难,从脸蛋到肌肤。从肌肤到身段,看了整体看气质,如此便能品味出几个出类拔萃的极品美人了! 而这其中,显然就有方淑蔚这丫头,连董策都不得不承认,说到漂亮,他还真没见过有谁比得过方淑蔚的,即便是曹洛蓉和柳素,真要在她面前,也要差了一筹。当然,只限身高! 董策真无法想象,方牧虽然长得也算不赖,年轻时肯定英俊不凡,但就他这一米七的个头,咋就整出了一个一米七五的女儿呢?莫非是喜当爹了? 眼前的女子多数是一米六左右,冲顶了也就一米六五,可方淑蔚比之她们,整整高了一个脑袋,几乎是九头身的身材摆在这。到底有多引人注目,就从董策都想远离她的心情便可知了! 太惹眼了,方淑蔚一出现,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几乎都忍不住看过来,一开始因为董策站在她身边,两人身材虽然都高,但毕竟没有承托,无法体形,可一旦融入人群。简直是木秀于林啊! “这位兄台,你的女奴可否换?看看在下身边这两位可有兄台满意的?当然,表面上她们虽然在相貌上略微逊色兄台这位******,但是那伺候人的本事,啧啧,你是没尝过了,足矣令你登上九霄啊!两个换一个如何?” “呃!”董策愣了愣,扭头看着凑过来的一名头戴虎脸面具的男子,笑笑道:“在下才买下她,还没玩够呢,过些时日再说吧。” “唉,如此可惜了,不过若是兄台玩腻了,记得最先考虑在下啊,在下住在西星楼!”这男子说完便遗憾离去,不过刚走几步,便又和其他男子交流换女仆的事情,看的董策暗暗摇头啊。 人一旦带上一张面具,不论是胆量,还是**,比喝醉了更能体现出来,把节操当垃圾一样丢得一干二净。 正当董策要带着方淑蔚去那仙瑶殿附近转悠的时候,忽然一个和他带着同样羊头面具的男子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嗯?”董策一愣,皱眉道:“阁下有何事?” “我要换你身边的女子!”此人一张口,便要和董策交换。 可是董策却见他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不由疑惑道:“那什么交换?” 一路上这种事遇到了不知十回了,方淑蔚已经习惯了,也赖得出声了,但这一次她不由愣了愣,细细打量了眼前男子的身形后,再一听他的声音,立即便确定,此人正是昨日帮他打退车夫的男子! “拿钱换!你要多少开口吧。”男子很是傲气道。 “行啊。”看到董策点头,别说方淑蔚愣了,连这男人也呆了! “真的?” “不行!” 男子和方淑蔚几乎同时出声! “男人说话女人别插嘴。”董策冷哼一声,便对男子道:“只要有钱我当然换,至于价格嘛,嗯……就九千……万两……黄金如何?” 听着董策拖长了声调的报价,可把男子急得不行,但听到最后,他彻底傻了! 九千万两黄金!这……就是国库也没怎么多啊! “你……你根本就不想换,何必废话!”男子怒了。 “看到没,他嫌你贵呢!”董策对着身旁的方淑蔚笑了一句。 “你还有脸说!”方淑蔚白了董策一眼,心中却对这个未来夫君哭笑不得,明明舍不得,却要戏耍人家,居然开出九千万两,还是黄金!自己值这么多么? 想到这,方淑蔚不由暗骂自己一句,想想自己肯定是无价的,哪能用钱衡量啊! 看到董策和方淑蔚这副样子,特别是方淑蔚脸上的红晕,男子是又急又怒啊,可是他真的很喜欢这女子,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还会武艺,比那些只会撒娇的女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我……我我,我要和你赌!”男子忽然气急败坏的怒道。 “嗯!赌!”董策眉头一皱,低目看着眼前矮他一个脑袋的男子,冷笑一声道:“好啊,赌什么?怎么赌?” “赌……当然赌她,我要是赢了,她就归我了!”男子指着方淑蔚道,顿时惹来方淑蔚一道不悦的冷眼。 “那你输了呢?”董策收敛笑意道。 “输了……我不会输的!既然输了,打不了你要我这条命便是了!” “滚你妈的。”董策扭头便要带着方淑蔚离开。 方淑蔚也觉得这人有病,你的命或许在你父母眼里是无价之宝,可是对于旁人来却一文不值! 男子实在是没想到,本以为这样说,能换的方淑蔚的好感,毕竟一个能为你付出生命的男人,你怎可能不心动?然而结果却截然相反,原因无他,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是不会吃这一招的,除非真到了你为她付出生命过后,或许能换来她的内疚! 而且方淑蔚还是一名捕快,她不止一次去赌坊阻止斗殴,见过了太多因为赌博而妻离子散的人,她最痛恨人里便有这些,此刻面对一个动不动就赌命的人,岂能有好脸色了! 可是他们似乎忘记了,逍遥宫有规矩,面对这男子的要求,他们无法拒绝!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小赌怡情 董策和方淑蔚还没走出多远,便被几个面带黑色面具的男子给拦了下来。 “这位贵客,逍遥宫有规定,但凡是交流会,如遇到无法调节的事情,只能用赌来平息,刚才那位贵客已经和我们说过了,他愿意用五千贯和你赌身边的女仆,还望你接受,否则我等只能抱歉将你逐出逍遥宫了!” 面对黑面具男子的咄咄逼人,董策眉头一皱,而方淑蔚更是要发作,但被董策阻止了,他示意方淑蔚闭嘴后,扫了一眼跟在后面跟上来的男子,随后对黑面具淡淡一笑道:“五千贯!还真舍得,那好,就玩一把!” 周边众人一听有人要开赌,顿时一个个围了上来,虽说逍遥宫的确有这规定,但却极少发生,反正这些女子对于他们而言与妓女没有区别,大可以私下商量换着玩几天后再换回来。 黑面具听到董策同意,便笑了一声,恭敬道:“请!” 董策正要前往,忽然感觉手臂被人抱住,他扭头看着有些紧张的方淑蔚,感受着手臂被抓的力道,不由一笑,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开,可是方淑蔚却死抓不放,弄的董策哭笑不得,也只能任由她了。 当一行人到了赌坊,羊头面具男子有些得意的对董策道:“给你选择,骰子、番摊、猜宝、暗宝都可以。” “不用那么麻烦。”董策说着,便走到一张赌桌后,拿起番摊用的两个碗,正要从兜里拿出一锭银子,可正要动手时才发现这只手还被方淑蔚抓着呢。 董策又是一阵郁闷,凑近方淑蔚耳畔道:“门都没过,你便如此不知矜持,我看很有比要考虑是否到你家提亲了!” 一听这话,方淑蔚急忙便松开了董策,但还不忘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敢不去,我要你一辈子没好过!” 董策这边还没什么,对面羊头面具的男子看着他们如此亲蜜的交头接耳,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怒火。冷喝道:“到底赌不赌?不论你玩什么,本公子奉陪到底!” 董策这才转头看着男子,拿出一锭银子,道:“猜出这锭银子在那里,你就赢了!”说着。董策便将银子放到桌上,把碗一盖,借着随意换动两个碗的位置。 没等董策停下,男子已先皱眉道:“你不用三个碗?” “对付你,两个足矣!”董策头也不抬,说完便也停了下来,又道:“一局定输赢,请!” 男子面具下的眉头微微一挑,然后指着左边的碗冷哼道:“这个。” “确定?”董策语气充满了笑意。 “确定!”男子重复一句。 董策点点头,伸手把碗拿开。而下面却什么也没有。 “怎么可能!”男子惊道。 “五千贯,你是用银子呢,还是金子?如果要付铜钱,可要先准备好了,这可是好几十大箱啊!”董策这番话刚说完,男子冷哼一声,挥手便有几位婢女拿着托盘走过来,上面摆满了金灿灿的黄金! 看到这笔钱,董策还没什么,方淑蔚却是满脸惊讶。几乎不敢相信这就结束了?她还以为要多惊险呢,结果却似半点波澜也未起,而董策就得了到五百两黄金。 正当董策准备让婢女去给他拿个大麻袋的时候,羊头面具男子身边一个带着鼠脸面具的男人忽然出生道:“且慢!” “怎么?想反悔?”董策斜视这二人道。 他早已经看出来。这鼠脸面具和羊头面具是一伙的,并且前者似乎对羊头极为尊敬,一直就跟在他身后。 “虽说这位公子没猜到,但阁下怎么也应该把另一个碗翻起吧!”鼠脸面具沉声道。 “对啊,刚才你移碗的速度也不快,在场的不少人都看到银子是在左边碗里的。却怎么不见了?该不会是你使诈吧!”旁边不少人也跟着附合起来。 方淑蔚顿时有些紧张,如果董策真使诈,那可不仅算输这般简单了,还要被人逐出逍遥宫啊! 一时紧张,方淑蔚在不自觉下,又抓住了董策手臂,弄的董策又是郁闷,但却话也没说,随手就掀开了另一个碗,顿时,一锭银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满意了吗?”董策问道。 众人顿时大感惊讶,毕竟他们明明是看到银子在另一个碗里的啊! “厉害!”鼠脸面具点了点头,既而便和羊头面具低声说了两句,羊头面具男子似乎有些惊讶,既而又看了看正在被董策招呼着帮装金子的方淑蔚,顿时一股无名怒火再次燃起,恨恨道:“可敢与我再赌一局!” “吆喝!送钱送傻了都!”董策撇了一眼两人后,将刚刚拿起的金子往侍女托盘里一放,拍拍手道:“好啊。” 正在董策准备把碗盖起银子时,那鼠脸面具忽然出生道:“稍微礼尚往来,这次应该轮到这位公子坐庄了吧!” “没问题,请便。”董策说着便绕到了一旁。 羊头面具却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对鼠脸面具道:“我手脚不够灵活,还有劳兄台帮忙!” 逍遥宫的赌局很随意,没有不许帮的规矩,故此根本不容董策反对,那鼠脸面具便走过去,对董策等人拱拱手,随后道:“在下可没这位公子的本事,只能多用一个碗!”说着,他便拿起三个碗盖好,紧接着便快速移动起来。 此人的手速极快,若用董策上一世流行的话来解释,那便是单身至少五十年! 只见男子双臂已经化为一阵残影,三个碗看得人眼花缭乱,额头渗汗,大叹高手啊! 羊头面具看到这一幕,顿时撇了一眼董策,发现他居然在忙着装金子,不由冷笑一声! 几息过后,鼠脸面具抽手退身,搬出一个请的姿势。 董策正要开口,忽然,羊头面具男子出声道:“赌注还没说呢!” “哦,也是!”董策点了点头,便等候羊头面具的下文,这家伙也不扭捏,一开口便道:“一万贯!你若猜不出,那五百两黄金不仅要还回来,同时还要把那位女子交给我!” “这哪来的富二代啊?”董策心里一阵无语,随后走到桌前,随意指着一个碗道:“这个……” 一听这话,鼠脸面具顿时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被董策看出什么,毕竟刚才对方一脸轻松的样子,显然是笃定他出千了! 然后,董策这话却还没说完,只见他摇摇头道:“没有!”紧接着在指着另一个碗,又道:“这个,也没有!” 不仅是鼠脸面具傻眼了,几乎所有人都呆住了,见过猜宝的,可没见过这样猜的,真是反其道而行至啊!但他就如此确定,那两个碗里没有吗? 鼠脸面具震惊片刻,便急忙要走过来,可未等他伸手碰到碗,董策便先他一步,直接把猜了没有的两个碗给掀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顾虑 此刻桌面上只剩下一个碗好好的盖着,不论这个碗下面有还是没有,那都没关系了! 方淑蔚看着董策一脸平静的走回来,心里的惊讶是难以言喻啊! 刚才鼠脸面具的动作真是太快了,她也看不清,但这点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董策看都没看,一直都在装着金子,他是怎么知道银子在中间的碗里?难道真是猜的?可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再说了,他如果真是用猜的,那对自己而言是好是坏呢? “你不怕猜不到,然后把我给输了?”方淑蔚气鼓鼓的对走回来的董策道。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你还在我身边。”董策这句无心的话,让方淑蔚内心波澜荡漾,荡起的还全是蜜! 然而董策接下来一句话,险些让方淑蔚把他狠揍一顿。 “更重要的还是咱捡了一千五百两黄金!哎吆,这要我如何搬回去啊?” 羊头面具久久没回过神来,他冷冷的看着中间哪个碗,心里是翻江倒海啊! 输了,就这样输了?与他预想的截然相反,自己怎么就输了呢?江伯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会让这人猜中了呢? 羊头面具不知道,但鼠脸面具却很清楚,这根本不是赌,而是比心机,下手快,如果在董策猜第一个碗下面没有时,他就应该过去直接把碗掀开,同时把银子迅速放进去。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董策居然是反过来猜,等他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董策把一麻袋的金子背到背上,虽然搁得悲疼,但心里却一阵清爽,真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这等冤大头啊! 走到羊头面具身边,董策故作左右看了看,而后疑惑道:“怎么只有这些?还有一千两黄金呢?” “没……没了!”羊头面具声音冰冷道。 “这……”董策惊讶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黑面具男子。 黑面具立即走过来,客气道:“贵客放心。我们会近况帮你把赢来的钱追到手!” “那好吧,我信你们逍遥宫的信用,记住我住在东庭楼。”说着,董策又对鼠脸面具说道:“那锭银子赏你了。谢谢啊!” 言罢,在鼠脸面具充满杀意的目光中,招呼一声方淑蔚,两人便离开了赌坊。 出门的一路上,不少人都对着董策指指点点。但议论更多的还是羊头面具男子,都在暗笑这家伙的愚蠢!有什么不好商量的,非要赌,现在好了吧,真是佳人未得,钱却散尽! 当董策和方淑蔚往东庭楼走去时,正好见到陆可轩从宫门方向走过来,见到他们回来立即上前刚张口,董策却抢先道:“你没走刚好,这就交给你了。帮我带出去。”说着,便将背后沉甸甸的麻袋递给陆可轩。 陆可轩不知里面是什么,但看着挺沉便用了些力去接住,可却还是低估了袋子的重量,也好在董策没有完全放手,否则真要闪了他的腰。 “什么东西?”陆可轩惊讶的将袋子放到地上,打开一眼,不由傻了! 虽然这里面的金子对于陆可轩而言,也算不上很多,可他哪来的? 董策能来逍遥宫。是陆可轩在明面上把东庭楼的租期和方淑蔚卖给他的,表明了他的实力,故此不用如自己初次来此一样也带着一袋金子,可是他明明记得。董策来之前只带了些银子,那么这笔钱不是抢,就是捡到了! “回头或许还有一千两,到时候又要麻烦你了!”董策说完,也不过多解释了,继续问道:“这里要禁足到什么时候?” 陆可轩把袋口绑紧。闻言回道:“最迟明日一早。” “哦,那到时候外面的事情就有劳陆兄帮忙传达了。”董策拱手道。 陆可轩点点头,客气一番后这才背起一袋好几十斤的金子摇头苦笑的往客栈走去。 当董策正准备继续往东庭楼走去时,方淑蔚却拉住了他。 “怎么了?”董策疑惑道。 方淑蔚指了指前面一家丝绸铺,红着脸道:“那个……你若还住客栈,恐惹人怀疑,去那里买床丝被吧!” 董策愣了愣,随后便点点头,笑道:“走吧。” 两人逛了丝绸铺后,却没有直接回去,不是董策不想,而是方淑蔚这丫的非要拉他四处逛。 说起来,这逍遥宫真是店铺如林啊!光是客栈酒肆便有十六家,其余外面有的商铺无一不有,甚至外面没有的里面也有! 而且档次极高,当然也极贵,但对于刚赢了一大笔钱的董策而言,真能算不上什么,不过当他告诉方淑蔚,喜欢什么就买时,这丫头却一直摇头,除了一些必备物品,她只看不买,如此也把她乐得不行。 但看着方淑蔚心情越好,董策内心却越来越沉重了! 从他昨夜调查看来,方牧他们绝对出事了,而照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他! 若是可以,董策真希望上次拒绝了孟峰和周琮的邀请,即便之后董家败了,他也能随便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无牵无挂的了此一生。 而如今,牵挂是越来越多,照这势头下去,很可能走上前世的老路,如此到了最后,自己还会输吗?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更别提有了家世,还和一帮亡命徒玩了,一不小心,结果只有痛! “怎么了?”方淑蔚看到董策盯着她竟然发呆了,一开始她还能红着脸没有揭破,故作不知的看着几件精美的发簪,但是等她把这几根发簪都看腻了,结果董策还没看腻! “啊?哦……没什么。”董策回过神,看了一眼天色后,便道:“回去吧。” “嗯!”方淑蔚小鸟依人的跟着董策一同踏上回东庭楼的路。 …… 翌日,陆可轩一早便乘船离开了逍遥宫,等他到岸后,先是让车夫送他到了镇江府,然后在转车到了董策告诉他的村子里,这一来一去花了几乎一天时间,等他来到村子时,天色已经快黑了。 “陆员外!您怎么来了?”吴盛看到陆可轩后,是惊讶万分啊。 陆可轩扫了一眼吴盛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吴盛脸上,说道:“董议郎让我传句话。” “什么话?”吴盛等人都是一惊。 “具体我也不明其意,董议郎就说了两莫名其妙的词,今宵条子、道姑离船。” 众人不由眉头齐皱,吴盛更是干脆道:“陆员外,你该不会那我们开玩笑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祸水东引 吴盛正待询问,边上孔梨灿抢先道:“哦,原来如此,有劳陆员外了。” 听到孔梨灿如此说,众人更为疑惑,陆可轩也不管他们能不能理解了,又说了一些董策在逍遥宫事情,再询问了他们最近在附近查到的情况,这才告辞离去。 待陆可轩一走,吴盛人等立即围着孔梨灿询问董策那两个词的意思。 孔梨灿面对众人的七嘴八舌,苦笑一声道:“我曾与教主闲聊时,偶然一次方捕快上丨门闹事,当时教主便摇头苦笑说条子上丨门,准没好事,故此我想这条子应该就是捕快的一种称呼,而今宵,便是经削,其意是被刀削过的捕快,由此可见,方总捕他们不是被抓,便是被杀!” 众人都是一惊,难怪他们几天不见捕快回来了,果然是凶多吉少啊! “那道姑离船又是何意?”钟孝师问道。 “这个更简单了,应该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但却不知一个意思,而是两个,分别是道姑和离船,离船好理解,应该是准备好离开的船只,方便教主撤退,但道姑……”孔梨灿说到这,眉头不由皱起了。 “我明白了!”吴盛忽然一拍脑袋,道:“上次回去时,我听涂大哥说过太平道最近有道姑下江南,莫非教主说的这个道姑就是她们?” “哦!还有这事!”孔梨灿一惊,紧接着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由哈哈一笑道:“我懂了,教主是想祸水东引啊!” “这是何意?”众人纷纷好奇道。 孔梨灿却没有直接解释。而后沉思许久,才道:“看来。我等恐怕有事要忙了,二郎。你带几个人速去查逍遥宫最近在哪里劫掠女子,吴领事,劳烦你回金陵向涂堂主打听太平道那几个道姑的情况,钟大哥,船只的事情就交由你们了!” 如果说当今还能和逍遥宫抗衡的,那唯有太平道了! 孔梨灿只要明白了这一diǎn,自然知道董策的打算,只是他没想到这位大教主还真敢做啊!如果一个弄不好,刚刚建立的衍教绝对会毁2⊕3.ov于一旦! 但如果事成了。那绝对是渔翁得利的局啊! 吴盛等人里面忙活起来,短短三天内,孔梨灿想要得到的讯息已经全部掌握,随后他便开始计划如何行事。 十二月二十,已经连续下了两天的大雪,让金陵府百姓足不出户,连艺苑生意也受到严重影响,不过戏票依旧卖得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戏堂里多了许多竹筒。而这竹筒里竟会喷出热气,这是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为此许多人想要询问,但艺苑的人都称东家不在。无法做主。 在戏堂里能舒舒服服的看完一场戏,而普通百姓家也有炭火取暖,可被雷雨季水患导致家破人亡的灾民们就没这么好了。虽说太平道南下救济了他们,给予他们食物。也搭建棚子草屋供其居住,可是取暖问题却始终无法解决。并且随着时间拖移,坐吃山空的情况越来越明显,不仅一日没了三顿,而且还越来越稀,很明显是太平道后力不足的情况所致! 但是信奉太平道的人依然只多不少,男人帮着他们搭建庙宇,女人则洗衣做饭,老人天天在家里烧香,当然这香也是太平道赠送的,拜的也是太平道道祖张角,至于小孩,如今多数是成为了太平道的弟子,由此可见,这一次太平道是铁了心要在江南站稳脚跟了! 位于金陵之南十里外的一处村庄中,三名身穿太平道道服的道姑红着眼睛,看着被大雪压塌的茅屋,都是伤感无比。 这处村子是太平道出资建的,里面一百多户都是水患后的灾民,原本大家都认为能支撑到明年,可是谁也没想到先被连日冬雨侵袭,再被大雪一压,村中九成屋子几乎全塌了! “先把东西先分给大家吧。”青静伤感一叹道。 青静说完,立即便有两名道姑和十几位道士把车上物质搬下来分发下去。 上百户村名顿时集中过来,对青静等人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正在此地忙着领取物质时,不远处的几棵树间,张大贵冲着人群中的三名道姑努努嘴,道:“这三名道姑,为首的道号青静,左边是青韵,右边是青碧,此三女乃是太平道正虚子的弟子,也是这次下江南十多位道姑中最漂亮的三女!” 张大贵一旁,钟孝师和钟孝义两人对视一眼,前者开口道:“我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好啊!” “大哥说什么呢,既然我们都选择跟随教主,岂能违命!”钟孝义出言道。 对于道德观念,钟孝义不如钟孝师,对他而言,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就成,况且若真的惹到他们,即便杀人放火又如何?上次钟家村还不是遇到这样的遭遇,有些事情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去做了! “可是她们毕竟也是在帮助灾民的啊!”钟孝师还有些挣扎。 钟孝义正要再次劝说,张大贵已经抢先一步道:“看来你们跟随教主的决心还不够啊!而且许多事情也只会看表面,如若不是太平道要在左边山上修道观,此地村庄根本不存在,而这里的灾民也绝对会被朝廷安排士族或者豪商大户接收,他们也不会沦落到此等窘境了,只是太平道势大,他们要人,没几个敢抢的,连咱们教主也不得不停止收留灾民,你也不想想,跟随教主的灾民如今过得如何!而跟随太平道的呢?” 听张大贵这番话后,钟孝师良心果然放松了许多。 “所以,凡事都要顾到大局,牺牲她们三个,也不是说让她们送死,只不过是一个引子,把太平道的怒火烧向逍遥宫,那便能救出成百上千的无辜女子,此乃大功德啊!”张大贵再次忽悠道。 “是啊,是啊,大贵哥说得对,大哥咱们就干了吧!”钟孝义也附合道。 这张大贵和钟孝义,其实就一个性子,只要不是他们亲自动手杀人放火,根本不会担心良心不安,而钟孝师则与涂平有些相似,都是老实本分的主,忽然让他劫掠女子,而且还是帮助灾民的道姑,他还真的无法安心下手啊! 但如今能用得上的也就他们了,否则张大贵绝对不会待他们过来。 一番挣扎过后,钟孝师终于diǎn头道:“那就干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正虚子的怒火 与张大贵这边不同,林潮做起事来可要干脆许多了,连同跟着他的钟孝六也格外蛮力,丝毫没有内疚的心思,直接把一个被迷晕的貌美道姑五花大绑,然后麻袋一套,便对着林潮道:“林师兄,装好了,下面呢?” “有劳钟师兄了,下面就等吴师兄回来吧。” 林潮和钟孝六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喜欢图新鲜,都认为既然入教了,就应该以师兄相称,让外人听到了也气派些。 不过钟孝六却不是和林潮他们一个堂口的,林潮的堂口是董策当日随口说的天眼堂,不过后来被正是命名为天目堂,负责监视,属于外堂。 这外堂除了他们,还有涂平的九流堂,负责情报,钟孝师的行堂,负责运送货物。 而内堂则是艺苑三大堂,分别是戏堂、奇幻堂和卫堂。 如今内堂已经越来越完善,涂平的九流堂因为被董策亲自打理过一阵,早已成型,天目堂也在张大贵用心建立下,已经有了些规模,唯独钟家村的这一派建立的行堂,也一个落脚的堂口还没有,不过都处于在建,明年开始他们便要负责金陵和姑苏两地的商品运送了。 但是,对于董策的吩咐,不论那个堂都要出力,全因没有一个专干背地里下刀子事的正式暗堂! 当吴盛来到两人身边,看到钟孝六身旁的麻袋后,点了点头抱拳道:“二位师兄,那些道士发现人丢了,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三个小年轻立即把麻袋扛到车里,然后吴盛驾车火速离开。 半天之后,孔梨灿看着五个麻袋,微微一笑道:“很好,接下来就是调包了,大郎,你们那边的情况如何?” 邬大郎拱手道:“二郎那边传回消息,逍遥宫有一批人正从沪州赶过来。最快也要明日午时才能到镇江府!” “很好,就在镇江府下手!” “可是在镇江府要如何下手啊?”吴盛皱眉道。 孔梨灿笑道:“此事就交由张堂主吧!” 一旁张大贵立即一笑,拿出一个药包道:“嘿嘿,此事我早已和孔大商量过了。放心吧,只要人一到,有的是时间给你们调包!” 一众人顿时都奸诈的笑了起来,看的钟孝师汗颜无比,可是等他发现亲弟钟孝义和堂弟钟孝六也是一脸奸笑后。不由一阵毛骨悚然,心想在和这帮家伙混下去,老子非得变成小人不可了! 钟孝师还是比较喜欢和涂平与朱大山接触,三人也经常喝酒,并且聊的也是一些如何管理好手下的问题,但是这跟着这一帮家伙,不是猜测揣摩教主的心思和用意,就是天天研究怎么跟踪,怎样用计,然后就是四处跑。跟人屁股后,让钟孝师很是郁闷,只能期望自己的行堂早点成立吧。 翌日,镇江府,距离大江码头不远的一处宅院内,几个汉子在这大冬天里,居然还能满头大汗,但却不是因为劳累所致,而是一个个撅起屁股,抱着肚子。挥着拳头敲打茅房的门。 “快点啊!在不出来,我就忍不住了!” “急什么啊,拉得正爽呢,再等等。” “他娘的。今天是谁买的饭菜?肯定不干净啊!” “好像是老五买的!” “老五,你他娘的怎么办事的?” “与我无关啊,我也是受害者啊,都是那酒家……哎吆,快开门吧!憋不住啦!” 便在这些人忙着抢茅房的时候,张大贵等人都在偷偷翻墙入院! 与此同时。金陵太平玄青观,白眉道人正虚子两条入鬓的粗浓白眉抖动不停,浑身更是气得颤抖不息,他怒不可及道:“什么?你说没查到?” 一个青年道士弓着腰,头也不敢抬分毫,哆哆嗦嗦道:“是,是的,方,方圆百里都查了,就是没……没发现那帮人的踪迹!” “废物!”正虚子一掌狠狠拍在桌上,震得桌子上的茶杯都倒了。 “那官府呢?刑捕房可派人去查了?”正虚子强忍怒意再次问道。 “他们说还在查,等有消息了会告诉我们的!”青年道士语气中已经带着哭腔了。 “好啊!看来是不把贫道的事当事了!”正虚子怒容转为阴冷,起身便向外走去,他要直接去面见桓王,他还不信那帮宵小能飞了不成! 然而,当正虚子到了桓王府时,却得知桓王去了栖霞寺,这让正虚子有些郁闷,栖霞寺可是秃驴的地盘,对于这些秃驴他向来是不屑一顾,除非那位圆尘方丈先过来给他请安,否则他自然不想去拜访。 但为了当地官府能尽全力帮他寻回三位徒儿,他也只能放下身份到秃驴寺走一趟了。 可是,正虚子自以为抛弃颜面铁定能成的事,如果虽然没吃闭门羹,却得知桓王不在寺中,这让他是又气又怒啊,特别是看着秃驴圆尘那一脸平静的冲他颂佛号,再来一句:“道友好走!” 正虚子真的怒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桓王有意避着他,但不论如何,弟子丢失一事不能就此罢休! 离开了栖霞寺的正虚子直接顶着风霜去了衙门,找到了秦麒,可未等他开口,秦麒抢先说道:“道长息怒,本官已经收到消息,并亲查此案,发现这帮贼人的做法和前段时间发生的极为相似,很可能是一伙人作案!” “什么!这帮人是那路人?为何绑我徒儿?”正虚子惊道。 “这个嘛,呃……”秦麒停顿片刻,立即急得正虚子便要发作,别人惧怕秦家,他正虚子可不怕,如今最能在太后面前说上话的,唯有他师兄,当今国师! 看到正虚子急了,秦麒摇头一叹,问道:“不知道长徒儿生得可美艳?” 正虚子一愣,而后冷哼道:“表象而言,重在心美。” “唉,看来的确长得漂亮了,这人美,心又美,说句实在的,即便有这道人的身份,正虚道长这位三位弟子也必然深受男子喜爱啊!” “啪!”一声,正虚子怒急而起,等着秦麒道:“秦府令你这是何意?想要诬蔑我那三位徒儿吗?” “没有,绝对没有,只不过本官想说的事,恐怕道长一时无法接受,故此……” 没等秦麒说完,正虚子又是一掌拍桌,吓得秦麒心里一跳,但内心也是又怒又冷笑啊,暗道:“既然你这道人想知道,那本官就让你知道个明白!” 第一百七十九章 无从着手 “……事情就是这样,此事还是我府衙方牧总捕前去调查的,可是如今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传回来了,在那边的捕快也都来信说他潜入逍遥宫已经数日未出,至今还是生死未卜啊!” 正虚子最初不过是双眼含怒,可随着秦麒的讲述,他的整张脸是越来越狰狞! 秦麒丝毫隐瞒的意思也没有,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很清楚。 最开始他得知道姑被绑后,他就怀疑到了董策头上,毕竟这事情太凑巧了,他才让董策去逍遥宫调查,不久便出现此事,如果不是董策做的,秦麒实在想不到还能有谁? 可秦麒也有些不确定,他都已经和董策坦白了,两人也是一艘船上的,为什么董策做这些事时为何不先吱一声呢? 但不论如何,秦麒都要把正虚子的怒火烧向逍遥宫,至于结果能不能找到那些道姑,就与他无关了。 正虚子听完秦麒的话,的确是震怒了,还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五火堂,逍遥宫!好啊,本教不惹你,你倒是自己找上丨门来了!”正虚子冷冷的说完,根本没有理会秦麒,大袖一甩转身即走。 看着正虚子连一个招呼都不打便离开,秦麒抹了一把脸,神色是阴沉得可怕! 被如此无视,秦麒说不怒是不可能的,自己堂堂一府之令,朝廷四品命官,竟被你一老道喷满脸唾沫星子,颜面何存? 离开府衙的正虚子没有回道观,而是直接前往府卫军营。 虽然太平道是国教,但也不可参与军政,可是谁敢不给正虚子一点薄面? 府卫军统帅得知正虚子来意后,先是一惊,正寻思着如何拒绝时,正虚子冷冰冰道:“老道别无要求,只想救回我那三位徒儿。如果刘将军连这点小忙也不肯帮的话,那老道唯有请师兄他求太后帮忙了!” 一听这话,刘将军顿时满头大汗,可是逍遥宫也不是好惹的啊!它背后牵扯太大。一个弄不好,明天他就要回家耕田了! 但是若让这老道捅到太后耳中,那绝对不是辞官便能了事了! 刘将军脸上挣扎之色一闪即逝,既而点头道:“来人,招邓校尉入帐。” 当邓魁来到帐中时。从刘将军口中得知情况后,是又惊又怒啊,这逍遥宫什么情况他根本不知道,但居然和被掠女子有关,他岂能不怒,上次就因为此事,险些让他被降职了!而今终于查到这帮歹人的来历,他岂会不重视! 可是在答应了正虚子,送他离开后,刘将军却对邓魁道:“你带人过去后。随便查查即可,如果这老道不满意,你就按他吩咐行事,切不可鲁莽啊!” “这是为何?”邓魁不解道。 “唉!”刘将军摇了摇头,叹道:“逍遥宫可不是表面这般简单,如果真要论起来,它其实在帮咱们!” 邓魁更不解了,皱眉道:“明明是祸害,岂有帮一说?” “说了你也不能明白!算了,你注意点。不可动了逍遥宫的根基!” 虽说邓魁是刘将军的心腹,但很多事情他不可能告诉邓魁,因为从逍遥宫得利的其中一个士族,便是他们刘家! 不过刘家步入并不深。刘将军听闻还是他几个侄儿参与的,当初只说是做生意,需要一笔钱,家里人也没深究,可谁能想到,这逍遥宫还真是个香窝窝。一年收益十万贯,很快就得到族中多人支持,刘将军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族中后辈陷进去! 故此,刘将军自然不希望把事情闹大,不过在他看来这事情也闹不大,不就是一些女人被绑了吗,说到底是不是逍遥宫干的谁能证明?买卖人口自古便有,根本无法追究责任。 十二月二十三日,逍遥宫的客人忽然间少了很多,不是忙着回家过年,便是收到了什么风声! 塔楼上,逍遥宫主听完属下汇报,没人能看到他面具下的脸色有多难看。 “这般说,你们真的没有抓来太平道的人?” “回禀宫主,属下敢以人头担保,绝对没有!” 逍遥宫主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那好,让你的人暂时收敛些,最好藏起来,等过完年在行事。” “属下遵命!” 待这名黑脸面具之人走后,逍遥宫主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忽然觉得这事情应该不止这般简单,似乎有人特意要对方他逍遥宫,而这一切的开端全因云龙南那蠢货把事情闹得太大,被金陵捕快摸到这里,否则十几万人的金陵府,每天失踪一两个女子算不上什么事。 “方牧此人太辣手,直接除掉会引来大理寺,不除掉此人似乎有不甘心罢手,而秦麒似乎也铁了心要与我做对了,这家伙十年来就没做过什么值得称赞的大事,本该止步于此,却被他抓到山河社少主与一众逆党,如今得到国师青睐,开始不把其他士族放在眼里,也是个大麻烦啊!” 便在逍遥宫主愁苦之际,同在逍遥宫里的东庭楼,董策正在把玩着一块木头,另一手中刻刀转动,似乎正在考虑要如何雕刻这块朽木。 “五天了,也不见你有什么动作,到底要拖到何时啊?”一旁方淑蔚说着,还将一个削好的苹果递给董策。 董策看了一眼后,放下手中朽木刻刀,接过苹果细细打量一眼,道:“这东西要连皮吃还好吃,况且,此物从西北一路运到此地,光是这皮,也值个几十文啊!” 如今中土所吃的苹果是绵苹果,而且还不是想吃就能吃得上的,特别是江南,也只有士族才能吃得起,普通富户或许一辈子也见不着,但是在这逍遥宫里,却能随便购买,当然价格很不菲! “为何我一问你调查的事情,你就偏离话题啊?”方淑蔚再笨,这么多天下来,她也渐渐发现不对劲了。 董策咬了一口苹果,咀嚼几下后说道:“时机未到,做什么都是徒劳!” 不是董策不想查,实在是逍遥宫的守备实在太严密了,可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他本事再通天也不可能调查清楚。 而且最重要的还是逍遥宫主此人太过低调了,可以说完全处于幕后,遇到这样的对手,如果你没办法把他揪出来,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第一百八十章 胡娘 “时机!那你说,这时机是什么时候到啊?”方淑蔚有些忍受不了了,她实在不想在这地方多待了,毕竟眼看快过年了,她是越来越想家了,也不知道家中父母这么久没看到她,会不会担心? 董策看出了方淑蔚所想,心里说不内疚是不可能的,他实在是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若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让方淑蔚回家,他也用不着操心了。 可是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谁也无法抽身事外了! 本想安慰两句,但张张口后,董策欲言又止,始终没说什么。 “咚咚!”便在董策专心对付苹果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董策精神一振,急忙穿好鞋子走到门口,打开门正准备迎陆可轩进来,因为会来这里的也只有他了,但董策却怎么也没想到,开门后看到的竟是一个女人! 这一照面,两人都是一愣,董策则瞬间回过神来,不冷不热道:“何事?” “啊?哦……没事。”门外女子面带狐狸面具,虽穿得不少,但也难以遮掩火爆的身材,正是很照顾方淑蔚的胡娘。 “没事你敲什么门啊。”董策不满说完,直接把门关了起来。 胡娘又呆住了,她刚才发呆全因为董策没戴面具,一时惊诧与他的容貌,真没料到月娘的新主人如此俊朗! 一丝苦笑挂在嘴角,胡娘摇摇头,轻叹一声转身离去,并没有继续打搅董策和方淑蔚的意思。 “刚才可是胡娘?”方淑蔚看到董策走回来,担忧问道。 “连你这满城跑的捕快都不认识,无须担心。”明白方淑蔚顾虑的董策随口说完,便坐了下来拿起案上吃到一半的苹果继续啃。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她说她是最先被抓到逍遥宫的,为求活命,只能百般讨好男人。” 董策一听便是一皱眉,道:“这还不是一般的可怜啊!” “嗯?为何这样说?”方淑蔚好奇道。 被抓到逍遥宫的女子谁不是可怜人。但董策却用不一般,那显然猜出了胡娘背后的遭遇! “你记不记得,你被带到这里后,都接触一些什么事?而如果她当初和你们一样的遭遇。那么她是如何被逍遥宫主看中的?” “这个……”方淑蔚也有些疑惑了。 按理说,胡娘属于老鸨一流,而且的确也掌管了逍遥宫一栋青楼!只不过这逍遥宫青楼里的女子容貌都比较普通,即便有几个出色的,也是那些客人把曾经买到的女子贱卖回逍遥宫。而后被沦落到青楼里接客。 来逍遥宫到青楼的基本都是过商,属于二流客人,基本上不会和一流客人有什么接触,并且他们一般也不会戴面具。 如此也就是说,胡娘所言的遭遇若是属实,那肯定是被人贱卖回逍遥宫了,然后在青楼里待过一段时间才上的位! “或许她有意隐瞒,也是不想揭开伤疤吧。”方淑蔚道。 董策想了一会儿,忽然道:“看来有必要去会会这个女人!” 方淑蔚一愣,好奇的看向董策。道:“你怎么去会会她?该不会表明身份吧!” “她不是青楼的老鸨吗,我当客人去会,岂会暴露身份啊。” 一听这话,方淑蔚脸色立即一黑,既而冷哼一声夺过董策正准备咬一口的半边苹果,直接扔到了簸箕里。 逍遥宫有四栋青楼,并且各有特色,而胡娘所管的东鸾楼,就以琴箫为重,楼中曲声悠扬。日夜不息。 因为都算得上这年头的正当生意,也是过商最喜爱之地,表面上是绝无问题的,但董策之所以想和胡娘接触。并非是想调查什么,只是闲着也是闲着,天天在屋里教方淑蔚推理也乏了,在不出来透透气,非得闲出个鸟来。 一入东鸾楼,董策首先被看到一个小厮端着托盘过来。他随便丢了一锭银子,在小厮恭敬的询问姓氏后,便赶紧朝着里面吼道:“东庭楼董公子到!” 一听小厮这一吼,顿时便涌出一堆的女子,个个花枝招展的朝董策抛媚眼。 只看一眼,董策便知这些女子都是久经风尘的女人,应该属于正当招聘进来的,不过自古风月场所就是情报基地,里面的女子一天内不知要听到多少秘闻,又是还能靠此赚些小钱呢! 不过这逍遥宫应该不同,即便她们知道什么,可一旦询问逍遥宫内部情况,不是你没命,就是她没命! “都杵在这里作甚啊?还不进去。”胡娘笑眯眯的推开两个女子走上前,即便董策戴着面具,她似依然能看透一般,笑道:“方才还给人家吃了闭门羹,现在却找上丨门来,董公子真是表里不如一啊!” “废话少说,今天本公子就是来点你作陪的,开个价吧。” 一听这话,不少人都是一惊,虽说光看胡娘身段,便惹人垂帘三尺了,但在这里的人谁不知,胡娘是从不接客的啊! 然而,再次出乎所有人预料,胡娘居然妩媚一笑,道:“能得董公子青睐,乃是胡娘三世修来的福分,请吧!” 董策也不二话,直接和胡娘往楼上走去。 “天啊,胡娘今天是怎么了?居然要接客了!” “是啊,我还一位胡娘肯定要拒绝呢!都怎么看笑话了。” 几个女子看着胡娘和董策的背影惊讶的谈论不停。 一路跟随胡娘上了楼,到了一间厢房中,进入里面董策只是扫了一眼,便知道这绝对是胡娘的香闺,因为陈设太普通了,连董策上次居住的客栈都不如,显然不是逍遥宫的土豪作风。 “请坐!”胡娘邀请董策坐下后,媚笑的又道:“不知董公子此番过来,所为何事?该不会真的想要和胡娘做那事吧!” 瞧这半露骨的话,如果说她曾经是大家闺秀,董策绝对不相信,但如果说不是,她又为何骗方淑蔚呢? “也没什么,只是想问问胡娘,如果月娘要成为老鸨,不知怎么做?” 胡娘愣住了,她实在是没想到董策居然说这话!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危机 “这个……”胡娘满心疑惑,几次张口却欲言又止。 董策静静的看着胡娘,两人虽然都戴着面具,看不出脸色,但他能料定胡娘必然是不知对答了! “你只要告诉你的经历即可,以供参考嘛。”董策淡笑道。 胡娘看向董策,眼中复杂之色一闪即逝,既而苦笑道:“并非是妾身不想说,只是不知董公子为何问这些?难道你真打算卖掉月娘吗?” “我是舍不得月娘,但你要知道,她不可能离开逍遥宫,而过了今年我便要去京城了,届时月娘怎么办?我不希望她被别的男子欺凌,所以希望胡娘能指点一二!” 董策这番话的确在理,由不得胡娘不信。 胡娘幽幽一叹,道:“我们女子的命,终究不由己啊!” 满心惆怅的胡娘,给她与董策斟了一杯酒后,自己先一饮而尽,随后开始把她的经历徐徐道来。 一开始董策还保持怀疑,但听多了也就掌握多了,细细一想,也就明白胡娘所言非虚。 正如方淑蔚告诉他的一样,胡娘是逍遥宫建成后第一批掠来的女子之一,以三百贯价格卖给了一个胖子,之后在一年之内,几乎是平均一个月被换一次,经历了十一个男人,她也从最初的青涩在短短一年间变得油滑老练! “董公子是不是很看不起妾身啊?又胆小,又懦弱,只知一味的迎合,把自己一点一点变得更为肮脏!”胡娘的语气宛如在说别人的事,然而坐在她对面的董策,却能从那张面具双孔看到孔洞无神的眼眸。 “那你又是如何当上老鸨的?”董策没心没肺的问道。 笑话,不过是经历了十一个男人而已,有些窑姐一天接客也不止这数了!难道人家就是真心想当窑姐?若是董策会因为她几句话而为她伤感,那他干脆永远活在杯具中算了。 “妾身伺候的最后一位公子因为输得倾家荡产,故此便将妾身抵押给逍遥宫。而当时也碰巧,逍遥宫主准备再建一处青楼,而妾身生于商贾之家,耳熏目染下。懂得一些经商之道,也会字会算,故此逍遥宫主便让妾身管理这东鸾楼。” “原来如此!”董策苦笑一声,心道:“果然有些人的成功是无法复制的啊!” “好啦,不说这些了。”胡娘忽然一扫颓废。沉重的语调顷刻间转为欢快,眼眸似笑的盯着董策道:“董公子今日真的只想来问问这些?不做其它?” 董策故作糊涂道:“那该做什么?” “讨厌啦!”胡娘小手一挥,扭捏一笑道:“明知故问!” 即便是戴着面具,不露真容,胡娘也很是惹人垂涎,令人心动。 如果闲暇董策倒是很乐意,但现在真没这心情,算算时间,这里也差不多该到热闹的时候了! 与胡娘又聊了一些经商方面的事情,多数是董策向她讨教。想看看这个女人是否对这方面的确有些天赋,否则她之前的话也都将是空谈了! 素雅鸾房,杯酒色香,在这样的氛围中,两人畅谈了足有一个时辰,董策看看白纸窗户略显沉暗,便告辞起身离去。 胡娘急忙起身相送,二人才出了房间不久,顿时便引得许多青楼女子窃窃私语,一个个笑意浓浓的盯着他们! “就送到这里吧。再会!”董策拱手道。 “再来啊!”胡娘挥手道。 董策没有回应,转身便走出青楼。 回去路上,董策看着逍遥宫渐渐清冷的街道,心里只有四个字“风雨欲来!” 逍遥宫的手法很厉害。不论是表面,还是内部,都是无懈可击,就算你知道这里面许多女子都是被绑来的,但在人口买卖合法的年代,这条罪名根本无法成立! 哪家妓院不干逼良为娼的事?你如果要抓。那全天下的妓院都得关门,那么朝廷将要损失多少税? 所以要整到逍遥宫,不是掌握多少证据,而是击溃他背后的靠山,既然击溃不了,也要让他们急着和逍遥宫撇清关系! 当董策回到东庭楼,一入门便见方淑蔚“哼哼哈哈”的舞拳弄腿,一套方家擒拿手被她练得如火纯清。 见到董策开门进来,方淑蔚柳眉一挑,大吼一声:“来得正好!”便朝着董策扑来。 “滚一边去。”董策没好气道。 董策明显忘了,方淑蔚可是吃软不吃硬的啊!若是他好言好语,方淑蔚定然不纠缠他,但他如此一说,方淑蔚顿时怒了,岂会罢手啊,立即一把便抓住董策肩头。 董策有些恼了,这丫的是听不懂人话啊? “放手!”董策冷声道。 “想让我放手,除非你能打过我!”方淑蔚冷哼道。 “这可是你自找的啊!”董策嘴角讽刺一闪即逝,忽然肩膀一甩,一手把抓住方淑蔚的胳膊,未等方淑蔚反应过来,董策将她一拖一拉,同时上身一倒,双脚跃起,如剪刀似的往方淑蔚手臂一夹一坠,顿时两人便“嘭”的一声摔落在地。 “还玩吗?”董策看着被他用十字固死死扣住的方淑蔚淡笑道。 方淑蔚没料到董策居然用这等卑鄙无耻的招式,正想恼羞成怒的反抗,却忽然感觉臂膀被董策用力一板,疼得她瞬间满头大汗。 “哎吆疼,你……你放手!”方淑蔚又羞又怒。 “现在你知道叫放手了,刚才的气势哪里去了?”董策笑道。 “你……你卑鄙!无耻,这是偷袭,不算,想让我服气,就要重新来!”方淑蔚倔强道。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如果再被我扣住,以后就别烦我知道吗!”董策松开方淑蔚的手臂,立即翻身往旁边一滚,随后站起看着方淑蔚甩着胳膊也站了起来,口中还骂骂咧咧的咒骂董策卑鄙。 “怎么好了吗?”董策把黑羊裘一脱,甩起大袖看着方淑蔚道。 “好,这才看我不打得你……”方淑蔚话还没说完,突然便见董策向她飞冲而来,人还没到近前,已经飞身跃起,一双长腿宛如一把大剪刀,来势根本无法阻挡,想躲更是来不及了。 “跟你拼了!”方淑蔚一咬牙,一拳便攻向董策,而且不偏不倚,拳头直朝董策裆部攻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捅破天了 方淑蔚的反应虽然慢了半拍,但下手却无比狠辣,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这一拳对男人的杀伤力有多大,而作为男人,董策岂能不清楚?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董策吓得双膝一夹,看起来就如横飞的咏春马步,正好当下方淑蔚的拳头,顿时,方淑蔚被震得连退几步,虽然避过了董策的奇袭,可险些被夺了命根子的董策岂会给她喘息的时间,双手往地上一撑,一只脚尖快速便钩住了方淑蔚的脚踝,往前一带。 方淑蔚没想到董策就算倒在地上,还能出招,此时想抽脚已经不可能了,但她下盘很稳,董策一勾居然只是让她踉跄一步,并没有倒下,可接下来董策另一只腿却忽然踢向她另一脚的脚踝,然而这一次方淑蔚显然是反应过来了,只见她双腿一劈,一个完美的一字马瞬间成型,紧接着细腰一扭一转,双腿便如风车般扫向董策。 “来的正好!”董策心道一句,丝毫没有回避的迎了上去,一臂横档泄掉了这一腿的力道,紧接着董策翻手便抓住方淑蔚的小腿,直接把它扛到肩上,脖子一拧便死死卡住,同时双臂双腿一抱一盘,把将方淑蔚这只腿死死缠住,双臂全力一压,似乎要把方淑蔚这条腿折断一般,痛得她立即惊叫道:“投降!好疼啊,你放手,我投降了!” 董策可不是虐待狂,闻言立即松开,正准备要站起来时,却没想到方淑蔚这丫的居然是诈降,这才刚刚得到松解,居然一腿就踢到了董策小腹,这一脚力道极大,直接把董策踢得仰倒在地,紧接着方淑蔚抓住他的一脚竟也想学着董策刚才对付她的招式,扛到肩头,手脚立即要缠上。 董策心里暗骂啊!但知道若被方淑蔚控制。那绝对不是他投降就能了事的!这丫的最起码也要折磨他到生不如死才肯罢休。 想到这里,董策不在留手,膝盖只是一曲一蹬,竟瞬间挣脱方淑蔚的束缚。未等方淑蔚再次出招,他手脚齐用半攻半防的退出三尺距离,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立起,既而一个冲刺便扑向方淑蔚。 方淑蔚大惊,急忙往旁一滚。躲过了董策的冲击,可未等她回身,董策居然先她一步,翻身便抱住了她要细腰,接着迎接方淑蔚的便是一招德式背摔! 方淑蔚只感觉眼前一花,下一刻,只闻“嘭”的一声,宛如整栋小楼都在这一摔下震颤了! 董策揉搓着的腰杆爬了起来,看着倒在地上抽搐不停的方淑蔚,摇头一叹。一边捶腰一边走到木榻上,脱了鞋坐好,拿起案上茶壶便给自己斟茶。 一直喝了三杯茶水后,方淑蔚这满脸痛苦的爬了起来,双目狠狠的盯着董策,似乎想要用眼神杀死他一样。 “唉!”董策放下茶杯,看着方淑蔚道:“爽了吧!” “你……你也太狠了吧!想要我的命啊?”方淑蔚脑袋还有些眩晕,刚才若不是她察觉危机,及时低头,否则后脑非要被董策摔破不可! “你也是想要我的命。咱们彼此彼此!”董策没心没肺道。 方淑蔚气结,揉着脖子走到木榻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狠狠等着董策道:“我何时要你的命啦?分明是你不是要折断人家的手臂,便是压断人家的腿,最后还想要了人家的命!” “你还有脸说?若不是偷袭,至于受这罪吗?”董策如同孕妇般,搓着自己的小腹郁闷道。 直到此刻,他的腹部还有阵阵绞痛传来。若不是他时常锻炼,刚才那一脚非得把他隔夜饭给踢出来不可。 两人静静的休息了片刻,还是方淑蔚先问道:“你那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招式啊?” 董策扭头看了方淑蔚一眼,既而又低头看着炭炉,一边添木炭一边道:“我以前得罪了很多人,所以就请了几位师傅教我,故此所学比较杂,什么拳击啊,柔术啊,摔跤啊,都略懂一点。” “拳击?柔术?摔跤?这是什么武艺啊?”方淑蔚更加好奇了。 “这要解释起来就麻烦了,有时间再说吧。”董策是懒的解释,而且的确也不好解释。 方淑蔚可不想被董策忽略过去,毕竟明白董策所学后,她才好想招式破解,下一次交手铁定要把他打到求饶为止! 方淑蔚这样想,很显然是把刚才两人的承诺抛至九霄云外了! 便在她正准备纠缠董策询问他所学的武艺时,忽然房门被人敲响了。 董策一听房门响起,立即便是精神一振,刚才胡娘来过,早上逍遥宫护卫也来查过房,那么现在来的肯定是陆可轩了! 起身下榻,董策几步走到门前打开门,果然看到戴着马脸面具的陆可轩。 将陆可轩迎进门内,董策立即问道:“怎么样?” 陆可轩摘下面具,一脸不满的对董策道:“我说董议郎啊,你可是寒苦了我啊!没想到你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怎么还把太平道给惊动了呢?如果让他们知道是我们在背地里动手脚,你我可不是一死便能了事的啊!” 陆可轩的确是慌了,一开始,他只是认为董策想罢方淑蔚弄出去,至于方牧,他因公事而来,金陵府衙知道知晓,如果他出了事,那么秦麒必然上书朝廷,随后便有大理寺的人介入,到时候不论方牧死不死,逍遥宫也要完蛋,故此他料到对方不敢拿方牧如何,只是先控制住他,然后让他们背后的势力打通关系,让方牧不要再查逍遥宫,那他自然能安全回去。 如此一来,事情便能平息了,但陆可轩怎么也想不到,董策居然做出如此逆天之举! 看到陆可轩气急败坏的样子,董策就知道事情办成了!否则他也不可能知道! “他们什么时候来?”董策问道。 “还什么时候!”陆可轩一脸恼怒的瞪着董策,气道:“现在金陵一千府卫军已经乘船到了镇江府,我来时,得知太平道的正虚道人正在镇江府大发怒火,还听闻,最近许多人联名成册,金陵几个德高望重的人都去了桓王府闹呢,虽然见不到桓王,但却把宁州刺史都给惊动了!天啊,这真是要捅破天了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这些女人不一般 大宁的刺史官职已经恢复到了西汉时期,从掌管一方军政变回了监察官,但也不能小视,一旦地方上出现问题,如果让他们插手进来,那事情铁定是闹到朝堂上了,而且只要朝廷许肯,他们便能暂时掌管一州军政,从而在当地卷起一场腥风血雨! 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地方上无时无刻都存在问题,特别是这个士族横行的年代,他们垄断商业,欺压百姓,闹得许多地方民不聊生,而刺史要做的,就是接管了一方军政后,慢慢把这些蛀虫清理了! 当然,一句老话说得好,强龙难压地头蛇,故此每一个刺史的手腕都是很血腥与狠辣,传言他们无所不用其极,什么设宴下毒,深夜暗杀,那都是家常便饭,得罪了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呢! 大宁建国三十二年来,让刺史插手的州很少,只有六次,但这六次那一次没有腥风血雨?那一次不是死了成千上万人?但在表面上,却只是诏告一些贪官污吏死了而已! 名剑轩可是也有靠山的啊!谁知道他们与逍遥宫有没有牵扯?如果有,那么自己的名剑轩是不是也属于逍遥宫的势力了? 每每念及此,陆可轩都吓得一身冷汗! 坑啊!董策这家伙真是天坑啊!当初自己就不应该帮他,现在好了,想跳出来都不可能了,他已经被董策推进这万丈深渊的天坑了! “我真不知道你担心什么。”董策白了陆可轩一眼,道:“明面上,你不过是这里的一个客人,而暗地里,却是帮着我们,故此你可是有两重身份的人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里出事,如果你被牵连,就把暗地里的身份搬上台面,不仅不被牵连了。反而还能立功呢,而若是逍遥宫屹立不倒,谁又能查到咱们头上呢?” 董策这番话绝非只是安慰,知道他在背地里动手脚的人。没有几个,就算是秦麒,也无法确定道姑失踪是否与他有关! 陆可轩对董策真是无语了,又想到此地不宜久留,他便想要离开。可没等他走,董策忽然拉住他道:“别急,现在你想离开,也铁定走不了了!” “为何?”陆可轩惊道。 “因为这里肯定发现了,他们表面上不会阻止客人进来,但想要出去,那只能去蹲大狱了!” 董策这番话听得陆可轩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忽然明白了什么,惊道:“你是说。他们知道这里有太平……”说到这,陆可轩吓得满头大汗,脸色也黑得可怕,盯着董策恼火道:“你说你啊,唉吆,你这不是害死我了吗!” “放心吧。”董策拍了拍陆可轩的肩膀,笑道:“到时候离开时我会带着你的!” 陆可轩可再也不敢相信董策了,但不信他,自己还能信谁呢? 方淑蔚看着这两人,感觉很是莫名其妙。但也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大事了,这让她很是不满,因为董策根本没有和她解释过,而且她天天跟着董策在一起。也没见着这讨厌的家伙做了什么啊?怎么就似乎要发生不得了的大事呢? 逍遥宫,翻修过的淋香阁内,此时正有几名女子恼怒的质问一个老鸨子,这几女个个都是横眉竖目,对老鸨身后的十几名黑衣大汉丝毫不惧。 “贫道不知你们为何抓我们来此,但让我们做这等事情。不如直接杀了我们!” “哎吆!我说你们啊,真当老娘没见过世面么?贫道!呵……如果能有如此水灵的道姑,我想那道观早被人给挤破了!”这一次来接待女子的并非是胡娘,而是一个名为春娘的老鸨。 春娘说到最后,一脸的媚笑忽然一收,比这些女子更加横眉竖目反瞪回去,冷声道:“别给脸不要脸,怎么着,想硬来啊?行啊!”说着,春娘转身便对着十几名大汉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极为姑娘宽衣解带啊!” 这十几名大汉闻言顿时笑意上脸,虽然上头有令不能伤害这些女子,否则不好卖,但若她们一直是这脾气,卖出去也没法伺候人,故此他们就很有必要先调教一番了! 如狼似虎般,十几名大汉同时扑上去,两三个抓住一名女子,不顾她们的求饶与喝骂,谁敢挣扎迎接她们的便是几耳光,顿时便有两名宁死不从的女子被扇得口角流血,而衣衫更是被大汉们狠命的撕得粉碎,转眼之间,几具白花花的萎缩娇躯便暴露在空气中。 竹帘之后,忽然有人出声道:“唉,我说春娘啊,这样做未免不太好吧,怎么说等会儿我们也是要成为她们主人的。” “嘿,这位兄台,您的假仁假义可否不要在此地显摆?如果受不了,你回去啊,来这里干什么?女人,哼……就是要打,她越犟,打越狠!我倒要看看,她能犟到什么时候!” 这番话顿时惹了不少人开怀大笑,逍遥宫虽然有不少类似陆可轩这类客人,过来是想金屋藏娇,每次出门办事来这里走一遭,住上几天,享享骑人之福,但更多的还是想要尝试在外不敢做,也不好做的事! 虽然大宁有很多奴隶家仆被家主打死,就连一些妻子和小妾都难以幸免,但死了人毕竟不是小事,藏得住还没什么,藏不住可就麻烦了,没权没势只有钱,等着被官府压榨一空吧,而有权有势的,也少不了跑几趟衙门,做做样子,至于没权没势还没钱的,就等着死吧! 但在逍遥宫,打死这些买来的女子,根本不要操心什么,自有逍遥宫的人出面搞定,故此别看这两年来,被掠到逍遥宫的女子几乎上千了,可现在能活着好好的恐怕还不到半数! 她们不是自杀,便是被活活打死! “你们这些人竟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就不怕黄天降罚吗!”一名口角流血的女子双手遮住羞处,目光则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黄天!呵呵,在这里,咱们的宫主就是黄天!”春娘媚笑道。 “春娘,你这话以后可别再说了!”忽然一身警告,顿时惊得所有人齐齐扭头望去。 只见一个面带黑色肃然表情面具的男子进入淋香阁,扫了一眼里面的情形,不由皱眉道:“今天没有听说有女子送来,她们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一名汉子立即恭敬上前,禀报道:“前些天也不是是谁烧了淋香阁,这几天都在整修,直到今天才完工,而她们一直都被关押在南香院里。” “哦,我说呢,不过这些女人不一般啊,居然还敢闹事,回头可要好好调教了。”面具男子冷笑道。 “是啊,这些女子也真够烦人,不仅倔强,还有这两天无时无刻不在说自己是什么太平道弟子,师父还是什么正虚子,呵呵,这吹得,正虚子在宁州,何时跑到沪州了,真当我们不知道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被人阴了 “你说什么?”黑面具一惊,一把揪住汉子的衣襟,道“她们是坤道!” “啊,是……是啊,不过她们显然是想欺骗我等,让我等放她们回去而已,管事大人不会信了吧?” “信!哼。自己是坤道,可有证据?” 为首女子闻言,立即昂头挺胸,正准备质问这些人,可双臂刚刚离开羞处,顿时便察觉了什么,赶紧又死死捂住,目光怨恨的盯着黑面具,冷冷问道:“贫道还想问你们,将我们的衣物和太平符丢到哪里去了?” “也就是说,没有凭证了!”黑面具思虑片刻,正要发话,忽然那名女子冷哼道:“要证明有何难?你找几卷太平经,贫道可当你的面倒背如流!” 黑面具一听有些傻眼了,太平经是什么他能不清楚吗!国教太平道的传承经典,虽说也有许多官员在看,但多数是做做样子,以此巴结太平道,好让官运亨通,并且民间也流传简版,几乎每隔信奉太平道的家庭里,都有一两本,很多人都会背一两句,可简版毕竟是简版,正真的太平经多达一百多卷,而眼前女子居然让他随便拿几卷,她便可倒背如流,你若说她不是太平坤道那还能是什么? 既然这女人敢这样说,那么欺骗的可能性就极小了! 黑面具一时间无法抉择了,他考虑再三,随后便下令道:“所有人都离开,春娘你留下来照看,记住,可别怠慢了,回头我再来问话!”说完,他正准备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对着那领头的汉子道:“你跟我来。” 就算不明白的人。此刻也看出了什么,顷刻间,竹帘后的客人便一哄而散,而春娘的脸色也被吓得惨白。极为尴尬的看着这些女子。 一路无话,黑面具闷头赶路,当他带着汉子来到塔楼后,让汉子在外等候,他则急忙跑上塔楼。 “宫主。大事不妙!”黑面具见到了逍遥宫主后,急忙施礼道。 “何事让你如此惊慌?”逍遥宫主目光却似很平静。 “属下刚回来,在路径淋香阁时,发现大门大开,便觉得有异……” 刚听到这里,逍遥宫主便道:“哦,那是因为淋香阁被人放火,直到今日才休整完好,而今日到淋香阁沐浴的都是前几天带来的女子,我已经问过。她们并无问题,你大可放心。” 黑面具反而更急,待宫主一说完,他便急切道:“正因如此,属下才举得有异啊!这半个月来,只有几天前送来一批女子,而金陵几名道姑失踪也就是那一两天,现在这些女子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太平道的道姑,还说能把太平经倒背如流,故此属下感觉此事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的啊!” 逍遥宫主闻听此言。脸上的面具似乎被皮肉牵扯一样,微微抖了抖,半响之后,他才沉声道:“让齐雄过来见我。” 因为此刻齐雄正在青楼办事。故此两人等了许久,期间在黑面具的提议下,逍遥宫主把那名汉子招上来问话,等话都问完了,才看到齐雄珊珊来迟,并且显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点头哈腰的问道:“宫主传我来有何吩咐?” 逍遥宫主早已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不善道:“你是怎么办事的?” “啥?”齐雄不明所以,左右看了看,发现黑面具后并没觉得异样,因为他也同样带着黑面具,这是逍遥宫管事的面具,但等他看到大汉后却是一惊,因为这汉子是他的手下,而以这家伙的身份,是根本不可能靠近塔楼的,更别提能否上来了! 顷刻间,齐雄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有些惧意的问道:“宫……宫主,莫非……莫非那些女子有问题?” “你知道就好!你可是给我惹来几个大麻烦啊!”逍遥宫主语气森冷道。 几个女子能有什么麻烦?齐雄一开始不明白,但转念一想,忽然就清楚了! 最近外面可热闹着呢,因为什么?还不就是几个女人吗!而这几个女人的身份可都不简单啊,无一不是太平道高徒,特别是正虚子门下三个女弟子,这个老道脾气火爆无比,把宁州闹得几乎反了天! 而现在,否则运送女子的手下就在一旁,显然是被宫主问过话了,而他能知道的,除了此事也别无其它啊! 念及此,齐雄突然双膝一跪,连连磕求道:“宫主,宫主你听属下解释了!” “好,我给你解释的机会,这批女子是哪来的?别跟我说沪州,我只问你,是不是找不到女人,便学着云龙南随便抓几个充数啊?” “没有!绝对没有啊宫主!”齐雄似乎发现戴着面具现实不出他真实忠厚的脸,干脆把面具一扯,露出几欲痛哭的表情,挤着泪道:“正因云龙南办事不利,属下特意告诫了手底下那帮小子,让他们不要乱抓人,故此这次抓来的也只有几个女子而已啊!若是乱抓,以属下的能力,随便就能抓来百八十个,又何苦就弄这几个来充数呢!” “你之言也算有理,但是……”逍遥宫主语气一冷,森寒道:“你监管不力,很可能半路被人调包了也不知道,上次还胆敢同人头担保,说这批女子与道姑失踪毫无关系,哼!” “啊!”齐雄傻了,他只知道这些女人绝对是沪州抓来的,与金陵丢失的道姑真没关系,但怎能料到会被人调包啊! 可这一切似乎都已注定,虽然的确怪他监管不力,没有在运上岛前确认这些女子的来历,可是有谁何人调的包啊? “究竟那个天杀的害我啊?”齐雄仰头咆哮道。 “害你!哼,是害我吧!”逍遥宫主冷哼一声。 齐雄浑身一颤,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他慌忙的再次磕头恳求道:‘求宫主不要杀我啊!对了,现在也不能真的证明那些女子就是失踪的道姑啊,求宫主给属下查明的机会,若真被人调包,属下还请宫主给属下一次机会,查出是何人下的手!” 齐雄想将功补过,但他似乎忘记了,逍遥宫没有将功补过的机会,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因为一旦开了这先河,且不说齐雄能否查出幕后之人,就是手底下,也绝对会有人为云龙南这些死去的管事抱不平,从而埋下乱根! 一声惨叫,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只不过上次后院还是绿绿葱葱,而这次则是皑皑白雪,但出来洗地收尸的似乎还是那些人,同样的面无表情,冷漠的忙碌着。 第一百八十五章 心不同 “嗯?”正端着茶杯的董策忽然一愣,扭头看了一眼北方。 一旁,方淑蔚显然也听到了什么,疑惑道:“好奇怪,上次我刚到这里时,也听到一声惨叫,撕心裂肺的,如同准备被宰的猪。” “上次!”董策仰头闭目沉思半响,忽然想到什么,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方淑蔚好奇道。 而在董策对面一直冷着脸的陆可轩也好奇的看向董策,他现在心里还在埋怨被董策给坑了!故此直到现在也一语不发。 “上次,带你们来的应该是在金陵府掠夺女子的小头目,他很可能因办事不利,而被处刑,而这一次,呵呵!” 方淑蔚最讨厌的就是董策这种笑容,因为他每次把话说到一半就呵呵了事,次次都把方淑蔚气得不轻,咬牙切齿。 “你倒是说清楚啊!”方淑蔚不满道。 “董议郎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上次有人办事不利被处刑,这次自然也是一样,至于此人因为什么时而后处刑,我想跟董议郎是脱不了关系了!”陆可轩不冷不热道。 “原来如此!”方淑蔚也立即摆出一副思索的表情,但怎么想也想不出那些人为什么而死!又怕她说不出什么,会显得太笨,于是就义正言辞道:“这些人,胆敢用私刑,我早晚将他们绳之以法!” “那就去啊。”董策懒洋洋道。 “啊?这……”方淑蔚只是说说,没有证据,就算人家让她抓,她也告不倒人家啊。 “怎嘛?不敢去啊?”董策嗤笑道。 方淑蔚急了,起身便怒道:“有何不敢!” 董策顿时一脸钦佩的道:“那我们就祝你马到成功!” 方淑蔚真是气得牙痒啊,她很清楚直接过去要绑人家回去调查是根本不可能的,但她有不想在董策面前示弱,一番挣扎过后,暗想去就去吧,我还不信他们敢抓我这位总捕之女! 董策看到方淑蔚闪动的眼神忽然坚定了。便知她要干什么了,不由摇摇头,对着空气道:“你好歹也是一名捕快,接触最多的便是审问断案。可就你这性子,那天被人一激,难道你还独闯盗匪窝不成?” 方淑蔚这才明白董策明显是试探她脾气啊,可恨知道居然真的被他激怒了!但更恨的还是这家伙一点面子也不给,平日里也就算了。毕竟就他们两人,可现在还有一个旁人坐在对面呢,你就不能给我一点颜面? 人要脸树要皮,都说男人爱面子,其实女人也一样,如果真要分多和少,那只能反过来说不要脸的女人都是让不要脸的男人拉下水的,由此可见,爱面子的女人绝对比男人多! 方淑蔚亦是如此。 如果不是陆可轩在这里,她绝对要和董策再练练! 陆可轩察觉气氛有异。立即赶紧尴尬无比,他很想离开,但又怕被人查到头上,既然董策说能带他离开,他自然不能让董策给跑了!毕竟这家伙做事越来越不靠谱了,什么时候被他卖了,自己还帮他数钱呢! 董策却在这时突然起身,整了整衣服,拱手对陆可轩道:“陆兄可以先到东鸾楼玩玩,目前。恐怕只有哪里最不惹人怀疑了,否则你老来,却天天住客栈,让人不想歪也不成啊!” 陆可轩一听顿时大惊。想想也确实如此,如果逍遥宫这开始排查,那他绝对是最值得怀疑的。 想通这一点,陆可轩也急忙起身,拱手道:“那我就不打搅董议郎了。”说罢,陆可轩刚走了一步。不由一顿,又看向董策道:“董议郎何时带我离开?” “走之前我会到东鸾楼找你。”董策回道。 “希望董议郎这次别再坑害我了!我家中还有一大堆妻儿老小等着供养呢!”陆可轩摇头一叹,满心苦楚的转身离去。 看着陆可轩颓废的背影,董策也是一叹,他很清楚自己把陆可轩害得有多惨,人家毕竟也算是来帮他的,却反被他利用,还和逍遥宫与太平道同时做对,若让人发现了,绝对是抄家灭族的结局啊! 转过身,董策从木榻下的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包袱,在方淑蔚疑惑的目光中,取出了一块胸甲。 方淑蔚顿时瞪大眼睛,惊讶道:“这不是……”一开口,方淑蔚便觉得声音太大,赶紧压低声音道:“这里守卫的胸甲吗?你是哪里弄的?” 董策拿起甲胄,打量着随口道:“刚来的时候。” “刚来!”方淑蔚想了片刻,不由更为惊讶,道:“难道淋香阁的大火是你放的?” 由不得方淑蔚不怀疑啊,因为前几天逍遥宫为了查这事,已经来到她这里问过了好几次了,而且还问最近有没有守卫闯入,让她小心,若是遇到三个以下的守卫来查,就不要开门,赶紧大喊叫人。 如此也能说明,有人打晕或者杀了守卫,然后拿了他们的衣服甲胄冒充守卫。 当时方淑蔚就怀疑过董策,但再一想,自己天天跟着董策在一起,也没见过他做了什么,就连那一夜也有陆可轩和客栈店家证明他们是在客栈里喝酒,故此她便完全没有怀疑到董策头上,可谁曾想,还真是他啊! “你要干什么?”方淑蔚兴奋的悄声道。 董策白了她一眼道:“和你没关系,老实的待在这。” 方淑蔚顿时大急,一把就躲过他手里的胸甲,斜瞥董策道:“你若不说,我就不给你!” 然而董策根本不在乎,居然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块胸甲,连看方淑蔚一眼的意思也没有,自顾自的脱下衣服,而后换上守卫的着装。 方淑蔚呆住了,来回在两副胸甲上看了许久,确定没有眼花后,也不知这丫头想到了什么,脸上一喜,赶紧自告奋勇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董策正考虑戴不戴护腕,毕竟戴了不好取出飞镖,可不戴,又惹人怀疑,忽然闻听方淑蔚这话,竟出乎意外的没有反对,只是淡淡道:“行啊,不过一切都得听我的,如果你敢擅自行事,我只能为了自保而弃你不顾了!” 虽然董策最后一句话让方淑蔚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也清楚,若是让人发现他们是假守卫,那结果可想而知啊!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方淑蔚信心满满,她可是憋了好多天了,早就想做点什么了,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岂会让它溜走啊!况且,有一句怎么说得,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 一想到这,方淑蔚心里顿时美滋滋了! 如果让董策知道方淑蔚在想什么,肯定要无语了,岂不是夫妻能否断金,就算行,他们现在的心也完全不同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就你聪明 将一捆绳子扔到案上,身着一袭黑色劲装的董策,抓起绳头正准备系上钩锁,忽然闻听身侧一声娇哼,不免扭头看去,顿时嘴露苦笑。 拿着布条的方淑蔚正拼命的往胸上缠裹,奈何胸前丰满一直顽强的与她对抗,不断的上突下钻,气得她狠狠一拳打在挤出的丰满之上,顿时把自己疼得呲牙咧嘴! “你就不能到楼上去,把劲装亵衣全脱了在绑吗?也不屑碍事。”董策没好气道。 “万一你跑了怎么办?”方淑蔚自然想脱了衣服再绑,这样也方便许多,但是她担心等下楼来见不到董策怎么办? 董策知道说什么也没用,方淑蔚现在是铁了心不会给他半点开溜的机会,虽然他答应不会抛下她,只是他的话人家姑娘根本不信啊! “这该死的胸,气死我了,年初还没多大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啊,碍事死了。”方淑蔚又不满的唠叨起来。 董策闻听此言,不由哭笑不得,在系着铁钩时还不忘调侃道:“你这是在刺激它们知道吗,你越绑它们越长!” “啊!难怪啊!”方淑蔚恍然大悟,嘀咕道:“好像就是它们开始变大了,我嫌得碍事就开始绑的,可是它们不仅没有停止长大,反而越变越大了,这可怎么办啊?不绑着它们,跑起来时很痛的!” 看到方淑蔚可怜兮兮的望过来,董策汗颜! 回忆曾经,他也听过不少女同学悄悄抱怨这事,只是结果她们大多数都后悔得要死! 这就是人心啊,很容易就会变的,不过方淑蔚恐怕不会变,因为以董策的目测,她现在的份量绝对有三十四五了,配上高挑纤瘦的身材,或许用四号杯还嫌小了。 “这丫的现在好像才十六出头啊。要是再过几年,唉……” 董策虽是心说,但最后一声叹息却明着吐了出来,让身侧的方淑蔚脸色都变了。语气更显哀怨道:“你也没办法吗?” “啊?哦……以后再说吧。”董策回过神后随口道。 方淑蔚也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但刚念及此,她猛然一惊,似乎才明白跟她讨论这些羞人之事的,不是家里的老娘。更不是隔壁闺蜜,而是一个男人啊! 虽然她已经认定董策就是她未来的夫婿了,可是这不是还没过门吗,况且就算过门,这些事难道就能随便谈论的? 转眼之间,方淑蔚的脸就似蒸熟一般! 董策却似乎没察觉到,依旧忙着自己的事,可等他忙完了,发现方淑蔚还在绑,不由摇摇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察觉还早,也就等着她了。 等方淑蔚又忙了一盏茶工夫,才终于把胸口勒死,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抹了一把后额头的细汗,对董策微微一笑道:“好啦。” “好个屁啊!”董策暗恼一声,指着案上的胸甲和护腕这些琐碎护具道:“快穿上,马上就要行动了。” 方淑蔚顿时又是一阵脸红,继续忙了一盏茶。这才穿齐装备,随后董策又拿了一碗黏稠的棕色泥浆给她,吩咐道:“把脸全涂了,瞧你这白的。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女子啊。” 方淑蔚显然嫌弃,但看到董策脸色居然也涂抹了,这才忍住恶心,把泥浆往脸上抹去。 董策则趁这点时间上了一趟楼,待下来时瞧见方淑蔚已经完全准备好了,他细细打量片刻。看的方淑蔚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了,不由暗笑,就她现在这样子,脸就和乞丐一般,谁稀罕啊! “走吧。”董策招呼一句,两人却没有走门,而是从窗口离开,待走出不远,当董策正在前面查看是否有人时,方淑蔚似乎察觉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不由惊讶的拍了拍董策的肩膀道:“我们楼上怎么有人啊?” 董策头也不回道:“假人。” “啊?你弄假人干什么?”方淑蔚好奇道。 “制造不在场证据。”董策随口解释。 方淑蔚顿时明白了,但却十分讽刺的冷笑道:“你真笨,人是会动得,谁一晚上想这样抱在一起啊?” 董策回头白了一眼方淑蔚,没好气道:“你能不能用点脑子?假人不会动,但是蜡烛会熄灭!” “这关蜡烛什么事啊?”方淑蔚感觉董策似乎突然笨得无药可救了。 董策内心有些崩溃,却懒得解释了,只说了一句:“就你聪明!” 没得方淑蔚得意呢,董策确定巷子无人后,立即冲进去,方淑蔚也不得意了,赶紧跟上,生怕给董策跑了似的。 上次董策就把逍遥宫的路线摸清楚了,这几天也注意了哨岗调动,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故此他一路走得很小心,每次拐角前都要用一块拇指大的铜片查看拐角另一头情况,生怕一露头就给人逮到了。 虽说董策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探路技巧,但落在方淑蔚眼里可不同了,心里不仅惊讶于董策的机智,而且还佩服他对路线熟悉无比,简直如她小时候偷偷溜出家一般。 当两人来到仙瑶殿附近时,方淑蔚忽然凑近董策,吐气如兰道:“喂,怎么这附近的守备都不见了?不会有诈吧!” 方淑蔚不仅一次想来仙瑶殿,但每次都因为这里的守备而退走,可如今过来却发现这里守备大大缩减,担心会中埋伏。 “放心,都到外面去了!”董策很是自信道。 废话,如果这些守备不去外面,那逍遥宫铁定完蛋了! 谁知道正虚子什么时候来?如果趁夜突袭,找到他的弟子,得知她们收的委屈后,以他国师师弟的身份,逍遥宫还可能存在吗? 故此,逍遥宫主必然要把重兵安排到岸边,防止这帮人上岸,从而偷偷将那些道姑运出逍遥岛,然后找个地方弄死,最好能嫁祸给盗贼或者沪州乱民,事后即便正虚子知道是逍遥宫背后动的手脚,也因为没证据而不敢对付这个有士族撑腰的销金窟! 唯有如此,逍遥宫才能撇清关系,安枕无忧。 而董策就是抓住这个机会,查明逍遥宫和背后士族的联系! “不进去吗?”方淑蔚看到董策居然绕路了,不由好奇道。 “这里不过是已经贵客逍遥的地方,咱们绕道去那里!”董策指着仙瑶殿后面的一座高塔道。 方淑蔚看了一眼,不由皱皱眉,这高塔足有二十丈,而顶层看起来似乎是一座观景亭而言,没什么问题啊!为何要去哪呢?方淑蔚很是疑惑。 第一百八十七章 敌袭 逍遥宫主虽然正坐在铺着羊毛的坐席上,但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 “宫主!”黑面具来到塔楼之上,看到逍遥宫主还能镇定自若,不由暗暗佩服,恭敬道:“事情办妥了,那些女子都运到了船上,即刻便会出发!” “很好,你亲自去护送,到了目的地,知道怎么做了吧!”逍遥宫主语气平静道。 黑面具的眼孔里闪烁片刻,便抱拳道:“属下明白!” 他们都知道这事的重要性,如果办砸了,谁也难逃一死! 别看逍遥宫有江南五大士族撑腰,但真要和太平道作对,他们还没这个胆子! 除非把半个江南的士族都联合起来,但若让人家知道他们逍遥宫背地里做了什么,怕是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呢,谁又敢参合进来啊? “金陵府卫军什么情况?”逍遥宫主忽然问道。 黑面具立即恭敬道:“目前还在观望,这也多亏了镇江府令拖延住他们,不过恐怕撑不到明天!” “正虚老道!”逍遥宫主握了握拳,重重敲在案上,下令道:“吩咐下去,尽量拖延,绝不能让他们今夜上岛!” “遵令!”黑面具说完便转身下楼。 “到底谁在和我做对?”当只剩下逍遥宫主一人时,他不免想到这场风波究竟是何人出的手,如今让他最值得怀疑的是白莲教,或者山河社,毕竟他们都想在江南扎根,如果让太平道先一步稳定下来,他们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转念一想,逍遥宫主又觉得很不对劲,一来,他们怎么也算是和白莲教与山河社分食江南,而且前段时间,这两个教派也派人过来说要同仇敌忾。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太平道,防止被太平道逐个击破。 这事的重要逍遥宫主很清楚,当时就答应三教暂时联手,然而这才没几天呢。自己就被算计了,结果连谁下的手也不知道! 起身走到亭边,逍遥宫主俯视下方如蝼蚁般的护卫正在从塔楼里搬出一个个大箱子,心里不断期望镇江府令能顶住压力啊,否则让正虚老道现在来了。那他铁定玩完了! 逍遥宫背后的确有很庞大的利益网,他们自然不能看着逍遥宫毁于一旦,只是谁能想到,这事情来得如此突然,本来只是几个捕快在搞小动作,还没等背后的人安抚了秦麒,把这些人要回去,这边太平道就来了,连给他通风报信,托人阻挡的机会也没有。否则只要五大士族派出一个人参与进来,在没有丝毫证据的前提下,正虚子即便闹翻天也休想踏足逍遥岛半步! …… 董策缩身在漆黑的角落中,仰头看着灯火明亮的塔顶,正好看到一个人影俯视下方,不过铁定不是看着他这里,而是看着旁边墙壁后的院子! 里面发生了什么?董策不用想也知道,十有**在偷偷运送什么吧! “喂,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记账啊?这不是留下罪证吗?多蠢啊。”方淑蔚在董策耳边悄声道。 “蠢的是你!”董策白了方淑蔚一眼,随后靠在墙壁上。道:“如果不记账,谁知道他得了多少东西?赚了多少钱?而背后支持他的人,难道不会担心他私吞吗?若是明着赚钱,他却上报亏空。从而中饱私囊,即便人家知道,没有账本想查也没办法查,只能吃哑巴亏,这天底下没人喜欢被人当傻子,所以账本是必须的。而且也能保证他们相互合作的决心,倘若一方有反水之心,也要考虑考虑账本曝光的问题!” 方淑蔚听后不由暗暗点头,对董策的钦佩也更进一步,因为这是她从做捕快开始,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以前问老爹和刑捕房的前辈,他们只说统计贼赃后好分配,可是做捕快久了,方淑蔚却发现其实根本没有分配一说,许多地痞抢了钱,或者城外盗匪劫可货,一般都是全归头目所有,底下人顶多能吃点残羹剩饭而已。 而现在得到董策提醒,她才知道这背后的关系牵扯如此大,甚至还是两帮人或者几伙人相互要挟的手段! “那现在我们等什么?还不快去抢了那些账本,否则让他们运走了可怎么办啊?”方淑蔚急了。 “不急,看明情况再行事!”董策靠在墙壁上,耳朵贴近,细心的听着墙壁后的动静。 此时里面不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些人的吆喝时,从对方的吆喝他能听出这帮人真的急了! “走!”董策忽然招呼一声,方淑蔚还在学着董策听墙呢,闻言急忙跟上。 两人一路沿着墙壁到了后院外墙角,董策忽然停下,正准备掏出小铜镜看看拐角的情况,却忽然被紧跟在身后的方淑蔚撞了一下,这一下可谓是力道十足啊,让董策一个站不稳,踉跄一步出现在了墙壁外。 “谁?”忽然,一声冷喝传来,后门几个守卫立即持枪向着董策冲来。 “我……你个仙人板板!”董策心里是又气又怒啊,但是这可也不是责骂方淑蔚的时候了,他眼睛一转,便又是左右踉跄几步,同时悄声对方淑蔚道:“扶着我,快出来扶着我!” “啊?哦……”方淑蔚早慌了,刚才那一声大喝,险些把她的魂都给喊飞了! 但听到董策的吩咐,她立即醒神,急忙黏上去扶着踉跄的董策。 而此刻,那几个守卫也冲到了近前,看到董策二人都是守卫装扮后,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全神戒备道:“你们怎么只有两个人?” 自从董策那夜干掉了两个守卫,而且还拔了他们的着装,逍遥宫便下令所有守卫按五人一组行事,但凡落单的都要抓起来,确定身份才能放。 不过因此,导致这几天守卫们连上茅房都不敢独自一人去,因为最开始还真有几个上茅房然后被自己人抓住,而这抓了也就罢了,一些不认识的甚至还大打出手,爽爽拳头,结果自然让不少守卫叫苦不迭,之后才允许先盘问一两句,若是说不出一个理由,那就等着被打一顿然后关押吧! 面对这几个人,方淑蔚虽然不惧,但看到那般几十名守卫都注视这他们,方淑蔚心里不慌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便在方淑蔚脑袋一片空白的时候,董策却捂着腹部,满脸痛苦之色的艰难说道:“敌……敌袭!”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人生如戏 “敌……敌袭?”几名守卫满脸惊讶。 “没……没错!”董策说着双膝一软,便趴在地上,惊得方淑蔚急忙蹲下扶住他。 “有人使暗器伤了我们好多弟兄,只有我们两个逃出来了,但是我也中镖了,好痛啊,救……救我……”董策五指如鹰爪般狠狠抓在了方淑蔚胳膊上,他心里是恨死这丫的了! 方淑蔚被董策抓得生疼,但只能硬撑着。 几人看到董策满脸的痛苦,就信了一半,再看他腹部上的暗器和指缝间冒出的血水,哪里还不信啊! “兄弟,撑住啊!”几个人立即蹲下来。 “刺客在哪?快说啊!”一个人抓住方淑蔚的肩膀咆哮道。 “这……”方淑蔚刚想开口,突然感觉胳膊被人死死掐了一下,疼得她痛哼一声。 “你怎么了?难道也中暗器了?”旁边一人看到方淑蔚扭曲的表情,就知道不妙了! 方淑蔚顿时不知如何作答了,但好在这时候董策忽然艰难的出声道:“在南……南香院,有几个蒙……蒙面人正准备要在南香院放火,快……快去吧!要不然就晚了!” “该死,肯定是上次烧了淋香阁的贼人,这次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你们留下照顾他们,我去禀报管事大人!”一名守卫说完转身便迅速离去。 “我去找大夫,兄弟撑住啊!”立即又有一人跑开了。 转眼走了两人,但还剩下三人,况且远处还有几十号人注意他们这里,如果现在解决了这三人,即便能逃掉,想要拿到证据只能做梦了! 想到这,董策立即装出艰难的从胸甲下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前面的守卫道:“兄弟,这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劳烦你帮我……帮……拿给我……娘……”说到最后。董策头一歪,瞬间浑身瘫软了。 “你娘是谁啊?”那名接着钱袋的守卫傻眼了! “你和他一队的,可认识他娘?”另一名守卫看向方淑蔚道。 “啊?这……”方淑蔚脑袋还是一片空白,便在她不知所措时。突然感觉屁股被人狠狠掐了一下,疼得她又是“哎吆”的痛哼一声! “你怎么了?难道真中镖了?不对啊,你身上没伤啊?”那守卫惊讶道。 “屁……屁股!”方淑蔚真恨不得也学着董策撞死算了,可她这话说出来,便注定无法装死了。毕竟腹部中镖会死倒是有可能,但屁股……想到这,方淑蔚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能要命的玩意,于是便捂住屁股往旁边一倒,学着董策满脸狰狞的艰难道:“有……有毒!” 一语说罢,方淑蔚便也瘫软了! “什么!”三名守卫大吃一惊,低头一看,果然便在方淑蔚蹲着的地方,掉落了一把形式刻刀的暗器! “该死!居然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这帮人好狠啊!”一名守卫道。 “现在怎么办?”另一名守卫道。 “还能怎么办,你们二人将他们拖到后院里,等候管事查看,我先去把对方使用有毒暗器事禀报上前,否则他们现在过去了,不知还要死多少人呢!”这守卫说完便赶紧前去汇报了。 剩下两人相视一眼,都是很无奈,叹了口气,分别走到董策和方淑蔚的头前,抄起他们的胳膊便往后院拖去。 待两人拖着董策二人来到后门时。不少守卫都聚集过来,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二人只好简单的随口一说,然后在让他们帮忙抬起董策二人的脚。将他们搬到了后院中,找了间满地狼藉的屋子放在地上。 四个守卫忙完,又相互聊了董策二人的情况,最后一名守卫道:“好了,你们回去站岗吧,我二人去找管事大人过来。” 待四人离开。屋子中立即陷入沉静,直到此时,董策眼皮才动了动,缓缓的睁开了。 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情况,确定无人后董策立即翻身坐起,拍了拍还在撞死的方淑蔚,调侃道:“想不到你还挺会装的啊!不错,等那天不相干捕快了,到我艺苑来演戏吧,少不了你的女主角!” “呸!”方淑蔚睁开眼便朝董策啐了一口去,也翻身做起,看了一眼四周,道:“现在怎么办?” 董策又观察了四周一眼,低声道:“这里应该是帐房。” “啊,那我们还等什么,快找啊。”方淑蔚立即兴奋起来。 董策白了她一眼,道:“看这里如此狼藉,满架空荡,显然重要的账册都被搬走了,不用白忙活,现在要做的是埋伏!”说到这,董策看着方淑蔚,肃然道:“等会儿肯定有管事过来,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走出这个屋子,甚至出声都不许!如果你没把握瞬间击晕一个人,就要下杀,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方淑蔚愣了愣,抓人打人她在行,但说杀人!她还从未想过! “我试试吧。”方淑蔚刚说出这话,便见董策眼神忽然犀利无比的盯着她,冷冷道:“你是在拿我们的命来尝试吗?” “我……”方淑蔚欲言又止,便在她内心挣扎的时候,忽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躺下,见机行事。”董策提醒一句,方淑蔚立即闭上眼睛躺在地上装死,而董策却没有躺在他身旁装死,而是跃起抓住房梁,翻身就到了上方的昏暗处。 “究竟是什么毒如此厉害?居然粘之毙命,宫主刚才得知极为愤怒,让我要测查此事,你们把经过再一五一十的向我道来。”随着一声不满的抱怨,一位戴着黑色笑脸面具的男子算先走入帐房中,可他前脚脚跟还没落地,心里就是一愣,疑惑的又踏进两步后,盯着地上的方淑蔚,撇过头向后方的两人询问道:“怎么只有一具尸体,不是说有两个人吗?” “啥?一具?”后方两名守卫都是一呆,既而急忙绕过面具男子,往屋里一看,果然之发现一具! “奇怪了?”这两人正疑惑间,正要回头对面具男子说些什么,可这一扭头便看到一幕惊人的场景! 只见,两人眼前只有一双腿在抖动不停,便在两人发愣间,一个绳套忽然落了下来,套住了一人的脖子,紧接着此人直接升空了! 身下最后一人是大吃一惊,慌忙的仰头看了一眼,直接一个人影正抓着绳子绑在了房梁上,吓得此人瞳孔一缩,心道:“不好!” 可未等他来得急呼叫,身后劲风来袭,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见一根绳子从头顶落下,迅速的缠上了他的脖子,下一刻,这名守卫便感觉一股大力将他向后拖去! 可是这名守卫显然不是泛泛之辈,瞬间想到破解之策,他立即使尽全身力量向后一蹬,便将身后勒住他脖子之人狠狠撞到了书架之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方管事 方淑蔚如被蛮牛撞到一般,身后书架瞬间破碎散架,既而狠狠撞到墙上才停止,顿时,一股沉闷巨痛从胸腹传遍全身,感觉浑身力量都被这一撞给压空了,抓住麻绳的双手也不由一松,被勒住脖子的守卫立即得到松解,正要大叫,可声音刚吼出来却是沙哑沉闷,显然是刚才被勒咽喉所致。 顷刻之间,这守卫便明白叫喊无用,只能夺命而逃,出去找人。 “想走!”一声低沉的冷哼,忽然一个人影从房梁上落下,人还在半空,已经踢出一脚正中守卫胸膛,顿时,这名守卫便倒飞出去半丈之远,狠狠摔在了一张木桌上,顷刻便把木桌砸的破碎成渣。 没有给守卫起身的机会,董策一个俯冲,如猛虎般扑在了守卫身上,一手摁住守卫口鼻,另一手中的刻刀眨眼便捅进了守卫心口! 直到守卫瞳孔扩散,不再挣扎,董策才起身拿出拿出一块布擦了擦刻刀,既而收起,看了一眼还靠在墙壁上的方淑蔚,然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到门前伸头出去左右看了看,只是发现在这排屋子的走廊尽头有两名守卫正在闲聊,似乎根本没听到这边的打斗声,这才松了一口气,缩回脑袋关起门,看着已经成了两个吊死鬼家伙,对于吊丝的守卫丝毫不理会,董策直接把面具男子的尸体放下了,随后开始脱他的衣服。 “你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董策拿着一套衣服和面具走到方淑蔚面前,直接将衣服面具抛给她,肃然道:“你的身形和他相似,快点换上。” 方淑蔚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只能麻木的换上衣服。 倒不是说她没见过死人,更不是被董策麻利的杀人手段给震惊了,只是她在恐惧,惧怕刚才如果让那么守卫叫出声,或者跑了出去,他们二人的后果可想而知了! 这可是仙瑶殿的后院。把守森严,一旦他们暴露,瞬间便会有上百人来取他们性命,届时定然插翅难飞了! 自从来到逍遥宫。方淑蔚就开始痛恨逍遥宫里的所有男人,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们,只是想法和实际行动根本不一样,她无法否认在下手的时候,没有尽全力。甚至心里还在犹豫,否则她大可以拿出匕首割破了守卫的咽喉! 这一刻,方淑蔚才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无用,先是一不留神把董策给撞了,然后在关键时刻还在犹豫,可想而知,此刻的董策,肯定是如自己嫌弃胸大一样嫌弃自己吧? “我还是觉得,他们……不该死!”忽然,方淑蔚低着头说了一句。 董策闻言一愣。双目盯着方淑蔚片刻,道:“如果一个歹徒要对劫持的人质下杀手,而你却能在人质被杀死前,杀了歹徒救下人质,那你还会犹豫吗?” “这不一样!”方淑蔚猛然抬头看向董策。 “怎么不一样?”董策直视方淑蔚的双眼,冷冷道:“逍遥宫祸害了多少女子?又有多少女子受不了折磨而选择自刎,她们难道不是随时会被歹徒杀害的人质吗?而我们,若能事成,便能救下所有女子,摧毁逍遥宫。倘若事败,死的就不止我们两人了!” 方淑蔚无言以对了,董策说的没错,这两件事本来就是一样的。虽然那些女子不是这些守卫害死的,他们只是一些看家护院的,可以说与他们毫无关系,就算被官府抓了,顶多也就是发配罢了,真正要死的是那带头之人! “不过!”董策突然话锋一转。神色也松解下来,对方淑蔚道:“我不喜欢和一个杀过人的女人睡在一起,那怕她是为了替天行道,除暴安良,都会让我感觉不自在,既然你有自己的信念,就应该贯彻到底,脏手的事,还是让男人去做吧!” 方淑蔚心里顿时如雷打了一般,怦怦直跳! 她一直担心会被董策责骂,后悔带她出来,但是听到董策这番话后,她很清楚的感受到董策对她的尊重,而且那什么睡在一起……更是让她羞红了脸! “别傻愣着了,快穿好,时间不多了!”董策看到方淑蔚居然又发呆,立即没好气的提醒道。 “哦!”方淑蔚赶紧应了一声,再穿衣服时,哪里还有麻木之感啊! 半柱香过后,乔装成管事的方淑蔚走在前面,而一袭守卫打扮的董策则跟在后面,两人是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后院,一路上但凡遇到守卫,无不是对方淑蔚毕恭毕敬,根本就没有丝毫阻拦的想法。 “东西搬完没有?”出了后院,方淑蔚压低了嗓子询问一个守卫道。 那名守卫立即毕恭毕敬道:“回禀管事大人,最后一箱已经搬出去了,这会儿应该快上船了。” “很好,我去看看还有什么问题。”说着,方淑蔚便带着董策向着北门走去。 当两人来到逍遥宫北门的时候,丝毫没有理会站岗的守卫,直接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宫门,没多久,两人便见到前方正有两个挑夫被守卫喝骂着,鞭打着,似乎因为他们动作太慢所致。 “怎么办?要不要管?”方淑蔚微微偏头低声问道。 “当然要管,不过不是帮挑夫,而是训斥!”董策提醒道。 “啊!”方淑蔚顿时感觉如吃了苍蝇般难受,可为了不被守卫怀疑,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压低嗓门道:“怎么不走了,还不快把东西搬上船!” 那名守卫看到方淑蔚,立即肃然起敬,恭敬抱拳道:“管事大人放心,小人保证能准时让他们把东西搬上船!”说着,便拿起鞭子狠狠抽在两名挑夫身上。 “嗯,我先上船看看,你让他们快点,若错过时机,小心我要了你的脑袋!”方淑蔚冷哼一声,径直便往渡口走去。 那名守卫顿时被吓得脸色发青,对两名挑夫更加恼怒,鞭子也抽得更用力了。 待方淑蔚来到渡口,顿时在场的守卫无不恭敬的对方淑蔚行礼。 而方淑蔚一句话也没说,径直上了船,身后董策却是查看了四周一圈,这才缓步跟上。 等两人来到船上时,立即发现船上堆了十几个大箱子,方淑蔚顿时感觉有些不可置信,心想怎么账册居然有这么多?” 董策却丝毫没有感觉奇怪,因为逍遥宫背后势力何等复杂,每个势力都需要一份账册,这样算下来其实根本不多,董策的艺苑一个月也要写一大箱子,当然同样的,多数是要分给合作商查账之用。 第一百九十章 暗渡陈仓 看着满仓的箱子,方淑蔚目光是火热异常,犹如贪财之人看到金山一般,可有不知如何把这金山搬回家,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盯向董策。 董策没有一句话,只是将目光扫了四名守卫,方淑蔚顿时明白,轻咳一声用着吩咐的口吻道:“你们出去看看,还有多久能开船,如果不够人力你等也不能歇着,要保证船能及时离开。” “是!”四名守卫闻言立即退出了船舱。 董策这才打开一个箱子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里面满满的账册之后,却仍然没有放心,而是随便拿出一本翻开起来。 十月廿六,姑苏府朱家之女,入钱四百贯……腊月初九,晋陵府曾森保之女,入钱二百一十贯,又因此女性烈,宁死不屈,已在当夜自刎,故退还一百零五贯…… 董策随便翻看了几页,便合起账本,打开另一个箱子随便拿出一本,继续翻看起来。 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女子买卖,而是采购账本,记载的都是出钱入货,不过里面的记载细致到连一个鸡蛋也要记录下来,可见这逍遥宫主对于账目何等用心了! 可是这对于董策而言,还是没有什么用,他继续翻找,一直查看了十个箱子后,却还是没有找到最重要的分红账册! “怎么会没有?难道……糟糕!”董策突然冒出一句话,惊得方淑蔚急忙问道:“怎么了?” “被人暗渡陈仓了!”董策阴沉的说道。 “啊!难道这里怎么多账本都是没用的?”方淑蔚惊讶道。 “有点用处,但效果不大,顶多只是未经官府允许的人口买卖而已,随便找一些替罪羊便可应付,根本告不倒他们!” “这可如何是好啊?”方淑蔚更急了,这眼看就能得到逍遥宫的罪证,结果却扑了一空,实在令人郁闷啊! “对了,不是还有一箱没运上来吗,或许在那里面也说不定。”方淑蔚忽然提醒道。 “不可能。之前我就很奇怪,如此重要的账册居然只派这些人看守运送,连个管事也不派来,现在也总算明白。对方早已料到我们会从账本下手,而设下这疑冢,等着我们往里面跳呢!” “啊!难道这里是一个陷阱?”方淑蔚说完还慌张的左顾右盼。 董策却气定神闲的摆摆手,道:“陷阱倒不至于,不过是鱼饵罢了。想将暗处之人引出逍遥宫,然后他只需把宫门一关,那便是铁桶了!” 方淑蔚豁然开朗的点点头,看着董策的目光中满是星星闪亮的好奇,似乎想要把董策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玩意,肯定和自己长得不一样! “那他会不会把那些账本毁了啊?”方淑蔚又问道。 “不可能,如果毁了,他就没有要挟士族的证据,没了士族做靠山。别说太平道了,随便一个府令也能灭了他!” “依你之言,现在逍遥宫很可能关门了,我们进不去,那账本怎么办啊?”方淑蔚又急了。 董策也没想到这逍遥宫主谨慎到了这种地步,现在回去无疑是羊入虎口啊! 与此同时,逍遥宫塔楼之上,两个汉子将一个箱子搬运到塔顶,对正在闭目养神的逍遥宫主恭敬道:“禀主公,东西已经拿来了。请您过目!” “嗯,吩咐下去,关起宫门,今夜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斩!”逍遥宫主睁开眼,挥挥手打发了两名汉子后,起身走箱子前,打开后拿出一本账册,随便反了几页,看着上面记载的一个个士族名讳。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讽刺。 他是个异常谨慎的人,怎可能因为正虚子要查逍遥宫,就把如此重要的东西搬离自己的视野啊! 至于那些运到船上的账本,全都是旧账,之前帐房的人就嫌得碍事,向他提议过了今年全部烧毁,他自然不担心被人劫走,反倒要谢谢那些帮他清理垃圾的人! 垃圾,之前在方淑蔚眼里都是宝的一大堆箱子,此刻就是一船乐色! “我……我烧了你们!”方淑蔚气鼓鼓的拿起油灯,都要扔在箱子上。 “干什么!”董策一把抓住方淑蔚的手腕。 “别拦着我,这些东西留着何用?不如一把火烧了,些须还能把这里账本全毁了的消息放出去,让那些士族和逍遥宫撇清关系呢!” 这还是方淑蔚头一次说出计策,自认为肯定能得到董策的赞扬了,却哪知,反遭来董策一记白眼,外加一句:“你才没用!” “我……我就是没用,你又用你说个办法啊!”方淑蔚脑袋瓜子似乎又灵光了点,居然还懂反唇相讥了! 董策自然不会和方淑蔚一般见识,细细琢磨片刻,便微微一笑道:“我可不是一个勤劳的清洁工啊!”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听得方淑蔚满头问号。 董策忽然一掌搭在方淑蔚肩膀上,对她慎重其事道:“现在是证明你的时候了,你能不能把这一船账本运回金陵?” “我?”方淑蔚一愣,指着自己道:“一个人?” “嗯!”董策重重点头。 “那你呢?”方淑蔚有些不悦了。 “我去把陆可轩救出来啊,之前都答应人家了,难道反悔不成?”董策一脸认真道。 方淑蔚很是怀疑,她总觉得董策不应该为了陆可轩而回去,但转念一想,董策能如此守信,难道还是坏事不成? “好吧,不过……”说到这,方淑蔚脸蛋一红,有些扭捏道:“你先教我一些办法!” “我靠!”董策暗骂一声,没好气道:“逍遥宫主很自信,他算准了有人会来劫船,所以没有安排得意手下看管,只是让一些喽啰坐镇,如此也就表明,你让他们去哪,他们就会去哪!” “是不是啊?”方淑蔚又开始怀疑了! “你现在不是该操心我,而是你自己!我可不想等回到金陵,到你府上给你上柱香呢!”董策说完,转身便往舱外走去,气得方淑蔚真想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对于方淑蔚的安危,董策虽然有些担心,可若带她回逍遥宫,那他要担心的可是自己了! 况且,逍遥宫有多少人他很清楚,而从他们的调动上来看,八成守卫都调到了西岸,阻挡正虚子,剩下的还要在宫里坐镇,而来此地运送账本的只是一些弃子,并且船上没有弓弩,如果方淑蔚被人识破,跳江也就没事了。 若是她栽在这里,只能说这是她身为捕快的命运! 第一百九十一章 道姑离船 逍遥岛东边的江水上,一艘行船中,鲁力喜一脚踢在一名女子小腹之上,栽下黑色面具,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冷冰冰的看着她们道:“谁还敢闹事,我立即便要了她的命!” 几女闻言无不惊慌的往角落挤压着,但只有青静此女不甘示弱的盯着鲁力喜,不屑的冷哼道:“你们如此急切的抓我们离开,想必尊师已经查到尔等头上,之所以现在不杀我们,只是不敢承受尊师怒火,故此定是要将我等运送到别处,然后杀人灭口,推卸责任,真是懦夫!” 被猜出心思的鲁力喜是勃然大怒,真想一刀结果了此女,然后抛到江中喂鱼,但是如此做了,很容易便会被人查到头上,他的确不敢,但他更不是懦夫! “那我现在就给你见识一下,懦夫是怎么办了你这个女人的!”说着,鲁力喜竟开始解腰带! 一众女子发现他的举动,无不是大惊失色,惊恐的蜷缩一团,瑟瑟发抖,很明显她们都知道鲁力喜要做什么了! 青静猛然站起,冷冰冰道:“我等清白之躯岂能受辱,几位师妹,师姐先走一步了!”说着,青静居然一头就撞向了船木,顿时鲜血乍现,可她却感觉头疼欲裂,没有当即毙命,但她仍然不惧头痛,再次撞向船木。 “嘭!嘭!”一声胜过一声的撞击,令整个船身似乎都在震颤。 在逍遥宫里待久了,鲁力喜见过自杀的,而且不止一个,但是还从来没有见过头破血流后,仍然能不惧痛苦而自寻死路的家伙! 看着青静一下一下的撞击舱壁,鲁力喜慌了,倘若让青静死在这里,从时辰上看,那绝对逃不过仵作的眼里,而若将她尸体随便弃之。又是自留破绽,要做,就要让她们同时死在一个地方,唯有如此才能让正虚子哑口无言! 可是若他现在就阻止。在面子上定然要示弱了,况且,这也会让这些女人确定他的担忧,从而想方设法的给他下绊子,那他这一路还能走得太平吗? 便在鲁力喜左右为难的时刻。忽然,一名守卫急匆匆的走进船舱,对他抱拳道:“禀管事大人,前方忽然出现一艘船!” “什么船?”鲁力喜惊道。 “不过是一艘小楼船,看起来只是富家公子出游游船。”守卫解释道。 鲁力喜一听便安心了,虽然现在到了深夜,但江南的富户公子可是专挑这个时辰,载着几个好友,带上一船莺莺燕燕,把酒言欢。一起随船荡而荡,简直是人间极乐! 不过,虽然对此不在意,可也正好给了他台阶下,于是便道:“出去看看。”言罢,他看都不看舱中几女,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出船舱。 “师姐!”几个还处于惊恐中的女子等鲁力喜走后,立即冲过去把青静围了起来。 “我没事!”青静摆摆手道。 “你都头破血流了,怎会没事啊!”青韵焦急道。 “放心吧。只是皮肉伤!”青静冷冷的撇了一眼舱门外,而后低声对几个师妹道:“我只是试探他,由此可见,他不敢现在杀了我们。但如果这一路我们无法得救,定是难逃一死了!” “啊!”几女都是大吃一惊,一是没想到青静师姐居然用这等方式试探对方,二是她们的结局还是难逃一死! “大家不要怕,一呆我们出了这船舱,能跳江的就跳江。能跑的就跑,不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将我们全部杀了,否则师尊也没有办法惩治这些恶人了!” “嗯!”几个女人虽然慌,但左右都是一死,不如最后拼一次! 此时此刻,青静几女所处之船的前方,一艘小楼船里,张大贵看着钟孝师手中的硬弓,不由吞了口唾沫,这弓有多难拉,他可是尝试过了,别说他一个人了,就算带上吴盛,二人合力都无法拉满,唯有再加上林潮才可。 可是人家钟孝师,一个人随便拉来拉去,看起来都没用力一般,能让他不佩服吗? “孔大,前面那艘船真是逍遥宫的?”张大贵忽然看向靠在船楼便的孔梨灿。 “十有**吧。”孔梨灿懒洋洋的说着,便睁眼扫了他们一下,慵懒道:“起初我认为道姑离船,是两个意思,结果这两天一琢磨,感觉远不止于此,教主的退路是必须的,但道姑和离船却不能拆分,特别是最近正虚子的大动作,我推断,逍遥宫铁定要把这些道姑运走了,而教主吩咐的,便是让我们一定要劫下道姑的离船!” “教主能想这么远?”脸色依旧黝黑的钟孝义惊讶道。 “那是!”张大贵算先一笑,道:“教主料事如神,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呵呵!”孔梨灿笑了笑,道:“虽然教主肯定有不知道的事,就此事来说,并非教主未卜先知,而是这一切都是经他手安排的,只要我们没出错,十有**都会按照教主设想而走,这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孔梨灿一席话听得众人半懂不懂,不过有一点他们都很清楚,那便是教主真的很厉害! “都被说了,船来了!”林潮忽然冲击船楼里提醒道。 一行人顿时紧张起来,特别是张大贵这些曾经还是淳朴的村名,倒是钟家村的人比较镇定,因为这事他们可是经历过一次的,很清楚这时候应该怎么做! “钩锁准备好,一旦两船靠前,全给我往他们船上招呼!”钟孝师下令道。 当初在太湖劫船时,钟家村的人就练过,故此一听到钟孝师的吩咐,便立即蹲下来,躲藏在护栏下,而张大贵、吴盛、林潮和乌家三郎等人,却是发愣,直到钟孝义提醒后,他们才知道现在要先藏起来,等两船靠近才突然起身,将钩锁绕道对方的船上。 当两船靠近,没有片刻迟疑,在钟孝师一声令下,众人忽然全部站起,顿时,钩锁如雨,齐齐飞到了鲁力喜的船上! 第一百九十二章 攻其不备 鲁力喜根本不在甲板,而是独自一人坐在另一处舱中,寻思着怎么才能让那些女子生不如死,同时犒劳犒劳自己的属下。 可忽然,外面呐喊阵阵,把沉思的鲁力喜惊醒了,未等他打开舱门出去,已经有一名守卫冲了进来,满头大汗颤巍巍道:“不好了管事大人,那艘小楼船是冲着我们来的,现在船身已经被他们钩住了,根本甩不掉,而且对方船上有神箭手,已经射杀我们好几个拿弓箭的弟兄了!” “什么,竟有此事!”鲁力喜面色大变,一把推开守卫便冲出船舱,待他出现甲板上时,发现这里已经倒下了许多守卫,同时耳边还传来守卫惊慌的惨叫声,一个接一个的守卫被射杀,前后不过几息间,便又倒下三人了。 “斩断钩锁,速速撤离!”不论对方有多少人,鲁力喜都不敢冒险。 “已经晚了,船帆被对方火箭烧着啦!”一名守卫惊慌叫道。 鲁力喜闻言茫然回头,果然看到船帆已经被点着,若强行逃离,风带火势,届时烧的可不仅是船帆了! “怎么办?”鲁力喜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等情况,短时间无法想到对策,逃逃不了,打……对方都没攻上船,光是靠着几名弓弩手便打得自己这边屁滚尿流了,还这么打? “该死,这帮家伙肯定是冲着那些女人来的!”鲁力喜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后,忽然一愣,女人……对了,可以用那些女子要挟他们,我还不行了,他们这次劫船只是为了大劫! 想明白这一点,鲁力喜信心大涨,急忙吩咐几名守卫去把那些道姑抓到甲板。 “兄弟们准备好了,对面船上所有人都不能留,特别是那些道姑。一定要杀了,只要把五火堂谋害太平道道姑一事坐实,教主大人重重有赏!”张大贵大喊大叫的声音传入了鲁力喜耳中,刹时间惊得他都傻了! 什么?你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而是冲着那些道姑啊! 鲁力喜这才知道,他算是被道姑给连累了,同时他也清楚了为什么从沪州抓来的女子竟变成了道姑,很明显就是这帮人动的手脚的! “出行前,宫主便让我小心。我却让人注意大船,视小船不见,这次可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啊!”不是鲁力喜不够小心,实在是对方的小楼船根本就藏不了多少人,就算硬碰硬,鲁力喜也有绝对的把握稳胜对方,可是他没想到对方如此厉害,特别是那个站在船楼顶,一张弓便解决了他们十几号弟兄,把他们的士气打得荡然无存! “杀!”钟孝义一身黑衣。脸似乎被衣服更黑,在这身影之中,如果没有灯光,你连他招子都看不见! 并且钟孝义也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没有冲向船头,而是直接抓着绑在船帆上的麻绳,一声不吭的直接荡到了对面大船的船尾,一连砍了三名守卫后,这才喊“杀”一声,可饶是如此。许多守卫都是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啊! “二哥,我来助你!”钟孝六也抓着麻绳荡到船尾,挥舞一把单刀一通乱砍。却根本没伤到人,反把自己暴露了,顿时便有两名守卫向他夹攻二来,同时船舱又冲出来人。 钟孝六大惊,对付两人他还能勉强支撑,可对付四个人绝对要奔黄泉啊! “师兄让开。看我江东赵子龙一展神威!”林潮忽然落到甲板上,抓着手中的长枪便胡乱劈扫,看起来一点章法也没有,但正因如此,才让人恐惧啊!连钟孝义和六子都是惶恐不及的远离这家伙。 很多时候,不怕你有招,就怕你无招,谁能保证自己不会被他乱枪扫死?特别是自己人,万一伤到了,那多冤啊! 可对方明显就不信邪,看到林潮招式毫无规律,便知是不懂枪法的蠢货,顿时便有一名攻向六子的守卫冲向林潮,举刀朝他劈去,可人还没到近前,就被如鞭子般的枪尖扫到头盔上,刹那间,星火爆射,而这名守卫虽有头盔保护,但也在这一击之下,倒地不起了! 可见这无招之威! “哈哈哈!痛快,我也来!”张大贵看到对方船尾越来越多自己人登上去了,而且还隐隐占据上风,也急忙抓着麻绳便要荡去对面,然而,他明显一点经验也没有,绳子还没抓紧就蹬脚了,结果荡飞出去后立即便往下滑,惊得他急忙死死抓牢麻绳,身形虽然稳住了,但位子却因为太下,居然直接就撞到了船身上! 只闻“嘭”的一声,张大贵“唉吆”的叫了一声,便“噗通”一下落入了水中! 正准备随张堂主而去的吴盛,与正真观察占据的孔大等人,无不是齐齐捂脸,丢人啊! “钟堂主,多留意一下这几个小子!”孔梨灿仰头对船楼上的钟孝师道。 钟孝师没有回话,只是一箭射杀了一名准备偷袭林潮的守卫,由此证明他在时刻关注对方的动向。 “杀!”剩下十名钟家人也纷纷杀上大船,而此刻逍遥宫的守卫都被打懵了,个个抱头鼠窜,不是往船舱里夺,就是蜷缩在护栏便瑟瑟发抖,哪里还有一点反抗的意思啊! 这也不奇怪,别看他们在逍遥宫里作威作福,但真刀真枪和人干的机会却少得可怜,和新兵无疑,而且许多都是欺软怕硬的主。 反观董策这边,先有钟家村这些打过群架,杀过人的疯狂家伙带头,又有林潮吴盛这些热血小青年跟风,士气自然是越打越高,不过最主要的还是钟孝师此人,他箭法高超,以前打猎是狐貂射爪,虎猪射眼,少有失手,现在射人根本不用顾忌伤到皮毛,那是箭箭命中,令人胆寒! 一刻钟后,不知何时从水里爬出来的张大贵,浑身湿漉漉的高举单刀,大喝一声:“我们胜啦!” “胜啦!”其余人纷纷举刀呐喊! “疯了,还胜了,快点吧,时间不多了!”孔梨灿站在小船楼上喊完后,整个人也虚脱了,宛如他在这场仗中杀敌众多,导致虚脱一般。 众人顿时回过神,立即便冲入船舱。 “堂主,这家伙怎么办?”吴盛将一把刀架在鲁力喜脖子上。 张大贵只是撇了一眼,便冷哼道:“杀啦。” “不要啊!”鲁力喜立即跪下了,恳求道:“好汉饶命啊!” “饶你!哼,让你回头在叫人来打我们吗?”张大贵现在是怒火高涨啊,绝对拥有杀人的心,毕竟刚才实在是太丢人啊!如果现在不展现一点威严,自己这个堂主还怎么当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炸窝 董策从一具守卫尸体上拔出刻刀,扫了一眼下方,他所在是一处建在高墙角落的哨岗上,这里视野极为广阔,不过唯有脚底下却是看不到,而他正是贴着墙壁靠近岗哨,然后偷偷爬上来的。 现在逍遥宫的守备很少,根本没人注意到哨岗上的情况,不过为了不让人很快发现,他还是斩断一截绳子,把这具尸体吊起来,让其看上去和活人无疑。 待忙活完,董策这才走下哨岗,也算回到了逍遥宫里面,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立即向地牢冲去。 董策之所以支开方淑蔚,最重要的还是去地牢解救方牧等人,毕竟这地方实在不适合父女重逢。 一路避开了三处巡逻的守卫,董策来到了地牢外,虽然逍遥宫大部分的守卫都去岸边了,但地牢的守卫却没有调离多少,不过也只是平常的数量,里面不清楚,但外面只有六人而已。 董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绕道从后方潜入呢,忽然,他见到两名低着头向地牢大门走去的守卫。 “嗯?”董策感觉很奇怪,因为自从他来到逍遥宫第一天夜里,杀了两名守卫后,逍遥宫的守卫多是五人一组,今天虽然情况特殊,但也至少是三人,而眼前走过去的只有两人,这代表什么董策岂能不知! “什么人?”地牢外的六个守卫立即发现了两人,顿时个个全神戒备起来。 这两人一句话也没有,在靠近他们时,忽然拔刀扑向六名守卫。 一见到他们交手,董策立即看到仰头起来的两名假守卫,这不由让他一惊,因为这二人,一个是小捕快石卯,而另一个更是令他意外,竟是本应该被关在地牢里的方牧! “他怎么在外面?”董策眉头一皱,立即就明白了。或许当日方牧并没有被捕,应该有别的捕快冒名顶替了! 方淑蔚身手很好,虽然董策用正当的拳脚与之交手,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而作为她爹的方牧,身手岂能弱了! 只见方牧一把单刀飞斩如风,竟将两名攻向他的守卫砍得稀巴烂! 把人砍成稀烂自然是不可能,至少短时间无法做到,不过稀烂的是他们的衣服与甲胄。方牧的刀就如同长了眼睛般,刁钻无比,每一刀不是削掉了甲胄的绑绳,便是削断这些守卫的收脚筋,让其无法握住武器,只能让他宰割! 在方牧面前,六个守卫根本走不过几个回合,转眼之间,都是甲掉衣碎,结果就剩下六具白花花的肉。而上面还布满了道道血痕,也不知道被削掉了多少皮肉!看得人是触目惊心。 至于石卯,唯一的作用不过是帮方牧暂时抵挡了两名守卫而已,之后也只是在一旁干瞪眼。 “尔等罪不该死,别逼我杀人!”方牧冷冰冰的对着六名胜过乞丐的守卫道。 呼啦一下,这六人顿时就跑的跑,爬得爬,都拼命的逃离此地。 “总捕,我先进去!”石卯说着便要往地牢里冲去。 “别急,里面什么情况我们不知道。万一有埋伏就完了!”方牧看起来一点焦虑也没有,大摇大摆的走到地牢门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方牧又敲了敲。既而忽然传出一连串的响动,似乎有人在开门,可是门却迟迟没开,方牧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正准备再次敲门时,忽然间。大门露出一道缝隙,紧接着人未见,先出来的竟是两把长枪! “哼!”方牧一声冷哼,看似轻松无比的所以挥了挥手中单刀,顿时只闻“嘡嘡”两声,两把精铁枪头便从他身边穿过,紧接着他单刀朝前一斩一扫,顿时两声惨叫响起。 “冲!”方牧冷喝一声,踏着一具尸体便冲入地牢。 石卯也赶紧一脚把大门踹得更开,方便杀出杀入。 看到这里,董策心里一阵盘算,既而微微一笑,转身便离开了。 不论方牧他们能否救人成功,至少以他的身手,这逍遥宫里仅存的守卫是休想留下他了。 那自己还过去凑什么热闹啊?还是那些账本重要啊! 仙瑶殿,此时里面静的可怕,看起来也空空荡荡的,不过装饰得极为奢侈,而且令董策哭笑不得的还有墙壁上的几幅画,都是出至他艺苑,也就是涂小花的杰作! 不过,这些只是让他笑笑而已,而让他哭的是一幅十美图! “山寨果然自古就有啊,这赝品都快赶得上我七层水准了,比小花画得还好!”摇摇头,董策一刀就把这幅十美图的赝品给废了。 “什么人?”便在董策穿过侧门,准备前往高塔时,忽然在走廊上遇到五名巡逻守卫。 董策没有一句话,双手交叉往手腕一抹,双臂先后一甩,只见两道光芒旋转飞来,五名守卫都还没反映过来,便有两人被飞中头部。 “不好!”其余三人大吃一惊,立即拔出战刀左右闪避数下,便朝着董策夹杀而来。 董策更不客气,左手取镖,右手拔刀,一镖逼退一名守卫后,没有理会此人,董策转身便是一刀将那名跳出走廊,绕到他身后的守卫胸前直接狠狠一劈,顿时,只闻“嘡”的一声,董策立即赶紧虎口发麻,刀身直慌。 “不对啊!”刚才见方牧如砍瓜切菜般轻松,可到了自己手上,却是踢到了铁板,反而被震伤了! 但现在那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啊,董策脸色一沉,甩手便是一记飞镖,直接刺瞎了这名守卫的眼睛,立即一道往他脖子一划而过。 忽然,身后劲风来袭,董策察觉不妙,头往这名倒下的守卫腹部一顶,一个翻身便滚到了前面,避过了身后之人的偷袭之后,转身甩手便是一镖,顿时一声惨叫响起。 “那边有人!” “刺客!” “有刺客!” 这一叫,就如同炸了马蜂窝,刹那间,数以十计的守卫向着董策这里冲来。 “该死!”董策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多人,否则他铁定不会走这条路了,还是从后门安全! 由不得董策多想了,现在不跑等待何时? 第一百九十四章 出人不出力 “他在前面,追……” “前面是岔路,分开追!” “不要分得太散了,那刺客极为厉害!” 仙瑶殿上百名守卫如同被炸了窝的蚂蚁,疯狂的四散而开。 “不试不知道,真是一试吓一跳!”看着混乱的守卫,隐藏房梁上的董策摇头一叹。 刚才他在走廊遇到人没有躲藏,就是想看看这仙瑶殿里还有多少守卫,结果真是炸窝了! 起身将头上瓦片小心翼翼的推起几块,正准备钻到屋顶,可人还未动,却见一朵白绒绒的雪花从瓦孔上飘下。 “连老天爷都不想让我舒坦啊!” 大雪降在这琉璃瓦上,会让屋顶滑得难以落脚,但再难,董策也没有选择了。 趁着那些守卫冲出仙瑶殿寻找他的踪迹时,董策却已经回到仙瑶殿里面,并且一路到了塔楼下方。 这仙瑶殿里的塔楼面积极大,第一层至少有两三百平方,而顶层却只有一个凉亭大小,不过因为太高,看起来依然纤瘦。 “建这么高,也不怕遭雷劈!”虽然在董策眼里,这塔楼放到前世不过只是二十几层的小楼而已,与那些上百层的高楼大厦根本无法比肩,但在这里,就是奇观了! 当然,若与传说中,北魏时期洛阳永宁寺的九层塔相比,这塔楼只能算婴儿! 不过传闻高达百丈的九层塔的结局貌似就是被雷给劈了,谁让你木秀于林啊! 从屋顶俯视下去,高塔门前的守卫还有不少,而且塔楼上的窗户中还有许多人影在走动,很可能是里面的守卫,由此可见,想要从里面走楼梯上去,无疑是痴人说梦了! 而若想从外面爬上去,也是困难重重,特别是每一层的瓦檐成为了最大障碍。若是攀爬的途中一个抓不稳,从上面掉下来,结果可想而知! 里面风险大,外面风险更大。便在董策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见到两名仆役打扮的人,一人端着一个木桶,另一人则在取灯笼,似乎要给灯笼里添加灯油。见到这一幕,董策目光忽然一冷,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 大江河畔,镇江府卫军统领脸色很不好看的从帐中走出,一名早已恭候在外的幕僚看到他后,急忙陪着笑走过来,说道:“那老道还要将军今夜出兵吗?” “哼!”卫军统领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冷哼一声道:“真是欺人太甚,本将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倔强的老道,简直就是牛鼻子啊!” “呵呵。都说道士牛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将军也莫要生气了,以卑职之见,不如就应下吧。” “什么!”卫军统领扭头等着幕僚,压低声音冷冷道:“你难道不知逍遥宫对我欧家多重要吗!今年水患,你知道我欧家损失了多少吗?若再没了逍遥宫的贡银,你让我欧家数百族人都喝西北方吗?” 这位镇江府卫军的统领姓欧名天德,不过欧家却不是镇江府的士族大户,而是世居在杭州一带。不过今天的大水可不仅祸害了宁苏沪这边啊,杭州一带也算得上重灾区了,特别是余杭府,几乎被淹半城之地。而他们欧家又是重田产,可想而知他们的损失有多大了! “将军听我说完嘛。”幕僚却是一笑,而后踮起脚尖在欧天德耳畔悄声道:“去归去,但去干什么,就由不得那老道插足了!” “你是说……可是,金陵府卫军那边……”欧天德立即冷静了下来。 幕僚嘿嘿一笑。继续道:“如此重要的是,金陵刘将军却没有亲自来,而是派了邓校尉,咱们江南卫军谁人不知,邓魁嫉恶如仇……” “得得得,我岂会不知,正因如此,我才觉得刘老二是铁了心要和逍遥宫断绝关系了,今年水患,他们刘家根本没什么损失,而插足逍遥宫的还只是刘家几名庶子而已,出了事,自然让这些不得意的庶子顶着。” “唉,将军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邓魁虽然嫉恶如仇,但为人也很忠厚,对刘将军是言听计从,由此可见,只要刘将军让邓魁随便一下,那他自然不敢一查到底了,而刘将军什么性子,我想将军你是最清楚的了,他敢和大家撕破脸吗!” “嗯,有道理!”欧天德点点头,他怕的就是刘老二要一查到底,到时候大家都撕破脸了,不过现在听幕僚这番分析后,觉得刘老二肯定是既做****又想立牌坊了,特意派邓魁过来,简直是在告诉所有人,逍遥宫与他刘家毫无关系! 但深知邓魁从不敢违抗军令的人,便能洞彻刘老二的用心了! “好,正虚老道不是要查吗,行,我看他查!”欧天德的意思显然是出人不出力了,而正虚子一个六七十的老道,能查完整个逍遥宫? 就算他带着弟子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他的人到了逍遥宫,暗地里帮着逍遥宫守卫,他还不信这帮道士能查出个鸟来。 想到就做,当即欧天德便回到帐中,看到正虚子正在对镇江府令喷唾沫星子,心里一乐,虽然他也被喷了,但他毕竟是粗人,不仅他,他一家子几乎都一样,他就是从小在老爹唾沫星子里长大的,倒是镇江府令,人家可是自视文人,哪能受得了这等侮辱啊! 不过看着镇江府令一脸献媚的样子,欧天德就郁闷了,暗想这家伙可真不要脸啊,吃着一个老头的唾沫也能让你笑成这样? “欧将军!”正虚子发现欧天德回来了,立即就向他走来,正准备再给他喷一脸呢,慌得欧天德急忙拱手道:“我想通了,事不宜迟,本将立即全调遣人马,前往逍遥宫!” 一听这话,正虚子明显愣了愣,而后脸色也好了不少,点点头道:“将军能想明白就好,我太平道乃是大宁国教,所有弟子皆为国子,这国子遇害,如伤国体,岂能不当回事!” “算了吧!”欧天德心里冷笑,在北方太平道的确可以横行,但在南方,大部分人还是极为排斥的,特别是他们江南士族,不是信佛,便是信道,当然此道乃天师道,而非他太平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 拖延 因为不是出征,无需准备粮草,故此镇江府水军行动极快,只是半个时辰便集结好一千人马,乘船前往逍遥岛。△↗,x. 一路行船百十里,远远的,逍遥岛便进入众人视野,与此同时,逍遥岛岸边,上前守卫也发现了江面灯火如龙的船队,顿时,之前还有心思烤火的守卫纷纷聚集靠拢,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果然来了吗!”一个面带黑色面具的男子立在人前,注视着前来的水军。 “彭管事,我们不会打起来吧!”一名身穿甲胄,看起来有些像将领的守卫兵长担忧的问道。 “平日里你不是叫嚣着自己的兵可胜府卫军吗?怎么,现在怕了!”彭冲语气淡漠,听起来似乎并没有特意奚落这名兵长,只是像问你怕不怕而已。 若说不怕,那显然是不可能的,别看这位兵长口口声声说他训练出来的将士,可敌府卫军,但不过是平日里无聊的吹嘘罢了,真要硬撼的时候,他恐怕连自己姓什么都吓忘了,还怎么打啊! “放心,这次我们只要摆好阵势,质问对方来此作甚,给鲁管事多争取一些时间而已,不会打起来的。” 逍遥宫的守卫只是一种看家护院的护卫而已,可以防守,却不能进攻,但话说如此,但一些偏远地区的士族大户们,谁不是仗着自己家中护卫过千,而专干一些霸人妻女,夺人田产之事,不过因为远离中原,朝廷也不好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里可不同,而且还不是士族间较量。而是守卫与官军的对抗,你如果敢出手,那就是造反! 打是不可能打了,但却能拖延住,即便你是官军,也不可能强闯民宅吧! 待船到近前。船上众人看到了岛上情况后,都是微微一惊,似乎都没料到,这岛上居然还有私军! “什么情况?”正虚子白眉一仰,脸色是难看到了极点! 眼看逍遥岛就在眼前,居然被一帮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私军给阻挡了,难道对方不怕他身后两千府卫军吗?就算不怕,你还敢动手不成! “正虚道长勿要心急,这不过是逍遥岛的护院而已。显然还不清楚我们的来历,恐怕还当我等是劫匪呢!”欧天德在一旁笑道。 “那还不快表面身份,上岛调查!”正虚子冷声道。 “是!”欧天德都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低声下气了! 欧天德自然不可能亲自却让岛上守卫让路,只是派了一名小卒去传话,这小卒声音洪亮,不仅自己这边人马都听到了,连相隔二十多丈的岛上守卫。也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声音。 “我们知道了,但是我们的管事想问欧将军。这三更半夜的,你们为什么要上岛啊?”岛上一名声音也很是洪亮的守卫叫道。 正虚子一听便勃然大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太平道乃是国教,去哪里谁不是欢迎之至,可居然在这小地方被人给问你来干什么!回答嘛。显得实在是多余,不回答,那就是要打了!但对方敢打吗? “欧将军,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正虚子不耐烦的说道。 欧天德汗颜,他岂会不清楚逍遥岛这边想干什么。拖延呗,而他自然是选择配合了,于是便道:“万一打起来,死伤可无法估计,到时候我要如何上报朝廷啊?” 正虚子闻言眉头一皱,他知道欧天德想让他背黑锅,毕竟忽然开战是要承受后果的,就算朝廷里有他师兄说话,但战后的赔偿很可能就落到他头上了,这死伤的将士赔偿起来可不是小数目,对于现在手头有些紧的正虚子而言,的确不适合! “那就快告诉他们……”正虚子恼道。 “告诉什么啊?”欧天德是明知故问。 正虚子一愣,是啊,告诉什么好呢?说找他的弟子,但万一这帮刁民自知罪过大了,想要拼个鱼死网破怎么办?可如果不这样说还能说什么? “你自己看着办吧。”正虚子挥挥手,心情很是不悦的闭上眼睛。 欧天德笑了,他总算能让这老道吃瘪一会! 于是,欧天德便开始慢悠悠的打太极,他先召集将领和幕僚聚在一起,当然不敢把正虚子排除,就是要让他听,听他们如何争论用什么借口调查逍遥岛! 这一争,可谓是要多激烈就有多激烈,比之上阵杀敌还要火爆,看的正虚子都傻了! 这都想一群什么人啊?不就是一个上岛的借口吗,用得着如此费心费力吗?什么通缉要犯,那是刑捕房的时,否了,说查税嘛,那是盐铁司的事,也否了,又说捉拿绿林大盗的头目,可江南的绿林大盗大当家的早在前两年被干掉了,结果还是否了! 争论还没有停止,反而越争越烈,照这样子下去,不争个天昏地暗,鬼哭神嚎恐怕是不肯罢休了! “好啦,好啦!”正虚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恼火的挥手道:“一群废物,就问贫道弟子是不是被他们抓到了?如果抓到,立即放人,如果没有,那就让我们查!” 看着正虚子发话了,众人也停止了争论,欧天德心里是冷笑不止,他的手段可不止这些啊,虽然不用争论,但对方也不可能立即答应啊! 果然,在这边把话传过去后,逍遥岛上的人等了许久,才有人传话过来,而且开门见山,一说就说他们最近的确买了几名女子,但也不确定是不是道姑,毕竟她们也没有说,于是反过来询问正虚子,不知您的那几位弟子长什么样,身高多少?是胖是瘦?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穿什么衣服,带什么首饰等等。 等这些问完,又过了一盏茶时间,正虚子是越听越怒啊,他看出来了,对方明显是要拖延时间,但同时他也看出自己这边,欧天德这家伙明显也在拖延啊! 便在正虚子寻思着如何能尽快上岛时,忽然,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快看!” 顿时,所有人目光齐齐望去,这一刻,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第一百九十六章 火龙冲天 逍遥岛上有一座高塔,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不仅半天能见,到了晚上更是成为引路灯的存在,让船只知道逍遥岛便在眼前。 而前来的府卫军自然也早就发现,不过谁也不在乎,特别是正虚子,他在洛阳看到的高塔比这塔不知高出多少倍,岂会在意这些,然而,你见过的塔高多如牛毛,可见过火柱吗? 此刻,逍遥岛上,就宛如有一条火龙腾飞而起般,在这三更半夜里更是醒目,不仅岸上和船上的人都看到了,连远在大江河畔的城镇居民都看的一清二楚,刹那间,不明情况的百姓居然激动的热泪盈眶! “真龙出世!” “火龙飞天!” “神灵显灵啊!” 一时间,两岸城镇和村庄的百姓沸腾了,他们不是被家人提醒,便是被邻居叫醒,纷纷冲出屋子,仰望大江之中的火龙,有的大呼小叫,有的匍匐祈祷,有的说是火龙焚水,以后就没有水患了,但还有的说是水龙被火龙降服,恐怕来年会迎来旱灾啊! 大雪依然纷飞,然而雪花再大,也始终无法扑灭冲天怒啸的火龙。 正虚子惊呆了,他活了大半辈子,自己更是亲手造出了许多神奇事件,震惊世人,但是与眼前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欧天德傻了,膛目结舌的看着越升越高的火龙,对于他这位曾经去过逍遥宫逍遥的嫖客而言,很清楚这火龙是怎么形成的! 彭冲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暗骂一句废物后,便吩咐道:“都别傻愣着了,所有人回去救火!” 这时候,彭冲哪里还能安心牵制府卫军啊,若逍遥宫因为这场大火而灭,那么他们五火堂在江南基业就全毁了! 为了逍遥宫,五火堂不知费了多少心血,逍遥宫的存在。可不仅仅是为了赚钱这般简单,它最主要的目的是把江南各大士族绑在一起,只要逍遥宫成功,他们便可在江南开枝散叶。即便现在太平道以强龙之势压过来,他们也能扇动士族与太平道对抗,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可如果逍遥宫没了,那士族自然会与他们撇清关系,甚至为了自保。会站到太平道那边,联合起来剿灭他们五火堂。 而他们那些稍微的账目证据,自然会沦为一堆废纸! “机不可失!”看到岸上的守卫全部往火龙方向冲去,正虚子脸色一沉,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一脸怒容道:“还等什么,上岛啊!” 对于正虚子,所有人都把他看成一头牛,还是头极度护犊子的老牛,可若这话传到鹿道人耳中。他必然会冷笑不止。 作为正虚子的师弟,鹿道人岂会不清楚这位师兄的手段,当今国师师弟足有三十几位,论起名望和势力,比正虚子了鹿道人高的不知有多少,他们只能算中下流,但为何国师把如此重要的江南传道交给他们,信任的就是他们的手段! 太平道未到江南前,早已把江南教派摸个通透,即便之前不知逍遥宫。但以他们的人脉,要查起来又有何难?当正虚子的三名亲传女弟子失踪后,他不仅到衙门查,同时还让弟子暗访。不过一天时间,便掌握了五火堂和逍遥岛间的紧密联系,故此才会兴师动众,把事情越演越烈,而且还要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一手拔出五火堂的根基。 如此一来,那些与五火堂有扯不清关系的士族,除了支持他们,还能支持谁? 左右都是要选择的,能站在中间的人除非你有绝对的权力,否则就等着被左右碾压成渣吧! 这是一次天赐的良机,正虚子岂能错过,只是他没料到这江南的士族如此排斥他,处处给他使绊子,他表面上看起来怒不可遏,但心底却完全不在乎,即便这次没能让逍遥岛完蛋,他回去也会让弟子四处传扬逍遥岛的恶行,然而让百姓来给予他们天罚,自己则能坐享其成,岂不美哉! 当然,这些前提都要他踏上逍遥岛,亲眼目的里面的情况,才好描述到极致,让人想不信都难啊! 欧天德哪里还顾得上正虚子啊,逍遥宫若完了,那他的财路也就断了,现在连春种还没做,等到秋收那都什么时候了,而这段时间,他们欧家数百人的口腹怎么办? 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欧家即便再不济,饭还是吃得起的,即便吃上几年也不成问题,只是习惯了大鱼大肉,出行要排场,窑子点花魁的日子,你让他们啃粗粮,那还不如杀了他们算了! “快,快快登岸,去救火!”欧天德立即下令道。 统领一发话,顿时船只便火速靠岸,欧天德还能保持一些冷静,没有让将士直接冲到逍遥宫,而是让他们从船上取来容器,在岸边取水搬到逍遥宫里灭火。 便在逍遥岛西岸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位于另一头的东岸,孔梨灿站在船上,看着岛上的冲天火柱,愣了许久,忽然叫醒了身边也是目瞪口呆的张大贵等人,急切道:“快,全部回到楼船,我们立即撤退!” “不等教主了吗?”回过神来的张大贵惊道。 孔梨灿摇头道:“如果我们被人发现,一切都玩完了,既然教主敢放这把火,那必然有脱身的办法!” 张大贵想了一会儿,便点头道:“好吧,现在我们插一脚进去,铁定难逃关系了!不过那些女子怎么办?” “就这样关着,稍后自然有人来救!”孔梨灿说完,便从兜里掏出一块木牌,递给张大贵道:“去把这东西扔到那船上,记住,最好扔到不起眼的地方!” 张大贵接过木牌,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刻着一株花,也看不出是什么花,他也不在意,点了点头便爬上船楼上,抓住麻绳荡到被他们劫下的船只上,这次他明显有了十足的经验,没有照成上次的笑话。 本来他们是要到了岛上,然后换上被他们宰掉的那批守卫衣服,混入逍遥宫与董策取得联系,因为他们已经从陆可轩口中得知董策住处的大致方位,要找到并不难。 只是现在逍遥宫忽然起火,而且火势冲天,已非人力可灭,可以想象,里面乱成什么样子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合进去那就要帮着灭火,否则还四处乱逛,必然会惹人怀疑,而灭了火后呢?他们能否从府卫军的眼皮地下脱身? 局面已经无法控制,现在要做的唯有立即撇清关系! 第一百九十七章 残局 大火仍在燃烧,不仅塔楼已经彻底淹没在大火中,连仙瑶殿也难逃蔓延二来的火势。 逍遥宫主站在仙瑶殿外,仰头看着冲天的大火,他心在滴血! 完了,一切都完了,自己的心血,自己的基业,什么都没了! 虽然现在不仅有自己的上前守卫,还有两千府卫军帮忙救火,即便不能扑灭,也可以将火势控制在仙瑶殿里,不至于让整个逍遥宫都烧起来。 但是,不论是逍遥宫赚来的钱财,还是最重要的账本,都将付之东流! 而这之后,他要顶受的压力有多巨大,怕是他死千次也不足惜啊! 为何会突然烧起大火,逍遥宫主已经赖得想了,既然已经是注定的事,就算想通了又能怎么样?知道是谁下的手又能怎么样?自己终究难逃一死! 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要怨,只能怨自己不够谨慎,让人玩了一出戏釜底抽薪。 如同当初自己对待属下一般,既然办事不利,就不会给你挽回的机会,逍遥宫主趁着人不足以时,忽然一头冲入了大火熊熊的仙瑶殿中! …… 东鸾楼外,客人与妓子纷纷驻足观望仙瑶殿的火势,没有离开,因为他们很清楚,这里是一座孤岛,如果不能乘坐逍遥宫的船离开,那么唯有等官府救援了! 胡娘忽然摘下面具,露出一张美艳绝丽的侧脸,但在另一半,却有一道疤痕从眼角直没下颚,看起来狰狞可恐怖! 两行清泪徐徐而下,胡娘整个人忽然如虚脱一般,倒在地上,目光却依旧愣愣的看着怒啸的火龙。 “唉吆,这该不会……”站在胡娘不远处,陆可轩吞了口唾沫,正嘀咕着。忽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吓得浑身僵硬,脖子一顿一顿往旁边扭去。 “该不会什么?”当陆可轩听到这句话时,也正好看到了拍他肩膀的人。不由浑身一松,立即换上一副不满的嘴脸,没好气道:“该不会被雷劈了吧!” “或许吧!”这说话的,正是不知何时换回了普通装束,身披黑羊裘的董策! 两人一同看着大火。谁也没有再开口,这可是难得的场景了,有些人一生都暂定没发看到。 许久之后,陆可轩忽然叹道:“可惜了,传闻这仙瑶殿里珍宝无数,就这样没了!” “珍宝再多,它能多过秦宫?”董策却浑然不在意。 陆可轩不由白了董策一眼,秦宫那什么地方啊,一把火三个月不息,而这里。明儿个就绝对熄灭了,两者岂能相提并论。 不过,秦宫毕竟是传闻,具体里面的珍宝有多少谁能做到,可这仙瑶殿,却是有许多人进去过,里面的古董字画都是很值钱的,就这样他们眼前烧毁了,岂不让人感到痛惜! 翌日,大火灭了。留下来的全是一堆麻烦! 逍遥宫的守卫为了扑火,已经累趴了,现在随地就能看到他们倒在一角呼呼大睡,而府卫军这边虽然也有不少人累趴了。但依然有人支撑着处理后事。 现在还在逍遥宫的客人,足有三百之多,而且这些人无不是非富即贵,况且人家也没犯法,总不能不顾吧,所以只能派人开船送他们离开。 当然。为了防止纵火犯乘机逃离,每个客人都要表明了身份,确定无误后才能离开。 董策和陆可轩没有急着去排队,两人走在逍遥宫的大道上,看着飘落的雪花,一语不发的慢慢走着。 最后,陆可轩实在是忍不住,看了眼身边没人后,却还是低声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董策疑惑道。 陆可轩白眼一翻,十分鄙视的撇了一眼董策,才道:“这个烂摊子早晚要让人收拾的,官府不可能接手,但是放在这里也是一种浪费啊!虽然仙瑶殿没了,可是这大部分的建筑还是保存完好的,而且其美观程度,实在令人难以割舍啊,所以我料定,官府肯定不会让这里荒废下去,必然会找人接手!” “你想多了,要接手,也轮不到我们啊,真当士族是吃干饭的啊。”董策淡笑道。 陆可轩却是摇头道:“你啊,士族接手的可能太小了,我不信你不清楚!” 董策自然知道,此事关乎太大,士族忙着和这里撇清关系呢,又怎可能来接手啊,只不过,有些之前没有与逍遥宫有关系的士族,又岂会把这块肥肉分给他们这些商人啊! 当然,士族也会好好考虑,毕竟如果接手后,许多买卖可做不成了!那来钱的门路就少了,结果是赚是亏,恐怕还没人能算到。 而陆可轩也很清楚这一点,故此才询问董策的看法,他很清楚,董策这家伙绝对不会让眼前这块肥肉溜走的,只是他不知道董策能有什么办法,让官府和士族都同意给他接手,况且,接下这片大残局的钱,绝对是天文数字,以董策如今的势力,根本不可能吃得下! 所以陆可轩就在想,希望董策能联合他们这些合作商,一同吃下这口美味! 走着走着,两人终于来到了宫门前,却看到依然是大排长龙,不论是客人,还是被抓到逍遥宫的女子,以及那些外聘的青楼妓子,此刻都恨不得能立即离开这鬼地方。 两人没有排队,而是又回去拿了包袱,这才慢慢走回来加入到队伍中。 而府卫兵这边,他们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 只是一个时辰,他们就遇到一百七十名被绑女子,至于后面还有多少,只要看着大排长龙的队伍,不少人都吞了口唾沫! 欧天德是早就知道逍遥宫的勾当,故此没有多震惊,他还想着如何不会把事情闹大,可谁让正虚老道这家伙就在他一旁,表面上愤怒无比,心里却冷笑不止! 这文章可好做了!用不了几天,他就能把这把火直接烧遍整个江南,届时,五火堂将会被人人喊打,而太平道必然能从中获利无数! 盘算谁都打得好,只是想法能否实现,可就是两说之事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堆琐事 “何方人士?”一名卫军头也不抬的问道。 “晋陵人士,姓……” “嗯,晋陵人到第三艘船,去吧。”卫军登记好后挥挥手,很不耐烦道:“下一个。” 刚登记外的一名胖子刚走两步,忽然便遇到两名道士阻拦。 “这位施主,你邪魔沾身,如若不除,轻则大病,重则家破人亡啊,来,此乃太平符茶,可驱邪养身。” “啊,多谢,多谢!”胖子闻言十分激动,立即端起茶一饮而尽,似乎他最近真的特别倒霉一样! 看着前面这一幕,董策与陆可轩眉头都是一皱,陆可轩是担心人家会查到他头上,而董策却是不爽登记后,还要喝一碗符茶压压惊! 暗叹这太平道的传教真是无孔不入。 当准备排到两人的时候,忽然一声惊咦传来,立即把不少人目光吸引过去。 “董议郎,陆员外!”一名将领惊诧道。 “哦,原来是邓校尉!”董策和陆员外齐齐拱手道。 看到陆可轩邓魁并没有感到奇怪,但是在这里居然能看到董策,就让他惊诧了,想了片刻,便笑着道:“想不到董议郎也是喜爱风流之人啊!” “人不风流枉少年嘛!”董策笑道。 “哈哈哈!”邓魁大笑两声,看董策前面的人登记完后,便不等董策上前报名讳,抢先道:“董议郎就不用留名了,来来来,我正有一件要事要与你说!” 董策眉头一皱,但很快就舒展了,笑着点了点头,先和陆可轩低声说了两句,这才跟邓魁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待两人来到僻静之处,邓魁一脸的笑意顿时一收,肃然道:“董议郎来此,恐怕不仅是为了风流这般简单吧!” “邓校尉何意?”董策故作不解道。 “咳。你还和我瞒什么啊,方才我都与方总捕谈过了!” “方总捕也在这?”董策更加惊讶。 看到董策这副表情,邓魁也跟着惊讶了,问道:“你不是和他们一起来的?” “非也。我是受陆可轩相邀而来,他说此地日进斗金,又是往来大江流域行商的落脚之地,于是便想来看看,也希望和这里的主家谈谈。看能否在此地开一间我艺苑的分苑而已,又怎会与方总捕一同来啊。” 听董策这番话不似有假,邓魁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而刚才和方牧谈时,他只说是来查案,具体却不深谈,更没有提及董策,这般想来,邓魁觉得这把火铁定不是董策放的了,因为这对他而言。根本占不到丁点便宜。 可不是他,难道是方牧?但方牧为人什么样,邓魁也算比较清楚了,他绝对不可能做出此等祸事,莫非真是另有其人? “哦,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董议郎了。” 与邓魁寒暄两句,董策便告辞直接除了逍遥宫。 对于邓魁为何留他问这些话,董策心里虽然不清楚,但绝不可小视。因为若是邓魁站在秦家这一线,他出来前,秦麒很可能会派人给他传话,但既然他没有提及秦麒。显然两者没有接触,那么自己自然不能暴露和秦麒的计划了! 董策可不管你邓魁在外面的名声有多嫉恶如仇,而且往往就是这种人,谁能看出他的心有多黑? 上了回去的船,董策又见到了陆可轩,两人特意到了甲板一角。陆可轩先是询问邓魁找他干什么,董策也不隐瞒的告诉他后,陆可轩立即点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人还是尽量不要接触!” 邓魁没有什么势力,但正因如此,陆可轩才会担忧,他不知见过多少没有靠山的将士和官员,为了往上爬,是无所不用其极,今天你认为他是朋友,明儿个砍下你脑袋的很可能就是他! 一路无话,船到了镇江码头后,董策便于陆可轩乘坐马车往金陵赶去。 离开了许多天,当董策回到金陵时,没有片刻逗留,直接赶往艺苑。 离开前,董策把工作安排的已经很妥当了,可一开始还能正常运转,但时间一长,群龙无首的弊端就体现出来了,许多工作出现分歧,特别是合作商,因为姑苏艺苑缺货,而这边迟迟没运过去,之前他们还拼命的生产,导致存货过多,又没有资金回收,一些实力不足的合作商是天天来艺苑闹。 奈何,艺苑又没有一个主事的,运送货物如此大的事,没有董策点头谁敢擅自决定啊! “东家,你可算回来了!”得知董策回来后,第一个找上来的就是甄琬! “这是茶楼建设所欠款项,如今那些木匠说拿不到钱就不开工了,已经罢工三天了,而这是奇幻堂的尾款,周管事已经垫付了,他这几天不断吵着要开业,都让我给压下来了,还有田园水利的水车沟渠遇到问题,暖气竹管断裂修复的资金等等,另外,这十几份是合作商的事情,都急需要东家来解决啊!” 董策看着甄琬手中厚厚一叠文件,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当初我不是让你们把能处理的都处理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董策皱着眉看向甄琬道。 “能处理的都是咱们艺苑里的一些小事,但调动资金却是大事,最初是周管事处理的,但是他大手大脚,没有合理用财,白白损失了一百多贯,于是我便用东家的名义压下来了,至于其他的,多是合作商的事,他们之认准东家,与谁也不谈,连周管事的面子都不给!”甄琬很是郁闷道。 这几天,甄琬可算是把人给得罪彻底了,什么是都压着,倒不是她没法处理,也不是别人做不好,只是跟董策想必,差别实在是太大了,比如一百贯,放在周琮手里,那一件事也办不了,但在董策手中却能发挥极致,甄琬跟着董策如此久,看多了知道清楚金钱的用法,故此才遇到事情就压着下,等董策回来处理,实在是不忍心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流啊! “你也不用这般小心谨慎了!”董策翻看了几页文件,便抬头对甄琬道:“喏,想这里,服装部需要的布料,你可以直接和杨家协商,把结钱的事情退后,也不至于让服装部停工了吧。” 甄琬却立即摇头道:“我说过了,只是杨家说年底不给赊账!” 董策一听不由暗骂:“我靠你个杨老鬼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秦麒有请 虽然有很多的牢骚与不满,但董策还是静下心好好批阅文件。 “奇幻堂推后到新年开业,茶楼停工就停吧,把钱结了,让他们回家过年后就别再来了,等明年茶楼再建时,再找另一批人。” “可是东家!”甄琬一急,提醒道:“这样忽然换人,对茶楼的建设恐怕不妥啊,而且那些木匠都是陶荣帮忙找来的,就这样未免……” “在商言商,没有感情可言,正因为他们是陶荣请来的,我才给怎么多工钱,况且我这里是月结,现在也没到结钱的时候,他们居然担心年前收不到钱,没法过个安心年就罢工了,一点信任也没有,要来何用?真当这个世界只有他们这帮木匠了。” 甄琬一阵无语。 “派人通知合作商,今晚开会,相比他们也不会不乐意,还有水车的事,你等会儿去通知一下,我明日过去查看……这批文件签好了,你拿去让下面人执行吧,但是这几件事写的不清不楚,而且错别字一大堆,他们没跟欧阳好好学吗?这方面你也要多督促一下。” 一连下达了许多命令了,甄琬也被弄的一个头两个大了。 要说在艺苑工作的谁最辛苦,那绝对就是非甄琬莫属了! 她也终于知道董策当初为何舍得花这么多钱把她买下来了,虽然她想走随时都能离开,根本不用担心董策去报官,因为报了官他们也找不到自己,只是甄琬觉得,在白莲教里带着,远不如这里实在,而且所学之多,犹如汪洋,别说几个月,就算几年十几年,自己恐怕都没办法把董策的知识量学干了! 艺苑的工作安排。部门分工,人员调配等等,都是甄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但不可否认,这一套真的很有效率,别看艺苑不大,它就像是一方天地,只要各尽其责。这方天地便能欣欣向荣,而构造这方天地的人,正是董策,也只有他在这里坐镇,才能让这方天地运转自如,否则只会停待不前,甚至慢慢倒退! “什么时候,白莲教也能像艺苑这般,运转自如啊?”甄琬很想把这一套用到白莲教身上,只是她很清楚。白莲教根本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即便那些人感觉她是对的,也会怕她得势,从而想方设法的打压,阻止她的改革计划! 甄琬忽然想到,曾经的白莲教何尝不像是现在的艺苑这般,虽然没有艺苑如此出色的分工合作,但也是拧成一股绳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浮躁了! 甄琬不知道艺苑会不会走上白莲教的老路。但她一只感觉,只要董策存在一天,艺苑就不可能成为第二个白莲教! 在阁楼里忙了一下午,当董策用过晚饭。直接就到了会议室,此时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合作商,大家看到董策,自然少不了抱怨了,董策也只能赔笑道歉,而后直奔主题! 一次会议。开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散会,会后,董策还没得已喘息,忽然就看到一名差役走进来,冲他恭敬抱拳道:“董议郎,府令老爷有请!” “嗯,差爷带路。”董策急忙起身,与差役走出了艺苑,却是没有直奔府衙,而是七拐八绕到了一处院子,这院子规模极大,门庭高大而庄重,门匾刻着“秦府”两个烫金大字。 “府令老爷就在府中,小的就不能陪董议郎进去了。”差役说完便告辞离去。 董策看了一眼秦府大门,正在这时,一名老者急忙走过来,拱手笑道:“可是董议郎?” “正是在下。”董策冲老者拱拱手。 “老爷恭候多时了,董议郎里面请!”老者说着,便领着董策进入了秦府。 秦府很大,但却丝毫不显奢侈,董策一路跟着老者到了秦麒的书房外,老者便告退离去。 董策进了书房,便看到秦麒负手而立站在书架前。 “早知道我来,装什么啊?”董策心里暗自嘀咕一句,面色则弓腰拱手道:“府议郎董策,见过秦府令。” “嗯。”秦麒应了一声,却没有转身,而是直接问道:“你胆子不小啊!” “府令老爷何意?”董策故作糊涂道。 “何意!呵呵。”秦麒转过身,盯着董策道:“可别和我说,那把火不是你放的!” “火?哦,逍遥宫的大火绝对不是出至在下的手,而是另有其人!”董策立即道。 “什么!真不是你?”秦麒有些惊讶。 “我心系账本,为何要放火啊?”董策一脸郁闷道。 “嗯,说道账本,今日一早方捕快拿回来的账本,可是你的注意?” 一听这话,董策便知道方淑蔚是安全将账本送回来了,他心底不由松了口气,其实他回到金陵就想询问方淑蔚的情况,只是一来他的人没有回来,二来也不可能到衙门来询问,那不是遭人怀疑吗! “方捕快安然抵达金陵,那就好了!”董策真心笑道。 “呵呵,这也是她豁出命抱了一船账本,真没想到,她一介女流,为了调查女子失踪一案,居然深入敌营,实在是有胆有谋,不愧为我金陵捕快啊!只是她这样做有所欠缺,而且还瞒住了我们,连她爹都不知道,恐怕这次回家,少不了一顿责罚了!” “当初我在逍遥宫看到方捕快时,也是震惊无比,也幸好有她在,才能如此轻松取得这些账本。” 董策和方淑蔚早就通过气了,故此,方淑蔚把账本运回来后,只说自己为了查案,舍身犯险,与董策见面也是在逍遥宫里,根本不敢提及她是听了董策的话后才特意给人绑去逍遥宫的。 倒不是她想独揽功劳,而是董策告诉过她,如果她把和董策做的事全说了,她身为捕快,自然不怕被人报复,但是董策可不一样,万一哪天人家跑来艺苑放一把火,董策找谁哭去? 故此,方淑蔚才答应董策,但她也很像让董策的一些功劳,缠着董策想了许多办法,最后无奈,董策只能告诉她,让她把两人在逍遥宫遇到后的事情告诉秦麒即可,其余人,那怕是她爹,都不能说半个字,如果秦麒感激他,自然会给他帮助! 结果方淑蔚果然说了,也由此可见,这妮子心是越来越向他靠了! 第二百章 狗咬狗 “可惜,那些账本我看过,没有什么作用。”秦麒摇头道。 董策拱手道:“我们要来的确没用,但如果能落在国教手中,必然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秦麒双眼一眯,想了片刻还是不解道:“这些账本不过是记录了普通进出,与逍遥宫背后士族并无牵扯,就算太平道得到,也和我们一样无从着手,怎说能引起腥风血雨呢?” “府令老爷实在太小看这些账本的作用了,虽然里面没有记载分红,但是却有总数,只有国教得到大概数额,平均推到那些士族头上,届时他们想解释都难了!况且,最重要的还是真正的账本已经毁了,逍遥宫有没有私吞,谁也不可能查清!” “真是有苦难言啊!”秦麒笑了,其实这事他也可以做,但做了之后,以这些证据根本无法伤害那些士族,反而会把他推到风尖浪口上,可是太平道得到就不同了,他们想在江南站稳脚跟,就会想尽办法给当地士族下马威看,这是一次很好的杀鸡儆猴,他们不会错过,而给他们提供账本的秦麒,也算是一种示好,自然会成为他们拉拢的对象,届时,前有拔出山河社在金陵的势力,活捉山河社少主,后有帮助太平道稳坐江南,秦麒这官想不升都难啊! 董策与秦麒谈论许久,在离开前,秦麒不由再次问道:“那把火真不是你放的?” “秦府令太小看我了,此等龌蹉手段,我根本不屑去做,还会折损我衍教名声!”董策的回答很简单,也是秦麒最想听到的。 秦麒对于谁放火不关心,但唯独董策不同,别人放,或许是形势所逼,没办法而为之,但若是董策。以他的精明,居然还沦为纵火犯,可见此人是无所不用其极,对于这样的人。特别用这样的人,秦麒必须要小心谨慎了! 而现在董策表现出的自信,很明显对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不屑一顾,不仅让秦麒安心,还让他心里生了帮助董策。帮助衍教的打算。 只要衍教势大,他秦麒就不惧太平道,别看太平道没实权,但他们最大的利器便是民间舆论,如果他日与太平道翻脸,他们用舆论攻击自己时,自己则可以派董策这条狗放出去,看他们如何狗咬狗! …… 逍遥宫,一间宅院内,正虚子扶起几名下跪的女弟子。先对他徒儿之后的令三位女子道:“我已经通知了你们师父,他们很快便会过来接你们回去,现在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谢过师伯!”三女恭敬的施礼后,便转身离去。 正虚子这才看向他的三位徒儿,发现青静额头结痂的伤口,叹了口气道:“还痛吗?” “多谢师父关心,这点小痛不足挂齿,这次徒儿能获救,实在是太过蹊跷!”青静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木牌。道:“恐怕,徒儿等人被绑和被救,都与五火堂没有关系,而是这帮人在背后作祟!” 正虚子闻言一惊。急忙接过木牌,细细打量许久,最终点头确定道:“果然是山河社的兰花牌,能拿此牌之人,都是山河社兰花使,因兰花意为幽。这些人都是藏秘暗处,或贩夫走卒,或商贾小吏,一个个隐藏极深,甚至十几二十年也不会和教中联系,莫说我们外人,连他们山河社自己人,也有大多数不知道这兰花使的真实身份,由此可见,这次设计加害五火堂之人,必是他们无疑了!” “或许也有其他人,毕竟这兰花牌也不能真正代表山河社!”青静说道。 正虚子却淡淡一笑,摇头道:“你不知道,我们之所以知道兰花使,就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将他抓住,不过此人在被抓之前,却做了这样一件事……”说着,正虚子双指一捏,手中木牌立刻碎裂。 正虚子从碎裂的木牌中取出一粒丹药,往桌面茶杯里一扔,拍拍手道:“这也是兰花使无法冒充的原因,兰花令可假冒,但此药丸服之令人断肠呕血,一刻必死,只要找只畜生一试便可知。” “原来如此!”青静微微一惊,既而看向正虚子道:“那这次我们当如何应付?” “这些邪教就喜欢斗来斗去,不仅利用了我们,还害了如此多无辜百姓,而我们在江南势单力薄,士族对本教也有偏见,想要抓住这些邪教逆党谈何容易,暂时不用理会了,还是想办法抚恤当地灾民吧,他们被这江南这些贪官污吏和邪教逆党害得太苦了啊!” 看着师父眼角的泪光,三女无不被触动心扉,暗暗发誓为太平道,为天下黎民贡献己身! 让三名徒儿回去休息后,正虚子忽然对着屋子内门道:“查,一定要把山河社彻底查清,如果查不到眉目,就从山河社少主那里想办法,不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们再次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内门里立即传来恭敬的应诺声。 …… 翌日,金陵府城外,大雪飞扬。 董策带着斗笠,蹲在地上捏了捏一块被冰冻的泥土,起身拍拍手,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停工。” “啊,现在停工,明年春耕恐怕来不及啊!”说话的是一位名叫于力友的五旬小老头,此人乃秦家一名小管事,是秦麒派来督促秦家田地水车建设的。 董策微微一笑,道:“于管事不用担心,明年只是尝试,等明年秋季之后,才是大规模的建设,故此来不来得及不用担心,只要这一片地出了成效即可。” “嗯,不过此事还要需禀报老爷,但他准许后才能停工。”于力友应道。 董策没有再争取,只要秦麒不是傻子,就知道这冬日根本无法动土,想做也根本做不了,还是给这些人放假过年吧。 离开了田野,董策骑上毛驴便往府城赶去,等他回到艺苑,便听朱大山说方总捕来了,而且等了很久了! 董策一听就知道不好,虽然他再三嘱咐过方淑蔚,不要把他俩的是告诉方牧,可是方淑蔚这丫头口不严啊,况且方牧还是总捕,断案无数,随便几句话恐怕让方淑蔚自曝了! 第二百零一章 请回吧 翻身下驴,把缰绳递给朱大山,董策取下斗笠,一边整理衣衫,一边走向茶厅。 待来到茶厅里,董策看到方牧正盯着一个竹筒发呆。 这一幕,董策不知见过了多少次,最先是陆可轩这些合作商,之后还有木员外那些贵客。 这竹筒其实并不稀奇,至少在董策看来就是如此,只是传输热气的,而这热气的来源就是新建的火房,靠着水车的自转,用大号的木齿轮带动小齿轮,便可让小齿轮另一头的风扇转动,从而将火房里的热气吹到竹筒中,贯通整个艺苑。 不过如今的热气传输只能算半成品,而且因为没有棉花,竹管散热太快,远没有后世来的暖和,但是相比于没有热气而言,这个冬季,艺苑就是天堂!特别是戏堂,因为人多,里面的温度可以保持在十多度左右,让一些穿着裘衣的人热得还要脱掉一件呢。 “方总捕!”董策在方牧身后唤了一声。 方牧身体一阵,既而立即转过身,冲董策点了点头,拱拱手道:“董议郎可是大忙人啊,方某本不想打搅的,但是为了小女的事情,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来了!”董策心里苦笑一声。 “先坐下吧。”董策施施礼,既而坐下一边拿着铜壶放到炭炉上,一边问道:“不知方捕快可好?” “小女一切安好。”方牧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唉,她现在翅膀硬了,居然不和我商量,就擅自潜入逍遥宫,虽然最后没出大事,但也凶险无比啊,一个弄不好,让我如何向她娘交代啊!” “其实,方捕快只是想为百姓除害而已。方总捕若多给她一些机会,也就不会出现这些事了。”董策安慰道。 方牧苦笑一声,转而道:“她能从逍遥宫脱身,还带回一船账本。这些多亏了有董议郎在,我听府令老爷说了,是他让你过去的,说来惭愧,我们十几人潜入逍遥宫。不仅一点作为也没有,反而被抓,也只有我和石捕快逃了出来,之后虽然乘乱将他们营救出来,可是他们已经被打得体无完肤,这些都是我的责任啊!” 在这件事情上,方牧的确是太急了,但也是他关心则乱,担心方淑蔚真的在逍遥宫里遭人****,才几次冒险潜入逍遥宫寻找方淑蔚和逍遥宫的罪证。 只是他们不知道。方淑蔚因为得到陆可轩的传话,不敢踏出东庭楼一步,否则搞不好他们还能相见,而等方淑蔚有机会和董策在逍遥宫里闲逛后,他们几乎全被抓了,方牧和石卯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出来闲逛啊。 说了一些在逍遥宫里的事情后,方牧忽然盯着董策,肃然道:“董议郎对小女,怎么看?” “啊?”董策愣了愣。放下茶杯,故作沉思片刻,才道:“很好啊。” “就这样?”方牧皱眉道。 “呃……方捕快不仅漂亮,还是位正直的捕快。最难得的是她一介女流,敢抛头露面为我大宁朝扫除宵小,实乃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啊!当然,这一切都是方总捕教导有方!”董策恭维道。 方牧却是摇头一叹,道:“什么教导有方,就是因为我忙着办案。才疏忽了她的教导,导致现在她男不男,女不女,好几次托媒帮她找门亲事,人家都推辞了,如今还有谁不知,我方牧女儿是个野性难驯的顽劣女啊!” 董策汗颜,实在是看法不同啊,方淑蔚放到后世,那绝对是一流的警花,追求她的人恐怕要从花果山排到南天门了,可放到这年头,居然连说媒的媒婆都不敢接下这重担,可想而知,封建有多害人了! 当时从另一方面而言,这年头娶媳妇绝对要比后世简单,没有多大压力,只是日子清淡了些,但这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在董策看来,能少了许多烦恼。 茶厅里忽然陷入寂静,董策喝茶不语,方牧眼珠子乱转,看起来贼兮兮的,哪里还有他一府总捕的威严啊! 但人便是如此,你让方牧办案,再大,再难,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你让他亲自给自己家的女儿说媒,这…… “咳!”方牧长长一叹,看着董策道:“方某就说白了吧,我见小女谈及董议郎时,是脸红羞涩,吱吱唔唔,这是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之后特意试问了几次,发现她果然只在说及董议郎的事时,才有这种娇态,我想,董议郎能明白方某的意思了吧!” “啊……这个……”董策也在想啊,倒不是想不食人间烟火,实乃他做的买卖风险太大,特别是之后,等狗咬狗的事情,如果他一个弄不好,那就不知被两条狗给反扑了,届时,方淑蔚怎么办?方家会不会被牵连?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一败,掉脑袋的有多少,他自己都算不过来了! “方总捕……您认为呢?”董策最后竟反问起来。 方牧一愣,而后苦笑道:“我认为是好事,只不过,我方牧虽无父无母,但小女之事却不能由我定夺,主要还是尊重一下小女外祖父,看看他的意思,他老人家十分喜欢蔚儿这孩子,只怕他不肯啊,所以……” 不等方牧说完,董策抢先道:“所以方总捕希望在下谋官路?” “正是!”方牧点头道。 董策之前就猜测过方家的情况,毕竟方牧虽然是一府总捕,可拿的就是死工资,况且他为人也不可能赚外款,如此那那匹西域战马哪里来的? 这西域战马在当世就是法拉利,你一个局长不仅自己开法拉利,还连带这女儿一人一辆,疯了都! 故此,如果不是方牧的后台硬,那就是方牧之妻的后台硬了! 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而方牧此番来的目的,就是希望董策能踏上官路,从而让方淑蔚的外祖父看重!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骇人,董策不过一介商人,如何能与儒林那帮寒门子弟竞争啊? 但是董策除了商人身份,还有衍教教主身份,同时还是府议郎,现在在秦麒眼中也算是红人了,他要当官,或许真不难! 但方牧显然是忘记了,或者是根本没把他衍教的教规当回事! 摇摇头,董策断然拒绝道:“方总捕请回吧,家师有命,我衍教弟子绝不可踏入官途!” 第二百零二章 不见 方牧没想到董策如今坚持,别人想当官都想疯了,他倒好,明明有很大机会,却拒绝得如此干脆。 “既然如此,方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告辞。”言罢,方牧长叹一声,起身离去。 为了避免尴尬,董策没有送方牧,毕竟一个男人撇下脸上丨门推销自家女儿,还被拒绝,心里肯定不是滋味,这时候你还屁颠屁颠的凑上去送人家,不是找抽吗! 当方牧回到家,靴子还没脱,一位长得五大三粗,却别有一番美感的妇人端着一碗热汤放到方牧身旁案几上,随口问道:“如何?” “唉,不好办。”方牧摇头叹道。 “怎么?莫非他还敢嫌弃蔚儿不成?”妇人横眉竖目道。 “我说夫人啊,你不清楚就不要乱说。”方牧埋怨一叹,没好气道:“董议郎并非是嫌弃蔚儿,只是他身为衍教教主,要持守教规,而这衍教之人是不能当官的,你说让我想办法把他混入官场,如同逼着和尚吃肉啊。” “什么狗屁教规,还不能当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也不知蔚儿看上他什么了?”妇人不屑一哼。 方牧顿时白眼一翻,虽然他方家不是书香门第,但他好歹也是一府总捕,如果让外人知道他家婆娘懂不懂就爆一句“狗屁”等污秽之词,他哪里还有脸见人啊。 “要不,直接让蔚儿嫁过去吧,反正跟着董议郎不会愁吃穿。”方牧倒是看得很开,他只要能把女儿给嫁出去就谢天谢地了,可是方夫人闻听此言顿时就冷下脸,不悦道:“让蔚儿嫁给一介商人,那还不如终生不嫁算了!” “你……”方牧指着妻子,既而摇头一叹,实在不好说什么了。 方夫人却浑然不在意,往榻上一坐,自得道:“我已经差人送信到肃州了。让孩子外祖母帮她在那边找门婚事,此事就这样定了,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方牧汗颜,别看他在外面威风凛凛。可回到家后,瞬间从老虎变成小猫了! 况且这也不是坏事,换一个地方,别人也就不会知道方淑蔚的过往了。即便知道也没什么关系,西北人彪悍。不拘小节,只要没做出格的事,人家也不会在乎。 不过…… 方牧眉头一皱,道:“蔚儿自幼在江南长大,恐怕受不了西北的风沙啊!” 方夫人却满不在乎道:“我一西北人还跟你到江南就能习惯了?还不是住久了就能习惯了,都一样。” “这怎能一样?江南乃鱼水之乡,而西北不是喝风就是吃沙,岂能……” 没等方牧说完,方夫人忽然一拍案几,冷哼道:“是啊。你们江南养人,看看都养出了什么货色,一个个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看着就不顺眼,我真怕口气大了点,会把他们给活活吓死。” 方牧顿时哑口无言。 他们却不知,再说这些话的时候,后厅内,方淑蔚已经是满脸的不知所措了! 入夜。董策骑着毛驴在回去的路上,忽然听到一道破空之声,他仰头一看,顿时便见灿烂的星火之光闪耀苍穹。照亮了一朵朵飘零的雪花。 这是艺苑刚推出的烟花,如今已经卖了上千枚,不过今夜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放。 从这烟花的灿烂程度,董策便知道柳福进步了,他也算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只是没了他的生活。让董策有些不习惯。 回到屋中,董策看到柳福已经喂饱了小虎,正在收拾呢。 如今的小虎已经戒奶了,当然体形是又大了几圈,已经比普通的土狗都要大了,董策都有些不敢带它出门,毕竟不论是艺苑的人,还是附近街坊,以前都把这小家伙当猫了,现在忽然看到它长这么大,绝对会被吓一跳啊! 可是想到小虎早晚要融入人类的生活,若不趁早让它习惯,以后搞不好会乱伤人,至于放生,董策根本没有再考虑,因为放生等于让它去死! 脱下裘衣抖掉上面的雪花,董策又披在身上,走过去抱起吃饱后的小虎,拿着丝帕一边给它擦嘴,一边唠叨道:“我说儿子喂,你再不动动,以后就胖成猪了,那多难看啊。” 小虎挥动爪子追逐着董策手里的丝帕,董策就偏偏不给它抓到,逗弄了片刻,他忽然想到什么,既而放下小虎,泛出一根细绳把丝帕绑住,然后掉在屋中,距离地面足有三尺高,最后他摇晃绳子,让丝帕在小虎眼里晃动不停。 果然,这小家伙很不爽了,但却够不着,一气之下,居然一跃而起挥动爪子就拍向丝帕。 董策乐了,同时心里也开始想办法锻炼这小家伙,否则真会成猪的! 便在董策逗弄小虎的时候,忽然院外有人在叫他,而且身影纤柔却十分洪亮,董策一听就知道是方淑蔚了! “小的去开门。”柳福正要出去,董策急忙道:“你就说我去姑苏艺苑了。” “啊?”柳福愣了愣,而后便点点头。 他虽然不知道少公子为什么说自己不在,但想来是他不想见方捕快了! 来到大门前,柳福打开门后,果然见到外面披着黑羊裘的方淑蔚站在外面,未等方淑蔚进来,柳福赶紧拦在门前,说道:“方捕快,我家公子已经去姑苏艺苑了,有何要事小的可以帮您转告。” “什么?他什么时候去的?”方淑蔚大惊。 “今日下午。”柳福是神色不变,这家伙撒起谎来,还真有董策几分亲传啊! “他……他怎么一声不吭就去了姑苏啊,这让我如何是好啊?”方淑蔚急了,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方捕快有什么急事吗?要不我现在就叫人去姑苏给您传个话!”柳福说道。 “这……和你说没用,哎呀算了,你让他赶紧回来吧,到了金陵立即派人到我家……不,还是去衙门找石卯,让他来通知我,听明白了吗!” “哦!小的记住了。” 看着方淑蔚孤零零的踏着积雪而去,柳福摇头一叹,回到屋中后,把方淑蔚说得和少公子复述一边。 董策听后神色不动,良久,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丫头也太好骗了!” 第二百零三章 不同人办同样事 当夜,董策和柳福收拾了一下,把被褥衣物都装到马车里,往艺苑而去。 对此,柳福很是不解,感觉少公子就是在自找罪受,你见一下人家方捕快怎么了?她还能吃了你不成?现在好了,为了避开她,居然搬到艺苑住,就算你能逃得了初一,可能逃过十五吗?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若是让方捕快知道你有意避开她,说不定还真会把你给吃了! “以后你就专心烟花坊的事,我看到合适的人会推荐给你的,到时候你就不要一心专注烟花了,多教一些徒弟,多开发一些烟花商品,明白吗?”董策在车里说道。 柳福虽然知道少公子看不到,还是习惯性的点了点头,道:“小的专心烟花坊后,少公子可要多注意身体啊,你老这么忙,会累坏的。” “我自有分寸,对了,你爷爷呢?回金陵了吗?”董策忽然扯开话题。 柳福苦笑一声道:“回是回来了,不过听说老爷在京城遇到许多麻烦,而且很缺人,爷爷便带着一些肯留下来帮咱们董家的船夫前往京城了。” “哦,倒是为难他了。”董策有些失望,本来他想让柳三重帮他的,但是董元昌那边也不能缺少能人,以前商行会的班底几乎都被他搬到京城了,在江南实在是闯不出名堂了,光是信用问题,他就无法解决。 人便是如此,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除了商行会,还有董岩涛的万里行,以前人家把万里行当冒牌,只认准商行会,可是出了那事后,万里行瞬间从冒牌变为正宗,毕竟董岩涛怎么说都是懂闯西的嫡子。他有董老爷子年轻时的魄力,不依靠祖上蒙阴。很值得敬佩! 故此,商行会还想在金陵站稳脚跟,那比登天还难。 这年头,没人喜欢背井离乡,那怕洛阳比金陵再好。也无法吸引董元昌,而他又何尝不希望在金陵重竖商行会的招牌,只是一来他负债累累,没人会给他这些时间,二来又怕某些人继续给他玩阴的,届时他永远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到了艺苑,此事夜剧还在上演,不过也快接近尾声,如今三国已经演到刘备投靠袁绍,不久将是整部戏里最精彩的部分之一。关二爷要大展神威了! 董策从逍遥宫回来后,自然把监督职责拿回来,不是他不放心交给涂小果,实则是这小丫头阅历有限,懂看,却不懂其中深意,特别在演技方面,她根本抓不住要点,无法指点别人,即便有那么几次感觉不对劲的。也说不出一个大概,而她所形容的那些感觉,别人完全无法理解,这成了严重的沟通问题! 现在好了。董策一回来,戏堂的戏子们有得累了,而涂小果自然被董策赶回了奇幻堂,那里戏台已经搭建好了,就是装饰还没有而已,不过已经可以排练了。而且奇幻堂的戏台与戏堂里的完全不同,里面有许多变戏法的机关设备,到时候开业时,定然能轰动金陵! 但董策还是遇到一个难题,艺苑太小了! 两亩地面积,做这些多东西,能不小吗!加上来愿意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出太阳的时候,艺品街拥挤到几乎是寸步难行,即便有周琮带来的闲汉坐镇,依然发现有顾客钱袋被盗的事件,虽然之后凭借周琮的人脉和衍教弟子的能力,把顾客丢失的东西多数找回来了,可这也照成艺苑不小的损失啊! 为此,周琮还特意招来几个三手界的行家,让他们天天盯着,还别说,这些家伙眼睛毒得可怕,连董策这个曾经也靠手艺和眼力吃饭的家伙,都不由佩服起来。 “嗯?东家怎么又来了?”甄琬看到董策进来,有些惊讶道。 “没妨碍你给白娘子通信吧?”董策淡笑道。 甄琬大窘,白了董策一眼道:“人家好些天没和白妹妹通信了,再说了,东家不是让我随便和她通信的吗!怎嘛?现在担心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你把在我这里所学的全部交给她,她也无法全学会,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启蒙教育有多重要,想必你从大山他们那里已经见证了吧,这都多久了,他们在欧阳先生那里才学了几个字啊,而白雪蛾又不是商贾出身,想要学会我这一套本事,而且还要借你之口,她要付出的努力比你肯定多数倍,可是,她有这时间吗?” 董策的话让甄琬很是郁闷,正如他所言,甄琬发现现在的白雪蛾所学越来越慢,许多她都已经能完全理解的事,到了白雪蛾那里,却如天书,晦涩难懂,特别是如何驾驭手下人,董策的恩威并施效果极好,可到了白雪蛾手里,她施恩,手下人是欢喜无比,她一施威,好了,人家根本不理,当她的话是放屁! 甄琬曾经考虑过,或许是男人和女人的问题,为此她还拐弯抹角的询问董策,但董策一句话就把她给堵住了,因为她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如今艺苑里谁敢不听她的话,即便董策不在这段时间,大家也很给她面子,虽说有董策的成份在里面,但她的努力更重,安排的工作很有理,和各部门衔接也没问题,甚至让服装部十几个婆娘天天唠叨着给她说门亲事呢,可见这关系已经十分融洽了! “今天进账多少?”董策随口问道。 甄琬闻言立即回神,笑道:“比往日好多了,这多亏了东家的烟花啊!今夜就有人放了呢,东家看到没?” “看到了,照这势头下去,今年大家都可以过一个好年了。”董策说完,便开始查账。 甄琬没有打搅,把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做完后,便告辞退下,她如今和艺苑的员工一样,住在员工宿舍,距离艺苑并不远,所以可以工作到很晚,当然,没有加班费! 不是董策小气,而是他开出的薪资已经很高了,算是把加班费涵盖在里面,况且这年头你搞加班费,别的商人怎么看?那是要被群起而攻之的啊! 第二百零四章 被人插足 艺苑阁楼的阳台之处,清早起来的董策挥手扫下护栏上的积雪,目光却看着艺苑隔壁的几间铺子和一栋青楼。 随着奇幻堂的建成,艺苑的客流量必然更大,若不是尽快扩建,等候和散场的客人难免会形成拥挤,这对于艺品街来说,实在是种悲剧! 因为艺品街里的许多商品都是精雕细琢而成,造价昂贵不说,最主要是让客人能静静欣赏,直到满意才肯买走,开始如果艺品街的人多了,那些舍得掏腰包的人就少了! 事实也证明,人多的时候,便宜的商品卖得快,但昂贵的却少有人问津,不过到了人少时,便会有一些出手阔绰的富人前来掏宝,故此,扩建艺苑之事已经迫在眉睫,否则等来年春暖花开时再开始着手就晚了。 “东家,你找我?”一名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恭敬的来到董策身后。 董策转身看着这名中年男子,此人是他最近聘请的管事人才孙蒙,别看他长相平庸,却是昔日商行会的掌柜之一,也是上次的随船人员,在沪州被困了四个月,最近才回到金陵,因为得知董策急需要助手,他便毛遂自荐,不过当时董策在逍遥宫,甄琬不敢请,一直拖到董策回来。 而等董策知道孙蒙此人后,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派人差了他的老底,毕竟此人身份太敏感,商行会的随船人员里,绝对有内奸,并且职责不小,否则不可能让两队商船同时抵达华亭府。 孙蒙底细还没查清楚,他似乎也料到董策在顾虑什么了,为此特意找到了杨老鬼,这杨乃磊到是对他很是推崇,若不是他执意想来艺苑,杨乃磊肯定是要招他回去当掌柜了。 董策不能不给杨老鬼一点薄面,加之当夜也查清楚了孙蒙的情况。确定无误这才招来,结果此人办事成效不错,处理事务比孟峰老练多了。 “那几间铺子的情况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孙蒙点点头,继续道:“就在咱们艺苑旁的玉铺、锦铺和画铺都因为受到咱们艺品街的影响。生意是越来越差,想必盘下来不难,但是青楼的生意却越来越好,特别是最近她们也培养了一些女子,专演那西施与貂蝉。一时间博得不少客人的青睐,还听闻那些扮演西施貂蝉的女子,入幕之价竟高大百贯,而依然还有许多达官贵人争相求欢,为此还有不少人大打出手呢。” “唉,连山寨都供不应求了!”董策有些哭笑不得,旁边的铺子到没什么,虽然他们也想山寨艺品街的商品,然而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费了不知多少心思。终究无法模仿出来,长此以往,他们不仅要承受客少的困境,还要把大笔资金浪费在研发上,想不倒闭都难。 但是青楼不同,如涂平解释的一样,只要打出什么赛西施,胜貂蝉的口号,那自然是跟着艺苑的生意一样水涨船高啊! “你去和那几间铺子东家谈一下,把他们的铺子盘下来。价钱控制在两三千贯,至于青楼,暂且不管。” “好,我这便去办。”孙蒙说完便离去。 董策正准备下楼。忽然见到小虎欢快的从楼梯下跑上来,董策顿时脸一黑,抱起它就拍了拍它的屁股,没好气道:“是不是有跑到那个犄角旮旯撒尿了?这里可不是咱们家,要是你的味道熏到客人会对咱们生意照成影响的,到时候客人不来了。咱们没钱了,你想吃肉可只能做梦了!” “呵呵!”忽然,一旁传来一声娇笑,甄琬走过来看着董策怀里憨态可掬的萌物道:“东家说这些,它能听得懂吗?不过这小家伙是越长越大了,似乎还真有一点儿想老虎啊!” “什么一点儿,它本来就是!”董策挠挠小虎萌萌的脑袋,惹得小虎一阵呲牙。 “东家又说笑了,它若是老虎,您那头驴可就是西域宝马了!”甄琬明显是不信。 别说她不信,除了钟孝师他们,整个艺苑就没人相信,但话说回来,钟孝师每次见到这小家伙,都绕道走,倒不是说他怕,而是他乃小家伙的杀母仇人之一!现在小家伙得到教主的宠溺,还是什么护教神兽,他心里能不尴尬吗? “还有三天便要过年了,东家打算一直住在这里?”甄琬虽然不知道董策为何搬到艺苑来住,但总觉得应该不是为了工作,而且他在这里居住也有诸多不便,对一些懒散的员工更是一种罪,时刻都感到东家在他们头上盯着,让他们不敢偷懒片刻。 “到时候再说吧。”董策住哪其实没有什么讲究,而且上辈子他的确就有好几年是在公司里渡过的,对于节日假期看得很淡,这或许是因为他上辈子是个孤儿吧! 一上午,董策都奔波在各部门间,不是审查工作,便是指点工作,过了中午,与合作商把今年最后一场会议开完后,时辰已经到了下午。 当董策回到阁楼休息时,孙蒙正好回来。 “谈得怎么样?”董策问道。 孙蒙似乎有些急,在这雪天居然还流汗了,他先告了句罪,拿起茶壶灌了几口,这才擦了擦嘴角,急切道:“不好了,或许是昨天我调查隔壁铺子的风声走露出去,就在昨夜,他们就已经答应把铺子卖给别人了!” “可是都卖给一个人?”董策皱眉道。 “嗯,我花了怎么多时间就是为了查这个,而且不仅是那几间铺子,连青楼居然也转让给了金香楼大东家龚庆!” “龚庆!”董策双目一眯,沉思片刻,道:“可有查出他出价多少?” “这点那些掌柜没说,不过要查并不难,现在他们只是口头上承诺,资金肯定来不及凑齐,我已命人在他们府邸门前蹲守,只要他们不是用金银铜钱混杂,估算价格倒是不难,但得知结果对我们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当务之急,应该是和龚庆打一仗!” “价格战!”董策略微沉思半响,摇头道:“算了,既然他想要,那就给他吧!” 第二百零五章 山寨链的形成 “给他!可是东家……”孙蒙很是不理解,语气更急的道:“龚庆绝非善类,既然他盘下如此多铺子,很可能对我们不理,现在不趁早和他一拼,等他羽翼丰满再想除掉可就难了!” 孙蒙在商场混迹多年,自然熟知其中利害关系,以他之见,龚庆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等他们艺苑准备出手时,横插一脚进来,很显然,他早已经在考虑和艺苑对着干了,挑这个时候,也是等艺苑实力长了,旁边铺子无法跟着吃香,这盘下来的价格自然低了! 董策却满不在乎道:“周边铺子对我们心有怨恨,若只是高出一两成的价格,他们绝不可能卖给我们,但是如果太高,一来不划算,二来会影响艺苑的资金运作,况且,我要的只是他们的地皮,买下来可是要全部推倒重建的,所以就算现在赢了,之后也会输得很惨!” “东家远见!”孙蒙赞同的点点头,但脸色还是愁云密布,叹道:“唉,只怕他们得了这边上的铺子后,也会建一所艺苑,届时输赢更难料了!” “用不着如此担忧,龚庆的确有点能耐,他很懂如何吸引人,但是,他只懂用女人来吸引人,这是利,也是弊!” 孙蒙有些不解,心里却很是惊讶,董策他是知道的,毕竟他曾经也算是商行会的掌柜,岂能不认识东主的儿子,只是以前的董策只是一个喜欢花天酒地的纨绔,怎么忽然间就让人琢磨不透了呢?这四个月里,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收购周边铺子的计划忽然被中断,董策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可是在无法打价格战下,他根本没办法与对方抗衡,至于龚庆准备做什么,或许如孙蒙所言,弄一个山寨艺苑,也或许是用那青楼的法子。弄些赛西施,胜貂蝉的歪瓜裂枣博人眼球,但不论如何,董策都陷入了被动! 此时此刻。金香楼中,一间装饰华美的厢房里,龚庆拿起酒杯,呵呵笑着跟对面的青年碰杯道:“事情办好了,想必你那堂弟肯定要愁白头了吧!” “以前或许我会认为。但现在,唉……这家伙手段很多,会让你稀里糊涂栽了跟头,上次我便是如此!”这说话之人,便是董策的堂兄董子权! 说起董子权,最近他可是郁闷无比,虽然上次山河社的事情没有把他给牵扯进去,但也被方淑蔚抓到衙门关了三天,期间好几次险些被动刑了,还在他爹又是花钱又是找人。才免了他的皮肉之苦,可心里的气却无处可泄啊! 对于董策的恨意,别说多高了,或许在别人看来,表面上山河社的事件与董策根本没关系,可他却深知,没有董策,山河社根本就不会出事,至少近来应该如此,况且。魏铮被抓之后,董策这个看起来都快属于局外人的家伙,居然平白无故成为了府议郎,并且还是一府独一的十三翎。别说他无法比了,连他爹都被压了一头! 无法相信,明年的府议大会时,自己要怎么看待这个堂弟?有要在旁人的目光中尴尬到什么地步? 这一切,都让董子权愁楚,无时无刻不想找董策报仇。但这么多天下来,他完全看不到一点机会! 玩明的,很明显,艺苑的新花样那是层出不穷,根本就斗不过,而玩阴的,董子权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畏惧了! 上次若不是自己明哲保身,只是帮魏铮打听消息,和出谋划策,没有让人参与到杀人事件中,坚称自己也是被害者,让魏铮给利用了,否则就算他爹砸锅卖铁也没发把他赎回来了! “如今金陵学着艺苑办戏班的,足有三十几处,而其中学的最想,也颇有名气的,只有四个戏班,现在我已经收了三个,最后一个却有些困难,毕竟这小和园都是一帮顽固不化的家伙,把手艺看得比命还重!”龚庆郁闷道。 “哼!”董子权冷哼一声,道:“小和园既然不想参与,那就任由他们去吧,反正这帮家伙都是一群懦夫,既然把手艺看得如此重,又为何学着艺苑弄什么戏剧,难道他们的手艺就不能胜过艺苑戏剧了?” “呵呵,董兄可别气坏了身子啊,小和园也不是没法谈妥,毕竟园主之女已经有意想我们靠拢了,此女天资聪慧,擅奇门异技,而提出在小和园开办戏剧的便是此女,她在小和园话权很重,只要得到她的点头,想必就不难了,届时咱们筹集四大戏班,要对方一个艺苑又有何难?”龚庆是无比的自信! 别看现在艺苑都是被人模仿,一直是走在最前面,但往往就是这种人,会忽视了背后!在艺苑大红大紫的时候,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又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分一杯羹! 有了怨恨,有想着赚大钱,那么人的动力将会是无穷无尽的,别的不说,如今除了小和园,他们买下的三家戏班,都能把艺苑的戏剧给摸透彻了,特别是在艺苑大东家董策愚蠢的决定下,搞什么一夜一回,不知把多少钱送给了他们! 三国好看啊,但是一票难求,还是一夜一回的情况下,你怎么看?只能去看看别的新戏班有没有了! 于是乎,三国大剧在金陵府足有二十多家戏班上演着,虽然不论是服装,还是演技,舞台的效果,还有那最神奇,令人琢磨不透的暖气,别人都不如艺苑,可有得看与没得看却是天壤之别啊! 现在金陵哪里没有人谈论三国的剧情,这让没看过的人心痒难耐,可拿不到艺苑的票,便只能找其他途径了,否则他们将会过世,与亲朋好友完全无法交流了! 艺苑害死人啊,绝对是令人又爱又恨,为此,自然就产生了许多山寨了! 而龚庆要做的便是集合这些山寨,推出一个全新的艺苑,和董策抗衡下去,反正你哪里演什么,我这里就演什么,你赚多少,我也赚多少,而且,你的决策没有我的好,那早晚我将会把你取而代之! 第二百零六章 天火雷花 腊月二十八,连下几天的雪终于听了,而艺苑也迎来了年尾最爆火的生意! 艺品街,一个临时摊位前是大排长龙,一早开始便从街头排到街尾,过了午时后不减反增,又从街尾排到了艺苑大门之外,急的周琮不断加派闲汉出门去管理秩序,生怕有人插队坏了艺苑招牌。 “小师父,这炮筒就不能多给我一些吗?”一名青年盯着柳福身后成片的竹炮筒道。 “这个只是配送,如果公子需要,只能花钱买了,不过多了也没用,十枚天火雷花用一个炮筒足矣,若想齐放,最好好事买两套,否则转眼间就点完了。”柳福解释道。 “咳,你这里可是明着写了限量的,一人只能买一套,而这炮筒又需要一些做工,否则容易炸啊!你就开个价,合适我就买了,玩得快没关系,我还想一次点燃十枚呢!” 柳福无语,这种客人他这两天遇到太多了,而且他刚才说的容易炸柳福都知道什么意思,之前的确有不少客人想一次性点它十来枚,毕竟那样的话,其惊艳灿烂程度简直无法言喻啊! 于是,便有人认为炮筒是随便弄些竹筒代替即可,也就没有花钱来购买,直接尝试了,结果炸了,听闻还伤了人呢! 这就怨不得艺苑了,纯属自找,再说了,别看炮筒简简单单,似乎只用一些麻绳绑住了竹筒,但其实,不是什么竹筒都能用,必须要用老竹,而且越老越好,并且不能晾晒,反而需要湿土包裹,防止水分流逝太快,之后还需要擦桐油,最后打蜡。用油纸包裹,再将麻绳一圈圈捆绑起来,如此才能经得起摧残啊! 当然,这些外人都不知道。都以为是简单的竹筒,拿来用一两次没什么,但多了之后还是容易炸! 把两个炮筒卖给那名公子后,柳福偏头看了一眼前面队伍,立即对身侧帮忙的朱大山道:“朱大哥。劳烦你速去烟花坊再运一车天火雷花过来。” “好嘞。”朱大山笑着点点头,便带着几个小伙往烟花坊去了。 柳福本来是不想在这里卖烟花的,奈何,董策要求他必须在这里坐镇,并且告知不懂的人如何正确使用烟花。 这年头不识字的人太多了,即便天火雷花每套的包装盒上有使用说明,但基本上都是被人给忽略了,没人教他们使用可不行,特别是小孩子,上面明明标注要在大人的陪同下点燃。可是依旧没人在乎,结果还真帮一些孩子给伤到了! 特别就是董策隔壁的一小孩,当他从艺苑回去之时,正好看到隔壁一毛孩子在点烟花,因为紧张,点燃后大急,忙不迭的往炮筒里扔,结果没扔进去,那后果……啧啧,孩子是没伤到。董策的毛驴却因为爆炸声而被惊了,带着他四处乱窜,最糟糕的还是那烟花好巧不巧,直接往他家里飞去了! “这两天。一入夜,咱们府城里便倒是炸响,唉吆喂,一开始可把老夫吓得不轻啊!”丁老喝着茶时,还不忘埋怨的看了董策一眼。 “可不是,不过我倒是很期待入夜啊。咱们金陵每到夜幕降临,便是群星冲天,灿烂明辉,让周边府县远远观之,都把咱们这里当人间圣地,认为是天瑞祥兆啊!哈哈哈……”木员外大笑道。 “确实,有这烟花助兴,想必今年这年节过得可比往年热闹多了,也幸好老夫今年正好回家探亲,否则岂不可惜!”丁老说着,忽然看向董策,问道:“这天火雷花乃是董议郎的杰作,但不知董议郎又是怎样想到的呢?” 董策正给二人斟茶,闻言笑道:“并非是在下的杰作,而是我师父所传,说起来,此术乃道家炼丹之时,偶然制成,追究起来,其实数百年前便已问世,可惜,当时道人并不留心,反而惊怕,只在丹书中记载几笔而已,而我师父便是从一本古籍丹书中习得,加以改进之后,便成了今日的天火雷花!” “原来如此!”两人最近很喜欢听董策讲述他师父的故事,因为实在是太传奇了,特别是丁老,昔年也是走过大江南北的人物,在一听董策所言,居然与他所见过的景色,遇到的文人典故默契相似,甚至比他更为了解,岂有不信之理? “说起来,我也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一种由丹术而成响雷,但当时并不在意,没想到竟能制成这般灿烂惊美之物。”木员外笑着说道。 丁老听后眼睛一眯,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说道:“说起响雷,老夫到是知道有一物极为相似,以前民间过年之时,也喜欢使!” “丁老所说的,莫非是驱赶祟的爆竹!”木员外双眼一亮道。 “正是!” 董策听到这二人的闲聊,心里不由苦笑,这爆竹可不是后世的鞭炮,只是用竹子放在火里烧,等烧裂之时,其爆声说是响如雷,实则稍远一些就听不到了。 当然,董策也在尝试正真的鞭炮,只不过这年头纸有点儿贵,而且缺乏工具,做起来速度太慢,董策是打算明年开始弄个回收站,转收一些废纸废料,才可以降低成本,让普通的百姓也能购买。 “董议郎,明年开春之时,有没有兴趣去踏青啊?”木员外忽然说道。 “这个……”董策明年可是很忙的,那有什么闲情逸致啊,况且木员外所说的踏青,并非是走走游游,看看风景就行的,而是要到山野之地,寻那新生小树,然后跟着他学做盆景呢! 如今木员外已经从他这里顺走了三盆盆景了,这可都是董策闲暇时,花了许多心血弄的啊,前后就这么五盆,三盆放茶厅里,全被他顺走了,导致他茶厅里一点儿绿也见不着,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阁楼办公室里还有两盆,恐怕也逃不掉他的黑手啊! 想了想,董策道:“三月过后,是寻苗的好季节,到时候再去如何?” 木员外开怀大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丁老却是有些哭笑不得,他不喜欢摆弄花草,自然对盆景没什么兴趣,不过对于董策的茶倒是十分在意,甚至连画也想弄两幅,不过看到董策真的很忙,他就一直没开口,如今木员外先来打搅,那他在加把火也没什么了吧! 于是,丁老便道:“老夫观董议郎的画技天下无双,不论人畜山水,均可跃然纸上,实在是让老夫心痒难耐,不知董议郎什么时候有时间,为老夫作一幅?” 第二百零七章 各忙其事 “您老还真懂挑时候啊!”董策语气直白,头摇得是无可奈何,道:“前面答应了木员外,现在若不答应您老,恐怕您老要说我偏心了!” “呵呵,董议郎还年轻嘛,有的是时间,可是老夫却是过一天,少一天了!”丁老虽然这样说,但表情却很淡然,似乎已经不把生死当回事了。 “诶,丁老至少还能活个三五十年呢。”木员外笑道。 “丁老自然是洪福齐天了,那不知丁老想让在下画什么?”董策问道。 “就画老夫吧!”丁老说着,忽然看向窗外,惆怅道:“我怕归去之后,族人就忘了老夫长什么样了!” 董策有些哭笑不得,他画过很多画,但偏偏没画过遗照,如今给这老头子一画,日后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上丨门来求啊! “看来,学子庙要尽快开办了!”董策的学子庙本来是要在今年开的,但琐事太多,他根本腾不出手来,等明年之后,茶叶茶楼又要花心思,镇江府的分苑也要着手准备了,还有隔壁,不知那龚庆准备干什么,不得不防啊! 三人正闲聊见,忽然一个小黑影跑进茶厅,撒开四爪便跃到到董策的木榻上,既而粘着他在小炭炉旁打盹了! “咦,董议郎这只猫好奇特啊!”木员外惊讶道。 而一旁刚刚喝了一杯茶,一时没注意的丁老闻言,低头看了一眼,顿时瞪大眼球,惊愕道:“这是……虎!” “什么?什么虎?”木员外不解道。 “老虎!”丁老震惊的说着,看向董策道:“董议郎,你居然养了一头虎在身边!不怕养虎为患吗?” “见过小虎的人何其多,也就丁老有眼力!”董策却浑然不在意的笑道。 “唉,昔年我曾陪……老友狩猎之时,遇到猛虎何止一两次啊,岂能不识得此物。董议郎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你就不怕那一天你睡觉时,这家伙把你吃了?” “虎虽凶猛,但它却不好杀。唯有空腹之时才会想到捕食,况且,它还是个小家伙,我不舍它招罪故而真心待它,若它还舍得将我视作盘中餐。我也认了。”董策摸着小虎的脑袋,让小虎很是受用,还翻了翻身,拿着小脑袋在董策大腿边蹭了蹭,似乎在催他用力些,看得丁老是震惊不已,连一旁明白咋回事的木员外也是满脸错愕。 “董公子真乃奇人啊!”丁老忽然感叹道。 木员外显然对董策养虎很是惊讶和好奇,还有一点儿难以掩饰的羡慕,董策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不妙,不过他担心的并没有发生。木员外虽然羡慕,却没有夺人挚爱的心思,他岂会看不出来董策十分溺爱这小家伙,况且养虎并非小事啊,自己根本不懂,万一如丁老所言,就算不死,恐怕也要少块肉啊! 接下来,三人便围绕着小虎开始闲聊,一个时辰过后。这二人才离去,董策便急忙投入到工作中。 眼看过年,谁的事不多? 董策这边的事情是一堆接一堆,别人家自然也同样如此。忙着过年呢! 但是,有那么一些人,却根本没有理会过年,而是专心着他们的大事! 逍遥岛,如今已不是逍遥,不仅岛屿变成了太平岛。连上面逍遥宫的招牌都变成了正虚观! 此刻,正虚观中,一座庭院堂屋内,正虚子听着徒儿们的汇报,眉头终于是舒展了。 “嗯,看来秦麒和他父亲真不同,很识时务,你们尽快把那些账册算清,回头本座好逐个到那些人府上拜年!” “可是师父,秦麒毕竟是秦家人,这其中会不会有诈?”一名中年道士道。 “有什么诈?难道你不知道,秦家除了那个老家伙,就没有一个能过三品吗!秦老儿快下台了,如果这时候秦家没有人能到京城为官,无法在太后面前说上话,那用不了几年,秦家便会凋零,所以秦麒现在是一心往上爬,而能给予他帮助的,唯有我们了。”正虚子淡笑道。 中年道士还是有些不解,问道:“既然秦家要败了,我们何不火上浇油,让他们败得跟快?” “愚蠢!”正虚子白了中年道士一眼,没好气道:“秦家亡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没有,一点儿都没有,反之,我们若助秦麒接替秦老儿,必能拉拢他站在我们这里,你也不用担心他爬上去后会反水,秦老儿他们合力都没办成的事,他秦麒可能吗?” 中年道士这才明白,的确,他担心什么啊?国师的话语权有多重,即便是左右丞相都无法匹敌,又何必担心一个秦麒呢!反之,若是秦麒真的成为他们的傀儡,对他们的帮助必然很大,特别是如今的江南,有他秦家帮助,太平道的发展必然顺利三分。 在正虚子这边商定计策时,一些得知消息的士族可急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仙瑶殿都被烧了,但账本却流了出来,虽然听闻分红的账本已经随着大火飞灰湮灭了,可谁信啊?难道不会是五火堂为了稳住他们而撒的谎? “该死!”刘家祖宅,金陵府卫军统帅刘开泽看着两位侄子,又看了看他的四弟刘开义,是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一语不发。 “也是你们倒霉,这五火堂得罪谁不好,居然得罪了太平道,这次我帮不了你们了!” “爹!”两个刘家小辈顿时慌了,这也由不得他们不怕啊,现在官府正在调查,而且是已经快查到尾声了,如果老爹还不出手帮他们,等把逍遥宫的罪证送到京城,他们必然会被牵连,届时,轻则牢狱之灾,重则直接掉脑袋啊! 他们二人不过是刘家最不得意的两名庶子,除了会玩还会什么?听闻玩能玩出钱来,那自然是没有二话的答应下令,于是就参与到了逍遥宫的建设中! 当时知道逍遥宫做的勾当后,他们二人也没有在乎,几个女人而已,还不是随便玩,就算弄出人命,别人查不到,即便查到了,你敢告吗?你这一告,可是得罪了整个江南的半壁江山啊! 然而,偏偏就是太平道,他们不怕官府,因为他们的人不知有多少在官府当差,但太平道不一样啊,一来国师太牛,二来他们也急需要发威的借口,这两个刘家小辈,无疑是撞到枪口上了! 第二百零八章 酝酿风暴 便在江南许多士族迎接有史以来最为郁闷的年节时,金陵艺苑,许久不见的孟峰终于是从姑苏回来了! 看着孟峰,董策很是感慨,以前孟峰白白嫩嫩的,现在,虽然还是白,但却是病白,整个人都廋了一两圈,很是憔悴。 “唉!”喝了一口茶,孟峰感叹道:“喝习惯了董兄泡的茶,别的茶简直如水泡糟糠,难以下咽啊!” 董策立即给孟峰斟满一杯,笑道:“分苑情况如何?” “还行,虽然咱们金陵合作商的商品运到姑苏后,与当地商贩起了矛盾,但幸有贤王调停,没有掀起什么风浪。”说着,孟峰又是杯茶下腹,看向董策道:“不过,贤王对董兄可是很不满啊,说你竟然把分苑开到姑苏,怎么也该露露面吧!” 贤王近来喜欢到姑苏分苑看戏,董策也早收到消息,说起来也多亏了他,否则分苑不可能如此顺利,而董策却连一次上丨门道谢也没去,这架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明年我会去登门致谢的。”董策在洞庭山的茶园很重要,自然要亲自去一趟,为了这事,他早已经从以前收留的灾民中挑选了一些手巧皮厚、忠厚老实的,并让他们天天炒沙子或树叶练练手。 铁掌未成,你敢杀青?回想上世,董策就算带着手套,结果都气泡了,不趁早培养炒茶师傅出来,届时只能对着一堆嫩叶干瞪眼啊! “听闻,隔壁的铺子被人捷足先登了!”孟峰忽然说完,便见董策点点头,他立即又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理?” “暂不理会。”董策摇摇头,道:“准备把这笔钱投到别处。” “哦!不知你打算拿来做什么?”孟峰好奇道。 董策没有隐瞒的说道:“木材石料!” 孟峰一愣,而后顿时苦笑一声,指着董策摇头道:“你啊你,真是雁过拔毛啊!” 木材石料乃是房屋的主要材料,其实董策一直就在做,这也是山河社那笔藏银瞬间消失的原因。如今太平道在金陵搭建庙宇的材料,有一半都是经过了董策的手,本来他是停止了,把钱腾出来扩建艺苑。但是被龚庆捷足先登后,他只能继续赚点儿差价。 在董策对孟峰谈及细节时,朱大山忽然走进来,恭敬道:“教主,孟堂主。严崇、高潼两位员外来了。” “哦,说曹操,曹操便到!”董策笑了笑,便让朱大山退下,而后对孟峰道:“走吧,以后你少不了和他俩打交道!” 孟峰笑笑点了点头,便随同董策一起离开阁楼,前往了茶厅。 当两人来到茶厅,便见里面一胖一瘦两名一招华贵之人正在闲聊,见到董策二人后。两人急忙起身,董策给这两人介绍完孟峰,四人又寒暄一番,这才入座。 “董议郎前段时间可是大赚一笔啊,现在又要找我二人,莫非生意又上丨门了?”严崇好奇道。 严崇是贩卖木材的商人,而且他背后还有一个小士族,他的兄长大哥还是一名县令,至于他身边的胖子高潼,虽然不是士族。却是一个大士族聘请的掌柜,经他手卖出的石料,传闻有一座山之多!故此人送外号,高搬山! 这二人都不是金陵商人。而是董策派人去溧阳县联系上的。 董策用万两白银从两人手里买了大批石木,起初两人知道不清楚董策用来做什么,而等太平道开始大肆建庙后,他们才明白,不过他们也没有亏,毕竟他们如果自己把石木运到金陵。肯定会被当地同样打压,而有了董策这位中间人,一切就简单多了! “这次找二位来,还是石木材料的事。”董策说道。 严高两人对视一眼,不由感觉很是疑惑,他们已经收到消息,因为太平道财力有限,还要养一大批灾民,故此只能在几处名山与几大府城中建庙宇,如今材料基本上已经落实了,不需要再添加,那么董策再次买材料又是为何? 因为有了上次,这二人都留心了,作为商人,自然希望多赚点,又不是相隔千万里,他们只要找到买家,自己也能运过来,何必给董策收刮一笔呢! 当然,他们知道问董策他肯定不会说了,现在必须要把这件事暂时压下来,等回头他们调查清楚,看看自己是否能做再谈也不迟! 想到这,严崇对着高潼一挑眉,这胖子立即明白,憨厚的呵呵一笑,正要和董策打太极,却被算出他们什么心思的董策打断道:“二人可别想多了,有钱大家一起赚才是王道,我也不瞒二位,咱还是要把材料卖给太平道,不过在价格上,可不能是原先的价码了!” “什么?”二人都是一惊,严崇算先道:“董议郎,若是你需求多,这价格自然好谈,但需求若少了,还想要求降价,您是看不起我们吗?” “非也!”董策摆摆手,道:“不是降,而是涨!” “涨!”两人都是一惊!高潼急忙道:“董议郎可否说个明白?放心,正如您那句话,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董策看了孟峰一眼,孟峰明白,是他出面的时候了。 “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已经得知消息,咱们江南许多士族准备帮助国教在江南再建庙宇,这一次可不同于之前,恐怕要遍及整个江南,州府县镇,名山乡野,都要迎来一场建庙风潮,说实话,这笔买卖有多大就不必我们解释了,而你们二人肯定也吃不下,但是,以你们二人的人脉,加之我们的能力,联合各大经营材料的士族掌柜,同时抬高价格,我想,随便一点油水流出来,也足够令人疯狂了吧!” 严崇和高潼都惊呆了,这买卖有多大,他们想都不敢想,而且已经关乎到国教与士族了,虽然他们也算是士族和帮助士族的商人,但听完后也难免打退堂鼓啊! 可是,商人重利,岂能让白花花的银子从眼前溜走? “此事,恐怕……年后再谈如何?”严崇语气很不坚定,因为他现在心里都在挣扎呢! 孟峰却摇摇头,道:“时间紧迫,实在不能拖延了,如果两人不想联手,没关系,反正我们已经联合了许多材料商人,到时候他们涨价后,两位的材料价格岂能落后于人!” 无路可退,这绝对是无路可退啊! 虽然答不答应都能跟着这场大风暴大赚特赚,但是,答应后绝对是有钱大家一起赚,不答应,这场风暴过后,你能讨得好吗? 第二百零九章 除夕夜 严崇和高潼走了,走得很急,几乎是马不停蹄的离开了金陵,哪里还有往日来金陵时,上秦淮河温柔乡里走一遭那般的惬意啊! 二人走后不久,又有一些商人来到艺苑,他们和严高二人身份一样,都是材料商人,而且不止木石,还包括漆料、布匹、铜器乃至于文房四宝,反正只要是一个庙宇需要的材料,那都来到了艺苑! 当然,这些多是艺苑的合作商,大家相互熟悉无比,听了董策的话后,二话不说,拍板决定! 如此,也可见艺苑的能耐,虽然在金陵,有许多人恨艺苑,特别是十里飘香、兰扇坊和名剑轩他们的同行,简直嫉妒要死,十里飘香有艺苑的戏子经常过去演几段短剧,不仅有幽默诙谐,还有感人至深,而兰扇坊和名剑轩自不必说了,已经占据了金陵一半的屏风扇子,铁铜艺品等生意。 如何不让人眼红嫉妒?但如今艺苑找到他们,要谈合作,这帮人自然不会跟钱过不去了! “我们这般大动作,恐怕士族会插手啊!”陆可轩虽然同意,但心里却还是七上八下的。 “这点陆员外不用担心。”孟峰顿了顿,才解释道:“虽然帮助国教的士族很多,其背后实力更不可小视,但是,他们并非一心,如果您是其中一个士族,那你是否会参与进来?” “这是自然!”陆可轩想也不想,毕竟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了,不参与,你就要吃大亏,而参与了,恐怕不仅不吃亏,而且还能从其他士族手里大赚一笔,挽回花在太平道身上的钱! 如此,自然就把那些不做材料生意的士族坑惨了,但没人会在乎他们。反而要盘算如何才能把坑挖得更深,就算整不死你,也要让你全家伤筋动骨,方便自己族人以后在官途上畅通无阻! 现在。是自私自利,又要齐心向上的矛盾关系,其中利弊没人不清楚! 而导演这一切的董策,自然会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可同时。也会成为许多人眼里的财神爷!而且绝不是平衡,而是一边倒的局面! 除夕夜,在艺苑特地传播的跨年烟花节氛围中,除了一些老人和小孩,几乎没人睡得下! 大家吃过年夜饭后,便兴奋而急切的在屋里等候,等候跨年的时辰到来,等候那群星冲天,璀璨天穹的震骇之景! 前几天,已经有人特地联合起来齐放天火雷花。当时便把全府城的人都看呆了,但那不过是十几个人而言,同时放也不过数十之数,而今夜,购买了天火雷花的人都已经从艺苑哪里得知消息,要在三更跨年之时,点亮夜空。 从艺苑卖出二千多套天火雷花的情况得知,这一夜,至少有上千枚天火雷花冲天齐鸣,那将是怎样的风景啊? 没有人不期待! “娘。你回去睡吧。” “滚一边,老娘活了大半辈子了,就没见过怎么好看的火花,说什么老娘都要看。否则死也不瞑目!” 一个美妇抱着不足四岁的儿子,笑着看着夫君道:“呵呵,你瞧这孩子,刚才说什么都要看呢,眼看三更便到,竟坚持不住睡着了。” “呵呵。闻听,天火雷花的含义,是如爆竹一般,惊退邪祟,迎接新年,希望明年咱们的日子,能与这火花一般,红红火火,灿烂夺目!”美妇夫君说完,便将美妇搂在怀中,一同仰头,目光期待的看着夜空。 今夜,金陵府城所有打更的都把竹梆子和小锣换成了大锣,连官府,府令老爷秦麒都安排了许多差役,拿着大锣准备就绪,就是怕来不及提醒大伙! 这事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秦麒自然希望自己管辖里的百姓能高高兴兴的迎接新年,故此对于董策的作为,他还是很满意的,别的不说,只要能一扫水患带来的颓废,他便要全力支持。 “到了吗?”一个年轻的衙役向一名老更夫问道。 “差不多了,小哥无需焦急,晚半刻也没什么。”老更夫笑道。 “不妥不妥,半刻足矣让火花燃尽好几次了,如果咱们负责的这片城区没有……”话说到这,忽然,远处竟传来一声锣鸣! “嗯?应该还有半刻才到三更啊,谁敲的啊?”老更夫眉头大皱道。 但由不得他不满了,因为随着远处的大锣一响,几乎在刹那之间,整个金陵府城成百上千的锣声犹如暴雨临盆般,惊得二人也急忙敲打手中的大锣。 其实也用不着他们敲了,这片区域的人早就把耳朵竖起来了,远远听到锣鼓声后,立即拿出天火雷花,用香点燃便投入炮筒中! 顷刻之间,犹如一片山林的群鸟被惊飞般,刺耳的尖鸣冲向天际,一颗颗,一枚枚,夺目耀眼,如流星逆行,转眼,一声接一声轰然爆炸,整个金陵府上空,都似燃烧了一团火一般,天地之间亮如白昼,星火闪耀的辉煌令人如痴如醉! “愣着干什么,我这里还有好多呢,快放,快放啊!”一位公子忽然朝着几个仆人喝骂一声,便将几盒天火雷花拿了出来,那些仆人这才回过神,急忙盒中拿出烟花,他们也算经验十足了,麻利的点燃投筒,顿时,又是成片的响声冲天而起,把眼看燃尽的天火雷花再次接上。 这位公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察觉了什么,扭头往隔壁看去,顿时笑道:“哈哈,王兄,你那边似乎慢了啊!” “唉,刚才实在是被惊到了,难以想象,实在是难以想象啊,简直是人间至美之景,大气磅礴,震天似裂……”这位公子说着,忽然发现几个仆人还在愣着,顿时大怒,急得狠狠踹了他们一脚,喝道:“咱家的天空都黑了,没看到吗?给我炸亮它!” 这一刻金陵府的人无人不激动,特别是活了大半辈子的,都在庆幸能活到现在,否则哪能看到如此盛景啊! 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星火在黑夜中绽放,犹如流星雨落,渐渐燃尽,但很快,又是接连的星火朵朵绽放而开,久久不息,让所有看者如痴如醉,犹如活在了最美的梦中! 第二百一十章 女儿心 “哎呀,真好看啊!”方夫人站在窗口,仰望夜空中灿烂的烟花。 “蔚儿,不过来看吗?”方夫人忽然转头,看着坐在床榻边上的方淑蔚。 “不了。”方淑蔚语气冷淡。 方夫人眉头不禁一皱,走向女儿,待来到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看着女儿很是憔悴的面庞,心生不忍,拉过女儿的小手双掌握紧,幽幽一叹道:“娘也是为了你好啊!那些商人有什么好的?一个个唯利是图,不是常年在外奔波,就是借口在外做生意,却跑那青楼妓坊去逍遥快活,而且,行商风险大,瞧那董元昌,本有万贯家财,却一夜之间负债累累,走到哪都要被官差跟着,这种日子何有可乐?不如那儒林先生,安安稳稳。”说到这,方夫人见女儿神色分毫不变,又是一叹,道:“为娘知道,你不喜那些白面儒生,所以这次不是专程让你去西北瞅瞅吗,在那边,舞刀弄枪的高大汉子比比皆是,论起武艺,许多后生比你爹都要厉害,到了那里,你随便在街上拉一个也比那董家儿郎强出百倍了!” 任由方夫人费尽口舌,方淑蔚依旧是低头不语,让方夫人好生无奈,又安慰了两句后,便起身离去了。 过了年后,方淑蔚便要去西北外祖父家了,她很不舍,但却并非江南的山水,也非那难得的职责,而是董策!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以前她特别恨董策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特别每次爹爹称赞他时,自己除了恨有的之时嫉妒。 但不知什么时候,每次见到他都特意留意他,偷偷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曾经自己只是把这种行为当作是寻找敌人破绽,可不知不觉间,自己在他面前脸红的次数越来越多,最后。在他家中放生了令自己险些崩溃的事! 那一夜,方淑蔚泡在热水中想了很多很多,渐渐从愤怒变得羞涩,直到最后的认定! 而现在。由不得方淑蔚选择了,这也本不是她能选择的,只是野惯了,觉得能掌握自己的幸福了,但最终只是一场空欢喜。 方淑蔚不是曹洛蓉。曹洛蓉可以不顾一切,选择自己想要的,即便被家人阻碍,她也会想方设法挣脱出来,至于结果,她或许做到了! 而方淑蔚,她有她的顾虑,特别是曾经自己把弟弟弄丢后,体验了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她很清楚。如果自己跑了,那父母怎么办? 很像和董策商量,让他想办法,但现在董策还在姑苏,而等他回来时,自己恐怕已经在前往西北的路上了。 看着桌面的油灯,方淑蔚似乎感觉这一盏孤灯比那窗外灿烂的星火更要灿烂,灿烂到让她感觉很刺眼,很难受…… …… “是福?是祸?”站在窗前,董策看着点点绽放的火花。心情忽然很是沉重! 随着人不断的进步,不断摸索,今夜看似美的不可方物的火花,必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杀人利器! 饭要一口口吃,特别是对断奶的婴儿,一个不慎,一口饭下去肯定会把他咽死! 董策掌握了很多东西,他可以用这些东西赚钱,甚至打下一片江山。然而他死后呢?如你现在把石油开发了,恐怕还没等现在的人把石油的用处摸索透彻,就采空了吧! 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特别是商人,只要有得赚,他们才不管资源耗空之事,而是想尽办法的挖掘,赚钱。 西方经历了多少年的积累,突破了多少层阻碍,才迎接第一次工业革命。 董策现在考虑的便是如何适量的开发,研制,否则一步错,结局将是对人类的灭顶之灾。 “适可而止吧。”董策关上窗户,脱了衣衫便转入蚕丝被中。 翌日一早,当董策打开房门,立即见到门前七八张天真无邪的笑容! 绝对是天真无邪,因为他们都是孩子,但这塔码的咋就让董策心里很不爽呢? “教主新年好!” “我们给教主拜年来了!” 以涂小果和张小贵为首的一群孩子,把董策房门给堵了! “啪”的一声,董策的房门狠狠的关了起啦,吓得不少孩子向后退了一步。 “教主怎么又进去了?” “小果姐姐,你不是说教主会给我们钱的吗?”一些七八岁的孩子齐齐看向涂小果。 “我……我……”涂小果也是气啊,暗想这个师父未免也太小气了吧,大过年的,连…… 正想着呢,忽然房门再次开起,紧接着便是一枚枚红纸包裹的东西抛给他们。 涂小果一众孩子急忙接住,有些接不住的落到了地上,便立即蹲下来拾起,当他们拨开红纸后,发现里面竟是两三钱的银子,顿时大喜过望,转身便一哄而散了。 “我靠,一句谢也没有啊。”董策有些哭笑不得。 现在艺苑除了守夜的外,便没什么人了,以前居住在这里的涂平等人,也都搬到员工宿舍,故此早餐问题,董策还是到对门面摊去解决。 不过,这大过年的,谁一大早就来摆摊啊? 昨夜,艺苑是在十里飘香办年会,也没什么节目,之时吃喝而已,而董策也没吃多少,喝得倒是不少,导致现在很是饥肠辘辘。 “小的就知道少公子今早起来肯定要饿肚子!”柳福骑着马来到艺苑门口,把手里的食盒递给董策。 “唉,就你有心了!”董策苦笑一声,接过食盒便去了茶厅用餐。 董策吃得正香呢,柳福忽然递来一杯茶,说道:“昨夜,方捕快又来了!” “嗯。”董策只是应了一声。 “她说……过几天她要去肃州了!” “嗯。”董策还是应了一声,但这一声刚从鼻腔哼出来后,忽然一愣,抬头看着柳福道:“什么?肃州!大西北?” “是啊。”柳福不知少公子为何如此惊讶,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恐怕是少公子也舍不得人家吧! 然而,出乎柳福预料,董策竟笑了笑道:“行啊,西北好啊!” “这还好?”柳福从小就在董家长大,而他爹就是专为董家跑西北的管事,他大小耳熏目染,岂会不知西北情况! 说起来,西北的确好,特别对于没去过的人,可以见识许多异域风情,但柳福他爹告诉他,去玩玩可以,但真不适合他们江南人久居啊! 第二百一十一章 风云会 “少公子您真想让方捕快去西北?”柳福提心吊胆的问道。 “呃……”董策顿了顿,苦笑道:“舍不舍得不好说,但不可否认,她走后,咱们金陵可就少了一道风景了!” 柳福是越听越糊涂,他看出来了,方捕快铁定是看上咱少公子了,可是少公子却对她没有什么想法,这叫什么来着……柳福想了许久,也想不到一个形容词,只知道,反正是很伤感就是了。 用过早饭,董策便开始忙了! 别人过年是度假,董策过年是劳神!而且他还连带着一大伙人都一起劳神劳力! 不过,商人便是如此,一知道有钱赚,那管你过不过年啊! 自从前天董策召集了众多材料商商议后,大家都决定,这个年,咱……不过了! 将近中午,艺苑会议室中,孟峰、周琮来了,陆可轩,梅娘子也来了,连着家不在金陵的严崇和高潼这些材料商都是天未亮,便快马加鞭的赶来了。 董策看着多达五十号人的材料商,淡淡一笑道:“谈完后,董某做个东,请大家去十里飘香喝喝小酒,好了,现在开始谈正事。” 董策话头一开,顿时,剧烈的争论便开始了! 虽然他们已经有了想法,实施起来也不难,只不过,谁负责哪一块,材料少的要怎么进货?材料存货多的又要分给谁?而一些如梅娘子他们不属于材料商,却也想投笔钱赚一票的商人,又要把钱投给谁好呢? 因为开发材料可是很耗费人力工钱的啊,故此对于梅娘子他们的资金投入,没有那位材料商不看重的,毕竟,拿到他们的钱后,自己便能招工,大肆开采,争取短时间内囤积大批材料。然后等着那些士族开价呢! “听闻,董议郎手底下能工巧匠可不少,不知是否可以派遣一些到严某的木场里?”严崇看向董策道。 董策手底下的确有很多人,但能工巧匠可就谈不上了。但砍伐树木也不用什么巧匠,只要一膀子蛮力即可,故此董策立即答应下来,调动五十人去严崇木场。 见到严崇开口,而且还成功了。不少人都心动了,虽说江南自水患后,有着无数的便宜劳动力,可是,当时他们都是避之不及,嫌弃人家是累赘,而现在,准备做大做强后,心里别提多后悔了! 现在的灾民,基本都被太平道给安顿了。只是管饭而已,便要帮他们搭建庙宇,这几乎也算得上免费的劳动力了,由此可见,太平道有多赚! 即便你现在开口,花钱请这些人,人家也不一定肯来,谁没有脾气,之前求你你不收,现在缺人了才找我。当我是什么了? 况且,最主要是太平道在居然江南灾民里的声望一时无二,所有人都信奉他们,个个是感恩戴德啊。发誓要帮太平道建好道观,光冲着这一点,他们也难以从灾民里招到人。 如今董策手底下养有四百灾民,除了在秦家田里做水车的,和一些让涂平安排到各行各业,收双份工资的眼线外。剩下的只有两百多人而已,若再排除老幼妇孺,怕连一百也难筹够,故此,董策虽然答应严崇等人,却也要让他们安排一些妇人过去,烧火做饭,也算帮他分忧了。 为了工匠能专心卖力,严崇等人自然答应下来,反正也之时暂时的,等赚了这一大笔钱后,一脚踢回来也就是了。 会议讨论了足有两个时辰,而这两个时辰里,他们决定下来的事,将彻底改变了整个江南的局势,导致以后许多人谈论时,都是感叹不已,更是被后人称作风云会! 董策这边的动静何其大,而且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别人岂会不知,特别是一些士族,当天就得知了情况,而且许多细节也探明了! “董策这家伙,还真敢做啊,这一下,整个江南都要乱了!”秦麒摇头苦笑道。 秦舫看着爹爹,皱眉道:“爹爹我们要不要阻止?” “为何阻止?”秦麒淡笑道。 秦舫立即道:“现在在许多人眼里,董策的靠山可是爹爹您啊,他这样做,别人必然当作是爹爹指使的,这样我们秦家肯定要得罪许多人啊!” “呵呵,舫儿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难道现在爹爹就没得罪人了?告诉你,你要清楚了,不论你以后当官还是经商,也不论你做得有多好,有多八面玲珑,你都会得罪人!而且,往往是一些对你嬉皮笑脸的家伙,你认为你没得罪他,但最后关头便给你下刀子的就是他们!” 秦舫如今不过十五岁,自然在秦麒的教导下,算得上精明聪慧了,可是比起秦麒还差远了,而与比他大了不过四五岁的董策,那根本无法齐肩,故此,秦麒心里就在盘算,要不要让儿子去跟董策学学? 秦家稳坐金陵,自然能最早收到消息,而不远的刘家,也不弱啊! 前天,才被刘开勇骂过的两个庶子,今天又被揪了起来。 “你们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去给我和董策交好,尽量从他那里凿开口子,我们刘家没有什么材料生意,但是不差钱,你们一定要把这笔钱交给董策,让他帮我们打理,否则我们将要亏大了!” 刘开勇的话两个庶子岂敢不应,虽然他们很看不起董策这种商人,可老爹他们更不敢得罪啊! 一场风暴即将到来,似乎人人都察觉到了,距离金陵近的还好说,即便家里没有材料生意,也能及时过来和董策相商,但那些距离远的,等收到消息后,一切都晚了! 正虚子也受到了消息,而且在第二天就得知了,不过他对此不在意,当然,正虚子若是停手,不要求士族出资帮他太平道搭建道观也行,这场风暴自然无法到来,但是,正虚子凭什么停手? 花的不是正虚子的钱,他自然乐得看江南这帮士族和商人怎么斗,如何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后,自己再出来,那赚的只能是自己! 第二百一十二章 疯涨 “可恨!”董子权紧握的拳头击在案桌上。 龚庆撇了他一眼,他知道董子权在气什么,也懒得询问。 见龚庆没有要问他话,董子权虽然心中不满,却还是说道:“董策这样做,明摆是冲着我们来的,有没有什么办法整死他?” 龚庆眨了眨眼,摇头道:“如果现在对付他,就是和江南半壁材料商对抗,我们没这实力。” “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材料涨价?”董子权恼怒道。 董策这次的动作不可谓不大,如今正是年节,要修建房子的人基本上都在年尾完工了,故此建筑材料将迎来低谷,正是他们仿造艺苑最省钱的时期,而董策也肯定是这样想的,否则不可能拖到现在才准备收购艺苑周边的铺子。 而今,他们虽然抢先一步,占了上风,可是董策回头就插脚材料生意,而且还做出此等大动作,这样一来,他们怎么办?是花大价钱买材料建?还是等材料降价后再建? 前者价格必然超出他们的预算,而后者,等于是把万贯钱财搁在那里,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啊? 左右都是难以抉择,明显是董策给他们的回敬! “难道士族眼睁睁看着他们提高价钱?子祝兄,你和小王爷关系莫逆,能否让他出手?”董子权把希望寄托在了龚庆身上。 龚庆摆了摆手,道:“莫说小王爷最讨厌参合这些,即便他肯出手,也要看看那些士族肯不肯答应了,他们固然是不想花大价钱去帮太平道建道观,但如今被人抓住把柄,另外,还有一些士族暗地里支持,向太平道透露许多消息,明显想把那些参与到那什么逍遥宫的士族整垮。由此可见,逍遥宫是一道鸿沟,它能把江南士族分为了两派,相互角力。这是太平道最乐意见到的,故此,他们肯定会支持材料涨价!” 有了太平道的支持,董子权和龚庆还能做何?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赚完大钱。回头,把材料价降下来,他们才好谋事啊! 从大年初二开始,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些店铺也忙着开业了,而到了初四时,基本恢复了以往,但是,令许多百姓奇怪的是,他们所居的府县里。不论是木头,还是石头都疯涨了,昨天一个价,今天又一个价,两三天里几乎翻了三倍,让人咂舌不已。 “这些买木石的都疯了不成?这大过年的,谁买木石啊?”许多百姓都不解,只当是这些材料商看着年货商大赚后,眼红了,于是就疯了! 虽说只是建筑材料涨而已。又不是米盐,大伙犯不着去操心。 然而,开始没什么,可时间一长。就出现了许多问题了! 就说与那木材息息相关的行业,例如座椅板凳,床榻屏风,三文的梳子卖到了十文,棺材铺一副棺材也升了一倍,让一些家里突然有了白事的百姓是气急败坏啊。 不过这也不重要。毕竟大过年,花十文买个梳子可以忍了,而这年头能弄的上棺材的人,家里都不穷,不差这几个钱,也忍了,然而人家材料涨价,他娘的柴米油盐为何跟着起哄? “大婶,你这一只鸡的价,足抵我往日买五只,就算是大过年的,你也不能这样涨吧!”一个中年妇人不满的对卖鸡的老妇说道。 “唉,这位娘子你就别说了,老身也是没办法啊,我那孙子准备娶媳妇,家里又住不下了,我这是在给他筹钱建房子呢,再说了,别人都是这个价,你为何只说老身啊?” 中年妇人无语了! 孙蒙急急来到艺苑渡口,此时的艺苑渡口已经被彻底改建,不仅有平平坦坦的石砖铺地,还有修建得惬意十足的茶楼水车,不过目前茶楼还是半成品,但其独特的吊脚楼样式却十分引人注目,里里外外还有不少木匠在忙事。 孙蒙对此没有在意,而是简直走向蹲在石砖地上的董策。 “师父,你做这么多木槌干什么?”涂小果蹲在董策身边,好奇的询问道。 董策还没回答,孙蒙已经走到近前,恭敬施礼后,道了一声:“东家!” “是孙管事啊。”董策扭头看了一眼孙蒙,随后拍拍手,起身便道:“边上说。”言罢,自己先走向了石台边。 待孙蒙跟着董策来到石台一角,他才说道:“现在外面不论什么东西,价格都飞涨了,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事啊!” “情理之中。”董策点点头,道:“这件事我已经让孟管事去办了,你不用在意。” “啊?”孙蒙愣了愣,顿时便明白董策之前不给他提,也是因为他初来驾到,东家对他有戒心! 看到孙蒙有些尴尬的脸色,董策便明白这家伙在想什么了,淡淡一笑,道:“不是我特意瞒你,而是你的职责不在此,你要考虑的是为艺苑,而今事已成,我也正要吩咐你做一些应对。” 孙蒙不由一阵脸红,但很快便恢复神色,拱手问道:“东家请吩咐。” “你去派人调查物价,回头和周管事与小甄商讨一下给员工适当的涨工资,然后,你就专心把这里给我盘下来!” 随着董策一指,孙蒙便看到秦淮河对面的一片建筑。 这对面的可是两个作坊啊,东家居然想盘下来,难道人家肯卖? 铺子和作坊有着天差地别,铺子虽然价高,但容易得手,可作坊就不同了,这是许多人的根基,甚至祖业,只要不亏本,一般人绝对舍不得卖掉啊。 而孙蒙更多的疑惑是,东家为何选择在河对面?这明显不适合艺苑的发展,因为这条秦淮河支流不宽,小船一荡片刻就到对岸了,根本无法用游船吸引客人,反而让人觉得繁琐,毕竟你前脚上船,一眨眼到岸了,有何乐趣?可你更不能划着船上下游漂一圈再回来吧,那还不如直接乘船去游玩算了。 待着满心的疑惑,孙蒙去办事了。 董策有继续拿起锤子木凿,开始工作。 这也就是过年,人家都忙着拜访亲朋好友,艺苑暂时歇业,才让他有时间捣腾一点儿自己的爱好。 “师父,您是在做小水车吗?”涂小果拿着董策绘画的图纸反复看了许久,最后确定是小水车无疑了。 董策一边凿木,一边说道:“是车,但不是水车,应该说是旱车,不过准确的说,是单车!” 第二百一十三章 认栽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单车?单车是什么车啊?”涂小果最喜欢就是询问董策了。 而董策也很有耐心的给她讲解,不过这小丫头知识阅历太少了,董策的话她完全无法理解,特别是听闻这单车还能让人骑在上面跑,比骑马还要平稳,便根本无法想象。 这年头没有轮胎,如果用木头直接做一个木轮,就算拼接起来也经不起如今陡峭的路,故此,董策打算用八个木槌槌头连成一圈,修刨成圆,如此便可将受力点分开,并随着受力,木槌会越压越紧,即便脱落也方便换掉,至于链条,这东西要求的技术含量太高,当世无人能做,故此,董策打算用牛皮绳系成。 只是这样一来,这车,它不防水! 当然,董策只是当一种木艺品,特别是在时候推出,那效果…… “东家,你看这样如何?”一个精瘦的小老儿走到董策身边蹲下后,拿出一块特殊的皮革道。 董策扭头看了一眼皮革后,便接到手上,细细搓着皮革上的沾满的细沙,点点头道:“不错。” 这皮革上的细沙,是用树脂粘固,董策拿来充当砂纸,虽然效果铁定没有后世的砂纸强,但聊胜于无嘛。 “老田。”董策忽然看向递来砂皮的小老头,神色如常道:“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从未违约,你就凭什么认定你能成为我第一次违约的对象?” 小老头汗颜,满脸惭愧。 这小老头名叫田柏,乃是陶荣介绍来的木匠,之前因为担心年前收不到工钱而罢工,导致董策的茶楼到现在也没建成,虽然他也不急于这一时,但从另一方面而言。有损他名声! 而后,当董策让甄琬把钱结算给他们,不再录用后,这田柏才知道不妙了! 特别是最近木料疯涨。别人根本就不敢在这时候建房子,而他带着一帮人自然就没了活路,怎么办?最后只能厚着脸皮,来求董策了! 一开始董策当然不予理会,可后来他们求了从姑苏回家过年的陶荣。这才让董策网开一面,让他们继续负责茶楼建设。 “小老儿是以小人之心看待东家了,实在惭愧,以后,也绝对不会在发生这样的事了!”田柏叹息道。 “希望如此。”董策回头,对涂小果道:“去找你甄姐姐,让她把我桌面上那份文件取来。” “好的。”涂小果笑着就跑开了。 等甄琬将文件送来,董策直接交给田柏,道:“听陶荣说过,你曾经做过桥。而这便是你未来要做的事,或许上面画的未必能做成,毕竟这桥梁我是第一次设计,只有其形,坚不坚固我就不知道了,但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它做到最坚固,当然能照着这样式做最好了!” 田柏立即点头哈腰的应诺,然后打开文件细细翻开,顿时,脸上是越来越惊讶。 因为这里面的图纸绘制得十分详细。而且从图纸里,他就能看出董策要做的桥,正是从这茶楼通往河对岸的,可是……现在河对面没有这图中的楼啊! 看出了田柏的疑惑。董策说道:“那边到时候是陶荣负责,你先把看看这图纸中的桥可不可行。” “行!可行!”田柏居然立即点头道:“虽然东家绘制的木拱廊桥很是细腻繁琐,但桥身却和普通廊桥没什么区别,只要这一点不变,坚固不是问题。” “那就好。”董策说完便让田柏去估算一下需要多少木料了。 虽然现在的木料很贵,但对于董策而言却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他和材料商们都是约定,同行调货价保持不变,谁货多可以低价卖给货少的,毕竟你也卖不完,如果死抓不放,不仅在行内招人白眼与排斥,还要面对木头囤积久后掉价的悲剧! 便在董策大肆发展艺苑的时候,太平道也开始行动了! 曾经和逍遥宫牵扯的有多少士族,因为分红的账本被烧了,外人无法知道,可是只要有心有能力,查起来真不难,毕竟连秦麒都早知道的事情,正虚子想要弄清楚真不是问题。 于是乎,正虚子这牛鼻子老道,便用着拜年的借口,厚着脸皮去拜访了许多士族,而这些士族除了忍痛割肉,还能有什么办法? 指望朝廷?人家国师可是太后跟前的大红人啊! 直接拒绝?行,今天你爽了,扬眉吐气了,明儿个,你家就等着被百姓泼粪吧! 而之后,朝廷为了平息百姓的怒火,恐怕下起手来更重啊! 如果没有太平道,谁也无法阻挡一些人,而这些人,都是那些女儿被绑走的家属,至于他们有多少人,且看桓王手里的几十本连名册内究竟记载多少吧! 而今不论是太平道,还是桓王与官府这方面,为了让这帮人息怒,只能让你们这些士族破财,否则,这些连名册可就不仅会出现在桓王府,还有可能出现在刺史府,届时,情况将更为糟糕! 都知道是秋后算账的时刻,没人敢违逆了正虚子的意思,所以眼看着材料疯涨,他们也只有忍痛购买了。 “这帮商人真是该死,特别是那董策!”刘开勇十分恼怒,因为他本想让两个儿子和董策搞好关系,然后从中赚点钱补贴回来。 可是,这两个儿子到了艺苑后,却听闻董议郎去了姑苏,这可能吗?以他们的能耐,要查清董策的去向根本不是问题,那也只能算,董策不想见他们。 “这件事,必然不是他一手谋划的,我想肯定是秦麒指使,否则就凭他一介商人,又怎敢参与到士族间的斗争中。”刘开泽身为金陵府卫军统领,和秦麒是一个管军务,一个管政务,本该携手共为金陵创造繁荣与安定,但往往就是这种关系的人,表面上最和睦,但暗地里却都在恨着对方! “二哥所言有理!”刘开勇听后也觉得是秦麒指使董策,否则很难说通,董策怎敢做出此等大胆之事,就不怕他们这些士族对他施压吗?要知道,一个士族要弄死一个商人,那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可事情也不能就这样让他下去,今天咱们已经花了三万贯买材料了,可正虚老道还是不满意,说什么要在南山那边再建几处道观,这老道也真是疯了,他这样做,难道要把北方的道士全部搬过来吗?” 刘开泽摇头道:“不然,正虚老道想要一次性让太平道坐稳江南,只要等道观全部建成,而后广招弟子,以他们如今在江南的声望,绝对不会缺少信徒,之后有了他们在江南传道,太后要真正插手江南的事情是易如反掌啊!” 刘开勇顿时豁然开朗,立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万物皆涨 当今圣上四岁登基,到现在足有十二年,这些年月里,太后把持朝政,掌天下大事,更重用娘家人为官,导致朝堂上殷家说一谁也不敢说二,如此必然惹得许多老臣不满。 特别是江南一带,这里是黄家的起源,当初宁太祖起义之时,若非当地士族帮助,黄家哪有今天啊! 虽然之后宁太祖借着桓王之手,向他们亮刀子,血洗了许多士族,不过也都怪这些士族不长眼,自以为是,不是要求封王,便是索要封地,真把黄家的天下当大汉了。 况且,即便是大汉,都出现韩信这档事,你们没有韩信的本事却敢邀同韩信般的大功,不是找死是什么? 当然,许多比较低调的士族还是得到了无法想象的好处,这也是为何,江南这片地方没有农家自己的地,因为全都赐给了这些士族。 故此大家还是感恩戴德的,可如今,太后这样做实在叫人寒心啊! 特别是先帝,也就是太祖长子,登基不足一年,忽然暴毙,连个后人都没留下,而之后,被先帝器重的三弟本来是最有希望继承大统的,但也不知怎么了,在他从封土赶往京城时,居然失足落河,如今连尸首都还没找到啊! 而剩下的皇子中,不是人品不好,便是好吃懒做之辈,只想那荣华,而不想那国事,最后选来选去,老臣们都觉得,与其从那些品行不正,好吃懒做的皇子里挑,还不如他们培养出来一个,于是就看中了刚年满四岁的十一子黄瑾头上,而之前的殷贵妃也顺理成章升为太后。 因为殷家当时只是普通士族,没人把他们当盘菜,这样在国事与小皇帝教育上,还不是任由他们这些老臣说的算。 可是,也不知什么时候。随着这些老臣走的走,死的死,殷家忽然就势大了! 而自视和太祖同出一脉的江南人,即便无法在朝堂上将殷家压下去。也绝不能让殷家插足江南之事,否则大宁究竟是黄家说的算,还是你殷家说的算? 现在太平道突然大举到江南传道,当地士族自然认为是太后指使,若是连江南都被她参透了。谁就能肯定她不会取而代之?让殷家后人当上皇帝? 某朝篡位自古皆有,殷家现在不敢,那是南方有太多反对他们的势力。 故此对于董策,一些士族虽然恨,但一些士族却很是赞同,因为他们赚钱了,至于结果会不会让太平道渗透江南,导致江南的百姓向着太后靠拢,可就与他们无关紧要了,毕竟到了现在。谁能阻挡? 故此现在该着急的不是打压商人,而是对付太平道,而不着急的,基本上都派人参与和风云会! 材料还在涨,不同的是,百姓已经没有这么在乎了,因为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到了米盐上,虽然现在米价和盐价没有直线往上飙升,不过也涨了两成,因为又是年节。百姓不知道是因为过年而涨,还是被高昂的材料价格拉上来的。 “已经,木料涨了六倍,石料涨了四倍。布匹涨了两倍,铁石铜矿也涨了七八成……如此下去,恐怕整个江南的物价平均下来,都要翻一翻啊。”孟峰在艺苑戏堂里的舞台上侃侃而谈,而下方,近百名合作商都在细听。 “现在粮价都准备要翻一翻了。这才只是开春,要等秋收还有大半年,我担心会出乱子啊!”张谡很是担忧的朗声道。 张谡以前是粮商,因为他的粮食都是从士族手里进的,一切都看别人眼色,故此来到艺苑后,他渐渐把主业挪向了糕点,可不论是粮食还是糕点,对于眼前情况实在都不是好事,粮食涨了或许他能赚的多,可是糕点却无人问津了,故此如今是亏是赚,还没有一个准确的数额。 “确实如此,材料涨后,我兰扇坊的生意几乎少了七成,若不是投到材料上的钱赚了不少,妾身可不敢再参与了!”梅娘子轻叹道。 董策坐在贵宾席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小茶杯,耳朵却在听着合作商们的讨论,许久之后,他忽然道:“现在咱们这一炒,物价铁定飙升的,不过还在控制范围内,而今,我打算把艺苑所有能动用的资金全部投放到外地,不知各位有没有想法?” “外地?”众人纷纷侧目,确定看到是董策在说话后,有些人立即低眉思考,有些则面面相聚,一时间还弄不明白董策又要玩什么把戏? “董议郎莫不是想把外地的货物运到怎么江南来?”陆可轩皱眉道。 “没错!”董策点点头,起身走上台上,对着台下近百名的合作商朗声解释道:“如今江南虽只有宁、苏、沪三州物价上涨,但很快涨势会蔓延到杭、扬、徽,乃至更远,故此,咱们要趁着他们那里还没涨价前,把能收刮的全部刮回来,对于出产慢的,可以商定合同,定死价格,至于运回来的商品能不能卖掉,这点大家不用担心,只要肯出点血,我们的回报将是无法估量的!” 众人既是震惊,又是欣喜,如今他们已经尝到了甜头,自然想继续做大,不过董策说言的出点血又是什么?况且,你说运回来的商品是说卖就卖的吗?那得百姓如同才行啊! 王福延盯着台上的董策看了半响,忽然出言道:“董议郎,听闻你艺苑不论长短工,工钱都涨了倍许,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我若不给他们涨工钱,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了,又哪来的力气帮我做事啊。” 董策一句话,便让众人明白所谓的出点血是何意了。 “董议郎,不知你给伙计涨的工钱,是暂时的还是以后都如此?”一名中年富商皱眉道。 他们都知道,艺苑的工钱已经很高了,听闻还有什么奖金制度,导致连一个戏堂里打杂的人,其月钱也堪比一些能工巧匠啊! 这让许多人眼红,更多的人是想往艺苑钻,但艺苑招人的标准不是有点高,而是非常高,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而今,董策居然说又涨了,而且还是翻倍的涨,这样一来,他们手底下的伙计工匠会怎么想? 第二百一十五章 无法阻挡的趋势 董策神色如常,丝毫也没有掩饰的说道:“咱们金陵之前普通长工月钱平均是一贯六百文,比起周边县里高了四成,已经算很多了,而我艺苑,初时是平均两贯,而今半年过来平均涨了五百文,现在一番,正好五贯!” “哗!”台下众人集合哗然,顿时便吵嚷起来。 五贯什么感念,就从现在因为涨势之风的到来,一个馒头两文钱来算,可是两千五百个馒头,而卖馒头的小贩一天也卖不到一百个,用张谡的算法,也就是说,这些小贩如今一个月能有最多两贯的收入,少则或许一贯也不到,这还是物价上涨的情况,若是以前,一个月能赚七八百文已是谢天谢地了。 而用这小贩和艺苑的普通长工相比,恐怕,小贩杀人的心都有了! “董议郎,您这样未免有些欠缺考虑了!”张谡算先不满的出言道。 “是啊,你把工钱涨了如此高,叫我等如何对待手底下那些人啊?” 面对合作商的质问,董策从容不迫,淡笑道:“可即便如此,他们的工钱对于如今的金陵物价而言,和以前有何不同?”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现在是大家该出血的时候了,放心,你们给伙计涨了工钱后,绝不会亏半分,反而是要稳定局势的比要措施,否则,没人肯为你们做事,而你们将会被淘汰!” 一些商人傻眼了,但他们没有继续和董策争论,而是在下面三五成群的细细讨论,寻找其中的利弊关系。 王福延没有参与讨论,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董策这次的大动作,根本就没有什么挽回的想法,或许势头过后,材料铁定会降价,但是随材料水涨船高的其它物品可就难以压下去了。即便朝廷出手也不可能挡得住,并且冒然出手,会导致民怨沸腾,人将会顷刻间分为两类。一是在这场风云中大展拳脚,从而得利的人,另一种则是傻傻观望,巴望着物价下跌,却最终让手里的钱变得不值钱了! 王福延很清楚。结果铁定是后者居多,然而,有钱人也会更多,而只要这些有钱人再联合起来,官府敢打压他们吗? 这股新生的势力能耐是无法估算的,特别是他们成为有钱人后,铁定是不想变回以前那般,故此绝对会全力以赴和官府对着干! 商场虽如战场,同样的残酷,却远比战场让朝廷头疼的。因为他们不敢用战场上的方式,直接灭了这帮商人!只能想方设法的从中调解,希望尽快能找到一个平衡点。 可这世上,本就没有所谓的平衡,如果你认为有,那只是你被蒙蔽了而已! 王福延忽然有些热血沸腾,因为他不仅看出了这场风云过后照成的局面,更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让很多道士吐血的可能! 现在物价涨了,什么东西都贵了,也就表明。太平道手里住攥着的钱,这些将用在灾民上,给他们换取名望的钱,正在疯狂的减少着! 王福延有些失去冷静了。毕竟他终于明白董策要做什么了!不是想赚钱,不是为了牵制抢他一步得到艺苑周边铺子的龚庆,这些在董策看来,铁定是不入流的货色,而他真正要对付的,是太平道啊! 疯了。董策疯了! 最可怕的还是,如今太平道还一点没有察觉到啊!还在做着士族们出资给他们建道观的美梦,如果这场梦无法在短时间醒来,其后果无视是晴天霹雳啊! 陆可轩正与梅娘子和张谡张赋两兄弟商讨着,忽然察觉王福延独自一人正坐席上,表情是呆滞木讷,让陆可轩很是不解,他很清楚王福延有多精明,与他接受家族产业不同,王福延可是实打实的白手起家啊,如果没有头脑,恐怕也就没有十里飘香了! 故此,陆可轩之前就想着听听王福延的建议,可是这一看,居然发现这胖子在冒汗! 什么天啊?刚刚不入春天才几天,就能把人憋出汗来了?莫非是这艺苑的暖气太热了?不对啊,自己穿的比王胖子还多,却丝毫没感觉到热啊。 带着疑惑,陆可轩和梅娘子等人告了一句罪,便来到王福延身边坐下,低声道:“王兄,你……没事吧?” “啊?”王福延惊了一下,扭头看是陆可轩,便松了口气,摇头苦笑道:“没事。”说完,才察觉脸上湿湿的,这一摸,顿时哭笑不得。 他的确被吓到了,被董策的惊人之举吓到了! 陆可轩看出了王福延的不对劲,又问道:“王兄,你莫非担心涨了工钱后,自己会亏啊?” “不,亏是不会亏,只是我这开酒楼的,在这场风波中恐怕得利太少啊,看来,有必要跟着董议郎去外地一趟了!” 陆可轩顿时皱紧眉头,他忽然有一种感觉,感觉这王胖子显然是察觉了什么,只是他不想告诉自己! “我说王兄,咱俩以前虽然没什么交情,但自从都与艺苑合作后,你我可算是莫逆之交啊,如今你把事情看透了居然还藏着掖着,这是何意啊?难道就不能道个明白?也好让小弟早作准备啊!”陆可轩立即打出一张友情牌! 王福延看了陆可轩一眼,而后摇头道:“我的确没看出多少,但是我提醒你,如果咱们不去外地,别看现在赚钱,实则到了结果,其实原来是多少,它就值多少,可以说,我们忙活这么久,最终是分文不收!” 陆可轩眉头一挑,眯眼想了许久,忽然把握住了什么,惊道:“娘的,又被董议郎给坑了!” 陆可轩也明白了,物价涨了,那必会带动工钱,否则就算朝廷不和他们撕破脸皮,百姓也要乱啊! 当然,若是物价涨后,他们把能赚的都赚了,在等物价下跌,那不论是朝廷还是百姓,最多就是有些怨言而已,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可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把物价抬高,再想压下来,你不出钱,可能吗?而若出钱压,恐怕血本都要赔光了啊! 故此,陆可轩认为,这物价是不会降了,至少,被材料所带动的柴米油盐是很难降了,因为它们已经开始渗透进老百姓的心里,谁都会认为降价会吃亏,既然如此,我们何必要降呢?反正你涨我也涨,谁都不吃亏! 第二百一十六章 没人在乎 物价和工钱都翻倍,那么所带来的局面便是不变! 只不过是钱多了,但是钱却不值钱了! 而他们要想获利,那么唯一的途径,便是借助外力! 陆可轩已经能想象到,在这里赚的钱用在外地,那将能买下多少东西?一斤铜铁变两斤,一袋大米变两袋,拿来后一转手,再出现采购便是两斤变四斤,两袋变四袋啊! 当然,陆可轩不蠢,他知道短时间可以,但时间一长,等外地回过神来,得知他们这里的物价后,恐怕就由不得他们这样玩了! 争取的就是时间,能在这短时间内赚多少,就看你投入多少,而且最重要的是在最适合的时候,收手! 陆可轩想到这里,立即不动神色的回到了原位,而梅娘子和张家兄弟早注意到他的动向,看他神色急切的回来,立即问道:“怎么样?王胖子是何打算?” 在场中,不乏白手起家的商人,可梅娘子和张谡却是继承祖业,论起头脑来,和王福延还差了先,故此对于王福延的选择,他们还是很看重的。 陆可轩也不隐瞒,把王福延的选择和自己的猜想与梅娘子他们道来,三人听后,都是惊讶不已,细细一琢磨,靠,不正是这样吗! 道理很简单,不笨的人想想也就能明白,只不过,董策之所以不自己说明,全是心理作用,当然并非他,而是这些商人,若由他口述,这帮人难免会猜疑,谁都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你说能赚就能赚了? 一旦有了戒备心,便难免会驻足观望,或多多与族人朋友商量,从而白白浪费时间。 但是。让他们想清楚后,可就是另一种形式了,他们已经不会再考虑风险,而是考虑自己如何能早点筹集资金。下一步又去哪里采购,万一与同行撞车,发生了争执怎么办,这就等于是白白告诉外地商贩,咱们这里涨价了。什么都贵,我拿你的货回去,转手便是赚了一两倍,如果这样人家还答应用原价卖给你,那这天底下的人全傻了! “董议郎……” “董公子……” “董大师……” 没有蠢人,虽然陆可轩这边最先反应过来,但却不敢啃声,生怕被人察觉,可是别人也不傻,细细想过后。顿时脑中也不知是清明还是混沌,焦急的便朗了起来。 董策站在台上一直和孟峰低声说着什么,忽然被许多人叫唤,他微微一笑,又与孟峰低声说了两句,才向前走了两步,双手在身前虚压两下,示意大伙不要喧闹后,这才说道:“大家考虑了如此久,相比也想通其中利弊了。时间紧急,董某也不废话了,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我们的粮草便是钱!怎么凑?出点血吧,严员外,祝员外,高员外,梁员外……你们立即降低材料价,至于其他的员外则是不降反升。如此,严员外你们的材料必然会在短时间内,被抢购一空,而其他员外的材料怎么办?简单,直接让严员外他们代卖,尽量把手中的材料一股脑的全抛了,而在这期间,诸位可不要留守当地,只让信得过的人监管即可,让他们在背后筹钱,而我们,则出去走一遭!” “啪……啪……啪啪……”王福延忽然鼓起掌来,顿时,一些时常来艺苑看戏的商人也鼓掌了,只有那些未来过艺苑的外地商人不明情况,但也很快被这氛围所感染,也纷纷鼓掌叫好。 商人啊,在董策看来,不论什么时候,那个朝代,其实都一个样,一切以利为重! 这其中,真正能看出他导演这场风波主要原因之人,怕只有王胖子了! 因为时间紧急,众人在商定完材料的降升价格与代卖后,便纷纷火速往家里赶去,准备开始大展拳脚。 而王福延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等众人走后,之前感觉并不算大的戏堂却令他感到无边无际,因为他很难想象这场会议将会给天下带来什么! 一声叹息在空荡荡的戏堂里响起,王福延看着台上的董策,现在也只有董策一人站在这里,孟峰已经去着手事情了。 “董议郎真不愧是大师啊!不管玩什么,恐怕这天底下就没几个能玩得过您的了!” 以前称呼董策大师,那并非是王福延的真心,只要能给他带来利益,他叫你爹都成,但是现在,他是真心诚意的认为董策当得起大师一称! “王员外倒是很镇定啊。”董策淡笑道。 “这只是表面。”王福延摇头一笑,既而满脸肃然,沉声问道:“我想请问大师,您这样做,究竟图的是什么?如果我没记错,贵教是不许当官的,而既然无法在地位上提升,难道只为钱,便胆敢和国教做对,和殷家做对,和太后做对了吗,您可别跟我说,官当不了,却能当个帝王吧!” 最后一句话实在是大逆不道,传出去董策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当然,王福延和一众合作商们恐怕也要遭殃! “王员外还喜欢观望国家大事啊!”董策却依旧淡笑。 王福延又是摇头,道:“不敢当,不过是闲暇时,与一些愤慨才子酒后畅谈而已,久而久之,也就知道个大概了!” 这番话董策岂会相信,因为他从王福延身上看到了一个成功商人的特制,跟政策走! 而事实也如董策所想,王福延能有今天,都是他看到了宁朝变法后的希望,从而抓住了机遇,所以对于大宁,他有的只是感恩戴德,倘若董策做的这些事,是要让宁朝内乱的话,他会二话不说,立即抽身,再也不会与董策有任何瓜葛。 董策看着王福延,许久也没有看到他脸上除了坚定以外的神情,便知这王胖子是名爱国者! 不过,爱国和爱朝廷,爱皇室,对于某些人而言,就是两码事! “呵!”董策自嘲一笑,收回目光,扫一眼空荡荡的戏堂,嘴里喃喃道:“该怎么说呢,嗯……就从咱们商人的角度去看待吧,咱们宁商这三十年来,不断的摸索,追求,探寻何为正确的经商之道,有人说,就应该想我爷爷懂闯西一样,要魄力,要敢闯,又有人说,应该如咱们宁州首富翁北文一样,集众家所长,取长补短,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些讨论都没必要,因为咱们怎么论,也终究是井中青蛙对蛤蟆,没人在乎!” 第二百一十七章 虎狼狐 当王福延从戏堂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但他的心情却与天色截然相反,倒是和如今的季节是异曲同工。 大宁商人,没有限服的规矩,也没禁止为官的禁令,但是,不限服装,士族们的蚕丝卖谁啊?不禁止当官,是士族们不会给你当官的机会的! 之外,为了免徭役,除了花钱请人外,还要交税,而且这个人头税按照你家产的百分比收的! 也就是说,等董策到了二十二,便要服役,如果他找人替代,那他辛辛苦苦所得家财便被官府咬掉一口! 这年头,没哪个商人敢谎报所得,因为一经发现,尽数充公! 当然,这也只是在表面上,而董策表面上的产业,目前除了艺苑,也就一个窑场,至于茶园,因为还没赚钱没人计较。 由此可见,商人还是没什么地位,一直被朝廷和士族压榨揉捏,若是没有靠山,你还赚了大钱,这后果都不要想了。 因为生活在这世代,王福延虽为商,却从未想过站在商人的角度,为商人的地位做些事,而今和董策长谈过后,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也努力努力了,那怕无法改变什么,他也要借此机会,让天下士族知道他们宁商的恐怖实力! “疯了,这群商人都他娘的疯了吗?” 士族们是越来越看不懂局势了。你说涨价嘛,那是商人爱利,为了赚钱,向趁着太平道对他们士族施压时,咬伤几口。 对此士族根本不在乎,现在你被吃了几口,等回头,太平道这些安分下来,我们在秋后算账! 可是现在,涨势居然出现了预想不到的局面。材料价跌了,但是只有一部分而已,其余的还在疯涨,已然超出以往的七倍了! “大哥。材料有所下跌,我们卖不卖?” “等等。” “家主,太平道又派人来了!” “吩咐帐房,准备好钱,把下跌的材料全给我买了。” 类是这样的一幕。在江南几个大士族里接连上演着! 金陵,府城之东,紫金山下一处锦绣庄园里,翁家少东家翁涧匆忙的来到后院,待看到一名老者正在给一盆小巧精致的细竹剪枯叶时,立即上前,却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站在老者身侧,静静的看着这盆根茎如老姜般暴露在外的小巧细竹,直到等老者将上面的三张枯叶剪掉后。他才开口道:“爹,风云会又有大动作了!” “嗯。”老者目光没有移开细竹分毫。 翁涧继续道:“材料价格降了,不过只是周边县里的,咱们金陵和镇江、晋陵、姑苏等府城却还在涨。” “哦!”老者眉梢一动,却还是没有将目光移开细竹,似乎这盆细竹是稀世珍宝般。 翁涧迟疑半响,才谨慎的说道:“董议郎打算到外地!” “呵呵!”老者笑了,他忽然看向儿子,指了指细竹,道:“此物乃桓王心爱之物。知道我怎么得到的吗?” “啊……这个……”翁涧愣了半响,苦笑道:“桓王重视爹爹,肯割爱吧!” “屁!”老者哼了一声,道:“在桓王眼中。他高兴,我便是一位棋友,他不高兴,我不过一只蝼蚁,你看此物,这如老姜的盘根崎岖。波折,起伏有致,竹身修长不屈,竹叶看似嫩绿薄弱,实则叶边有锯,叶尖如芒,可见栽它之人之心境!” “爹爹是说,桓王就如这竹子?”翁涧好奇道。 “肤浅!”老者讽刺一句,又欣赏着细竹道:“此物名为盆景,乃是桓王从董议郎哪里夺得!” “哦,啊?夺!”翁涧一开始还没察觉有意,但转念一想,立即发现爹爹用词貌似不对劲啊! 桓王什么人,人家送礼巴结还来不及呢,用得着他去夺?而且还只是一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不过是小小的竹子而言,如果桓王喜欢,他随便就可以派人到竹林挖,用得着去夺吗? 看到儿子神色的鄙夷,翁北文岂会猜不出他什么心思,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黯然。 继续欣赏细竹盆景,翁北文喃喃道:“它在你眼里,不值一文,却被桓王视为无价,而我,虽然觉得此物并非无价,但也是千金难求啊!” 翁涧越听越是糊涂,也不知到底这一盆小竹子怎么就让桓王和爹爹如此重视呢?难道是因为栽种他的人? 想到这,翁涧似乎有些明悟,便道:“爹爹意思是,桓王看重了董议郎?” “唉!”翁北文长叹一声,本想不说了,但若不说,恐怕这孩子永远都陷在自己的挖的坑里了。 “不是桓王看重董议郎,而是董议郎让桓王看重了!” 翁涧眉梢一挑,更是不解道:“这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咳咳咳……”翁北文不知为何忽然剧烈的咳嗽几下,吓得翁涧急忙上前拍背揉胸,给老爷子把气给顺出来。 “罢了罢了。”翁北文挥挥手,等翁涧退后一步后,他才继续看着盆景,肃然道:“在你眼里,董议郎此番作为,不过是想从士族这头老虎口中拔牙……” “难道不……”翁涧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爹爹扭头过来,冷冷盯了他一眼,吓得他急忙闭口不敢再言。 “咱们翁家祖上乃是猎户,靠贩卖皮草起家,小时候我喜欢听你爷爷给我说的虎狼狐的故事,今日为父给你讲一个!”翁北文笑着,慢慢说道:“一狐活在林子一落,此处鼠兔足矣供它一生,但有一日,狼群来了,它们不仅要夺狐狸之食,还要将狐狸食之,而狐狸为了自保,便深如林中寻老虎求助,起初,老虎本要将它食之,却被它花言巧语所蒙蔽,说那群狼要来食它,于是老虎笑了!” 翁北文笑了笑,继续道:“之后,猛虎下山,自以为势不可挡,但面对狼群,你即便在凶猛,不过也只是孤家寡人,逞这匹夫之勇罢了,察觉异样的老虎畏惧了,想退缩了,但身为走兽之王,岂能不战而逃?而精明的狼群也察觉到了,它们同样不想伤亡,但此虎不走,它们便无法在此生活,于是只是慢慢逼近,希望老虎识趣退走。”说到这,翁北文看向儿子,道:“你知道结局吗?” 翁涧想了一会儿,道:“虎狼相斗,两败俱伤,最后便宜了狐狸。” “错。” 翁涧又道:“老虎寡不敌众,被狼群分食……或者,老虎发威,独战狼群后是大获全胜!” “你!”翁北文扬手就在儿翁涧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 翁涧吃疼,但更委屈,都三四十岁的人了,居然有些含泪的道:“那爹爹说说,结局如何啊?” “你爷爷来了!”翁北文狠狠等了翁涧一眼,随后转身看着盆景,悠然一叹,又道:“是被狐狸引来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命之岔道 “那爷爷他们也太笨了吧!不仅连头狐狸都打不中,还被利用,实在……”翁涧话还没说完,脑门便又被翁北文来了一记爆栗。 “没打过猎少在这里废话,狐狸毛皮何等值钱,你若一箭给它透心凉,那价格就直接折了一半,岂能如你说打就打,况且,你还真把这个故事当真了啊!” “那不然呢?” 翁北文手臂再次扬起,但最终却没落在翁涧脑门上,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怎么打,恐怕都打不开窍啊! “你啊!”翁北文放下手,背到身后,摇头晃脑的一边走,一边道:“你要记住,眼前的敌人,未必是真的,眼前的利益,未必是你的,如果你始终悟不透,那就做一只笨狐狸吧!” 看着老头子渐渐走远,直至消失在走廊尽头,翁涧才后知后觉! 如今行事,不正是如此吗! 群狼乃太平,猛虎是士族,而猎人应该即将登场了吧,至于狐狸,老头子说了这么多,如果翁涧还无法明白,也当不得翁记少当家了。 “爹爹说董策乃是这只狐狸,而让我做笨狐狸,莫非是要我与狐相伴?” 翁涧感觉老头子实在是会为难人了,明明知道自己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他倒好,从小就给自己灌输,直到今天,三十年了,还没有改过来,也不知他这样图什么啊? 带着有些不确定的心思,翁涧打算去一趟艺苑,见识一下传闻中的董议郎! …… “少公子,这是这几天卖烟花的钱,足有一百六十多贯,您清算一下吧。”因为艺苑歇业,但烟花却不能断,否则真会引起公愤的啊! 为了不被人把艺苑的大门给敲破了,董策便让柳福在外面摆了一个小摊,转卖烟花。 董策让甄琬查收。而后问道:“今天是初五了吧?” “是初六了少公子。”柳福纠正一句,而后有些伤感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初六了,小的却感觉咱们似乎都没好好过过年啊。” 往年。虽然董家人丁单薄,但是有他们柳家和宋家这些家仆在,过年时也是很热闹的,但今年,唉…… “小甄放过烟花吗?”董策忽然低头看着清点一箱银钱的甄琬道。 “啊?哦。没有。”甄琬仰头看了董策一眼后,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那等天黑了去试试,阿福,等会儿就把一些存货拿出来玩吧。”董策吩咐道。 柳福顿时大喜,别看他现在不是做烟花就是卖烟花,过手的烟花都不知有多少了,自从当了烟花坊的管事后,除了几次实验,他就再也没放过了。 距离天黑至少还有一个时辰,众人也都没吃。故此董策便让柳福到十里飘香弄些好酒好菜回来。 当柳福开门出去,顿时小虎立即钻进来,直往董策身上扑去,让一旁有些心神不宁的甄琬吓了一跳,见是小虎后才松了口气。 董策急忙将这小家伙接住,看着它脏兮兮的爪子嫌弃道:“瞧你这脏的,以后可别乱跑了!” 现在艺苑歇业,大门都是关着的,故此董策就任由小虎在艺苑里四处乱串,不过这带来的结果则是小虎不仅脏了。还野了,最近更是和艺苑三条看门狗打闹,可惜它才半岁,明显不是人家对手。却还经常挑衅,若不是几个护院看得紧,小家伙难免会出点血。 小家伙虽然野,不过对董策的依赖却很重,但或许只是目前,如果驯养不好。它以后还是很容易伤到人的! 拿出丝帕,董策沾了点茶水,慢慢给小家伙清理爪子和爪上脏兮兮的虎毛,待清理外,它将小家伙放下,然后拍了拍掉在屋子中的一个毛球,顿时便把小家伙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了,一蹦一跳的不断挥舞爪子去拍打毛球。 甄琬看得好奇,问道:“东家为何这样做啊?” “我既要驯养它,就要消弱它的野性,避免以后乱咬人,但是没了野性它只是一头大猫而已,故此我只能在其它地方补足。”董策已经考虑好了,让小虎少了野性同时,也要想尽办法把它培养成一头功夫虎! 现在小家伙除了拍拍球锻炼弹跳外,董策还弄一个沙袋,给小虎练习掌力,不过这可不是一般困难,现在都还没成功呢,不仅如此,那沙袋已经被小虎咬破过七次了,现在董策都饿它一段时间,然后教它挥掌打击沙袋,只要对了就赏一块肉。 如此一来,小家伙倒是学会了,但让他郁闷的是,小家伙每次饿了才跑过去拍沙袋,等你喂饱后它立马跑没影了,弄得董策是哭笑不得。 甄琬很是无语,因为她始终无法相信这事一头老虎,虽然的确比普通的猫要大,可一些野猫不是也能长这么大吗。 当柳福买来晚饭,董策把几名守苑的员工也叫来,大伙习惯了东家没有尊卑的感念,一开始还拘束,到现在也都习惯了。 一顿饭后,天色也黑了,柳福便将烟花拿出来,大伙没人都点了不少,连甄琬也点了几个,看样子倒也玩得很是开心,只是时不时,望着灿烂火花的目光会涣散,走神。 待烟花燃尽,虽然不远处也有人在放,但众人也慢慢散去,忙着自己的事情了。 在通往阁楼和艺苑大门的岔路口上,甄琬对董策欠了欠身,便要离去,忽然董策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我给你放个长假,回家看看吧!” 甄琬浑身一震,既而头也不回的轻轻点了点,道了一句:“谢谢!” 她的确要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已经超出了白莲教的预想,如果他们不想被太平道驱逐出江南,那么唯有现在开始反击了! 甄琬作为白莲教的中坚力量,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而不是待在这里,弄一些什么管理上的无用知识****中。 因为教中高层没人会在乎她的看法,况且,上面是派她过来调查衍教的,而非学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快半年了,而今她却只能查到一个大概,具体衍教究竟是干什么的?有多少弟子?多少信徒?总坛设于何处,在官场中有什么人,这些,甄琬一点儿都查不到! “要走了吗?”甄琬微微扭头看着戏堂的大门,看着戏堂上阁楼里忽然亮起的灯光,甄琬很是不舍,因为在这里她能感到充足,感到快乐。 “甄姐姐,你要回去了?我们一起吧。”刚出艺苑大门,几个孩子相互欢快的追逐着,正好跑到门前,看到甄琬出来后立即规规矩矩的站定给她行了一礼。 他们都是艺苑员工的孩子,也都是被天灾毁去家园的可怜人,但是,那已经是曾经了,从他们父母得到东家收留后,他们的一身将会彻底的改变,会变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好…… 甄琬眼角忽然有些湿润,她用着羡慕的目光看着这些孩子,想着曾经何时,自己何尝不是与他们一样,只是天灾过后,他没有遇到现在的东家,否则……那该多好啊! 微微一笑,甄琬抹了一下眼角,道:“好啊,一起回去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商会 大年初七,天才蒙蒙亮,一些赶早的人刚从面前出来,顿时便是目瞪口呆。 一辆辆马车如长龙般从一家一户面前火速穿过,向着艺苑的方向驶去,渐渐的,艺苑外的几条街道上便以停满了马车。 “嚯,怎么最近开会,过来的商人一次比一次多啊?”周大海从马车上下来,看着水泄不通的街道,很是高兴。 “走快吧,马上开始了。”孟存朗从旁边的马车上下来,丢下一句话后便走向艺苑。 一刻钟后,艺苑戏堂之中,简直如往日开业时一样,几乎都坐满了人。 戏台之上,董策神色如常,朗声说道:“如今外面都说咱们开的是风云会,呵呵,很不错的形容,所谓机遇如风又似云,是看不见,摸不着啊!而今,风云际会,千载难逢,为了抓出这次机遇,更为大家不好盲目甚至自相残杀,在下借着此次会议,打算成立一个商会!”说着,董策拍拍手,顿时,一行人从后台走出来,将手里的文件一一发给商人们。 先前听到董策一番话后,不少商人都有些惊讶,即便能镇定的也大感意外,但更多的是弄不明白,这商会是干什么的? 等到手里拿到一本薄书后,众人打开一看,是越看越惊讶。 大宁江南其实已经有了一种小规模的商会形式,不过却为了一点优惠,如商行会的形成,只是董老爷子觉得在西域行商渐渐多后,产生的竞争会不断扩大,以前的一批丝绸能换回一车的皮草,还有许多金银器物和宝石香料,若是不嫌麻烦,还能弄来大批牛羊和胡姬等等,而今,因为太多的商人前往西域,西域也有许多人学着汉人开始做买卖。加之大食国那边也有商人看到了中土的富裕,开始东行。 这一切都将导致商品贬值,而为了能在之后站稳脚跟,董老爷子才成立一个商行会。除了自己做点行商买卖外,也帮着一些坐商倒卖商品,赚些跑腿钱。 而商行会和后世商会最大的不同,便是没有同行在里面! 不过在这年头,商行会的感念已经属于最先进了。被许多行商所效仿,而现今,董策所提出的感念明显又高了一个层次,简直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这让很多人迟疑,特别是坐商,他们没有行商的经验,外加董策家什么情况,想想便令人畏惧! 可是,最重要的一点让他们无法割手,那便是拧成一股绳。对抗外来侵入! 这外人很多,有同行里的死对头,有外国的商人,但更重要的是士族的迫害! 从董家商船被劫上来说,聪明的人都能看出,这其中若是没有士族参与,可能被劫一空吗?可能一点儿商品也追不回来吗?即便士族没有参与,他们也没有要帮助商行会的打算,这对于商人而言无疑是一场恶梦,因为保不准哪一天。灾难便会落到他们头上! “因为时间紧急,资料只有一百份,新来的朋友可以和你们的介绍者看一本,不懂可以提问。对规章有异议的也能当面提出,既然商会要互利互助,就该光明正大,机遇就在眼前,加入商会者立即可以分享采购路线,以后有什么机会大家也能最先知道。若是同行相残,商行也会出面调停,不会偏向任何一方。”董策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焦急了。 今天这场会就是为了决定采购路线,毕竟谁都怕太多的人运回同样的商品,从而导致价格贬值,而如果单干,购货数目太少,在价格上铁定没有商会优惠。 “哼,这还要想,别浪费时间了,老子的人都等在码头了,还考虑个屁。”周大海说完,便起身对董策啷啷道:“我说董小子啊,你这里面写得会员代表大会,理事会,监事会,乱七八糟的什么意思啊?居然还比什么会长还要大,还必须要把这个敲定了,才让大伙上路。” 董策微微一笑,便将商会架构大致解释一番,顿时,弄得周大海有些脸红,不少商人也纷纷笑了。 商会里,会长自然最大,而凌驾在上面的则是会中群体,除了全体会员的大会,其余的理事会、监事会、会长、副会长、秘书长等等,都要结果报名选举。 如此一来,有野心的自然想竞选会长,即便当不了,也要弄个理事座座,没野心,又怕被坑的自然想进入监事会,而一些嫌麻烦的,自然是闭口不言,赖得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职位。 在下面议论声闹哄哄时,董策安排了两个伙计把一块黑板搬了上台,既而轻咳一声,说道:“下面,先选出第一届商会会长,有谁乐意担当此职务的,现在就报名吧,随后经过投票,票多者胜任。”说完,董策便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 董策作为商会的发起人,这第一届在众人看来都非它莫属了,反正只有五年,若是这五年商会真的强了,能给自己赚到更多的钱,自己到时候在竞争不迟。 可是,沉默了片刻,便有人起身道:“本人不才,也想担任这会长一职!” 说话之人是一名三十五六的男子,衣着并不怎么光鲜,不过气度倒是很谦和,而认识他的人更是惊讶,暗想难怪他敢开口!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宁州首府翁北文之子,翁涧! “还有谁?”董策冲着翁涧点点头,便看向众人。 好久都没听到回应,董策微微一笑,便让大伙开始投票。 因为顾虑到许多人会字不是太多,故此投票只是在小纸条上写“一”或“二”。 因为董策早有安排人手在旁提醒,故此投票很快便完了,结果不出意外,董策以绝对的优势获胜。 虽然翁涧是宁州首府翁北文之子,可也正因为他只是一个儿子,而不是翁北文本人,况且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远不如翁老,让他当会长风险很大,反正投票不用写名,大伙自然选择董策了。 翁涧也不意外,但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毕竟他的票数还不足董策十分之一啊! 而接下来,则是选理事的时候了,对于一些人而言,这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因为没钱拿,还浪费时间,但有些人却认为,当了理事才能在商会中有话语权,有什么计划也能最先知道,察觉风险大也可以反对。 故此,这次竞选的人多达二十几名,而最终,只有八人竞选成功,分别是周大海、孟存朗、王福延、陆可轩、梅娘子、张谡、杨靖和刚刚郁闷了好久的翁涧! 之后的职位则更多人竞选了,特别是监事会,可谓是竞争激烈啊,毕竟入会每年可是要交会费的啊,不安插个自己人监视你们,谁知道你们拿咱们的钱去干什么了? 第二百二十章 蓄势待发 经过一上午的选举,商会的代表人和执行人都安排好了,等众人决定就用风云命名后,董策把再次派人把资料分发下去,而这一次发下去的资料,可是这一趟的目的地啊! 今天来的人都是为了这份资料,而他们看后,也绝对没有不妥之处,资料记载很详细,不论是如今江南缺少了什么,还是外面盛产何物,哪名外商的商品过多,卖不出去,而又正是江南缺少的,居然都有记载! 如此一来,这份资料可不仅是白纸黑字这么简单了,而是真金白银啊! 而董策之所以知道这一切,自然是他教会一些收养灾民如何做市场调查,而早早派到外地,否则唯利是图的他,岂能白白样一群闲人啊! 当散会之时,大部分商人都急匆匆的离开了,只有少部分几个留下来。 “董议郎,这份资料未免太详细了,其实不用记载这么多,只要对行业即可!”陆可轩算先向董策提出见解。 董策岂能不明白,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证明商会的实力和好处,得到第一批会员的信任,之后在划分详细即可。 不过为了大家热衷提意见,他自然当作不知,而虚心点头道:“嗯,陆兄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这样做会让许多会员插足其它行业,从而发生混乱,以后万不可如此。” “其实董议郎这般做也未尝不可,反正没有涉猎价格,况且,此种记载多对如今江南不是必要之物,主要还是粮食,盐铁,海产干货应该也能受欢迎,毕竟一些干货盐分重,是如今灾民急需的,而如今东南开春。陈年干货很快廉价,此时出手正是时候!”说话之人,便是干货商邢元百,也是这次竞争得副会长之人。 “虽说如此。但还是划分细致些交好。”陆可轩坚持自己的想法。 邢元百只是一笑,对他而言,这些争执完全没必要,他更感兴趣的是讨论这次大规模到外地采购后,下一步商会要怎么办? 没等邢元百和董策提及。翁涧走过来,冲着董策拱拱手,道:“董议郎,借一步说话。” 董策点点头,便和众人告辞,领着翁涧向茶厅走去。 邢元百苦笑一声,想想这事还长,有的是时间,现在主要是出去采购啊,否则那边也涨了! 翁涧来到茶厅。看到里面虽然装饰得典雅精致,令人舒适,但很是奇怪,有几个架子上的瓷瓶与架子一点儿不契合,况且那稍微的盆景居然也没有,这就让翁涧不得不猜测,是不是爹爹骗了他? “董议郎,我府上有一盆竹子,很是精致小巧,听说是你送的。怎么我却没见你这里有啊?” “哦,以前有一些,都是董某闲来无事,随便种种而已。没想到还能转手到了贵府中!”董策微微一笑道。 翁涧就知道,那东西根本不值钱,果然是董策随便种的,也不知桓王和老头子为何如此喜爱,改天自己也去弄一些来讨好他们! 念及此,翁涧也没了询问董策盆景的问题。直接道:“董议郎啊,我翁记这次准备动用十万贯到外地采购,不过因为人手调动问题,我腾不出人手来,故此只能希望董议郎能帮我代为购买,您放心,就以你们商行会,哦不,就你那艺苑商队的收费标准吧。” “富二代啊这是……”董策心里笑了,翁记做什么,衣食住行皆有,而且他翁记南北行可也是做行商买卖的,并且规模只是比悲剧前的商行会差了些,但也远非董岩涛的万里行能比的,不过现在万里行拉走了商行会八成客户,如今孰强孰弱还无法确定。 但无论如何,他翁涧也用不着把钱交给自己。 “哦,代购啊,行啊,不过十万贯的话,我的船可带不了,能否用银子?” “我给你金子!”翁涧豪气万千道。 “……”董策愣了愣,而后点点头道:“行!” 翁涧似乎对董策的发愣反应很是满意,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两眼眯起笑道:“我翁家祖辈是北边的猎户,因为战乱才搬到南方,我们翁家有一个祖传的故事,现在我想将这个故事告诉董议郎,不知董议郎可愿一听?” 董策点头便道:“洗耳恭听。” 于是翁涧便把翁北文给他讲的故事说给了董策,待说完之后,他笑道:“你觉得这个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董策立即苦笑一声,摇头道:“在下才疏学浅,实在不知。” “我就知道董议郎猜不到,其实很简单,我祖父和一伙兄弟来了,是被狐狸引过来的!” “原来如此!”董策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对着翁涧佩服之至的道:“古语有云,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贵祖父竟然跳脱事外,从旁得利,实乃高人啊!” “这还用你说!”翁涧自得一笑,便拱了拱手,道:“好了,现在还有要事,先告辞了,至于金钱,回头有人送来。” 十万贯,一万两黄金,六百多斤重,绝对是大手笔啊,但对于翁家而言,董策知道这不过是一些零头! 翁家真正值钱的东西,是地!不论城里城外,宁州苏州还是扬、沪、杭,都有翁家的地,对此董策一直很疑惑,不明白一个商人为何能拿到比士族更多的地? 而今,翁涧算是不打自招了! “看来,再悠闲的王爷,也希望手里有点儿硬货啊!”董策看着三个架子上的瓷瓶,笑了笑后便走出了茶厅。 “教主!”茶厅外,钟孝师等人全副武装,整的就和出征的将士一样,猎弓刀剑和长枪都配齐了。 “张堂主。”董策喝了一声。 张大贵急忙上前,恭敬道:“教主有何吩咐?” “你们先去休息,之后再跟我出发,而钟堂主你们,就有孟堂主带领,按照指定的地方去采购。”说完,董策凑近孟峰,低声道:“等会儿你把孙蒙带上,他对走商很有经验。” “嗯,不过你为何突然改变计划了?”孟峰点头后,疑惑问道。 “没办法,有人想让我带他装比带他飞啊!”董策没有说明,但孟峰却明白了,毕竟董策刚才和翁涧在茶厅里聊了蛮久的,想必肯定是他耍了什么心机,想让董策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对此孟峰丝毫不担心,反而很放心,因为唯一能阻挡他们的,唯有翁北文了!若是他出手,以他的财力和声望,也能轻易召集一大帮商人把价格打下来,把他们这群名义上为富不仁的商人全灭了,落得大好的名声! 而今他没有出手,反而让翁涧过来加入商会,很明显,大家已经站在了一条线上,至于翁涧想要干什么,那就随他去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 风云之势 金陵府的百姓对这个年节所发生的事情很是疑惑,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先是建筑材料涨价,让人不操心。 而后是柴米油盐跟着涨了点,有些人开始担忧了。 又过两天,疯涨了,什么都疯涨了,就连米价都翻了一倍,人们开始重视了! 而又过两天后,忽然,材料价一边爆一边崩,弄的百姓头都晕了!而小商贩们为了不吃亏,在价格涨跌中苦苦挣扎,被大商贾玩得头晕眼花,垂泪不止。 而今,大过年的,连初十都没到,这满车的马车跑来跑去,本来因为年节而变得人烟稀少的码头,也是忽然间是车水马龙,惊得不少工头连劳力都来不及召集,人家已经自己开高价招人,带着一群苦力船夫上船而去,让工头白白损失了许多钱啊! “去年水患,今年才到便四处涨价,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一些百姓叹道。 “没关系,反正我家老爷说了,我们的工钱同样翻倍,损失不了什么。”一些得知消息的百姓倒是不在乎,不过另一些人听到这些消息时,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忙着往家里赶! 金陵府上空风云涌动,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最先察觉的必然是沪州、苏州、徽州、扬州和杭州等地,对于宁州的涨价,他们也是受到了一些消息,但一开始只当是年节所致,毕竟哪年这时候东西不涨啊?可有过几天后,他们察觉不对劲了,宁州物价涨势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材料都翻到了七八倍了,可居然还是供不应求! 而等他们知道,买材料的都是士族后,才发现幕后是太平道在施压啊! 机会,天大的机会啊!虽然材料重,难运送。但他们这里也要建太平道的道观啊,当地士族会不会也要买呢?但不论买不买,涨吧,反正卖不掉时再降下来也不迟吗。 这一涨不得了。整个江南的物价都飞起来了! 而在这这场涨价风波还没有彻底普及江南时,居然有一批人,在年节尾声疯狂购买,小件的是立即付钱打包,大件的直接下订单。随后派人来运走,把这些本地商人都看傻了! 可过了两天后,他们的脸色直接从喜红变成了黑墨! 好狠啊,宁州商人真是好狠啊,前脚把你东西便宜买走后,后脚,涨价风波蔓延过来了! “什么?罢工?”一名员外听着管家的汇报,是气得差点晕了。 “不仅要罢工,他们还要离开呢,小的本想用契约压住他们。可结果他们居然说要一起去报官,说拿到的工钱根本无法过日子,而且别人的长工都涨了月钱,就咱们这里没涨,就算闹到京城他们也有理啊!” “疯了,这帮家伙真是疯了,人家那是木场石场的工匠,我这可是丝绸作坊啊,就算最近丝绸也涨了不少,可是也没到翻倍的程度吧。真把这里当金陵啦?” “老爷你不知,如今已经不知是木场和石场了,而是各行各业啊!” “什么!”员外是又惊又怒啊,昨天他才听说只是木石工匠涨了月钱。怎么今天就变成了各行各业了? 虽然惊讶和愤怒,可这位员外也不得不吃下这枚苦果,先给手底下的长工涨五成,否则春夏衣服大卖的季节即将错过,那要损失多少啊?倒闭都有可能啊! 而被这一场风云害的何止这一家,而是整个江南啊! 便在江南大部分商人忙着在这场风云中站稳脚跟时。有这么一批商人却是冲出了江南,把东南、西南、中原的商人可是吓了一大跳啊! 大年十四这一日,淮阴府一栋茶楼中,几名淮阴商人坐在一起,正在讨论着什么。 “江南商人都疯了吗?难道那边因为大水,把什么都毁了?否则为何什么都要买啊?” “说是江南,其实大部分都是宁州商人,我打听到他们似乎弄了一个什么商会,至于为何买如此多东西,鄙人就不得而知了。” “我知道,听闻他们那边涨价了,一些木石居然涨到了惊人的七八倍,你说这可不可笑?” “的确可笑,如今年节,要涨也是年货涨,即便年节过后,涨的也是米粮丝布,与木石有什么关系?有谁不知,秋收后才是建屋的最好时机,天气不热,雨水也少,他们现在涨,难道是等秋收后降下来?这简直说不通嘛!” “说这么多干什么,现在咱们讨论的是到底卖不卖,又要用什么价格卖给他们?” “以我之见,就用平日的价格吧,反正现在是过年,平日价格也等于是优惠了。” “嗯,此言有理,不过他们不买怎么办?” “还是少点吧,给他们平价的八成,打好关系以后还能继续做。” “呵呵,诸位兄台就好了,小弟可就苦了,谁让我是帮官家做的买卖呢,咱们的淮盐可不能说涨就涨啊,一切要等官府批文,除非他们用平价购买!” 几人商讨完毕,立即去各忙其事了,对于这买卖,他们根本不看重,只当是水患所致,江南什么都却,他们才出来大肆采购的,等江南稳定后,他们还出来卖一些当地都有的商品,那不是疯了,是真蠢! “想不到董公子年纪轻轻,便当了金陵府议,令汪某好生羡慕啊!”一名年轻公子端起酒杯和董策碰了一杯。 董策一饮而尽后,苦笑道:“汪公子抬举了,在下只是接任家父职责而已,对于当上府议,实在是惭愧之至。”言罢,董策看了一眼楼外景色,又道:“钟离府的元宵节丝毫不弱于我金陵啊!” “呵呵,董议郎说笑了,咱们钟离建府不过二十载,倒是金陵可是古都啊,无法无法相提并论,不过嘛,说到热闹,咱们钟离府到有几处热闹之所,饭后董议郎可一定要去捧捧场啊!” “这是自然。”董策笑笑,忽然话锋一转道:“此前在下已说明来历,不知汪公子考虑好了吗?” 汪公子眉头一皱,虽然他早知道董策要问,不过他还想拖延拖延,毕竟他也是受到了一些风声了,可是想到董策要的数量,实在是令人无法割舍啊! “此事汪某已经告知家父,他也同意,将三万袋江米卖于董议郎,只不过价格上,恐怕就要另谈了!” 董策眉梢一挑,微微一笑道:“汪公子觉得我是不是不够诚意啊?在下要的是糯稻,而非江米。” 汪公子立即苦笑道:“董议郎有所不知,从秋收到现在,糯稻有大半打成米了,就算我汪家也不过剩下四仓而已,算起来,顶多万袋左右,如何能满足董议郎的需求啊。” “万袋!”董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可惜,考虑再三才道:“要不这样,这些我全要,而江米也要,筹够三万袋,希望汪公子在价格上让我们双方都满意!” “没问题!”汪公子笑得很是开心,因为他准备卖给董策的,可是陈年旧米啊,而且不是去年,而是前年的!当然,前年身下来的江米已经不多了,他们汪家根本筹不够三万袋,可是董策也不可能马上要,只要签了契约,他们便可以从别的同样手里购买,然后塞给董策,届时他不想要也要要! 不过这契约自然要做点儿手脚了,双方商定好价格后,汪公子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契约递给董策。 董策只是扫了一眼,便知道汪公子什么打算了,这契约中根本没有提及米的新旧,只有数量,若是签了,人家塞你旧米你也只能忍痛吃下了! 微微一笑,董策居然就直接在上面签字画押了,似乎真没注意到契约中的问题所在! 第二百二十二章 谁和谁有缘 “教主,这姓汪的果真不是好东西,今天查了运上船的江米,居然有六成发黄,一成发霉,只有三成是好的!”张大贵面色难看道。 董策笑笑,道:“那糯稻呢?” “糯稻倒是好,应该都是去年秋收的,但再好咱们也买了一半旧米啊,真是亏大了!”张大贵叹口气道。 “放心,变黄变黑的自有人帮我们消。”对此董策丝毫不在乎,他要在乎的行程,如今在他钟离府已经待了四天了,今日已是十八号,江南涨价的风波前天就传来了,不过这里的商人也只当是暂时的,并不在乎,那姓汪的也没有特意找他,很守信的把米运来。 “林潮,你带一些人随船回去,记住,装新粮的两艘是我们的,后面两艘船的粮食到了金陵后,直接找翁府人查收,如果他们有什么疑问,就说等我回来。”说罢,董策便拿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带着张大贵和几个教徒乘马车离开钟离府,往徐州而去。 徐州大彭府,较之金陵转暖的天气,这里同样如此,毕竟这一路董策也走了好几天了,但虽然转暖不少,可前两天下雨,气温再降,董策是不得不披上裘衣。 来大彭府不过一天时间,董策就做了一单生意,数量不多,三千袋小麦而已。 无所事事的董策,走在大彭府的街上,不断环顾四周,看看有什么可做的,忽然,他看到一个熟人笑着在一名掌柜装扮的老者陪同下走出铁铺。 董策脚步不由一顿,笑着冲那人朗声道:“真是他乡遇故知啊!” 那人一愣,扭头看了董策一眼,既而哭笑不得道:“哎呀,我说董议郎啊,你不是去湖州吗?怎么跑徐州来了?”说话之人看起来三十左右,剑眉方脸很是英俊,正是陆可轩这厮。 两人寒暄着走近。董策这才道:“唉,替人办事,没办法啊,倒是陆兄。你为何不直接去找盐铁监?而到这铁铺啊,莫非他们能给你出手大批铁石?” “非也!”陆可轩淡淡一笑,道:“且不说他们有没有,即便有,我也不买。这东西可不好带啊,况且你或许刚来不知,有一伙上百人的歹人躲进了黄桑峪,占了祥云观,把观中道姑是既奸又杀,血腥无比啊!” “哦,还有这事!”董策一路上忙着赶路,也就赖得打听这些。 “不知这黄桑峪在何处?”董策又道。 “你不会走水路来的吧?若是走旱路,那必然要经过黄桑峪了。” 一听陆可轩如此说,董策想了一下。忽然有所明悟道:“难道是皇藏峪?” 董策上辈子没来过这里,之所以知道皇藏峪,全因那“王二嫂子茶”而黄桑峪距离大彭府并不远,这大彭府就是后世的徐州,这般说来,陆可轩口中的黄桑峪应该就是皇藏峪了。 “到前面酒肆里说吧。”陆可轩忽然提议道。 董策点点头,便与陆可轩往一处酒肆走去。 两人在酒肆坐下后,董策道:“我路径皇藏峪,哦不,是黄桑峪时。发现哪里地势也不是特别难攻啊,为何现在官府还没有拿下那群匪人?” “唉,都是那祥云观里的观主身份特殊,乃是国师亲传弟子之一。如今贼人挟持了她,当地官府怎敢胡乱攻打啊!” “那官府可有派人围观?”董策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可能,但还是问了,毕竟这关乎他商品运送的问题。 “若是围了就好了,你是不知,那群歹人可狠了。之前官府派遣府卫军去包围时,他们就当着卫军的面杀观中道姑,前后已经有十几名道姑丧命了,官府自然慌了,于是便上书朝廷,看看国师的意思吧!”说到这,陆可轩长叹一声,又道:“故此,我才打算只买精铁,也是方便携带啊。” 因为时间很紧,谁知道涨价风波什么时候蔓延过来,若是不早点把东西买到手里,明儿个可不一定是这个价了。 “这可难办了!”董策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陆可轩可以把铁石换成精铁,这铁石十斤可炼精铁三四斤,无疑是大大减少了负担,况且对方就是抢了也不好带上山,可是董策不同啊,难道要让他把小麦变成炊饼不成?山里那帮家伙要是知道,那还不得疯了,这是肉包子打狗啊! “董兄,不如这样,你租个库,把买来粮食囤起来,等这边涨价后直接卖了还钱吧。” “不行啊!”董策摇摇头,道:“不行啊,这批小麦一定要运回江南,毕竟过不了多久,将会有更多人跟着我吃喝了,我看,还是绕路离开吧。” “这也未尝不可,只是在运费上要亏了不少。”陆可轩点头道。 “不止如此,若是这帮人一日不被剿灭,我一直不好下订单,这样拖下去如果涨价之风来袭,到时候手里的钱可就要少一半了, 别看董策在钟离府一口气买下三万袋江米,可实则花掉的却只有一万二千贯,其中一半是他出钱,另一半则是从翁涧的金子里扣除的,也就是说,不算他带的钱,就翁涧那一份,还有九千多两黄金啊! 说起来他也是十分后怕,若是让那帮歹人知道当时路过他们山脚的六辆马车里,有如此多金银,后果是不堪设想啊! “早知道,就应该把钟孝师他们带来了。”孟峰带着钟孝师他们去了湖州,那边远没有徐州安全,故此董策才会这样安排,但谁知道徐州发生这样的事。 便在董策和陆可轩郁闷之时,忽然酒肆外走进两人,一男一女,其中男子用着哀求的口吻说道:“表妹啊,去什么肃州啊,前年表哥我去过,那地方刮起风来,呸,满是黄沙,还是徐州好啊,以后就在住了喔,那也别去了!” “表哥,你能不能不要说了,我一定要随我娘去肃州的。”女子显得很不耐烦,一入酒肆便随便坐在一张桌旁,刚让小二上茶,一旁男子急忙道:“上什么茶啊,这又不是茶楼,上酒吧!” “表哥,这才午时,要喝你喝,上壶茶。”最后一句,女子明显冲着店小二说的,但说完后,女子一双杏目猛然一睁,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挥手把店小二推到一旁,女子瞪着一双呆滞的杏目愣愣站起,慢慢走向一个男子身后,伸手抚摸着男子所穿的黑羊裘。 “嗯?”董策忽然感觉背上被人碰了一下,一开始还当作是被人撞的,可过了片刻,才察觉到是一只手,而且不是碰一下这般简单,这完全就是骚扰了啊! 等他很不耐烦的转过头时,一双狭长的狐眸也是微微一睁,既而猛然转回头,看着也是一脸呆滞的陆可轩道:“你和她挺有缘啊!” 陆可轩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暗道:“到底谁和她有缘还不一定呢!” 第二百二十三章 抗拒 看到表妹此等举动,男子眼珠子都瞪圆了,急忙上去一把抓住方淑蔚的手,紧张道:“表妹啊,就算你喜欢这裘衣,为兄给你买新的就是了,可别玷污了自己啊!” 然而方淑蔚却挣脱了他,朝着已经转回头的董策后脑,幽幽道:“你不是在姑苏吗?” “呃……”躲不过的董策迟疑片刻,忽而起身转过来,看着眼眶都有些微红的方淑蔚,苦笑道:“你还是这么笨啊?也不想想,你能从金陵来,我就不能从姑苏来了?” 看出眼前男子是表妹的熟人,而且有可能不是一般熟的那种,男子有些急了,忙道:“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你才笨呢,表妹啊,你怎么认识这种人啊,一张口的骂人,没教养。” 方淑蔚又不是被董策骂过一次了,早已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自然就不会在乎表哥的话,反而是皱紧小眉头,居然在琢磨董策这句话,不过一息间,她忽然脸显惊喜,道:“你是来找我的!” “我……”董策真没料到方淑蔚竟联想到这,正待他要开口解释自己来做生意,巧遇而已,可是他却想到,陆可轩这厮居然在这紧要关头将了他一军! “对对,董议郎正是因为得知了方捕快来了徐州,故此从姑苏一路千里迢迢赶至此,期间竟骑死了三匹马,两头驴,更在洪泽乘船时,忽与风浪,渡船翻身,董议郎险些丧命洪泽湖中啊,但他却凭着一股执念排除万难到了这里,我一直不明白他究竟为了什么,而今,我算知晓了,董议郎就是怕来晚了,方捕快可就去了肃州啊!”陆可轩之前不知道方淑蔚要去肃州,但是刚才他也隐约听到男子的话。故此才编造得如此逼真,末了,还不忘加一句:“由此可见,董议郎对方捕快的心意。是天可怜见啊!” “你丫的不到我艺苑当编剧真是可惜了。”董策心里暗骂,不满的撇了一眼陆可轩,顿见,这丫的居然还冲着他挑眉,似乎在说:“我看你还敢坑我不?” “得意什么。这种话是个人就知道在编故事了。”董策一点儿都不在乎,可他见到方淑蔚那复杂的目光后,立即心道一句:“糟糕!” 方淑蔚的目光的确很复杂,有害怕,有担忧,有埋怨,有欣喜,还有深深的动情! 此刻的方淑蔚,简直是聚柔弱于一身,如那含苞绽放的刹那芳华。哪里还有她往日威风凛凛的英姿啊! “这丫头真是笨出了风采啊!”董策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既然方淑蔚选择去肃州,说明她还是念家的,那不如干脆继续把球踢给她父母吧。 正待开口,董策忽见方淑蔚下睫毛有滴眼泪如小屁孩流鼻涕,欲落不落,看得他牙痒痒,忍不住就伸手用拇指抹掉这滴晶莹,这才松了一口气,肃然道:“我来。其实只是想和你道个别,肃州天气变化无常,早晚冷热如江南冬夏,小心着凉了。另外。好好孝敬伯父伯母!” “嗯!”方淑蔚柔情蜜意的应了一声,显然被董策帮她抹眼泪的举动勾了心扉,只把严肃当深情,可应完之后她忽然感觉不对劲,看到董策已经丢下几文钱,招呼了陆可轩便要离开。她慌忙一把抓住董策的手腕,急道:“跟我走!” 董策愣了,甩手一挣居然没挣开,不由微微低头看着方淑蔚,不悦道:“干什么?” 方淑蔚两道秀眉早已由弯月化勾,眼含晶莹,盯着董策那张不悦的脸色,却怎么看,怎么感觉是惆怅与伤感,还有与她同样的深深不舍,让方淑蔚内心更是绞痛,把董策手腕握得更紧了,似乎要让五指压穿皮肉,抓住董策的骨头一般。 一瞬间,董策汗都流下来了! 可让他更是汗颜的还是方淑蔚接下来彪悍的一句话! “我要带你去见我娘,我要告诉她,蔚儿非你不嫁!”方淑蔚说完,便硬拉强拽的把董策拖出酒肆。 陆可轩傻眼了,方淑蔚的表哥更是呆若木鸡,除此之外,还有酒肆里的不少客人,掌柜,店小二,无疑不是愣愣的看着他们又拉又扯的离开了酒肆。 “我怎么感觉,这是逼婚啊?而且还是女人逼着男人!奇闻,天大奇闻啊!”阅人无数的掌柜子似乎看出了一些门道! 酒肆之外,张大贵正带着几个人过来,忽然就看到教主被方捕快给拉了出来,几人都是大吃一惊! “教主在徐州犯事被方捕快给抓了!”吴盛惊讶道。 “蠢啊你!”张大贵敲了敲吴盛脑袋,道:“就算犯事,也是当地捕快的事,这明显是……明显是……” 张大贵忽然想不到一个确切的形容,而便在这时,一旁邬二郎道:“明显是教主被方捕快抓回家当女婿了!” “啊对!”张大贵大笑着拍拍邬二郎的肩膀,赞许道:“说得很对,就是这意思!” “我……尼玛德!”这几个家伙的话丝毫不掩饰的传入了董策和方淑蔚耳中,顿时就把方淑蔚闹了一个大红脸。 借此机会,董策猛地站定,对方淑蔚道:“你冷静点好吗?婚事并非儿戏,你如此这般,让我如何有颜面做人?” “可是……”方淑蔚焦急的望着董策。 “唉!”董策一叹,他是真心郁闷了! 与方淑蔚这种情窦初开不同,董策两世为人,儿女情长对他而言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从中他感觉不到任何温馨甜蜜,有的只是烦! 但并非是烦方淑蔚,用几句不好的形容,那就是一个很喜欢狗的人,却因为没时间或懒惰而特意不去养,因为养了,你就等于是把它给害了! 狗不喜欢孤独,人更是如此,董策可以不在乎连累了方家,但婚后生活呢?自己以后少不了出远门,而且这年头,出个门短则几日,长则几月,不论骑马还是坐车,都能把人颠簸得浑身散架,还要带着一帮大老爷们上路,你把老婆弄进来合适吗?可若把老婆扔在家独守空闺,你就算头顶不绿,丫的也够残忍了! 既如此,那还不如孤身一人,想女人的时候青楼走一遭,什么不都解决了,何苦自寻烦恼呢? 第二百二十四章 祭师也是官 董策不知道自己的内心在抗拒,还是在逃避,亦或是他还不是一个成熟的孩子!不知道传宗接代对于正常人而言,有多重要! 但若真的和他提及传宗接代,他恐怕也会当如养狗狗一般,子不教父之过,生你却没时间教育你,那还不如不生! 揉着发疼的手腕,看着上面慢慢褪色的指印,董策有些后悔没把护腕带上了。 “你总是这般,不顾及别人感受吗?”董策严肃道。 “对,对不起!弄疼了你……”方淑蔚好似做错事的孩子,怯生生的低下了头。 “整得我反而成坏人了。”董策摇摇头,看着方淑蔚胆怯而羞涩的样子,觉得这么说恐怕都没用了,因为她很笨,又偏偏有一点儿自己的主见,董策猜想,若直接无情拒绝,她只会当作自己故意如此,好让她安心的随娘亲去肃州,而不要在挂念他了! 若真是如此,方淑蔚会怎么打算?有没有可能告诉她娘,她早已被自己看光了,若是那样的话,以传闻中方总捕婆娘的彪悍,自己能好吗?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虽然董策不想承认,却也无法否定,他不想伤害眼前这个女孩子! 又一个东西是否好解决眼下的情况,那便是时间能冲淡一切! “你如此莽撞带我去见你娘,结果不外乎一种,你娘会生气,然后叫家丁把握轰出来,让我永远不能在见你,这样的结果是你希望的吗?” 方淑蔚一怔,似乎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回想她娘的性子,怕是根本用不着家丁,而是亲自动手把董策手脚给打断了啊! 一股后怕的情绪笼罩心头,方淑蔚不知所措道:“那……那怎么办啊?你承天说自己聪明,难道就不能想个办法?” “我何时说我聪明?”董策不是不会自夸。而是从来不会用此类毫无技术含量的直白自夸。 “你虽然没说,但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哼!”方淑蔚忽然就耍起小性子,娇哼一声撇过头不理董策。 “……”无语片刻。董策正要开口,忽然看到不少路人都在驻足观望,对他们俩是指指点点,碎碎叨叨的肯定没什么好话。这其中,又以张大贵他们最为令人讨厌。一个个表情就如发了春的公狗。 “我是不可能入士的,而你却是士族之女,我们的结合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即便我舍弃一切带你私奔,你父母怎么办?所以你还是随你娘回去肃州吧。” 董策的话很在理,生活在这个年代的方淑蔚岂会不懂,而就算她父母真的同意了,恐怕也是要让董策入赘到方家,绝不可能让她嫁过去的,可董策会入赘吗?就算他同意。自己怕也舍不得啊! 刹那之间,方淑蔚眼里似乎覆上了一层死灰,原本明亮如星辰的双眸已黯淡无光。 董策最受不了就是这种目光了,它比卖萌更可耻,不断不断的让你于心不忍,从而做出一些不经大脑的错误决定! 好在,董策虽然坑人无数,但却从来不会给自己挖坑,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天坑! 陆可轩和他接触后就没少被坑,他自然不希望方淑蔚跳进来。毕竟她跳后,董策坑的可不仅是她,很可能还有他俩的孩子! 只要有这个想法在,董策就不会因方淑蔚的失落而心软! “好了。就此道别吧。”董策说完,转身便向着张大贵等人走去。 方淑蔚看着董策离开,脚刚刚抬起,却有慢慢放回原地,她已经清楚,她和董策的隔阂不是两人的问题。而是家世的问题! 念及此,方淑蔚忽然扯开嗓子,大叫道:“董大哥!我一定会说服我娘的,你等我!”言罢,她红着脸转身就跑了。 “呼!”不少人都惊呼一声,特别是张大贵他们,呼声最高,而张大贵居然还学着方淑蔚的口吻,特意弄尖了嗓音道:“董大哥,我一定会说服我娘的,你等我!” 董策神色如常,撇了张大贵几人后,微微一笑,道:“你们……这月月钱全扣了。” 一句话,听得张大贵几人魂魄都快出窍了,立即一改幸灾乐祸,苦着脸凑过来求饶。 “表妹!”忽然酒肆门口一声惊呼,方淑蔚的表哥此时才回过神,急忙的向着方淑蔚背影追去。 陆可轩摇头一叹,走到董策身边道:“唉,是我考虑不周了,忽略了董议郎和方捕快的家世,弄得……唉!” “行了,别昧着良心说瞎话了,你现在心里美着呢!”董策白了陆可轩一眼,简直离去。 陆可轩立即跟上,忙不迭的道:“唉唉,董议郎这话可是冤枉陆某了啊,我是真心为你们感到……” 一场小风波并不能阻挡董策的计划,道别方淑蔚后的他,立即投入到了生意上,一天下来,又谈成了两单生意,一单是粮食,一单则是皮裘,而且量不少,质量更是不错,让他很是满意。 因为徐州和江南不同,大彭府晚上宵禁,董策只能早早回客栈。 而此时,大彭府西城陈府中,方淑蔚表哥陈鸣宝此刻站在两名妇人面前是唾沫横飞,口落悬河,把今儿个中午的事情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又一遍,听得两位妇人是眉头大皱,暗道不妙。 “妹妹怎可如此不注意,让蔚儿喜欢上一个商人,这事传出去,咱们马家颜面何存?”一位身材明显比方夫人都要壮了少许的妇人面无表情道。 “姐姐这话让妹妹真是心寒啊,当初蔚儿想做捕快时,你不是也同意了吗,如果她不做捕快,会认识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吗。”方夫人冷笑道。 陈马氏仍旧是毫无表情,跪坐在踏上一动不动,只是张嘴道:“不论如何,一定要断了蔚儿的念头,就算要找上门女婿,也要找个儒林的,商人绝不可!” “妹妹也想啊!”方夫人苦笑一声,道:“只怕我这女儿和我一个性子,会义无反顾啊!” 当年方牧追踪一伙逃犯一路到了肃州,不仅在抓住了逃犯,还顺手帮当地刑捕房解决了一件重要案子,因为这案子中牵连了当时的方夫人,两人就此打上了交到,而后方夫人被方牧办案手段和一身正气所吸引,便义无反顾的跟着他回江南了。 不过,方牧当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捕头了,属于大宁的九品小官,手底下也有几十号人,还是很有前途的,马家考虑再三后也就同意了。 而董策,不过是一介商人,虽说年纪轻轻就当了府议,连金陵府令对其都刮目相看,但他同时还是那什么鬼衍教的教主,不仅如此,这此教之人还不可当官,这可让人无法接受了,毕竟拿国教太平道来说,国师乃当朝一品,虽没实权,但也属于大官了! 其门中弟子若名声享誉一方的,也会被当地官府选为祭师,主持当地的大型祭祀活动,在宁朝这也算是官,而且即便是县里祭师,也属八品,不仅有俸禄可拿,听闻还能捞到许多油水,更重要是地位高尚,比商人不知强了多少倍。 第二百二十五章 知难而不退 “娘,你找我?”方淑蔚进入偏厅,一眼便见表哥陈鸣宝对她憨憨一笑,方淑蔚点了点头,随后向姨母、母亲到表哥依次欠了欠身。 “蔚儿,阿宝说,你今天竟与一个商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可有此事?”陈马氏算先开口道。 方淑蔚一愣,扫了一眼一脸歉意的陈鸣宝,既而转向姨母,目光忽而坚定道:“确有此事,蔚儿喜欢他!” “胡闹!”方夫人一张拍在案几上,瞪着方淑蔚道:“你的婚事自有我们这些长辈做主,岂能由你胡来,以后,不准你再与他见面,可听明白!” 方淑蔚只感觉一颗心沉入冰窟,可她依旧是不甘示弱的与母亲对望着,张口道:“我与董大哥早已定情,不论娘亲说什么,蔚儿都非他不嫁,还望娘亲能成全!” “你!”方夫人没想到一项很是听话的宝贝闺女,居然敢顶撞她了! 陈马氏双眼一眯,抢在方夫人发作前对方淑蔚道:“蔚儿啊,既然你如此喜欢这个男子,姨母可以代你娘答应你,将你许配与他。” “真的!”方淑蔚没想到姨母居然如此开明,早知如此,就应该早点儿来徐州求她帮忙啊。 “姐姐!”方夫人扭头看向陈马氏,眼中不满毫不掩饰。 陈马氏没有向方夫人解释,而对方淑蔚微微颔首,浅笑道:“姨母何时骗过你,不过,你毕竟是马家外孙,马家怎么说也算大宁有头有脸的士族,以你的条件,最次也能嫁个县令,唯此才不会辱没马家名声!” “可是……”方淑蔚听后便是大急,正要解释董策的情况,陈马氏已经挥手示意她闭嘴,神情平静道:“那儿郎身份姨母清楚。你无需再解释,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反对,不为官。也有很多条路走,正好,黄桑峪有伙贼人,占道观,挟坤道。让你姨父很是头疼,若你能让他到你姨父帐下做几天幕僚,专解此事,成功之后我亲自为你们做媒!” 厅内其余三人闻言,都是大吃一惊。 黄桑峪那伙贼人有多凶狠他们都清楚,不过区区百人,便能从鲁州一路逃到徐州,沿途杀了两百多名卫军和乡兵,最后更是在大彭府卫军的包围中,杀进了黄桑峪。用着祥云观里的道姑逼着卫军不敢进山。 如今大彭府对此事的处理,是等朝廷命令,主要是国师的态度,毕竟被劫持的可是他的弟子,你想救,那就派人过来和他们谈判,这个黑锅也就无需大彭府来背,反之更简单,直接攻入道观,至于道姑的性命。只能听天由命了! 方夫人也明白了,姐姐想让女儿知难而退,这个计策用得甚妙,由姐姐口里说出来。还不会让母女关系闹僵,想必蔚儿这丫头铁定会断了心思,就算她还想赌一把,董策呢?且不说他敢不敢应下,就说他有这能耐吗? 然而,方淑蔚的反应却大大出乎方夫人的预料。只见她忽然兴奋无比,喜滋滋道:“姨母此言当真?若董大哥真能解决了黄桑峪里的贼人,你便能做主让我嫁给他?” “嗯,前提是不可害了观中坤道性命!”陈马氏附加一句。 “好!那我现在边去找董大哥。”说着,方淑蔚便笑着正欲离开,忽然,方夫人一拍案几,冷哼道:“女儿家半夜私会男人成何体统?况且这里是徐州,不是江南,滚回你房间去,明日为娘自会派人去通知他。” 方淑蔚这才想起大彭府晚上是禁止出门的,而且娘亲还不让她再见董大哥,这无疑是一桶冰水从头浇下,把她冷得不行。 但想到董大哥的足智多谋,方淑蔚便安心了,她只要静静的等待,等待董大哥凯旋归来的消息即可! 当方淑蔚离开后,她表哥陈鸣宝急了,看着娘亲陈马氏道:“娘,你为何答应表妹啊?” “回你房去。”陈马氏岂会看不出这个儿子的小心思,对此她绝对不会答应,倒不是说近亲问题,因为这年头世人都认为,子女身上的血脉乃是继承父亲,只要不是堂兄妹便可,但是,不论马家还是陈家的儿郎都是武人,娶的媳妇也多是将门之女,一个个只会舞刀弄棒,实在是太缺乏一些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了。 而且方淑蔚做过捕快,少不了和男人动手动脚,那名声能好到哪去?若在西北也就罢,因为大宁建国之初和突厥战事导致男人死了太多,很多女子小孩被俘虏,同时云州也被遭突厥攻打,可谓是两面夹击,让当时还没稳定的大宁摇摇欲坠,宁太祖一怒之下,下令边疆不论男女老幼,宁可战死,不可受辱,旦有一人苟且投敌,其族有人灭人,无人挖祖坟! 一国之君居然被逼到公开挖人祖坟的地步,可见当时的局势有多凶险,虽然这道圣旨让许多人不满,甚至有人直接反了去投靠突厥,但更多的是被胜利的奖赏所诱惑,只要有敌军人头,加官进爵,赏钱封地都不是问题,于是当时不论男女老幼,只要能拿得起扁担柴刀的,即便你一开始不敢下手,但目睹自家男人、父亲、儿子,一个个顶梁柱倒在突厥人的屠刀下时,害怕便会转为愤怒,恐惧将被复仇所替代,全民彪悍也就此养成了! 可彪悍能在乱世称雄,但在太平世道里敌得过唇枪舌剑吗?西北不知多少将门就是因为彪悍狂妄,被一支支笔杆子给写死,故此陈马氏自然希望后辈子嗣中多出一些读书人,特别是她的未来孙儿,若让方淑蔚这丫头来养育,结果会养成什么,陈马氏想都不敢想! 翌日一大早,董策穿戴整齐,正准备和昨天一名商量好的药材商谈生意,可刚出门,迎面险些就撞到了客栈掌柜子。 “唉,对不足啊客官,险些碰着您了,您出来也正好了,这位陈府的管事说找您有事相谈,若是二位没有什么吩咐的,小人这边下去忙了。”掌柜子点头哈腰道。 “陈府?”董策初来驾到,自然不知道陈府。 “阁下找董某有何事?”董策好奇道。 来人年过四十,方脸短须,身着披袍,看起来很是儒雅,实则气质却一点儿都没有儒雅的味道,反而有点武人那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让董策心中冒出了一个很糟糕的猜测! “你便是董策?”来人一句话便认定了董策的感觉,说得那叫一个干脆,连礼节都省略了。 “正是,不知阁下是要与董某谈生意呢?还是另有要事?”董策皱眉道。 “跟我来吧。”说着,中年方脸男子转身便向楼下走去。 董策这下可真恼了,但转念一想,对方既然能找到他,那在大彭府的人脉铁定很强了,犯不着去招惹,且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吧,如果是昨天那事,自己何不去解释清楚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我没把握 当董策跟着中年人到了客栈前厅时,张大贵等人立即围过来,没等他们开口,董策先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如果一个时辰后我没回来,你们就去找陆员外,让他帮我谈成那笔药材生意。” “唉,属下明白!”张大贵立即点头应道。 董策这才跟着中年人到了门外,此时外面已经有马车恭候,中年人招呼一声,两人便一同进入马车中。 一路上,董策没有问一句,这让中年人很是惊讶,暗想这小子就不怕自己把他卖了? 大彭府可不小,马车跑了半个时辰才到达目的地,等董策下了车,发现并不是到陈府,而是一处茶楼。 “董公子随我来。”中年人提醒一句,便领着董策到了茶楼二楼的一处雅间外,中年人只是开了门却没有进去,而是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董策眉头微微一皱,便踏脚进入雅间,没等他看清楚里面的布置,一扇被轻帘遮挡的圆门内忽然传出一个妇人的声音。 “董公子,妾身陈马氏,就问董公子足智多谋,此番请你过来,是希望你帮个忙。” 董策眉头微皱,冲着隔门里拱手道:“陈夫人请说。” “你连问都不问,便答应了?”陈马氏的声音显得有些意外。 董策笑道:“在下之前的言语之中可没答应二字,希望陈夫人不要误会。” “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你就是靠着这张嘴,把马家外孙女给骗到手里的吧!”陈马氏语气忽然冷了下来。 “马家外孙女!”董策心道一句,顷刻便明白这陈马氏说的应该就是方淑蔚了。 “果然和那妮子有关系,如今这陈马氏摆出此等排场,显然是要给我下马威了,如此也说明她不想方淑蔚嫁给我,正好也合了我的意。”想罢,董策摇头一笑道:“我与方捕快并非陈夫人所想象那般,或许方捕快确实对在下有点儿意思。但在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从未妄想要高攀什么。” 隔门里沉默了许久,陈马氏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你能这样想很好,但蔚儿那丫头却是铁了心的要跟你。妾身实在是不想蔚儿和我们的关系因为你一个外人而闹僵,所以我想让她知难而退,于是答应她,只要你能解决了黄桑峪的贼人,便让她下嫁与你。现在,你的意思呢?” “竟是这事!”董策惊讶了,脑中立即开始盘算其中关系。 他不清楚黄桑峪里那伙贼人的实力,但听闻他们能从鲁州一路逃到徐州,看起来比府卫军只强不弱,可转念一想,这又显然不同寻常啊! 大宁建国才三十几年,军事这块就算不是颠峰时期,也差不了多少,而对方居然能轻易突破重重包围。死伤还不到十分之一,这要有多精锐? 可这样的人,却是草莽之辈,可能吗? 并非说草莽之中无能人,而是太少,如北宋末年的军事如何就不说了,方腊虽然是选择防守,但也算和他们对钢了,结果还不是一败涂地。 而徐州军要战马有战马,要弓弩有弓弩。怎么就让百八十个草莽七进七出呢? 唯一的可能,只有徐州军这里面有他们的内应,早早就派人告知他们包围圈的漏洞所在。 可最后有为什么被困黄桑峪?是内奸被抓?还是内奸故意为之,一点点把这些人引到黄桑峪。从而吸引徐州军的注意力? 前者显然不可能,毕竟让这帮人从鲁州杀到徐州腹地,徐州军的脸得丢多大啊!若是抓到内奸,那早就公布天下,证明不是他们不行,而是对方太狡猾。早早安插了内奸混进来给他们通风报信。 “敢问陈夫人,最近徐州除了这件事,还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听到董策的话,隔门里又是一阵沉默,许久陈马氏才道:“并没什么大事,不过说没有也不是,只是与此事没任何关系而已。” “哦,不知是什么事?陈夫人可否说明?”董策继续问道。 “你是真不知还是故作糊涂?”陈马氏淡淡一笑,又道:“这不是快二月二了吗。” “二月二……龙抬头!”董策心里微微一惊,顿时便全明白了! 大宁的二月二效仿了周武王时期,这一日,整个大宁都要举行盛大仪式,各州府文武百官都要亲耕,每到此时,为了方便,更是为了让老百姓都能看到,当地官员都回聚集到一起耕种,让百姓在田外围观,看看他们是何等的辛苦与劳累。 更有甚者,会让一些百姓也参与进来共同耕种,美其名曰,官民一家! 而这两件事,看起来没有什么关系,但若扯上关系,那将很严重! 徐州军虽然不可能全部到黄桑峪,但大彭府卫军和萧县乡兵却必须要时刻留守山中,防止这帮人逃脱,那么,等大彭府官员春耕时,维持秩序的卫军和乡兵必然少了,这时候若有一批歹人混入百姓中放冷箭,或忽然冲向正在耕种的官员,其后果可想而知! 虽然这一切都是董策的猜测,但也并非没有可能,思虑一番,董策最后拱了拱手,叹道:“在下一介商人,对此实在是无能为力。” 董策不是没办法,但风险很大,况且,国师的徒弟被抓了,你一个外人非要当出头鸟,即便你成功了,功劳真没你什么事,而若不成功,你铁定要掉脑袋! “是吗,如此我也好向蔚儿交待了,希望她能明白吧。”陈马氏故作一丝遗憾道。 “虽然在下的确无能为力,但有些想法还是有必要告诉陈夫人。”董策话锋一转道。 陈马氏微微一愣,看着轻帘外高瘦的身影,问道:“何事?” 董策也没隐瞒,慢慢把自己的猜测和陈马氏徐徐道来,而陈马氏,是越听越吃惊,最后更是心里惊骇,脸色惨白! 陈马氏的夫君可是大彭府卫军统领,二月二当天自然也要下田,如果真发生了董策推测的事情,她想不守寡可能吗? 她丈夫虽然武艺高强,可这已经不是双拳敌四手,而是肉与铁的搏杀啊! “董公子你觉得,此事有几成可能?”陈马氏语气忽然转柔,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 董策一丝苦笑,道:“无凭无据的,我没把握,倒是希望陈夫人莫要怪我妖言惑众便好。” 第二百二十七章 耍心机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虽无证据,但董公子的猜测合情合理,否则实难说通这伙贼人的目的!”以陈家的人脉关系,陈马氏岂会不知这帮人在鲁州犯了什么事,消息称他们劫掠商队,被鲁州军追捕一路逃进徐州。 这看起来没问题,但现在听了董策的猜测后,陈马氏觉得处处透着蹊跷! 一伙能以迅雷之势劫了商队的人,怎就在犯案之后变成了无头苍蝇?难道鲁州地界的卫军都是天兵天将,在他们劫掠商队后瞬间出现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根本没有分赃逃跑的机会。 这显然不可能,他们在故意把事情弄大,还一路留下踪迹,等着当地府卫军追上,最后轻易突破卫军布置重重关卡,逃到了徐州黄桑峪! 这件事太矛盾,可只要和二月二联系在一起,那一切都将顺理成章了! 想到这些,陈马氏立即道:“多谢董公子提醒,妾身会防范的!”言罢,陈马氏便让那名中年人送董策离开了。 当董策刚走出屋子,隔门里忽然传出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姐姐,董策所言难道真会发生?” “不论会不会,我们都不能小视,否则便是拿自家人性命在赌,若事情真发生了……”陈马氏说着,忽而一笑,道:“可见这董家儿郎有多厉害,来徐州不过三日,竟能一眼洞破玄机,看来,蔚儿是自作多情了,这样的人,不会被感情所左右的!” “姐姐未免说得太夸张了吧,这董家小子不过是瞎蒙而已。没成他没损失,成了就是什么算无遗策的高人,江湖把戏而已,姐姐怎会相信。”方夫人不屑一笑道。 “可他毕竟算出来了。而这全府城的官僚呢,现在在干什么,不都全等着朝廷命令,指望别人来插手黄桑峪之事吗,百十个贼人便闹到京师。我们颜面何存?最重要的还是等朝廷命令传达过来,二月二早过了!” 方夫人听后也觉得有理了,虽然听董策说后,她觉得此事十分浅显,但为何之前就从未有人提过?自己和姐姐也完全没往这方面考虑过,目前只有董策看出来了! “姐姐这般看重此子,那为何不给他下道死命令,让他来处理黄桑峪一事啊?” 陈马氏笑看妹妹一眼,既而老神在在的低下眼帘,道:“我从没听过。商人在明知会赔本的情况下,还一头撞进去的,此子既然能把黄桑峪的事和二月二联系起来,岂有看不透这其中利弊,况且,我也没说不让他插手!” 方夫人看着姐姐这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心下暗自嘀咕道:“我说姐夫为何对你言听计从,感情都是让你给黑了啊!” 董策回到客栈时,张大贵等人还在等待,董策二话不说。立即去把生意敲定,等这批药材谈完,已经是下午了,董策和药商一起吃了一顿饭后。正要趁着剩下一点时间,准备在去找下一个合作商,把事情谈后让人家考虑一夜,明日便可以直接签约了。 可当他刚刚和药商有说有笑的走出酒楼时,外门恭候的张大贵急忙走来,恭敬一礼道:“教……咳咳。东家啊,吴盛刚才派伙计来传话,说方捕快在客栈等候您!” “啥玩意?”董策听清楚了,只是想到这应该不可能,从陈夫人的态度上来看,明显是不想让方淑蔚嫁给自己,那自然不会允许她见自己了,而若说方淑蔚自己偷跑来的,这也不可能,除非陈家有人把他落脚的客栈地点告诉了方淑蔚,否则落到的大彭府,你能一下子找到? “麻烦了!”董策想了片刻,便暗道糟糕,很明显,上午自己把猜测和陈夫人一说后,她对自己稍稍有些另眼相看,但应该不到看外甥女婿的态度,而是想借方淑蔚之手,利用自己给他们排忧解难啊! 想罢,董策和药商道了句歉,便急忙往客栈走去。 这里不是金陵,有秦麒罩着,他若是不重视一下方淑蔚,对方只要稍微放点儿话出来,铁定没人敢和他做生意了。 一路回到客栈,大堂不见方淑蔚,却见吴盛跑过来,指了指楼上,低声道:“方捕快开了间房等候东家!” “果然有人指使!”方淑蔚什么性子,她若避嫌,必然是在大堂等候,若不避,那绝对跑他房间了,不可能花钱开间临时的。 心里跟明镜似的董策,暗骂一声陈夫人这心机碧池后,便来到吴盛告知的天字号房门外,刚敲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敲第二下,房门立即开了。 “董大哥!”方淑蔚居然奇迹般的特意打扮一番,虽然穿了和董策几乎一样的黑羊裘,但里面却不是黑裙了,而是红花赤裙,纤腰丝带,以往那冰雪肌肤的脸蛋上如今是粉面桃花,端的是美、娇、冷的三艳合体,让人只观一眼,便如被魔女勾魂,刹那陷入了恍惚之中。 董策呆了呆后,忽然只手抚额,摇头轻叹,道:“进去再说。” “嗯!”方淑蔚见董策似乎很不耐烦的样子,神色立显一丝黯然,心中更是后悔不迭,猜测必是姨母给自己这般打扮,让董大哥看不舒服了! 董策往椅子上一坐,二郎腿一翘,拿起壶杯一边斟茶,一边道:“有什么事吗?” “娘已答应我们的婚事了!”说这话时,方淑蔚脸都快埋进挺拔的胸脯里了。 “高兴什么?你丫的都成牺牲品了!”董策看着方淑蔚娇羞的样子,是暗骂一声,面上则肃然道:“恐怕,不止这般简单吧!” 方淑蔚闻言羞态立消,转而很是内疚,头也不敢抬的道:“嗯,是……是的,她们……她们想让董大哥去……去姨父的……的帐下做……做幕僚!” “哎呀我说你啊。”董策实在是受不了了,冲方淑蔚没好气道:“你往日的豪爽哪去了?羞羞答答的也就罢了,现在还结结巴巴的,是要折磨我耳朵吗?你就干脆点,想让我干什么?解决黄桑峪之事吗?要是,你就回去说,我真是无能为力。” 方淑蔚听后立即抬头,盯着董策,气鼓鼓的急道:“你怎会就没办法呢?你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的,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脸被涂得和猴屁股似的,就嫌弃我了啊?我现在就洗掉,以后不再画了也就是了嘛,至于非得说自己无能吗!” “卧槽!”董策又是抚额,又是摇头,这方淑蔚果然是本性难移,但不是她说话的口气,而是笨啊! 在这件事情上,是个人都能看出有多麻烦,别人想抽身都来不及,这丫的倒好,非得把自己拖进坑里,这是在对待心上人吗?仇家吧!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可怜的丫头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董策已经能想象到陈夫人在计划这什么。 把方淑蔚当作筹码压在他身上,也就是警告他,如果让方淑蔚丢了颜面,就等于扇了方家、马家和陈家的脸,这个后果是董策无法承受的。 对于陈夫人会真把方淑蔚嫁给自己,董策压根不信,因为她做出这一步,很明显是要当庄家,让他和幕后之人赌,若他胜了也罢,一旦陷入下风,陈夫人绝对会开出豹子,最后全部通杀! 至于方淑蔚,料想她肯定会直接扔给马家,毕竟陈夫人已经是马家泼出去的水了,方淑蔚父母不做主,自然会带她去肃州让她外祖父做主了。 如此一来,这筹码与空头支票有何区别? “这心机耍得!”董策心里把陈夫人狠狠鄙视了一番,再看方淑蔚时,不免生了一丝同情! 可怜的丫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真当陈夫人会做主,把她嫁给自己呢! 方淑蔚忽见董策直愣愣的盯着自己,那眼里的一抹柔情再明显不过了,顿时芳心一颤,甜蜜如斯。 “怎……怎嘛啦?老看着人家干什么?”方淑蔚羞涩道。 “唉!”董策突如其来的一叹,惊得方淑蔚焦急道:“是我那里不好看了?” 董策白眼一翻,摇摇头,方淑蔚愣了愣,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什么,更急道:“难道你真没办法了?” “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看你们敢不敢做了!” 董策一句话让方淑蔚是拨开云雾见天明啊,立即坐到董策旁边,不知矜持的拉着他的手臂,摇晃道:“那你快说啊。快说嘛!” 方淑蔚力道何其大,摇得董策只感觉浑身骨节都在磨蹭,想拿起茶杯喝一口都不行,惹得他不满的挣脱道:“想听就别摇。” 方淑蔚顿时老实了。董策这才得以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后,道:“幕僚我就不当了,你和你姨母说,不是我看不起这职位。而是我董家欠债累累,因我董家而死的船工足有六十几人,我不仅要赚钱还债,还要想尽办法安顿那些失去顶梁柱的家庭,最近这几天是我能否逆转的紧要关头,真的无法去帮陈将军!” 解释完,董策才扯到正题上,说道:“听好了,办法是这样的……” “什么?在卫军中散播谣言!这绝不可!”方夫人可是将门出生,她深知在军中散播谣言的后果。那只会让军心大乱。 “你别急着抢话。”陈马氏白了妹妹一眼,而后看向方淑蔚道:“继续说。” 方淑蔚想了想,这才说道:“董大哥说,只要把大彭府卫军无能的谣言散播后,为了顾全面子,军中将士必然会请战,而只要姨父压得住便不成问题,不过还是在明面上放松些,让将士知道姨父也在考虑,同时。安排一些血气方刚的小将为了请战而闹事,把事情能闹多大是多大,最好让他们私底下密会,说些一不做二不休。夜袭祥云观的话,让潜藏在咱们军中的奸细明白,事情恐怕压不下去了,那么为了防止祥云观被偷袭,奸细必然会趁夜到观中报信,或者在哪处留下密信。我们只要派人跟踪好了,便能知道他潜入祥云观的路线与暗号,或者得知他藏通敌密信的所在,从而……” “从而伪造密信,让对方掉与轻心!”陈马氏打断道。 她认为这计划已经十分妙了,不过,她最后的抢话算是给自己找尴尬了! 只见方淑蔚立即摇头道:“不是的,当时我也这样说了,但董大哥说,若是掉以轻心,也用不着伪造密信了,直接收走便是,伪造了反而让对方怀疑,毕竟没什么危险你留密信干什么?而是先安排一些人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用密信通知他们,如果卫军攻打,便让他们把人质转移到这个地方,到时候……” “行了!”陈马氏的脸色早就黑下来了! 不是计划不妙,而是太妙,但是从方淑蔚口里说出来,就让人很不舒服了! 这丫头太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了,你就不懂姨母抢了你的话后,你把后面这些话私下再说不成?即便要当众说出来,难道不能婉转些?非要这般直接的打我脸? “呵呵,姐姐啊,没你这般抢话的!”方夫人见陈马氏吃瘪后,忍不住咯咯直笑。 “唉!”陈马氏一叹,别不在乎了,反正这事也传不出去,再追究就显得自己没气度了。 “董家儿郎果然是足智多谋,不过要办成这些事,的确很麻烦,一个弄不好,真会有些年轻将士沉不住气偷袭了祥云观,不过这也不是难事,但跟踪奸细到底派谁去好呢?” 对方能混进来,而且不止一次的把消息传给贼人,倘若不够机警,没点身手显然是不可能的。 “娘,让孩儿去吧!”陈鸣宝忽然主动请缨道。 他现在心里可不止是郁闷,还有嫉妒啊,瞧表妹那一脸的骄傲,他就感觉心里疼得慌,因为他知道,表妹不是自己骄傲,而是为了某人骄傲,否则你骄傲的同时,脸上又为何出现甜蜜的神思啊?显然在想着某人呢! “你?”陈马氏笑笑,摇头道:“你身手虽然不错,但为人不够机警,容易露出马脚,还是为娘找你爹爹商量后再决定吧。” “好了,你们下去休息吧。”陈马氏对晚辈下了逐客令后,没等方淑蔚转身走出三步,她忽然又道:“蔚儿,这几天准许你去见董家儿郎。” “真的!”方淑蔚闻言大喜,她自从来到陈府后,不经允许是不能出门的,否则将受到家法惩治。 不过只是惊喜片刻,方淑蔚便摇了摇头,道:“董大哥最近很忙,我还是不去打搅他了。” “随你了。”陈马氏说完别让方淑蔚退下,等小辈走后,方夫人才出言道:“姐姐,你这样骗蔚儿,真的好吗?” 陈马氏看向方夫人笑道:“我是不想骗啊,要不你来!” 方夫人闻言顿时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昨天可是她自己让姐姐当这个恶人的,等她强行带女儿回娘家时,母女也不会撕破脸皮了,蔚儿要记恨,那自然是恨这位姨母。 “唉!”陈马氏忽然一叹,道:“可惜了,若董家儿郎能为官,让蔚儿嫁给他倒是促成一对郎才女貌的佳偶,可是衍教的破规矩,却阻挡了一个人才的道路,这和邪教有何区别? 当然,真要成全他们也不是不可,只是由不得陈马氏决定,因为她是泼出去的水,顶多能提个建议,真正做决定的其实还是方淑蔚的父母,只是,方淑蔚自从丢了弟弟后,方牧对这个女儿的心情很是复杂,而方夫人,这辈子唯一做过有主见的事,就是嫁给方牧,除此之外,遇到什么事都来找她这位做姐姐的,故此,最终决定必然是方淑蔚的外祖父了!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二百二十九章 谣言可畏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一道闪电在顷刻间照亮了夜幕,又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一会儿,春雷炸响。 黄桑峪一处临时搭建的军寨中,一对士卒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正在营地外巡逻。 而此刻营地一角的帐内,大彭府卫军步卒小都统冯辉逸很是不满道:“六天了,这六天我们究竟在干什么?如今外面不知有多少人在笑话我们,三千大彭府卫军,竟被百十个草莽吓得不敢靠前,颜面何存啊!” 其下四名夫长齐齐点头,其中一人道:“这鸟气实在让人受不了,冯都统不如找大都统到将军哪里请战吧!” 冯辉逸立马摇头道:“我早已请战过,奈何大都统说将军顾虑颇多,况且咱们大都统出兵前又是府门校尉,掌的是防御监察,将军要挑先锋,自然找骁勇营了,没我等之事啊!” “唉,那如何是好?这鬼天气,我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山野之地逗留了。”一名夫长终于忍不住发起牢骚了。 “我打算在去和大都统说说,实在不行,我就是违抗军令,也要把这道观拿下!”冯辉逸语气渐冷道。 “不可!”一名夫长赶紧提醒道:“你忘了,观里被挟持的可是国师的弟子,她若因您而死,都统您啊,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冯辉逸冷哼一声,满不在乎道:“就因为她一个女人,让我们堂堂三千男儿遭人嗤笑,还无法给死去弟兄报仇,你叫我如何心甘?” 四名夫长沉默了,他们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如何受到了这等憋屈的事。 “这还有何犹豫?简直一群弱夫!”冯辉逸冷哼一声。起身便走出了营帐。 四名夫长顿时相视一眼,眼中有尴尬,有惭愧,还有一点担忧和疑惑。 而离开了帐篷的冯辉逸走出了步兵营后。径直来到主帐外,朝一名守卫道:“劳烦禀报将军,步卒小都统冯辉逸前来求见。” “稍等。”守卫面无表情的说完,转身就进入大帐中,不一会儿便出来了。 “将军此刻有要事处理。你若不建议,可以在外等候。” 冯辉逸点了点头,真就冒着雨在帐外等候了。 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此时的冯辉逸早已浑身湿透,但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帐内才走出一名幕僚打扮的先生,将冯辉逸请入帐中。 “哈哈哈,耀霆啊,受罪了吧。”陈括扶须大笑着看着冯辉逸。 冯辉逸急忙单膝下跪。抱拳道:“将军之命,即便让耀霆去死,耀霆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呵呵,好了,起来吧。”陈括笑着说完,便对着那名幕僚道:“把本将准备好的衣服拿来,给耀霆换上。” 便在冯辉逸拿了衣服,谢过换时,陈括忽然开口道:“怎么样,可有发现可疑之人?” 冯辉逸动作一顿。帮正准备穿上的衣服脱下来,脸显一丝惭愧的抱拳道:“卑职无能,今日前后找了两批夫长试探,均没发现有谁特别可疑。请将军责罚。” “嗯,你也不用自咎,这军中奸细能藏得如此深,那必然不可能因为你几句话而动摇,从明日开始,你就召集一些年轻大胆的伍长、什长密会。尽量激发他们的怒火。” “卑职遵命!”冯辉逸急忙应道。 待冯辉逸退下后,陈括的幕僚王晾磊忽然皱眉道:“冯都统虽然忠心不二,但为人耿直,不善说谎,将军让他传播消息,效果怕会差强人意啊!” 陈括却不在乎道:“正是因为耀霆为人忠厚,他的话才更可信,若是换了一些能说会道的,反而会适得其反。” “将军说的极是!”王晾磊微微一笑,忽而问道:“将军这计策果真绝妙,以煽动之法,逼出内奸,后利用内奸偷袭祥云观,只要他们真的想坚持到二月二,定然不会杀了国师弟子,不过即便咱们成功了,那些潜藏于百姓中的逆贼身份就不好查了,实在是可惜啊!” “没什么好可惜的,这帮人就如野草,今天割了明天长,永远不会绝根,所以我们还是小心谨慎,莫要让对方钻了空子便好。”陈括说到这,忽然看向王晾磊,又道:“至于这计策,可并非我所出,而是我夫人找了能士帮忙,你可千万别给我脸上贴金。” 王晾磊听后立即苦笑一声道:“若五将军着手,即便再好的计策,也是破网打雨,白费工夫啊。” 陈括只是笑笑,并没有继续这话题,而是开始讨论接下来的对策。 无论什么时候,谣言都是流传最快的舆论,不过是两天时间,不仅驻扎在黄桑峪的大彭府卫军全得知了他们丢人的情况,连府城里也开始谣传了。 血气方刚的将士哪能受得了这等鸟气,加之天气又十分糟糕,他们还要驻扎在山野之中,导致许多将士病倒,哀怨之声只升不降,把军营中的气氛弄得阴沉无比,将士们除了在私下数落上头的不是外,还偷偷暗骂陈括的无能,为了一个女人,把三千将士扔在荒山野外,饱受风雨摧残! 这些流言蜚语才传出不久,军中便划分了两派,一边是数落将领无能,一边是替将领说完,不过一日时间,军中居然发生了私斗的事情,等一些将士好不容易阻止了,忽然又发现,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一月二十八,这一日也是军中谣传的第四日,冯辉逸忽然急切的到了主帐外求见陈括,至于他们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从冯辉逸被两名守卫拉到帐外,杖责五十后,大伙都知道,这丫的为了请战,一不小心得罪了陈将军! 如此一来,局势发展更乱了,整个军营几乎都在谈论到底打,还是不打的问题。 在这样的气氛中,越来越多人坐不住了,平日里与冯辉逸一些要好的将士纷纷都学着他去主帐跪求一战! …… Ps:唉,有点发烧了,浑身发热发冷的,头疼昏沉,码这章中途睡了好几次,花了四个小时才码好,实在是顶不住的,去睡一下。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二百三十章 喜忧参半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陈括和冯辉逸的苦肉计成功了,明面上,为了替冯辉逸被打而感到不值的将士是义愤填膺,纷纷主动请战。暗地里,还有些将士似乎在偷偷谋划着什么,瞧那一不做二不休的态度,恐怕真会做出什么惊天大事啊! 黑夜,军营里一道黑影闪出,避开一路岗哨卫队,身影极快的冲进了寨旁的林子中。 而便是这道身影深入林子不久,林子内,五名浑身覆盖绿草,如野人的家伙忽然聚集在一起,其中四人二话不说跟着消失的人影深入林子,另一人则调头就往军营跑去。 两个时辰之后,军中帅帐内,陈括听完手下的汇报,是抚须冷笑啊。 四天了,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 对于军中是否存在奸细,一直是个谜,是猜测而已,为了揪出这家伙,陈括要顶受多大的压力啊,如今军中谣言四起,士气低迷,虽然在太平盛世中无关紧要,但谁知道战事什么时候就会爆发,最重要的,还是丢人啊! 不过,现在好了,奸细终于冒出头了!并且成功给他藏好密信,然后直接拿下。 “可有问出什么?”陈括看着一名亲信道。 “回禀将军,那人好生倔强,竟宁死也不屈。” “那就送他一程。”陈括显然是动了真怒,如果不是他夫人听了董策的猜测,恐怕过了二月二后,他很可能是一具尸体了! “王先生,劳烦你用这封信里的字另写一道。”陈括将一根笔杆子粗细的竹筒递给了王晾磊。 王晾磊接过倒出一卷纸条,看了一眼后点了点头,问道:“将军要让我写些什么?” “嗯……”陈括沉凝片刻,便道:“就这样写吧……” 一张大网被陈括悄无声息的撒了出去。 …… “呵呵,董议郎一路走好!”大彭府最大当铺。钱记的掌柜子恭敬的将董策送到了当铺外。 这年头金银并非主流货币,但也可以作为交换只用,虽说一贯和一两差不多,但十两和一金差距可就大了。往往一金至少能换十一二两银子,再换十三四贯铜钱都不是问题。 不过因为没有钱庄,一般兑换,多是到当铺。否则,直接付金子董策铁定要亏。虽然这些金子不是他的,但兑换后多出来的那份,可就是他得了! 对此,他自然是乐此不疲,几乎把大彭府的所有当铺都逛了一遍。 董策扫了一眼正在搬动两箱银子的张大贵几人,而后冲当铺掌柜拱拱手,寒暄一番后便准备往事先谈好的一名粮商府邸走去。 可这还没离开当铺几步呢,忽然街头一骑狂奔而来,马背之上一人连敲铜锣,口中大吼道:“陈将军攻克了祥云观。如今黄桑峪已经安全了,父老乡亲们以后可以安心路过,不要再担心!” 闻听此言,街上行人立即沸腾了,无不是高呼赞颂着陈括。 “过两天,你们恐怕就笑不出来了!”董策微微一笑,朝张大贵等人道:“走吧。” 似乎正如董策所言,当百姓还沉浸在陈括取胜的消息中时,大彭府的物价已经开始悄悄的上涨了! “终于来了!”陆可轩坐在酒肆里,看着几名酒客因为酒价的上涨而抱怨着。 “董兄。为何只是咱们金陵涨价后,会导致全大宁都跟着涨?”陆可轩有此一问并非无道理,以前金陵也涨过许多次,可只是一段时间过后。又慢慢降了回来,可这次,竟然在半个月内影响到了徐州。 董策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因为手中的货物少了!” “嘶!”物以稀为贵,陆可轩自然明白。因为他做的就是这种买卖,但他却从未想过,要把普通的商品也变成稀品! 这无疑需要庞大的财力,而宁州商人正好就有这实力,如今董策整合起来,大家从宁州开始横扫四方,导致货物稀少了,那价格自然涨了。 “只是如此多货物到了江南,恐怕会把价格压低啊!”陆可轩现在才看出问题所在,不免担忧起来。 “低不了,因为咱们有国教这位大客户,如今江南几万人跟着国教吃喝,又因工钱上涨,江南百姓对涨价不再担忧,商贩为了不亏损,更不会把价格压下来,那么江南物价翻倍便是注定的,物价的增长会带动税收,而我们手里又囤积了如此多商品,外商想要到江南大赚一笔只能是痴人说梦,故此你不用担心手里的货卖不出去。” 陆可轩听后总算是安心了,他也看出,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涨工钱,难怪董策当初让他们给手底下的伙计涨钱,就是反之价格倒退,反正工钱涨后江南百姓的日子和往常并没不同,这也就注定了……等等! 陆可轩忽然一瞪眼,看着董策道:“董议郎,如此一来,我们是赚了吗?” 董策看到陆可轩一副明悟的表情,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毕竟陆兄手低这批货,对于如今的市价而言,简直便宜到让人拿头撞墙的地步。” “可是也只有这批啊,以后还不是一样!费尽心思只为了一批货,这到底值不值得呢?”陆可轩有些迷茫了。 “付出多少,回报多少,如果陆兄没有把这笔钱用出去,那么可不是不赚,而是稳亏了!” 陆可轩不是笨人,一听董策这话立即明白了,价涨越高,现钱便会更不值钱,唯有物资才是不变的,当然,这也要看你能否把这批物资换回钱了! 而江南真好有一群二百五,为了得到名声,得到信徒,他们绝不能看着眼前的努力付之东流,那么只能继续投入巨量的钱财,养活这些能给他们带来崇高地位的灾民! 几万人的口粮啊,还有衣物,还要建住处,他们的需求有多恐怖自不必说了,而太平道还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真正得到这几万人的支持,恐怕他们现在已经在为此而感到恐惧了吧! 随着一个个商人带着大批的货物回到江南,回到宁州,江南的物价不动了,因为商人们渐渐回过神了,但是他们却又不得不继续下去,因为现在退缩,只会血本无归,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保持现在的物价,然后把手里的物资卖出去,那必将会赚得流油啊!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朝堂 洛阳都城,一片宏伟壮观的墨顶宫殿正中是气势磅礴的乾阳大殿,此刻大殿内,大宁文武百官正坐于席地之上,唯有一名虎须武臣手持金笏站在殿央,行一礼后,低眉道:“禀陛下,徐州大彭府境内,藏于黄桑峪为乱的逆贼已被陈括将军攻陷,擒贼六十,伏诛三十,大彭府卫军伤八员,无阵亡,解救祥云观坤道八十六名,请陛下下旨犒劳大彭府卫军。” “这么厉害!呃……”黄瑾一开口,就知道不妙,刚想伸手挠挠头,忽然听到一旁珠帘内传出一声咳嗽,吓得他赶紧放下举到半的手,轻咳一声道:“廉延将军认为应当如何赏赐?” “臣已写于奏折之中,陛下请过目!”廉廷说完,立即便有一名小太监上前,接过他手中奏折弓腰从旁上阶,递与黄瑾过目。 黄瑾随意的看了一眼,便有递交给小太监,小太监很识趣的送到了珠帘内,直到黄瑾看到珠帘内的人影点了点头,他这才道:“准奏。” 当廉廷退回席位正坐好后,大殿之中便陷入寂静中,黄瑾有些感到无趣,立即给了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小太监赶紧扯开嗓子,道:“有事准奏,无事退朝。” 小太监这一吼,下面有些人立即坐不住了,特别是左手边几位,悄悄的低语了一通,最后一个老臣实在是无奈,起身恭敬道:“陛下,老臣有本上奏!” “哦,是度支郭埠尚书啊,不知郭尚书因何事上奏?” “回禀陛下,因江南物价不断上涨,不仅东南、江北受其影响,如今涨价之风已经到了京都,致百姓钱财一夜之间,如少半数,长此以往。恐民怨难消啊!” “啊,竟有此事!”黄瑾大吃一惊。 “不仅如此,据查,江南宁州商贩齐出江南。四处倒卖货物,今日一文进,明日两文出,一地踩一脚,一坑一方天啊!” “那当如何是好?”黄瑾急道。 郭埠一叹。道:“望陛下下令,让宁州户籍商贩齐归宁州,三年之内,不得踏出一步!” “三年!为何需要如此久?”黄瑾疑惑道。 “墙起十日,风雨十年,涨价之风已是无法阻挡,唯有慢慢消磨,将物价一点点降回原位,才能避免民怨啊!” “这样啊!”黄瑾点了点头,下意识就看了看珠帘内。 此刻珠帘内的人影一动不动。显然是没有同意,黄瑾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便就这样干耗着。 便在大殿再次陷入安静时,忽然一名文官起身,低头举笏恭敬道:“禀陛下,臣有异议!” “哦,殷相有何异议?”黄瑾好奇道。 殷焕微微直了直弓下的腰杆,目光却看着台阶之下,道:“江南赋税天下之最,宁州更是重中之重。冒然迁回行商,将导致江南经济大损,既然郭尚书说需三年,那不如先任其发展一年。倘若物价没有下跌,再施行此法不迟。” “万万不可!”郭埠立即直言道:“陛下,若不尽快迁回宁商,恐物价未跌,民怨已起啊!” “但若迁回宁商,物价降不降倒是其次。首要的水患灾民如何安置?须知,如今宁商多数安顿了不少灾民,如今刚到春耕,灾民还有半年是毫无收入的,唯有指望这些商人,郭尚书,可不要顾远不看前啊!” “你……”郭埠怒瞪殷焕,他岂会不知殷焕为何反对,如今涨价之风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压制了,除了那帮可恶的宁商,所有人的钱都将少了一半之多,郭埠对此不担心,因为他会尽全力,慢慢把物价压下来,那么他们的钱自然还是那个数,可是殷焕不同,殷家与太平道关系莫逆,太平道现在为了站稳江南,投入太多,本来钱就已经很紧张了,现在物价忽然一涨,他们如何养那些灾民?而现在若停止供养,太平道的声望必然大损,几十年内恐怕都不能染指江南呢! 故此,殷焕必然借此机会,得到宁商的感激,让这帮人帮助他们养着灾民! 无疑是被人打脸还要笑着送钱给人,真是恬不知耻! 知道虽知道,但有些事情是不能点破了,否则必有一族因此而灭,郭家实力远不如殷家,这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了。 黄瑾对此根本不明所以,直到珠帘里的人通过小太监给他传话后,他才朗声道:“那就依殷相之见,暂时观望,就这样了,退朝。”随意丢下一句话,黄瑾便急切的往侧门走去,而朝中百官则急忙起身,躬身施礼。 “老夫就说了,你们无需急,有人比我们更急!”走在出宫的路上,秦淳摸着白须眯眼笑道。 “秦尚书所言极是!”几名大臣纷纷附合。 他们眼中急的人,并非郭埠,而是殷焕!因为他们都反对郭埠迁回宁商,其原因并非站在殷焕这边,而是他们都是江南出身,在这场涨价之风中,或多或少都得到了好处,没有半分亏损,自然乐得看好戏了。 当然,这因为他们都知道江南工钱都涨了,否则他们必然会赞同郭埠,毕竟只长物价不涨工钱,真会乱啊! “今天廉廷怎么回事?往日边疆上千人的战事他都懒得报,今日却为这等小事特意在朝堂上奏。”一名大臣好奇道。 “咳,廉廷这般做,主要还是为了让国师哑口无言,毕竟前脚刚上奏如何处理黄桑峪一事,这后脚他们便解决了,多少有点擅作主张了!”另一名大臣苦笑道。 “不过说起来,陈括的确打得漂亮,还抓住了一些内奸,看来大理寺有得忙了!”秦淳笑看一名花白胡子的老臣道。 花白胡子老臣并不回应,似乎闭着眼的走着,当出了宫门,他冲着众人拱了拱手,随后直接上了一顶轿子,打道回府了。 看到他这般冷漠的样子,众大臣都是哭笑不得,他们都知道,大理寺前段时间为了调查一件案子,导致几名寺正和若干司直一去不复返,人才都快凋零完了!试问人家寺卿大人,如何不苦恼啊?哪里还有闲情和他们扯犊子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 离前结发 董策看着最后一批货物上了马车,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随着涨价之风的到来,整个徐州都陷入了恐慌中,董策虽然把手里的钱几乎都变成了货物,但有些还没来得急交货的商贩却生出反悔的心思,为了让他们交货,董策费了不少时间,甚至还报了官,而官府本来因为那些商人有些背景,都是为一些士族服务,不想插手,或者倒打一耙,要问董策的罪,结果,董策直接找了陈家,于是乎,什么事也没了! 陈家这次可真风光了,而他们能成事,自身的能力是不可忽视的,但最主要还是董策建议,否则现在陈括早他娘的挂了。 故此董策书信陈马氏岂有不应之理,当然,在答应帮助他解决麻烦的同时,也旁敲侧击的告知他,肃州马家老爷子来信让方淑蔚速去肃州,方淑蔚的事她无法做主了,董策若还想娶,就去肃州提亲吧! 对于早已料到方淑蔚结局的董策,只能报以苦笑! 董策虽然帮了陈家一个大忙,但同时也带来了涨价之风,陈马氏没有一脚把他踢开,还帮他解决了麻烦,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还妄想娶人家外甥女,知道许攸怎么死的么,不是他高估自己,而是高估了曹阿瞒,所以对董策而言,看人品,还是要看低点,那怕拿君子都当小人提防,也比把小人当作君子对待要强! 不是自己该拿的,还是不要吭声为好,该是自己拿的,那更不能吭声了,直接拿走便是,这才是董策做人的准则,沉默是金。 “唉,终于能回去呢。”陆可轩很是感慨。 其实他早可以回去了,不过既然董策还在,他便特意留下来。和董策的商队结伴而行,相互也有个照应。 “陆兄这几天可谓是风流无限啊!”董策淡笑道。 陆可轩脸显得意之色,笑道:“董议郎若想,何时不行啊。不过这徐州的女子,除了口音,其余和宁州女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董策白了一眼陆可轩,他自己为了采购,是忙得焦头烂额。陆可轩这厮倒好,早早就置办好了,就等着他一同上路,自然有时间寻花问柳了。 当董策的马车出城不久,赶车的张大贵忽然一拉马缰,让车中毫无防备的陆可轩一头就栽倒车中,好在车内有蚕丝被叠着,不至于让他把头给磕破了。 “怎么了?”陆可轩不满道。 张大贵没有回话,而是唤了一声:“教主!” 董策闻言似乎猜到什么,掀开前车帘。目光从张大贵身旁掠过,看向了前方的一匹骏马。 此刻马车之前,骏马之上,一黑裙飘逸的女子正幽幽的与他对望着。 “让商队先行。”董策吩咐一句,便跳下马车。 与此同时,马背之上的方淑蔚也翻身下马,看着徐徐走来的董策,她眼睛都红了。 “你是不是早知道了?”方淑蔚眼含泪光的反问道。 董策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方淑蔚语气中充满了埋怨。 董策苦笑一声,道:“我说了。你会怎么选择?逃出来,跟我会金陵,还是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方淑蔚倔强的说完,却有低下了头。幽幽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方淑蔚这番话显然是不想和家里闹矛盾,也不知是陈马氏又编造了什么,还是她笨到此刻都看不出来,自己被她母亲和姨母给耍了,又或许,她心便是如此。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了,她有责任孝敬他们。 “没有办法。”董策的回答很是绝情,让方淑蔚顷刻间便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看着眼前这哭泣的女孩,董策心里终于是有些不好受了! 傻乎乎的女人,往往比聪明的女人更惹人怜爱,至少董策是这样认为的,因为面对曹洛蓉这一类,他可以心如止水,但是面对方淑蔚,他却很像帮助她,可是帮助后,究竟是救她出水火,还是推她下深渊? 一个沉默,一个哭泣,两人就站在郊外官道旁,任春风拂面,思绪万千。 “还想什么?”忽然,陆可轩从马车里伸出脑袋,朝着董策吼道:“我说董议郎啊,难道你希望看到方捕快落入别的男子怀中?” “滚你妈的!”董策真是恨死了这家伙了,每次在这种时候,他就蹦出来恶心你一下。 但不可否认,没有那个男人会舍得,可是舍不得,你背负得了吗? 这年头的女人可是从一而终的,而董策头顶架着一把刀,名叫“株连九族”!他要如何抉择? 便在董策郁闷之时,方淑蔚脸色已经被陆可轩一句话臊得通红了,但也不知是她笨,还是真的一心就想跟着董策了,居然低下头,喃喃道:“我也舍不得让别的女子进入你的怀抱!” “啥?”董策愕然。 “呜呼!”看戏的不怕事大,陆可轩再次起哄了,不仅是他,他还招呼这路过的商队众人,似乎一起给董策打气般,喝彩不断。 “得!”董策点了点头,忽然一脸肃然的看着方淑蔚,道:“无法掌控命运,就去掌控命运,如果你现在就能明白,我就和你一起去掌控!” 方淑蔚一愣,而后歪着脑袋看着董策,眨了眨红红的眼睛后,似乎才明白过来,立即喜道:“我知道!” 董策眉头一皱,道:“你真能明白?” “嗯!”方淑蔚点点头,道:“上次你说的,无法掌握证据,就去掌握证据,就是说现在做不到,不代表以后做不到,只要肯努力还是有希望的,是不是一个道理啊?” “我靠!”董策真忘了给方淑蔚讲过这茬了,还想着让她知难而退,结果却是自己笨了一回! 便在他发愣间,方淑蔚忽然扯下一缕秀发,另手抓住匕首轻快一削,一缕秀发落在掌中,既而又快速的拔下董策一根头发,再从掌中一缕发丝里取出一根,结好收起,最后掏出丝帕将剩下的秀发裹好,递于董策。 做完这一切,方淑蔚已经一扫颓废,自信十足道:“放心吧董大哥,我一定会说服外祖父的,到时候你尽管来提亲便是!”言罢,她已羞红了面颊,翻身上马逃也似的向城内冲去了。 看着手中的丝帕,董策已是僵在原地! “多好的女子啊!”陆可轩不知何时来到董策身旁,将目光从府城收回,拍拍董策的肩膀,微微一笑道:“走啦,董大哥!” “走啦,董大哥!”不远处,张大贵等人齐声附合,既而又是一阵大笑,而董策能回敬他们的,唯有一道中指。 这春天实在不适合长途奔波,特别是从徐州到宁州这一路,雨水极多,三天两头就来一场,一场要下就两三天,他们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直到三月中旬才回到了宁州!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有人喜,有人忧 工作,无止尽的工作。 回到金陵的董策,面对艺苑堆积的工作,有的只是深深的疲惫! 他不是一个工作狂,只是一个有深度强迫症的病人,对于工作,他更喜欢捣腾一些手工艺品,作画种花,享受着悠哉惬意的日子。 然而生活便是这样,往往与你的理想背道而驰,追其原因不外乎一个字“钱”! 现在董策是有钱了,但有钱的同时也背负了责任,这才是最让人恼火的! “这演的什么鬼东西?”戏堂之内,响起董策久违的呵斥。 “这马超谁找来的?唱功差不说,丫的表情太浮夸,看曹操眼神就如看到光溜溜的女人,还有蒋尉广你,过年吃太多?再胖下去以后你就演许褚。” “我让你们这段时间闭门练戏,不是让你们交白卷,一点长进也没有,除了古驹正、魏秉城、卢贤庭、乔弘、白玉树可以休息,其余人都给我继续吊嗓子,还有那谁,演马超的小白脸,把钱结了让他滚蛋,听他的声音,老子还不如跑荷塘听蛤蟆叫,骆良,下次再给我弄这些歪瓜裂枣来,你也别干了。” 董策是真火了,把一众戏子和管事骂得狗血淋头。 也不得不让他火大啊,自己出差回来,本来就堆了一大堆工作,特别是甄琬离开后,账目现在是乱七八糟,这还是他把夜剧给停了,否则工作量更大,并且还会让好好一部三国大戏,全给这帮家伙毁了,一个个得过且过,一点儿上进心也没有,看着便来气。 也是董策进来太忙,没时间督促,而这帮戏子都是新聘的,老戏子大部分都去了姑苏坐镇。也就导致了他们没有很好的融入到艺苑真正的氛围中,更不知道董策发火起来竟恐怖如斯!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如果管理不好,艺苑的高底薪只会引来更多的磨洋工。而艺苑的名气,也将吸引一些门外汉插足,可这些,都是没点儿能耐,就妄想得到鲜花与掌声。简直可笑。 骆良此刻是满头大汗,他是以前出演吴王夫差的戏子,自从卢清去姑苏后,戏子便有他管,董策也渐渐把招戏子之事交给他,但这段时间他招进来的新人,是一个不如一个,实在是让董策太失望了。 “东家,骆尤最近病了,本来起床都难。但听说东家回来了,要审戏,于是就带病上台,求东家给他一次机会吧!” “骆尤!你弟啊?”董策看着骆良道。 “堂弟!”骆良有些尴尬道,因为艺苑有规定,不可用人唯亲,而现在骆良明显就在对抗董策的规定啊! “行啊!”董策一笑,道:“别说我不讲情面,给他一次机会,不过。下次审不过,你和他一起走。” “多谢东家,多谢东家!”骆良虽然对后果很是担忧,但还是更相信堂弟。 看着骆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董策很是无情的泼冷水道:“我提醒你一声,你堂弟唱不唱得好现在无法断定,但对角色的理解,我不知道他是理解错了还是怎么着,刚才和古驹正对戏时,他的表情不是面对仇人。而是看着爱人,并且还是在床上!” 骆良汗颜,他知道堂弟是病得都快昏了,眼睛半睁半眯,看起来很是迷离柔情,实在并非他刻意的啊。 便在这时,孙蒙走到董策身侧,低声道:“东家,商会员外都到齐了。” 董策点点头,吩咐骆良严格督促后,这才向刚刚建好的奇幻堂而去。 “风云商会虽然很有气势,但却不够突显咱们不是,特别之前鄙人四处采购时,人家居然还要问风云商会在哪里。” “嗯,的确,如今外面多是只知风云,不知宁商,我看,还是改名为宁州商会如何?” “可是宁州商人成千上万,咱们这才两三百人,如此命名有欠考虑吧!” “怕什么,如今你难道没见他们有多后悔吗,而且许多商人都在这场风波里导致关门歇业了,这就证明了我等的实力,试问如今江南乃至天下,还有谁敢和我们商会做对?” 此刻奇幻堂中,两百多名商人正在有说有笑,不过也有一些很是苦恼而后悔的。 这些人不是进货太少,就是积货太多,前者自不必说,没魄力,怨不得别人,而后者,那是没眼光,不知进退。 有些商人很是聪明,早知道采购回来后,会导致商品难消的窘境,于是他们就在外地倒卖,到没涨价的地方买货,卖到涨价的地方,一来二去,手里的资金是越来越充足,根本不用进回江南卖,不仅减少了风险,还减轻了运费,简直一举两得。 若非被涨价之风超到前面,没得赚了,谁肯回来? 当董策来到奇幻堂上,一众商人纷纷上前寒暄,董策客气一番后,便上台开始了一番总结。 所要总结的东西不多,但要总结的可不止董策一个,理事会都要排一个代表,公布这次所赚的大概资金,其后则是谁有困难的,众人每人帮着分担点,也就完全不是事了。 一场会议足足开了一个下午,末了还要请些商人到台上谈论此行经验,和遇到的问题,彼此间的交流让商会的氛围很是热烈。 但凡事都有例外,而翁涧便是这个例外! 现在场中,只有他和他身边的翁记掌柜是面无表情的,别人都在讨论得如何热切,大谈心得,唯有他们两冷冷的旁观着。 不是他们不想参与,别看翁涧在翁北文面前是何等的谦卑,实则他是一个很喜欢表现自己的人,因为他活在翁北文的阴影下! 然而这次他无法表现了,他根本就没离开过金陵,而是将十万贯给董策代购,当然,为了防止董策不认账,合约中他让董策把艺苑押上。 事前,他还认为自己是何等的聪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赚了一大笔钱,此乃用人之精髓! 但结果,他错了! 且不说翁老爷子得知后那一脸失望的表情,就是董策出去不久,让人运回来的糯米居然都是旧米,并且还有小半已经发黑发霉了,而之后运来的货物中,不是次品,便是现在江南根本不需要的东西,如一个徐州簸箕,和宁州有何区别? 但董策就是这样买回来了,乱七八糟的一堆全推给他了,他找老爷子商量,老爷子却让他执行处理,而现在,他更是明白这一趟的重要性,这不是麻烦,不是琐事,而是锻炼你的嗅觉和倒卖能力的时刻,一些小商贩,七拼八凑拿了十几两出去了,现在带着几百两回来了,而他呢,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富二代的火 “大公子,忍住啊!”张邦作为翁记的掌柜之一,此番是翁北文特地让他陪同过来的,就是怕翁涧闹事。 “放心,我不会在这种场合与董策翻脸的!”不用张邦提醒,翁涧也知道怎么做,现在翻脸闹事,无疑是泼妇骂街,有欠涵养。 台下,翁涧脸色如锅底灰,而台上,董策亲自充当司仪,不断的请一些会员上台,交流心得,是不是还插几句幽默的话,把场面一直掌控的其乐融融。 “哎呀,我倒是忽然响起一件趣闻,还是有关咱们会长的事!大伙想不想知道?”陆可轩坐在台上的椅子上,是眉飞色舞的朗声说着。 众人无不被勾起了兴趣,纷纷吵着闹着要陆可轩说个明白。 可还没等陆可轩开口,董策忽然抢先道:“说道趣闻,我与陆兄从徐州回来的路上可没少遇到,就说那次,咱俩因被马车颠得难受,于是便下来走走,在路上看到一坨东西,陆兄蹲下闻了闻,说可能是粪便,之后大伙猜怎么着?这家伙,居然用手摸了点放嘴里舔了舔,随后仰头冲我笑了笑,说这还真是粪便,幸好咱俩都没踩到,陆兄,小弟能一路安全抵达金陵,全依仗陆兄的保驾护航啊,谢谢啦!” “哈哈哈……”无论是台上十几个员外,还是台下所有商人,连一直黑着脸的翁涧都难以控制的笑出声了。 “胡扯,这纯属是胡扯!”陆可轩急了,他没想到董策居然先将他一军,而且还如此毒辣,简直要把他弄的身败名裂啊! 当然,他也知道没人会信,可人就是喜欢议论谣言啊,传着传着,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成真了呢? “陆兄,味道如何?”张谡是看戏不怕事大。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齐声大笑,也纷纷询问陆可轩那粪便的滋味。 陆可轩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黑了,悔不该去挑衅董策啊。毕竟这家伙和方淑蔚的事,都是因为他弄得难以割舍,现在算是个他抓住报复的机会了! 董策是见好就收,急忙把话题扯开,让王福延开始发表一下心得。 王福延这胖子虽然心里藏的事很多。但在这种场合也不自觉的说了许多,主要是他和做人做的生意不同,人家是倒卖货物,他倒好,直接去收购一些经营不善的酒肆茶楼,这物价涨了,房价岂有不升的道理,他今天花千贯买,没几天就翻了一倍,虽然现在考虑十里飘香的分店。还没打算出手,不过从另一方面而言,他也算赚得盆满锅满了! 对于王福延的精明,董策很是佩服,他是一个能举一反三的人,房产这一块虽然董策也清楚,不过他手头上的钱就这些,为了得到艺苑河对岸的作坊,他已经倾尽全力了,如果再投入到其它房产。无疑是自掘坟墓。 有了董策和陆可轩,王福延等人开头,许多会员都不打算藏拙了,因为他们都发现其实没什么好藏的。反而提出来大家交流后,只会受益匪浅,对没有亏一说,于是接下来又有许多人谈论心得与经验,一场会开到最后,天色已经黑了。而董策早已经和王福延商量过,在十里飘香大摆庆功宴,向这样的交流,大伙都是头一次,短短几个时辰哪里够,自然是欣然同意,开始转移阵地到酒桌上继续讨论。 不过董策却在离开奇幻堂时,被翁涧拦下了。 “翁大公子不知有何贵干?”董策是明知故问。 “你说呢!”翁涧若不是顾全面子,早就翻脸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退钱,是不可能的。”董策一句话就堵死了翁涧。 董策不怕他闹,更不怕他报官,因为他们的合同,就和董策买粮时,与姓汪的合同是异曲同工,翁涧报官根本没用。 “我如此信任你,你却如此坑害我,是何道理?”翁涧冷哼道。 “信任?”董策一脸疑惑,道:“翁大公子这不是废话吗,咱俩谁跟谁啊,就差没一起穿一个裤裆了,说这些太伤感情了吧。” 如果艺苑的三国大戏演到九十三回,翁涧又恰巧看了,此刻必然会对董策怒斥一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董议郎!”翁涧一旁的张邦忽然出言道:“大公子实在是琐事繁多,才让董议郎帮忙采购,这是信任,可是董议郎帮买回来的东西,不是次品,便是废品,作为商会会长,董议郎这般做传出去,会令人心寒啊!” 董策看了张邦一眼,既而淡笑一声,道:“张掌柜,不是我特意滥竽充数,实乃这春天湿气重,这些货物又是长途运送,难免会出现问题,况且给你们买的,都是与在下一样的,我都不愁,你们愁什么?” 张邦眉头一皱,似乎有些明白董策的话了,但更让他糊涂的时,董策买这些江南根本不缺,随便就能做出来的商品又是为何? “在下还有要事,如果翁大公子没事,在下先告辞了!”董策说完,拱了拱手后便绕过翁涧离开了。 翁涧心里那个火啊,别提多大了。 “此人滴水不漏,大公子还是少于他斗要好,至于那些货,我们打可以看他如何处理,然后学着做便成。”张邦提醒道。 翁涧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如今他实在是没办法了,家里货物堆积如山,又多是一些次品和垃圾,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又不想十万贯就这样打了水漂,那么除了董策,还有谁能帮他? 翁涧也算好的了,至少董策弄来的货物中,有一些还是能卖掉的,比起大多数没反应过来的商人,甚至士族,情况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这次宁商的突袭,不知道的人只能认栽,知道的人想要加入,加入不了的也无法阻止,几乎一切都在商会的掌控中,让许多士族都恨得牙痒痒,他们没想到这些商人团结起来,居然如此恐怖,硬生生把大半士族的钱财降了一半! 虽然士族们很愤怒,但他们也没有办法对付商会,因为凡事都有两面,有士族亏,就有士族赚,而赚了钱的士族有都是商会会员的靠山,他们岂有不帮助商会的道理,加之,一道从京都洛阳传来的消息,已经快抵达金陵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适得其反 三月踏青,往年金陵百姓喜欢去紫金山,今年却多来南郊,若问为何,怕也只有南郊十几亩稻田旁的水车能解释了。 一条河渠之上,水车成排,悠悠转动,哗哗流水如最悦耳的天籁之声,让游人沉醉。 秦麒在管事于力友的陪同下,特意前来视察,他看着田地里忙碌的佃农,对他们的举动有些好奇,便问道:“怎么不是先播种了,等苗长出来了再灌溉?” 于力友闻言急忙道:“这是董议郎的吩咐的,他说,先选择一小片田地作为秧田,专种植幼苗,如此方便培养,之后等二十多天,看秧苗长势如何,再去其糟……哦,糟粕,取其精华,最后到水田里插秧,也就是老爷看到的这副场景了。” “原来如此,好一个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此法若能让水稻长势更好,以后必要沿用,我也好推荐给圣上,后传扬天下!” 对于水稻,秦麒也有点研究,这毕竟也是他们秦家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为了能种植更好,他也想了不少办法,但却从未想过这种移植方法,倘若真能奏效,他必要好好宣扬一番,推荐给圣上,让他的官路更加畅通无阻。 水稻移植在唐朝才开始推广,正因为这种种植方式的出现,让大唐连年丰收,国事强横,也让南方的经济一点点靠近中原,到了大宋时,干脆就超越了。 由此可见,只要秦麒抄作得好,三年之后,他想不名扬天下都难啊! “老爷,董议郎来了!”一名下人前来汇报。 “嗯,让他直接过来。”秦麒吩咐完,便继续观察佃农插秧。 当董策来到秦麒身边时,未等他开口,便听秦麒道:“董议郎最近很忙啊!” “一点点。”董策拱拱手,又道:“不知府令老爷邀我来此。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的水稻移植有何好处,又有何弊端?还有,有了水车的确方便许多。不用费劳力引水,如今刘家那边也很是心动,打算也造一些,价格你怎么看着办吧。” 董策岂会不明白,秦麒的话就是告诉他。他不反对自己去帮助刘家,但一定要痛宰他们! 应诺之后,董策便开始给秦麒简单的解释了水稻移植的好处,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之所以知道,只是上一世有这方面的朋友,闲聊时得知而已。 与秦麒谈论了快半个时辰,便在秦麒称要回府后,董策正要离开,秦麒却忽然道:“差点忘了。告诉你件事,朝廷已经派了度支使南下,让你们商会的人注意点!” “度支使!”董策微微一惊,想了片刻后,便笑着拱了拱手,道:“多谢府令老爷提醒!在下告辞。” 这度支使,在大宁也就是度支寺的人,至于在度支寺中是个什么官可就不一定了,有可能是校尉,有可能是中郎将。甚至尚书都有可能,而度支掌全国财政收支,统计,特意来江南查一查因何涨价也没什么奇怪。 但是。让秦麒特意提醒那就有问题了! 不过既然秦麒没有全点明,想来不会危害到他们,但人家毕竟也算钦差,该收敛的时候还是要注意点,否则触怒了他,他跑回去跟小皇帝一说。搞不好会死人! 骑着毛驴,董策回到艺苑后,只是视察了一圈,便上阁楼里开始书写三国大戏之后的剧本。 董策看过三国,不论是原著还是影视剧,只不过人的记忆力不可能原原本本的记住每个字,故此他写的时候,难免的添加了一些自己的意淫,主要主线不变即可。 当然,他写的也不是是剧本,这剧本和很大,其中还要涉及曲子的插入,背景的调换,灯光的明暗和人物台词、神态等等。 之前他去外地时,只是写了三十回,之后在路上断断续续的写了二十回,如今开始让戏子排练了,但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特别是洞庭山的茶园,故此趁着一点空闲,董策想尽快写完。 深夜,当艺苑关门后,董策才离开,因为不要躲避方淑蔚,他自然要回到住处,现在柳福在烟花坊忙着鞭炮的研制,干脆就搬到烟花坊去住了,但上下班董策也不是孤独一人,他还有一头小老虎为伴! 为了训练小家伙的胆量,董策现在天天带着它上下班,给它见惯人后,也就见怪不怪了。 便在董策刚回到住处时,同一时间,龚府内,龚庆从韩莹手中接过一本书,慢慢翻开了几页后,赞叹道:“还是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如果不让你混入艺苑,谁能知道,艺苑戏剧的成功,全靠这一本精细到极致的剧本啊!” 韩莹闻言,脸色很是羞愧,几次欲言又止,但龚庆因为看着剧本,并没察觉。 咬了咬唇,韩莹愧疚道:“东家,我……我不想再做了!” “什么?”龚庆一愣,慢慢探头看着韩莹,语气不善道:“这句话我不想听到第二遍,以后艺苑所有剧本你必须帮我弄来。” “不!”韩莹脸色虽然惶恐,但目光却很是坚定道:“我是不想再在东家手底下做事了,我……我想赎身!” 龚庆震住了,他再次看向韩莹,面无表情道:“为何?” 韩莹深吸了一口气,眼含泪光的缓缓道:“东家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龚庆明白了,能让韩莹改变的,除了艺苑,还能有什么地方? 但是他不知道,艺苑为什么会吸引他? 虽然韩莹以前是他培养用来魅惑男人的赚钱利器,在身份上,其实比戏子还不如,至少戏子是卖艺,而不卖身,但韩莹不同,他不仅要为自己赚钱,还要迷惑住几位有龙阳之癖的达官贵人,为了培养他,自己付出了多少,可现在他居然要走! 龚庆已经在打算,并且都告诉过韩莹,只要他的戏堂开启,韩莹便可以成为顶梁柱,这也是他让韩莹去艺苑的原因之一,让艺苑帮他打出名气。 可这结果居然适得其反啊! 韩莹明显是想要长久的留在艺苑了,这是龚庆最不能接受的,他自问没有亏待过韩莹,只要韩莹想要的,他都能给,当然,除了自由! 难道就因为这一点?龚庆有些不解了,毕竟韩莹去了艺苑,就能得到自由了?而不是成为董策的一条狗? 第二百三十六章 背后说人 龚庆真火了,但他这一人有一个优点,喜怒不形于色! 而且,龚庆很像知道韩莹的想法,因为这样能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软肋,从而想出对策,防止还有手下人想要跳槽的打算。 “说说你为何有这样的打算。” 韩莹满脸歉意,但为了自己的理想,他唯有坚持! “如果我离开艺苑,回到东家身边,东家还会让我陪那些人吗?” 听了这番话,龚庆沉默了,因为这等于是废话,你不去陪,人家为何肯给我大开方便之门? “我是个男人,我现在很想要一个男人的尊严,在东家这里,我得不到!” 龚庆还是无言以对,这如果是他的软肋,那他一点优点也没有了! “在艺苑,有很多以前比我的身世更不堪的,如今大家都过得很好,在艺苑不会被人说三道四,更不用担心受人歧视,而且董大东家是一个十分开明的东主,他学尽天下,简直无所不知,在他手底下,韩莹学了很多,可越是学,越是看不到尽头,但是韩莹不反感,反而很喜欢跟着董大东家学戏,如果回到东家身边,韩莹必然会止步于此了!” 龚庆想过韩莹是想需要自由,想过他是不想陪男人,但偏偏没想过一个“学”字! “学尽天下,无所不知!这还是人吗?”龚庆嗤笑一声,董策的能耐他也渐渐看出来了,的确手段多如牛毛,但无外乎一个“奇”字,都是些新鲜稀奇的事物,以此吸引人而已,他龚庆还不信了,董策不会有没招使的一天。 “你的事我会考虑的,退下吧。”龚庆已经没有心情和韩莹废话了。 韩莹也知道,龚庆不会放自己走的,毕竟他在自己身上投入了太多。自己跟着他也算想尽了荣华,可越是如此,韩莹越是想离开,因为在这里。他感觉自己和一头牲口无异! …… “姐姐,还没睡啊。”白雪蛾走到甄琬身旁,与她肩并肩的站在窗前,看着天际一道弯月。 “算完了吗?”甄琬目不斜视道。 “算完了,姐姐行不行知道数额啊?”白雪蛾卖关子道。 甄琬缓缓扭头。看着白雪蛾比月霞更洁白的容颜,微微一笑,道:“四万三千八百一十八贯,我可有说错?” 白雪蛾顿时长大了嘴巴,惊讶道:“姐姐怎知?” “自是算出来的。”言罢,甄琬便将目光再次落到月亮上。 “不可能啊,你根本就没用算盘,也没纸笔写算,那是如何得知的啊?”白雪蛾惊讶道。 “你知道我在艺苑时,每天要看多少账目。算多少数目吗,现在我一见账册,便忍不住将一页页数目记在脑中,即便身边没算盘,但手指却无法控制的放身前拨弄几下,也不知为何,总数便得出了!” 白雪蛾很是不可置信,难以想象没有算盘是如何可以把这些复杂到令人崩溃的账目给算出来,如果说是算多了所致,但为何自己却没这本事?反而因为有了算盘。她更依赖这东西了,几乎都不用动脑,就看着算盘上的数目来记账即可,几乎没有差错。 而甄琬却是与她反其道而行之。究竟怎么会变成这样,白雪蛾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知道了。 “唉,算了,不说这些了,这次也多亏姐姐提醒,咱们金陵分舵趁着这次机会。是大赚了一笔,同时因为咱们把消息传到总坛,圣教在这次涨价风波中没有吃亏,只是除了我们,别的分舵却没能赚多少,实在是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甄琬自嘲一笑,道:“如果他们相信咱们,那必然会赚了,结果他们根本不信,若不是江南太多分舵把消息传回去,怕圣教要面临血亏的窘境,如今不亏,已经是值得庆幸了,还有什么好可惜的。” 白雪蛾一阵哑然,既而似乎想到什么,急忙道:“对了,上面传话,说圣教在徐州的谋划失败了,教中有人怀疑是董策插手,因为他当时就在大彭府,并且和陈家有过来往,陈家还帮他免了许多官司!” 甄琬听后眉头大皱,扭头看向白雪蛾道:“圣母怎么看?” “圣母没说什么,但一下子损失了百多名好手,她心里肯定有气,很可能会对衍教下手了!” “万万不可!”甄琬急忙道。 “为何?”白雪蛾是早看董策不爽了,之所以不下手,就是忌惮衍教,毕竟他们还没弄清楚衍教到底有多强大,与什么士族有利益关系,如今他们只知道一个秦麒和衍教走得近,但这不能证明衍教就是秦麒弄出来的,毕竟,董策可是与贤王打过交道的,况且居他们所知,连桓王都经常到艺苑和董策喝茶,若说他只是喜欢艺苑的戏,可为何翁家把大笔钱投给董策? 以白莲教的势力,要打听翁家和桓王的关系并不难,但也因此是越来越看不透衍教是谁弄出来的,贤王?桓王?还是江南三大亲王一起联手的结果? 如果是,那么莫说白莲教碰不到,就是那国教太平也要掂量掂量了! 可是现在,董策在徐州毁了他们的计划,如同下战书,若白莲教不做些什么,那里还有脸面立足于世啊! 甄琬心里是焦虑万分,但面色却很是平静,对白雪蛾劝道:“你难道还看不出衍教在做什么吗,涨价风波怎么来的?就是他董策一手谋划的啊!” 甄琬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太平道眼看便将坐稳江南,可是涨价之风过后,他们动摇了,如今物价整整涨了一倍,也就是说,太平道用在江南的钱被打了一个对折,他们之前给灾民吃的粮食便开始由干变稀,现在无疑是雪上加霜,我们应当要谋划如何把太平道手下的灾民笼络过来,而非继续树敌啊!而且还是如此强的对手,我实在看不到圣教有必胜的把握!” 白雪蛾点了点头,苦笑道:“这些事,你知,我知,可是圣母不知,长老会更不知,况且,董策如果没有那些商人的帮助,他根本成不了事,而那些商人为何帮助他,我看,必是秦麒,甚至贤、桓二王在暗中帮助啊!” “你错了!”甄琬似乎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白雪蛾,直接点破道:“商人重利,只要有钱赚,他们绝不会说个‘不’字,东……董策就是利用了他们重利的天性,若是以后你还无法明白此点,恐怕成就也止于此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炒制雨花 紫金山下有一处名为“艺品茶庄”的两进的院子,此刻院子中,董策站在一口大铁前,而他四周已经站满了人,其中为首的汉子正是涂平,其他人也都入涂平一般,忠厚老实能吃苦。 “之前教过大家如何挑选嫩叶了,现在是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名为杀青,大家一定要用心学,因为杀青决定茶的好坏,也是最考验技术的时刻,稍有不慎,便会炒废了,而杀青要诀是快翻,扬高,抛撒,至于何时才能算杀彻底,杀的好,就要手眼齐用,一看叶失光泽,二感变软发粘。” 董策说完,便开始净手,当擦干后,涂平已经拿来铺满嫩叶的竹匾,目光看向他,等待他吩咐。 而董策则看着早已被摸得程亮的铁锅,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他去年年初炒茶时是戴了手套,但炒出来的效果并不是很好,不过当时也就他自己喝而已,味道差点没什么,但现在不同,他必须要起到一个带头作用,故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心下一狠,董策冲涂平点了点头,涂平心领神会,立即把竹匾里的嫩叶倒入锅中,与此同时,董策双手也下入锅中。 一瞬间,董策只感觉这酸太爽,为了不让手接触铁锅太久,他只能提高速度,飞快翻炒,扬抛,至于炒得好不好,董策可顾不上了,他只是做一次示范而已。 不过因为他速度太快,让一些学徒看得不是很清楚,虽然有些不好意思问,但有些却大胆的说道:“东家,能不能慢点?” “你丫的!”董策心里暗骂一声,却也不能拒绝啊,只能稍微慢了些。 这短短半盏茶时间,却让董策感觉比一个时辰还长,掌刀处早已经被烫的刺痛入骨,在察觉杀青完毕后。董策立即收手,与此同时,早已经被吩咐过的涂平立即与另一人端起铁锅,把里面杀青后的茶叶倒入竹匾中。 董策趁着这点时间。赶紧把双手泡入冷水中,同时还不忘吩咐道:“把茶叶平摊好,让闷气散出去,之后再把焦末碎屑筛出来,就可以进行下一道工序了。” 之后。董策后教了他们揉捻的技巧,和如何理条整形,虽然这些步骤也要下锅,不过温度相对低了很多,他能慢慢展示给学徒看,等烘培提香完成,董策才算终于能松口气了。 “这些步骤,你们一点要谨记,现在开始三人一组,从挑选剩下的叶子入手。炒好后我会查看,从每组中挑选最好的一名,让他炒删选出来的嫩叶,你们也不要胆怯,偷懒,因为谁最先上手,谁就能成为正式的炒茶匠,月钱自然会增加,同时如果能炒出上品,乃至极品的。还有奖金,好了,现在开始吧。” 随着董策话声落下,三十几名学徒立即分好组开始炒制他们的第一锅茶叶。 虽然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但只是对于茶叶而言,为了把他们全部练出一双耐热的铁砂掌,董策早已经让他们用热锅炒黄豆或树叶,在长时间的练习下,加之他们以前都是干粗活的,双手放入两百多度的铁锅中。毫不夸张的说,董策一点儿没看到他们皱一下眉头,反而个个是兴致勃勃,似乎都想快点掌握炒茶,然后得到更多的工钱。 这些人可都是灾民,虽然现在有饭吃,有住处,但吃也罢了,虽然没什么肉食,却比他们以前的伙食还好,只是住处,他们却不似艺苑的员工般,有员工宿舍,而是挤在这两进的院子里,五六个大老爷们住一屋,实在是太拥挤了,况且许多学徒还有家人,不论父母还是老婆孩子,如今都在学子庙挤着过日子,他们太需要一个真正的家了! 一整天董策都在院子里监工,指点,他发现虽然有些学徒还不是很熟练,但有几个却极为突出,而且还能凭借双手感觉的温度,知道火候的大小,这就有些难得了,这年头没有电锅,不是烧柴就是烧炭,而这年头男人基本不下厨,这烧火的本事还不如娘们,故此他们全靠触觉掌握火候。 但这样依然会有偏差,四五十人里,只有十分之一掌握的,这还是他们练习了半年的缘故,否则若是刚刚招进来,那董策的茶叶算是全毁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下面我点名几个比较突出的,大家以后要向他们多多请教,相互学习。”董策说完便开始点出几个炒得得好的,之后才让大伙去吃饭,休息,而他也没有回家,而是在附近一个客栈歇脚,毕竟这里距离艺苑那边有点远,明日还要早起采茶,回去休息根本赶不上。 在前往客栈的路上,董策对随行的涂平道:“你是喜欢这里,还是喜欢九流堂的工作?” 涂平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回教主的话,我还是比较喜欢这里,九流堂太忙了,不如这里安逸。” “那好吧,当初我就觉得你不适合九流堂的工作,才让你过来试试,既然你喜欢就好了,至于九流堂,我会让孔大正式接手的。” 孔梨灿其实早已经接手了九流堂,不过他明面上一直是副堂主,实际上,涂平遇到许多事都要向孔梨灿讨教,几乎到了可有可无的地步,但他毕竟是最早跟随董策的,而且在教徒中,他的威望也很高,反倒是后来的孔梨灿虽然精明,也适合管理九流堂,但如果没有涂平在上面坐镇,别人也不会服他。 现在好了,涂平在董策的示意下,一直给孔梨灿在九流堂建立威信,现如今,总算能把他能扶正了,而涂平也能过上自己理想的日子,安心在幕后管理这帮品性与他差不多的老实人,不用承天为了情报而发愁。 一连三天,董策都在带领茶农们在茶庄和茶园两地来回跑,经过三天的正式工作,董策终于又有一批炒茶匠了,不过为了锻炼出他们,茶叶可真是毁了不少啊,寻常五斤嫩叶随便能炒一斤茶叶,而他们却因为每人几乎毁了三四锅,导致十斤里能得一斤算不错了! 不过人毕竟都会有长进的,这三天里,大伙的手艺是越来越好,虽然还是远不及董策前世认识的一些炒茶师傅,可人家那毕竟是炒了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技术早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眼看着一盒盒成品雨花茶的包装好,同时喝着刚炒好的雨花茶,董策真心笑了,但同时也有些焦急,因为这里上轨后,他还有待一批人去姑苏,抓紧把碧螺春给搞定啊!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任度支 “记住,这一批白木盒里的是次品,每盒售价二两,而这一批锦盒中的是正品,每盒售价五两,至于这十个雕工精致的,光是盒子每个都价值五百文,里面的茶叶都是我亲自挑选,也尝试过的,卖个十五两不成问题,你每种拿一盒回去细品,尝出差别,最好多去茶庄看看,在茶叶包装前你要亲自尝试一下,也好分出优劣,唯有如此,我才能放下去姑苏啊。” 董策和孟峰细细说完,孟峰已经急不可耐的亲自泡起茶来。 如今他早已经掌握了新茶具的泡茶技巧,只是品茶上却不知好坏,毕竟他一直喝的是董策的存货,也想知道这茶叶的好坏差距有多大。 凡事都有个循序渐进,孟峰认为,品茶的优劣应该是有些难度的,结果一品之后,他立即就察觉出问题了,不由问道:“为何这次品和正品差距如此大?和这正品和你以前泡的差不多,那极品不会更好吧?” “也好不了多少,只是一个心理作用,先从包装上就给人一种差距感了,让人下意识认为,肯定好盒子里的茶叶味道更好,实则也的确如此,只是差距并没有想象中大而言,不过,次品和正品的察觉的确很大,毕竟原料上有很大差距,次品的青叶都是挑选剩下的来炒制,口感自然越不如正品,而极品只是那些学徒偶尔炒出的佳作,其实这才是真正的正品!” 孟峰一听便好奇道:“那极品呢?” “正真的极品,也是从挑选青叶开始,不过现在弄这些等于在浪费,而此刻的极品,主要是在盒子上,这盒子的密封好,茶的味道才能保存好,现在或许差别不大,但几个月后,那将会有天地之别!” “原来如此。难怪你舍得花五百文弄如此精致的盒子。”孟峰拿起一个雕刻精美的盒子细细打量片刻,又道:“既然泡完了里面的茶叶,这盒子也能装些宝贵饰品,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董策品了一口孟峰泡的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极品雨花尽量少卖,最好是让人知道而不卖,然后拿来送人。” “明白!”孟峰自然知道董策的用意,虽然卖极品雨花能赚更过。但必须数量稀少,如今的他们根本不差这点钱,但拿来送人就不一样了,绝对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雨花茶大卖后才能起到作用,否则你现在就送一盒极品雨花过去,人家还当你是送盒子的呢,至于盒子里面的叶渣子,自然直接倒掉了。 把茶庄的示意详详细细有何孟峰说过后,董策便准备明日启程前往姑苏。 可还未等他收拾呢。忽然,朱大山急忙走来,冲他禀报道:“教主,官府的人来了。” “嗯?”董策眉头一皱,想了一下,似乎知道了什么,便起身离开阁楼,到了茶厅,见到的是一名有些眼熟的衙役,二人寒暄一番后。衙役道:“董议郎,府令老爷请您即刻前往府衙,说是京城来的度支使到了。” “果然!”董策心里暗道一句,便与衙役一同离开艺苑。骑着方淑蔚送他的毛驴赤卢向府衙而去。 当董策来到府衙一处偏厅中,见到里面已经做了许多人,无一不是金陵府议郎,这其中还有不少老熟人,有几人还是商会里的会员,其中就包括被他坑了一把的翁涧。除此之外,也有不少是艺苑的熟客,甚至还有许久不见的董子权居然也在席间。 不过这家伙看到董策后,立即冷哼一声,一脸不屑的撇过头,不再看这边一眼。 看着他们个个手持羽扇,董策才想起不知被他扔到那个旮旯里的十三羽。 这种羽扇,可并非人家诸葛孔明的羽扇,孔明的扇一来可以扇风,二来还能遮挡神色的变化,而这些羽扇就一个巴掌大,是一种象征而已,他自然懒得携带在身上。 “董议郎!”不少人都起身和董策打招呼。 “诸位客气了。”董策和这些人寒暄一番过后,正准备寻找一个空座,府衙主簿忽然上前,向他解释道:“董议郎的位子在左手第一席。” “多谢。”董策冲主簿客气的拱拱手,便走向席位。 当董策入席后,才刚刚正坐好,忽然门外走进几人,为首的赫然便是秦麒与一名身着便服,年纪在三十左右的俊朗男子。 没办法,董策只能与众人一同急忙起身,朝着这两人行礼。 秦麒笑着给众人介绍道:“呵呵,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圣上派遣到咱们江南巡查物价的度支使‘任耿基’任度支。” “拜见任度支!”众人再次施礼道。 “大家无须客气。”任耿基说完,秦麒便道:“任度支,请!” “秦府令,请!”两人寒暄一番,便共同走到上位木榻上跪坐下来。 “此番任某奉皇命下江南,虽是为巡查物价情况,但同时也希望在座各位能想个办法,把物价降回年前的情况。”任耿基可谓是开门见山啊,一句话便让在做所有人郁闷不已。 涨价是从金陵开始的,本来是很好控制的,但是结果董策一手推波助澜,导致蔓延开了,现在几乎全国都涨了。 这其中,宁商的联合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因为若没有他们在外地倒卖,也不可能把涨价之风带出去,反而,会让外地商人看到宁州物价上涨,而抢破头皮的把货物卖进来,从而狠狠赚上一笔,而如此,宁州的涨价也将被扼杀与摇篮了。 但是董策岂会不知这点,故此扇动了商人去炒物价,导致各地是民不聊生啊! 不过这关他们什么事?他们是商人,他们的天职就是赚钱,明显的有钱不赚王八蛋,而任耿基这番话,无疑是让他们把手里的货廉价卖出去啊,这可不是做王八,而是变成一只死王八了! 一时间,大部分府议郎都把目光投向左手第一席位上的董策! “丫的看我干什么?”董策心里直翻白眼,他怎么也算是帮助这些人赚到钱了,现在遇到麻烦,怎就不会一起扛了呢? “呃……”董策上身微微侧向任耿基,拱手施礼后,道:“任度支想必很清楚,这物价上涨后,如果没有大批的廉价商品抛售,是根本无法把价格压下来的,而我们手里根本没有足够的商品,这件事,恐怕要全府的百姓一起实施,才有可能成事啊,为何任度支不请示圣上下诏书,命商贩把物价降下来呢?如此一来,我们也好做了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狮子开口 【播报】关注「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任耿基撇了董策一眼,便看向秦麒道:“这位是?” “哦,这位乃董议郎,董策,董公子离家自食其力,创办艺苑,属我们金陵……。” 秦麒话还没说完,任耿基已经摆了摆手,道:“哦,原来是董元昌之子,我在京城见过你爹,不过,过的似乎很不如意啊!”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董策说的,但他的目光还是瞥了一眼后,便不在看向董策。 这意思不言而喻,和我谈事,你还不入流! 厅内有些人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但也有些幸灾乐祸的,这其中就有董子权和翁涧二人。 秦麒也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董策,见他神色如常后,心里才安定不少,他真怕董策年轻气盛,和任耿基吵起来,那就糟糕了! 别人不知任耿基是谁,他却很清楚,若是董策惹恼了他,莫说自己,就算自己父亲出面也摆不平啊! 可这并非说任耿基是那个大士族的子弟,反而,他是寒门出生,因才学卓越,得丞相殷焕器重,从一个幕僚开始,在三年之内升到四品鸿胪寺丞,这次圣上派他出使,又给了他升了一品,如今已是三品度支侍郎,以他如今还是二十七八的年纪,日后成就必然更为恐怖。 当然,士族是不可能给一个寒门出生的家伙与他们抢夺那几个稀少的位子,但是,据秦麒从父亲哪里得知的消息,这家伙,乃是殷焕这位丞相皆国舅爷,给他妹妹找的汉子啊! 每每使臣要来,任耿基便三天两头进宫,明着商议,暗地里谁不知道你干什么啊! 否则。主的不叫,你专叫副的是何意?不是明摆着把人家鸿胪寺卿给架空了吗! 故此也不难想象,只要太后一日听政,任耿基便能风光一日! “其实圣上也知道。短时间想将物价降下来是不可能了,可诸位也不能什么也不做,任由这般涨下去吧,故此从今日开始,你们每日都要降一些。那怕一两文也行。”说到这,任耿基叹了口气,又道:“本来朝中大臣要提出收新税,但圣上很是担忧江南灾民的情况,怕弄新税后,会让江南黎民人人自危,故此,圣上便让我传话,希望诸位多给予灾民一些帮助,而依我这几日视察看来。情况的确很不乐观,不如这样吧,今日趁早准备一下,明日就开始筹备善款如何?” 任耿基这番话说出来,显然不是询问众人的意思,而是问你们能不能办到,谁办不到我就办你! 度支权能极大,掌一国财政收支,地方税使全由他们支配,而税使虽不收盐铁酒茶四大税。但剩下的税收全由他们掌控,也可以说,任耿基可以随便掌控赋税,你们涨价。他就涨税,你们不是靠着行商赚打钱吗,他就明儿个就弄一个商品出入税,但凡出城进城的商品,一律严查,按商品贵重收税。你们都不顾及百姓死活,他又担心什么呢?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威胁,这绝对是**裸的威胁,在场众人谁不是希望税能少些? “这小白脸明显是针对我啊!”董策心里暗笑,他的确看出来了,任耿基此行的目的根本不是压低物价,而是让他们帮太平道减轻压力,那么从另一方面来说,不是针对他还是针对谁? 枪打出头鸟,即便现在许多人都看着董策,这次他也没有吭声的打算。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但大伙都知道,这次的善款是跑不了,之所以不吭声,是在盘算到底应该交多少?少了自然不行,多了会肉疼,怎么办? “既是善事,何分时辰!”翁涧忽然起身,目视被他声音吸引来的众人,微微一笑,道:“我看就现在吧,从我们开始,等明日在诏告全府,让一些富足的百姓也参与进来,鄙人不才,虽所用都是家父所挣,但我可以用家父名义,捐给灾民五千贯,另赠价值两万贯的物质!” “哗!”翁涧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即便他老爹是宁州首富,也用不着捐如此多吧,你让别人怎么办? 董策听后有些无语,这翁涧虽然三十好几的人了,但这智商真是令人堪忧啊!他这一番话,除了任耿基一人外,算是把在座诸位都给得罪了,也包括秦麒在内! 而翁涧此刻心里却还在沾沾自喜,认为在钦差面前张脸了,给他们翁家挣了好大一个面子的同时,也能还击董策,把这些商品里难以脱手的全送人了,还能在灾民中博得好名声,简直一举三得啊。 “在下就没有翁兄这边财大气粗了,物质虽然没有,但银钱在下愿捐赠三千贯。”第二个开口的乃是董子权,别看他们董家没有加入商会,但怎么也算金陵最大物流之一,涨价之风开始时,不知有多少人找上他们,即便他们不倒卖货物,光是出人力就赚了一大笔,自然舍得出点血了。 有了这两个人开头,接下来,在座的府议郎们都是忍着肉疼,报出了一个远远高出心里价的数目,这其中自然就包括董策了!而且他捐的数额与董子权一样,都是三千贯,没有物质! 如此一来,一些明白两人关系的府议郎,心里居然难得的笑了笑! 而董子权,脸色自然是阴沉无比了! 刚才秦麒就说了,董策是自食其力,而董子权,谁不知道是仗着他老爹,现在捐的也是他老爹的钱,两相比较,孰强孰弱不言而喻。 这一次绝对是大出血了,所有人心情都不怎么好,自然就认为让他们心情不好的钦差度支使任耿基的心情铁定很好,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简直是出人预料的,这家伙脸色是异常的难看。 “诸位不是在开玩笑吧,别人不说,据我所知,这位翁公子父亲可是宁州首富,家资怎么说也应该有百万贯吧,却只是捐出两万五千贯,未免太不把灾民当回事了吧,理应再翻一倍。” 众人还没从任耿基这番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听他又道:“在座的诸位也都一样!” 什么? 众人都傻眼了,见过强行索要善款的,可没见过这样要钱的啊!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啊。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最后冲一把! 第二百四十章 赚回来 【播报】关注「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厅内没有一人再开口,因为大伙都处于震惊与愤怒中,但又碍于任耿基的淫威,没人敢发作。 当然,也有无法藏住愤怒的,如董子权,目光就像是吃人般盯着任耿基,不过人家根本就没瞅他一眼,也怪他坐得太偏。 而翁涧,这家伙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简直是从天堂掉下了地狱,整个人已经懵了! 除了他们二人,也还有三位心智算不上成熟的家伙,或怒或哭的看着任耿基,至于董策,则和一些年长的府议郎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表现的极为淡定,可心里却早把任耿基祖宗八代给问候一百遍了。 而任耿基,此时根本没有理会众人,只是微微侧身,对有些呆滞的秦麒拱拱手,道:“我看就这样吧,回头我会安排人负责收善款,届时还望秦府令极力配合。”言罢,任耿基便起身向外走去。 董策看着任耿基的背影,再回头望向一脸锅底黑的秦麒,心里乐了! “今天到此为止,诸位议郎回去准备吧。”秦麒说罢,似乎连鞋子都忘了,脚上套着足衣就往外走。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谁也没心情寒暄了,都是一脸愁容的沉默离去。 而董策却故意等到最后才走出偏厅,也果然没出他所料,才离开偏厅不久,府衙主簿便找到他,说道:“董议郎,府令在后堂恭候。” “有劳主簿带路。”董策拱了拱手,便跟随主簿一同去了后堂。 当董策来到后堂时,还没进去呢,就听到掀桌摔杯的声音,他心里苦笑一阵。也不急进入,直到里面秦麒的声音传出来:“董策可在门外?” “在!”董策回应一声。 “进来吧。”秦麒说完,董策才进入后堂,他看也不看翻到的案几。目不斜视的盯着秦麒的脚,问道:“不知府令老爷找在下所为何事?” “你别明知故问!”秦麒冷哼一声,道:“可有什么办法?” “在下也没良策啊。”董策刚说完,没等秦麒发怒,他继续道:“不过这度支使究竟何人?竟敢如此显威。连翁家的钱也敢碰!” 秦麒这下真是怒到头晕脑胀了,居然没在意董策的问题,特别是有关翁家的情况,这是鲜为人知的事,知道的人都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虽然董策也碰了,不过他的情况不同,他这样做只会让翁涧吃苦头而言,稍后随便运作一下,便不会让翁家照成亏损。当然,也不会赚多少,而任耿基则是实打实的抢啊! “不过是一介贱宠,仗着太后撑腰,居然不把桓王放在眼里,此事回头我必要禀报桓王!”秦麒是气愤十足道。 “贱宠!”董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词,但也不难想象,应该是太后的男宠了! 董策真没想到这次来的钦差,居然是这等人物,也难怪为什么行事作风如此高调了! 但话说回来。秦麒胆敢如此直言,显然是不担心怕被人听到了,不过也是,士族称霸的官场就有这点好处。里面都是他们的人,即便有人去告了,也会有更多的人证明是捏造,反而给他们拔出奸细的机会。 “董策,我不论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这贱宠吃吃苦头!” “这……”董策摇摇头。道:“恐怕不行!” “什么!”秦麒眉头大皱,瞪着董策道:“你平日里是何等的足智多谋,怎么今日却想不出一个妙计了呢?” “并非是没有计策!”董策拱了拱手,道:“只是若我们现在针对度支使,太后会怎么想?” 秦麒一愣,但并非是惧怕,而是董策这番话里的“现在”二字! “你是说,等他离开宁州后,我们在下手?”刚说完,秦麒便立即摆摆手道:“万万不可,他出了事,很可能导致一场战事啊!” 秦麒知道很多,自然顾虑很多,他想对付任耿基,不过是想让他吃哑巴亏,而非杀了他啊,因为那样牵扯可太大了,会让殷家有借口伸手到江南来。 “府令老爷误会了。”董策笑笑,继续道:“我的意思并非要对度支使如何,只是针对善款一事,咱们可以做许多文章,他不是狮子大开口吗,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为他大力筹备善款,就以他今日的之言,很值得咱们宣扬,而我们也起了带头作用,相比百姓会很乐意多捐一倍吧!” 秦麒听后脑袋一歪,上下打量了董策许久,忽然笑道:“你啊你,心也太黑了!” 秦麒不笨,自然清楚董策的话中含意,他们明着是帮助任耿基,实则是在给他抹黑,他们官商不好开口,那就让百姓的悠悠众口去传扬吧! 只是如此一来,好不容易静下来的江南,怕要再次掀起风波了! 针对这件事情,董策和秦麒又细细的商讨了许久,直到确定如何运作才万无一失后,董策这才离开了府衙。 等回到艺苑,董策立即让孟峰准备六千贯,这笔钱对于他而言,说实话不肉疼才怪了! 毕竟,在这场涨价风波中,董策赚得虽然多,但多数还是商品,没有变成现钱,若非孟峰往湖州一路靠倒卖赚了不少,让艺苑的流动资金从一万贯升到三万,现在拿出六千也不成问题。 这样说或许感觉没什么,但换成刚领一千块工资,回家你就扔了二百进茅厕,会心疼不? “没想到,这度支使竟如此嚣张跋扈,的确有必要给他一点教训!”孟峰从董策口中得知任耿基的事后,也是怒不可及。 “对了,这节骨眼,董兄明日还要去姑苏吗?” “去,怎么不去?”董策笑笑,道:“事情自然有秦府令运作,我在不在场关系不大,反而不在还可以避嫌,而你也在这里可要有得忙了,这次我们一定要把六千贯赚回来。” “嗯?赚回来?怎么赚?”孟峰好奇道。 “善款啊!”董策笑道。 孟峰很是奇怪的盯着董策,许久后才问道:“你还是说个明白吧!” “简单。”董策笑笑,继续道:“你今夜就安排人,做好食物,大张旗鼓的送到灾民手中,同时打出旗号,寻求募捐,另外,弄块大白布,上写一些人的名字,把陆可轩和梅娘子他们都写上,等会儿我会去找他们商量,求些善款,然后你把他们募捐的数额写上去,还有买了多少粮食也统统写上,一文钱也不要记错!” 孟峰听后瞬间明白了! 董策手里现在最多的是什么,物资啊!其中又以粮食最多,这就等于他们做的善事,是帮助他们把粮食给卖出去! 孟峰已经想到,灾民温饱解决后,还有病痛啊,而董策从徐州采购回来的药草可是不少了,这方面也能下手。 不过刚想到这里,孟峰就感觉不对劲,因为这批货他们早晚能卖出去,如此那六千贯怎么算是能赚回来呢? 可当孟峰询问是,董策却神秘一笑,只是说道:“以钱滚钱!”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最后冲一把! 第二百四十一章 民怨沸腾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大旗迎风招展,张大贵满脸喜庆洋洋,看着被拉平的横幅上密密麻麻的字,虽然他根本看不懂,却还是装成很懂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冲两名拉着横幅的少年笑道:“很好,就是这样,别给我软了。” 言罢,张大贵转头,朝着站在艺苑新建茶楼前的董策道:“教主,我们去了。” “嗯,去吧。”望着一堆散碎的木制零件,董策幽幽一叹。 所谓造化弄人,董策这一世本想平静的活着,仗着董家花不尽的金银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可有时候便是如此,理想和现实是背道而驰的! 张大贵没注意董策的惆怅,兴奋的招呼一众人,喝道:“出发!” 今日金陵府很是热闹,到处是敲锣打鼓的声音,府衙差役全部出动,见人就拉着要让家募捐,一开始,百姓还当是好事,也不在意,加之最近工钱涨了,手头宽松,便很是大爷的随便丢了十几个铜板,可是却换来了差役的怒斥,真当打发叫花子啊,至少一贯,否则就是抗命,抓你去见度支使,到时候可就是翻倍了! 这一吓,可把百姓给吓傻了,虽然工钱都涨了,做什么一个月至少也能挣三贯,那怕是苦力两贯也没跑了,但一下子让人捐一贯,你们干嘛不去抢? “少废话,你是捐还是不捐!” “你们这是在抢啊,凭什么捐,我打死不捐!” “好啊,把他绑了,送到度支使面前,到时候自然有度支使的人查清他的家产。那时可不是一两贯能了事了!” 看着这些差役阴恻恻的笑容,百姓慌了,还要查家产,他们要干什么?抄家吗? “好。我捐,不过现在没钱,我现在回去拿,劳烦几位官差稍等。” “等什么,我们派人与你回去。省得你跑了!” 百姓一听又傻了,他的确是想跑,可是人家根本不给他这机会啊! 疯了,这金陵府衙役都疯了吗? 出门的百姓一个个气得不行,暗暗决定这几天就别出来了,可是他们没想到,官府对募捐如此执着,你不出来好啊,我们挨家挨户的上丨门索要! “官爷,我已经捐过了!” “捐过不能再捐了?别废话。一贯。” 要说现在金陵府的百姓什么心态,那就是一个字“恨”! 官府大张旗鼓的强行索要钱财,最可气的是捐了一次还要捐,难道这世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对了,度支使!他是圣上派人寻求善款的,只要求他,这事搞不好能平! 一些指望任耿基的百姓还没行动,便有人传来消息,告诉他们千万别去,否则更惨。至于他们为何会知晓,那自然是有人遭殃了! 一时间,有关翁家一次被度支使索要价值五万贯善款的事在一个上午便传遍了整个金陵府,当然。除了翁家,还有董策这些府议郎都被强行奉送了巨额善款,光是他们,总额就高达三十万贯,人家都割肉了,他们这些寻常小百姓就不能出点血? 一些在富人家做工的百姓。也很快从家主那里得知这一切,并非是金陵府衙的错,而是度支使啊!如果他不来,那什么事也没有,他一来,可是皇命在身,府令老爷都不敢不从,不仅把未来一年的俸禄捐了,还从让秦家忍痛捐了一万贯啊! 秦家什么情况,当地百姓都清楚,他们的收入主要是那几百亩田地的租金,加上最近不景气的窑场,一年也挣不到千贯,而这一下十年积蓄直接飞了,更有传闻府令老爷现在连饭都吃不起了,全家人都开始喝粥了,你说你们百姓难道就舍不得这一两贯?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人人都是被逼无奈啊! “我告诉你个消息,你千万别告诉别人知道吗。” “嗯嗯,我保证,传出去我就是乌龟王八蛋,生儿子没棒槌。” “这么毒的誓你也敢发,好,我信你,知道吗,这次来的度支使也是逼的啊!” “什么,难道他被圣上逼了?” “呸,圣上何等圣明,岂会做这等逼迫咱们小百姓的事,度支使是被国师逼的啊!” “啊?不会吧,国师的太平道可是救济了咱们江南好几万的灾民,怎会做出这等如抢匪的勾当?”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国师救了这么多灾民,没钱了,就想要从咱们小老百姓手里要,可他又不能明着要啊,那怎么办?暗抢呗,等拿了咱们的善款,他回头就去给灾民,如此才避免虎头蛇尾,落个好名声啊!” “老天爷啊,这不会是真的吧?” “那还能有假,而且你知不知道,灾民多少人,冲顶了十万,一个人一天最多十文,全部就是一千贯,十天万贯,百天不过十万贯,咱们宁州首富一次就拿出五万贯,还有董议郎他们,捐的善款足有三十万贯,如今度支使有让府令老爷向全府百姓索要善钱,我一个亲戚从主簿那里得知,就今天便筹集了百万贯,怎么多钱,早已经够灾民撑到秋收了,可是为什么,他们还要让人捐钱呢?而且不知咱们金陵,而是整个宁州,乃至全江南啊!” “哎吆,这样一说,他们一天随便就能弄来千万贯?苍天啊,他们拿怎么多钱干什么啊?” “干什么,哼,盖庙啊!不知道咱们江南木石都涨价了吗,导致许多庙建到一半就得停工了,不彻底盖好,以后随去给他们香油钱啊!” “呸,老子打死也不会给太平道一文香油钱!” 这气愤的百姓得知情况后,等回到家,便在床上和婆娘把这事说出来,全然忘了自己发的誓言,而他婆娘,隔天就把消息传到了隔壁,这又过两天后,几乎全府城都知道了! 并且不仅知道,还越传越玄乎,越传越夸张,等传到了秦麒耳中时,已经是太平道派狗腿子任耿基,假借皇命,逼着江南百姓把全部家当都捐给太平道建宝殿,难怪说太平道的道士一个个富得流油,道袍都是丝绸的,与天师道那麻衣般的道袍相比,直叫人感叹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我们不能平白无故把血汗钱给这帮虚伪的道士!” “听说,董议郎正在做善事,而且这两天都在给附近灾民送吃得,知道吗,他们那里把所有人的善款都写得清清楚楚,每一文钱用在哪都写出来了,听闻董议郎的衍教还准备建功德碑,到时候把捐了钱的人名字全刻在上面,这才是真正的做善事啊!” “嗯,我也听说了,而且许多商人和富户都把钱捐到衍教了,听闻府令老爷都说过,捐哪里都是捐,只要捐了,本本里都有记载,便不用再捐了!” “此言当真?那我还不如捐给衍教呢。” “捐给衍教也行,捐给天师道也行,听闻天师道弟子张赋张道人也在筹集善款,而且也是公开的,但唯独太平道,哼,一群狼子野心的家伙!” PS. 5.15「」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二百四十二章 再到姑苏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正虚子怒了,比之弟子被掠时还要愤怒,毕竟弟子没了可以收,但名声坏了,却要遗臭万年啊! “这个任耿基,简直是愚蠢至极!”正虚子几乎是咆哮的吼着。 青静秀眉微皱道:“师父,我看这任耿基虽然愚蠢,但也不至于会牵连到我们头上吧,想必这暗处必有鬼祟推波助澜!” “为师岂能不知!”正虚子冷哼一声,道:“听闻那什么衍教和天师道都出来筹集善款了,而且把所用善款详详细细的公布出来,明显是要与我们做对啊!” “弟子却不觉得!”青静想了一会儿,道:“那衍教弟子早有耳闻,不过是一些行走江湖,学些奇门异技,以此赚钱的教派而已,此教教徒不过三五百,不足为虑,至于天师道,本就是我们在江南的劲敌,许多士族都信奉他们,同时也在利用他们!” “嗯,你说得很不错。”正虚子点点头,道:“没有这些士族在背后撑腰,天师道也罢了,那什么衍教又怎敢与我太平道做对,肯定是这帮士族,上次让他们难堪了,这次见到机会,立即便展开报复,全是一帮因时制宜的无耻小人!” “师父莫要气坏了身子,当务之急,是要让任耿基收敛些。”青静提议道。 “你当我没派人派人找过这小子吗,可是他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反而因为短短一天,就被他凑集百万贯善钱而沾沾自喜呢,早早就上书朝廷,开始邀功了。” 青静闻言面色也是沉了下来,阴冷道:“此人是要踩着我们太平道的声誉往上爬啊!” “这简直就是在践踏!”正虚子咆哮一声,冷冷道:“一个愚蠢的贱宠。正当有太后做靠山便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了,贫道这便亲书一封,让师兄教教他如何做个真正的贱宠!” 正虚子实在是太愤怒了,笔墨自然也不留情面。把任耿基写得不堪入目,大有此人不死,太平道将会与他手的严重后果! 此时,还未知道把正虚子惹恼的任耿基,正在金香花船内左拥右抱呢! 难得出来一次。任耿基岂能对不起自己? 至于善款会惹来民怨一事,他根本不在乎,因为他来到江南时,早就从当地税使令口中得知了眼下江南经济的大致情况,随便一个码头劳力,一个月就能挣两三贯,让你拿出半个月的钱做善事,你死不了,灾民也死不了,我则能升官发财。何乐而不为呢? 任耿基知道自己名声不怎么好,很多人都知道他是靠着太后上的位,虽然一个个在他面前是点头哈腰,阿谀奉承,但背地里怎么骂他的,他都清楚。 既然如此,我要名声做何? 况且,有失必有得,这帮商人百姓恨他,但灾民肯定对他感恩戴德啊! 那不如大展拳脚。还能让朝中那帮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家伙看看,谁最能办事,去年江南大水过后,不是也有人下来筹集善款吗。结果呢,费时一个月不说,在整个江南就凑到了十万贯而已,而他,只在金陵一天便筹集百万贯,这是何等的功绩? 此时意气风发的任耿基。哪里知道,当他回到京城时,等待他的却不是凤榻,而是地牢! 当然,这些事都与董策毫无关系了。 眼看清明将近,董策不得不抛下金陵艺苑的事情,带着十几名炒茶匠火速前往姑苏。 “虽然你刚接手了茶庄,而且还是茶庄最繁忙的时刻,本不应该让你一同来,但这边也不可忽略,你必须要近况熟悉,掌握碧螺春的炒制工艺,所以你多辛苦的,也要多学,但也不用太急,先多看,看久了就自然掌握了。” 姑苏北门,董策一边走,一边吩咐涂平。 “教主放心,自从跟了您,这段时间我学了很多,也按照教主的指点,找到了适合自己学习的方式,瞧,这是我让小果叫我画的。”说着,涂平拿出一个小本本。 董策好奇的接过来一看,不由乐了,涂平虽然不会字,但却会画了!当然,这都要归功于他两个女儿,涂小花的绘画天赋极高,而涂小果虽然不如姐姐,却也是聪明伶俐,掌握简单的作画技巧并不难,特别是经常看着董策画一些设计图,便教着老爹用炭笔作画,而涂平这小本本里全是画,记载了炒茶的每一个流程。 只不过这画过于简单,线条也不是很清晰,不过有一点倒是很不错,也不知是涂平自己想的,还是小果帮他弄的,竟运用了董策广告画里的九宫图,先画一张青叶加一只抓捏的手,下一幅就成了扭曲的叶子,之后就是卷成针状的叶子,然后包装等等。 “不错!”董策赞许一句,末了又道:“不过,光是这些还不够,毕竟你以后是管人的,你要学会如何善用人手,最重要是有自己的主见,若遇到突发情况,一定要撑得住场。” 涂平点点头,他虽然跟随董策后,就一直在管人,不过他用着董策制定的规章制度来管,不会变通,虽然这样有好处,却也有坏处,特别是上次董策去了逍遥宫,九流堂一些教徒被炒鱿鱼回来,明明是那头东家经济出现状况而裁员,涂平倒好,怪教徒吃不了苦,自己跑回来了,从而杖责人家,惹得许多九流堂的教徒向董策投诉他。 一路教导涂平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管理者,不知不觉,董策一行人来到了姑苏艺苑外。 董策立即收了话题,正准备欣赏一下这艺苑的外面,特别是涂小果的漆画,可没等他看完第一幅,忽然不远处的艺苑大门外传来一声极为雷人的话! “卢娘子,我爱你啊!” “啥?”董策愕然,扭头往门前看去,便见一个翩翩公子被两名护院夹着出来。 这名公子虽然还没有放弃,在护院帮他松开后,居然又要往里面闯,好在两名护院眼疾手快,立即再次把他给拦下来了。 “你们让开,卢娘子,卢娘子,我爱你啊!” 董策有些傻眼了,如此新潮的话,被这古人说出来,实在令人汗颜! 当然,董策也想到,此人应该是被他的戏剧给影响了,在董策写的断玉案中,男女主角在最后一次私会离别,苏慧告知严钰她准备被大哥嫁给另一个人,而颓废的离开,严钰便是在此刻,忽然对着苏慧的背影,用了如此直白的话,让苏慧对他死心塌地。 但是,这情况不对劲啊!倒不是说古人无法接受,其实只要安排得合理并非不可。 在那种情急之下,无法眼看爱人离去,嫁作他人妇,严钰口出此言是合情合理,也是因为这一段,不知俘获了当时多少人的心。 只是,你说这家伙若是对扮演苏慧的余楠表白还没什么,可居然对扮演男人严钰的卢清表白,这未免…… 董策的死了多年的八卦心居然蠢蠢欲动了! PS. 5.15「」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 疯子 虽然金陵和姑苏相隔很近,却出现两种风格的民风。 从艺苑的戏剧看来,金陵比较喜欢三国,其次是卧薪尝胆,再次才是断玉案,而梁祝,则是垫底了。 但在姑苏,断玉案和梁祝受欢迎的程度比金陵高多了,而卧薪尝胆若是没有范蠡和西施那纠结悲痛的感情戏,恐怕也很难吃得香啊! 故此直到现在断玉案和梁祝还在演,只是没有开始那般频繁了,三天才有一场,但即便如此,也是场场爆满,反观每日必有一场的卧薪尝胆则要清冷一些,除了头半个月,之后几乎就没坐满过。 这也或许是封王的问题,金陵桓王虽然不管事,但曾经可是铁血王爷啊,而贤王呢,喜欢舞文弄墨,结交才子,更是推崇太后的看法,鼓励未嫁女子多出来走动。 此时的民风和唐朝类似,经历太多战乱后,人就渴求的是太平,为了休养生息,商道大开,与北方民族的交流加强,相互学习与接受,民风也就渐渐开放。也就有了像柳素这般的佳人毫不避讳的到处走动,至于曹洛蓉,那自然可以忽略了。 而女人嘛,对舞刀弄棒的不怎么感兴趣,像方淑蔚在这年头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她们更感兴趣的是爱情剧,其中的苦情戏更是爱的要死,即便最后苏慧被严钰害死,梁祝双双嗝屁,她们依然喜欢,只因凄美动人。 而卢清,在断玉案中是严钰,在梁祝中是祝英台,都是此时姑苏最火的两部戏,她的出场率很高,被人给表白也实属正常。 只是闹到大门口的,那要多疯的人才能在这年代做出来? “你们凭什么拦我?让我进去,我要见卢娘子!” “去去去,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来这里闹。如果公子还不听劝,我们只能去报官了。”艺苑的护院虽然以前都是闲汉,但在董策的规章制度下,一个个都变得老实巴交了。若是换成以前,早就对这名公子拳打脚踢了,可为了艺苑高额的薪资,他们唯有低头讲理。 “就算你们告官,我还是要来。我对卢娘子的真心不怕火炼,尽管让火烧得更旺,最好能融化掉你们扣住我俩的阻爱枷锁!” “我勒个去?”董策乐了,因为这句话是他写给祝英台说的,不过祝英台说完后,最终还是要嫁给马文才,只是在半路撞死而已。 对于这名公子的喋喋不休,护院是见怪不怪了,他们只是把守门口,把让他进去。而董策,只是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涂小花的漆画。 不得不说,小花这丫头天赋真的很高,进步神速,漆画的层次感和立体感已经被她完全掌握,但缺点依然,就是人物的神态,无法刻画逼真,过于木讷。 正欣赏着。董策一路到了门口,现在那名公子还在闹着,丝毫没理会董策一行人的到来。 董策更不会理会他,径直就往艺苑里走去。 虽然两名护院不认识董策。当艺苑里有艺品街,就算没戏票也能随便进出,故此他们没有阻拦,而是让开道后,还死死盯住那位闹事公子,生怕他借机闯进去叨扰了贵客。害得他们被扣钱。 那名公子目视着董策一行人缓步进入艺苑,整张脸都阴沉下来了,没人直到他此刻什么心态,但有人看到他忽然摸出一柄匕首! “糟糕!”两名时刻盯着他的护院立即被吓了一跳。 然而此刻想阻止已经晚了! 只见这名青年公子忽然撞到了涂平,冲后一把将董策抱住,紧接着便是一把匕首横在了董策脖子前。 “你敢!”两名护院大惊失色,同时喝斥道。 “你们再敢拦我,我就杀了他!”青年声嘶力竭的大吼着。 “这是何等的卧槽!”董策真没想到,这人居然是神经病! “让我见卢娘子!”青年浑身哆嗦道。 众人都慌了,特别是涂平他们,想要上前,却又怕惊到此人,那教主还不得一命呜呼啊! “快,你们再不让我见卢娘子,否则我就杀了他,听到没有!”这一吼,一些正要往这边走来的客人也吓得止住脚步,远远围观。 而近前的涂平等人和护院都傻眼了,但他们显然不知道安慰病者情绪,不是喝斥青年,便是叫他放开董策,否则如何如何等等,听得董策是暗暗摇头啊,想着如果谈判专家都如你们这般,老子岂不是要死八百回了? 这一闹,不仅艺苑外的人不敢靠前,连艺苑内的人也被惊到了,有些人也在驻足观望,有些则慌忙的冲过来,这其中还有不少认识董策的管事呢! 从金陵艺苑调过来的乐师总监“华葛”与掌管后台的“何管”是最先冲过来,这两人一见董策,而且还是被挟持的场景,一颗心是瞬间沉入谷底啊! “大东家!” “吕公子,你疯了,快放开我们东家!” “我勒个去!”董策一听这二人的话,就知道不妙。 果然啊,那名吕公子听后,先是惊愕的看了董策一眼,而后便是一脸冷笑,把匕首贴得更近了,冷冷道:“你就是这艺苑东家董策!好啊,你快把卢娘子叫出来!” “你先别激动,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现在我问你,你是让我把卢清叫出来,还是交出来啊?”董策故作不解道。 “废话,当然是叫……”说到这,这吕公子居然愣了愣,而后大喜过望道:“当然是交出来了,卖给我也行,你就开个价吧!” “她很贵的,我怕你买不起!”董策轻声道。 “你价没开,怎知我买不起,少废话,快说!”吕公子说话时,手在不停颤抖,连带着董策脖子前的匕首也在抖动不停,看得众人是心惊胆战啊。 “好,我……”董策正准备开口,忽然,只闻一声如出谷黄莺般的尖叫,董策心里又是一沉! “呀,东家!”随着娇声传出,卢清和余楠这些女子已经冲了过来,看着董策是满脸焦急,不知所措。 “你们还真会挑时候啊,要嘛不来,一来全来了!”董策心里在暗骂,如果让这吕公子见不到卢清,他还能忽悠一下,寻找机会脱身。 可是卢清一来,这吕公子立即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握着匕首在董策喉结上上下刮动,饶是董策再任何强自镇定,也难免流出一滴冷汗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疯狂粉丝 “卢娘子!”之前还是一脸愤慨的吕公子,此刻是柔情蜜意,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 火然? 文 ???.? a?n?en` “吕公子,你放开我东家!”卢清焦急的娇躯颤颤巍巍,十指不断交替捏握。 吕公子点头道:“我可以放开他,但你现在就跟我走!” “好,我跟你走!”卢清想也不想的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吃一惊,都为卢清的担当而佩服,可同时也为她的遭遇而心痛! 毕竟,卢清若真跟他走了,等他们报了官,刑捕房缉拿他时,他会如何对待卢清?是为最爱而放了她,让她幸福的活下去?还是干脆做一对亡命鸳鸯? 可董策却是暗道糟糕,他可没这帮人想得简单啊,他深知一个道理,那便是疯子不代表就是傻子!而且他所见过的疯子,有那么一部分是聪明绝顶的家伙! 果然,再次验证了董策的担忧! 当吕公子听到卢清这番话后,先是一愣,而后脸色瞬间是晴转多云! “我求了你两个多月了,你却是说配不上我,祝福我以后遇到更好的女子,可我只爱你一人,别的女人根本入不得我的心,我想,我上一世应该就是那梁山伯,你便是那祝英台,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生生爱……” “吆,这还是个魔武双修的疯子!”董策听着吕公子的歌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是!”吕公子唱到一半,忽然一顿,痴痴一笑继续道:“你却为了他,变了,居然对我言听计从。究竟是你担心我会杀人偿命?还是担心他啊?” 卢清脸色一白,而后点了点头,喏喏道:“都有!” 吕公子一愣,显然对卢清的答案很不满意,他脸色一沉道:“只能选一!” 卢清一张俏颜满是哀求,幽幽道:“吕公子。你还是放过东家吧!” 吕公子忽然声嘶力竭的吼道:“我让你说!” 看着他无比激动的样子,众人都是大惊失色,可被挟持的是董策啊,艺苑的人根本不敢妄动,而路人更是不会多管闲事。 “好,我说,我不想你为了我杀人偿命!” 看着卢清一脸唯唯诺诺,痛不欲生的模样,连董策都看不下去了。这吕疯子显然病到极端,无论卢清说什么,他都不可能信了,这番话,也只是当卢清为了保护董策,而违心道出! 董策趁着吕公子再次朝卢清嘶吼时,他突然出手! 只见董策瞬间抓住吕公子的手肘,未等吕公子反应过来。两指狠狠在肘骨下侧一捏一划,顿时。一股触电般的痛感传遍吕公子整条臂膀,手中匕首竟控制不住的脱手掉落。 慢慢推开吕公子的痛麻的手臂,董策如没事人般,向前走出两步,再转身回头看着吕公子那痛苦中夹带震惊的表情,摇了摇头。既而对着早已呆住的涂平等人道:“还不拿下。” “啊……哦!”涂平等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不仅他们,还有几名护院也纷纷扑向吕公子,瞬间就把他给扣住了。 “但他去见官。别忘了把匕首拿上。”吩咐完,董策便转回身,看着都是松了一口气,却又是满脸自责的卢清等人,董策苦笑一声,道:“进去再说。” 当何管的引领下,董策一路到了后台的休息间,随意的拉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未等他开口,卢清已经上前,无比歉疚的说道:“都关我,是我害得东家险些招了祸害。” “得!”董策拿起桌上茶杯,却发现里面茶水冰凉,也就没了兴趣,倒是一旁同样唯唯诺诺的余楠发现后,赶紧道了一句:“我这边给教主烧水泡茶。” 董策没有阻止,而是看向卢清道:“我们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你们被男人纠缠也属正常,只是以后拒绝时,能否动动脑?如你明天这般说,倘若不是我,怕真要出人命了!” “东家教训的是!”卢清躬身道。 “唉,算了,不论怎么拒绝,对疯子而言都行不通,回头我会想个办法,尽量减少这些麻烦。” 董策一直认为这古人还没有粉丝概念,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其实粉丝自古便有,而且与后世也差别不大,如人家潘安,多少女人想为他脱光衣服,又如李白,到哪不是有一堆的才子佳人簇拥而来,苏轼的粉丝从南京一路追他到杭州还不肯罢休。 这些都很疯狂,只不过他们是男人,处理这些事不似女人这般麻烦,或许真有女人逼着他们迎娶也说不定呢! “得找些人组个团,竖立正确的崇拜观才行啊!”董策想到这,发现卢清和何管等人还是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不由转移话题道:“别纠结这些琐事,说说这里的情况吧。” 卢清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她可真怕董策怪罪她,从而将她赶出艺苑,那她的人生有的只是黑暗了! 曾经卢清根本不会去考虑什么黑暗,因为她在进入艺苑前,便是打算浑浑噩噩的过完一生。可是进入艺苑后,她有了新的目标,有了自己的理想,有了追求,便向着一辈子待在这里,那怕终生不嫁,她也能安逸的过完她的演绎生涯。 所以她真的不想离开。而董策无疑是继续给了她希望! 收敛了心中的感激,卢清恢复到了办公状态,回道:“姑苏艺苑最近戏票是一如既往的卖得好,艺品街的新商品也有不错的销量,账目都在我房中,回头我给东家拿来,只是,姑苏许多商人还是对我们很不满,并且已经开始联手,准备建一个戏苑,我已派人去查了,得知他们建的和我们艺苑是如出一辙,连艺品街也都形如一体!” “哦!这里也发生这事了!”董策有些意外,虽说商人嗅觉灵敏,但要仿造艺苑可不是简单的事,毕竟戏子好找,但培养却难啊! 别看卢清她们跟随董策不久,便可以上台表演了,但当时只是最开始,别无选择的情况下,董策才让她们硬着头皮上台的,经过在台上长时间的磨练和摸索,不论演技还是唱功都有长足的进步,也渐渐形成一种风格,而之后陆续加入艺苑的戏子,便会被她们慢慢引入这种风格中,从而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文化。 但这只是局限在艺苑,即便你派人运进来,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三个月掌握艺苑的戏剧文化,而若是没有这本事,那只能退而求其次,如金陵一些酒肆茶楼和青楼一样,弄个小舞台,搞些山寨货,无法真正做大。 至于龚庆那厮,他纯属要沾艺苑的光,建在艺苑旁,否则远离艺苑的话,是很难存活的。 但董策又询问后,得知那什么戏苑就不同了,一来没戏剧文化,二来它在南部,而姑苏艺苑在府城中北部,相隔十多里,根本无法成行,三来也没有艺苑商品吸引人,他们就不怕亏死?!--an.en--> 第二百四十五章 姑苏艺苑的氛围 问清楚姑苏艺苑的近况后,董策喝了两杯余楠泡的茶,便吩咐何管安排一下涂平等人,休息一夜他明日还要到一趟吕家,再前往洞庭山。 等董策吩咐完,才让卢清带路到楼上查查账目,可当他走出休息室时,却发现外面是挤满了人,而且一个个都是青涩的少女。 “都围在这里做何,没事干吗?”董策脸色不善道。 李媃忽然被几个少女给推了出来,她羞涩而怯意的对董策嫣然一笑,撒娇道:“东家~人家好久没见你了,想你了嘛,听说你来了,便立即跑过来,而她们啊,都是没见过东家的,就像看看,怕以后在街上遇到都不认识东家嘛!” “好啊,现在看到了,那就快去做事吧,耽误了夜剧,别怪我扣你工钱。”董策一句话可把大伙吓得不轻,暗道传说中的东家果然是名不虚传啊,动不动就用扣工钱吓唬人! 卢清急忙出来疏散人群,随后歉意的朝董策道:“都关我平日里没有管教好她们。” “每隔地方的氛围不同,如果都和金陵一般,那多没趣,好了,我时间匆忙,带路吧。”董策说完,卢清便立即给他引路。 当他们走后不久,一众女孩立即又围了过来,唧唧喳喳的讨论着什么。 “我说吧,咱们东家是不是很年轻啊!”李媃笑眯眯道。 “姐姐说的太对了,起初我还不信呢,没想到咱们东家不仅年轻,还很俊呢!”一个少女无比花痴的说完,顿时引得一众少女连声附合。 “孟管事就已经很好看了,而东家更是相貌堂堂,气宇不凡啊!” “是啊是啊,方才听说东家被挟持,刀子都架在脖子上了,结果东家只是轻轻往吕公子手肘一捏。那家伙刀都吓掉了呢,东家可真厉害啊!可惜咱们刚才在排戏,一点没看到啊!” “听吕七公子说,东家才学比咱们姑苏第一才女曹洛蓉都要厉害呢。这般说来,东家还是能文能武又能赚钱的奇才了!” 此言一出,知情者兴奋花痴,不知情者急忙追问,一点儿也没有要散去的意思。 而一些也想见识见识东家的后台男员工们。看到这帮女人发春的模样,知情者自然是苦笑离去,不知情只是傻傻问道:“别挡着了,也让我们看看东家呗!” “去!”十几名少女是同时扭头,异口同声,可把几个男子吓了一跳。 余楠从此时才拿着茶壶从休息室走出来,看到十几名少女唧唧喳喳的说着东家,忍不住白眼一翻,道:“好啦,再不去做事。东家可真会扣你们工钱的!” 李媃见到余楠后,立即拉着她的小手问道:“妹妹啊,刚才东家有没有怪罪卢姐姐啊?” “这倒是没有,但东家一直是那样,咱们根本看不出他有没有真的生气,真是愁死我了。”余楠也在为卢清担忧,因为她刚才烧水去了,不知道董策和卢清的对话。 一个少女走过来,从余楠手里接过茶壶,讨好的问道:“姐姐啊。东家是不是喜欢喝茶啊?以后这烧水的事,就让妹妹我做了嗯!” 余楠赶紧夺过茶壶,冲着少女努努嘴道:“美死你!” 余楠这么说都是个主角,平日里这些端茶递水的事情哪能轮到她啊。但是伺候董策可就不同了!这绝对是美差,关系到下部戏的选角问题,她岂能不重视! 以前教主身边有甄琬,大家没办法抢到这差事,教主选角时是一点风声也不透露,便直接点名了。而现在绝对是个机会,一来甄琬不在,二来余楠从钟孝六口中得知消息,知道董策这次来姑苏,不仅是为了茶叶,也是准备排部新戏,毕竟姑苏艺苑如今只有三部戏,来来去去都演了上百次了,也应有新戏了。 故此,余楠就想抓住这次机会,别看她现在是角,但她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之处,特别是离开金陵后,没了教主指点,几乎是停待不前了,反观卢清和李媃,前者是自幼在妓坊中长大,因为天资聪颖,深得清官人器重培养,歌舞琴技是无所不精,有着太深后功底,她自然比不过,而后者,虽然命运与她相识,但在离开金陵前得到了董策特别对待,一开始她还取笑李媃从妃子摇身一变成了丫鬟,可现在她发现不对了,李媃不仅能演,还能带出一帮小丫头,也不知怎么着,她都把时间浪费去教人了,却为何反倒是把演技给提升上去了?特别是演韩瑶儿时,在严钰面前的知书达理与对待苏慧时的阴狠毒辣,两种截然不同并矛盾性格,竟也能演得无懈可击,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到,让余楠忽然之间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真是什么样的环境,养育什么样的人,相比于金陵艺苑的紧张氛围,姑苏艺苑则要轻松许多,莫说孟峰不在,事情都是卢清代管,即便他在,也是和随性的,主要不危害了艺苑的利益,他便随你们闹,这也就导致新加入艺苑的戏子们,特别是女孩们,都给余楠和李媃带坏了,以前的尊卑感念正真快速流逝,恐怕用不了几年,在她们眼中的男尊女卑会淡化得一点痕迹都没了。 这样的氛围是轻松的,快乐的,但同时,也没了董策坐镇时的紧张感,更没了指点,一切都有她们自己拿捏,这对一些人是好的,他们能成长很快,但是对一些人却是坏的,会让他们停待不前,而李媃无疑是前者,余楠自然就成了后者! 用过晚饭,姑苏艺苑便开始为了夜剧而抓紧排练,虽然这处断玉案他们已经演过上百遍了,谁都敢拍着胸脯保证不会出现半点纰漏,但是,董策的到来却让所有人紧张起来,身旁会被东家看出什么,故此在排练时他们都十分用心。 可让他们郁闷的时,如此用心,并人人都觉得这次出演比曾经任何一次都要好,但为何东家不在啊?难道是躲到哪个角落偷偷看着? 可他们头想错了,不是董策不想看看卢清她们有没有长进,而是实在太忙! 虽然姑苏艺苑的账本每个月都回运到金陵,让他过目,但那是总账,许多细节没有记载,比如从招人上来看,如果没有孟峰在,那就是卢清说的算,她若上报招了十人,实际则招了八人,甚至更少,那工钱自然会落到她腰包。 当然,以卢清的人格必然不会做出这等事,否则董策也不会让她代管,只是这方面不出错,不代表别的方便,特别是艺品街,孟峰在时还没什么,但他去年年尾回去后,这账本就开始有些问题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此子难教 “卢清演完了没有?”董策看向何管道。 “啊?哦!回禀东家,现在应该才到廊桥别,还早呢!” 何管一直在盯着靠着董策大腿旁打盹的大猫!对这东西,他也算不陌生了,只是他没想到,以前在金陵见到时,就当它是成年的猫了,可之前涂平把它交给自己时,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毕竟这小家伙居然大了好几圈,比狗都要壮实,故此直到现在还忍不住打量不停,看看这究竟是什么猫。 “哦,那你清不清楚这账目?”董策问道。 何管先是摇摇头,但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弓着腰问道:“东家,是不是账本有问题?” “嗯,为何一月份从金陵调过来的商品中,缺失了一部分?少了整整三十五贯。”董策脸色虽然如常,但语气却很严肃! 何管吞了口唾沫,道:“难道孟东家没有和大东家您说?” “说什么?”董策反而疑惑了,他可没记得孟峰说过什么少钱的问题,况且,这些钱虽对普通人而言,那绝对是巨款了,可对孟峰而言,不过是蝇头小利,还不够他去一趟青楼呢。 “是这样的!”何管陪着小心,道:“这些缺失的商品,都是吕七公子拿了!” “啥?你说的是吕箫箫?”董策一愣道。 “是啊,真是吕七公子,他经常就到咱艺苑来,凡是艺品街有的东西,他是样样那一件,因为他说是东家的徒儿,咱们就不好管他要钱,况且孟东家也说了,让他随便拿,但只限每样一件,至于钱则全由孟东家付!” “卧槽!”董策有些不爽了,亲兄弟还明算帐呢。何况是师徒,再说了,师徒还有学费一层关系,凭什么你想拿就拿啊。而且还是每样拿一件,这要算起来,从最初的商品到现在,特别是杨记的昂贵服装,名剑轩的铜铁艺品。随便一件都加之好几两了,如此大致一算,那小子至少也弄了价值上千两银子的商品啊! “好了,这事我知道了,回头我会处理的,至于年头这三个月他拿的商品,就从艺苑运金里拨出来,不能少了合作商的,明白吗。” “小人知道。”虽然这事不是何管管的,但他可以带话给卢清。总之最好别拒绝! 又看了半个时辰的账本,卢清才唱完戏感到楼上面见董策,而她直接已经从何管口中得知了董策的吩咐,故此来后便开门见山道:“东家,吕七公子拿的商品,是否都从运金里扣?” “没错,而且以后这种事不能再有了,回头我也会跟孟东家说得。” “清儿知道了,不知董策还有什么问题?”卢清点头道。 董策闻言,也正好看完一本账册。便合起账本,对卢清道:“最近江南物价涨得厉害,以后艺苑需要的耗材都从合作商手里拿货,现在金陵艺苑已经有固定的合作商了。只是姑苏这边还没有,虽然耗材不多,但每部戏都要投入上百两的银钱制作服装道具,如果能从合作商手里固定拿货,至少能省两成,抵得上一个员工半年的工钱的。当然,次品不能要!” 卢清知道董策的性子,自然不敢从服装道具上省心,艺苑所需要的东西都是拿最好的,因为这关系到艺品街的生意问题,特别是服装,若是偷工减料,丝绸换麻布,没有在戏台上展现出服装的美感,谁还会从艺品街购买啊? 与卢清商讨了许久,直到子时后,董策才放过卢清,让她回去抓紧休息,自己也是累得不行,毕竟赶了两天半的路程,被马车跌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不好好休息明天一堆事哪来精神处理。 如遛狗般,遛着小虎回到何管安排的客栈,董策没有打搅涂平他们,而是让店家准备热水。 虽然这时辰店家对董策的要求很是不满,但当看到董策拿出的赏银后,便笑眯眯的应下了。 美美泡了一个澡后,董策坐在床上,一边擦干沾到发髻上的水气,一边用脚给小虎按摩。 姑苏对于小家伙而言,如同是娘家,这次他来也顺便把小家伙带上,之后也好带他去见见柳素,否则实在说不过去了,人家上次来金陵不仅见不到他,连小虎都见不到,不知心里对他有多不满呢! 翌日,当董策起来时,发现涂平等人已经准备好了,于是二话不说,便驾着几辆马车前往吕家。 吕家在姑苏的地位,比起秦家在金陵的地方可要强了太多了,他们才是真正的大士族! 不过董策和吕家也算有生意来往,故此门丁得知后,没有为难,立即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随着一声兴奋的“啊哈!”大半年不见的吕箫箫这个小猴子一蹦一跳的跑了出来,见到董策,居然直接要扑过来,给他一个猴抱,却是被董策按住脑袋,怎么也无法靠近了。 “师父,你干什么啊?”吕箫箫不满的嘀咕道。 “你爹呢?”董策直截了当的问道。 “爹他在太湖楼呢,他估摸着这几天你也该到了,就想起了茶园的事情,便先过去了,让我告诉您,您来了直接过去吧,船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嗯,那走吧。”董策说完,便回到马车上,吕箫箫自然紧随而上,可上去后,他直接被车上的小虎给吓了一跳,惊道:“吓!这什么鬼东西?” “山猫啊!”董策笑着摸了摸小虎的背脊。 “啥?”吕箫箫愣了愣,而后才想到这不就是自己送给柳娘子的山猫吗?怎会长成这般大? 小虎是老虎的事情,当初为了避免麻烦,董策并没有告诉这徒弟,故此他现在才会有这副震惊的嘴脸。 “好了,上路吧。”董策招呼赶车的涂平后,便看向吕箫箫道:“这些日子,你去过茶园吗?” 吕箫箫正瞪着大眼,伸手想要摸摸那大山猫,故此闻言便直接道:“去了两次,李庶打理得好着呢,没啥问题。” “种子情况呢?他可有准备?”董策又问道。 “哎呀,这我那知道啊,到时候师父直接去问他吧。”吕箫箫说完,刚伸手碰到小虎的猫耳朵,顿时看到它的耳朵抖动了一下,惊得他急忙把手缩了回来。 董策看着吕箫箫这样子,知道问什么也是白问了,不由暗叹一声,心道此子难教了! 但是如果不教,他还是这种性子可要不得,最重要的还是这丫的用着他的名义,在他艺苑里收刮商品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炒茶团队 一行人乘着到了吕庄,又从吕庄乘船前往洞庭山。 期间搬搬运运铁锅等器物浪费了不少时间,等到达太湖楼时,已经到了下午。 吕箫箫百无聊赖的走进太湖楼,冲着前来迎接的李庶道:“准备房间,我要休息一会儿。” “早已准备好了,七公子尽管上去,还是上次您住的地方。”李庶不是不想送吕箫箫到房间,而是吕进庸吩咐过他,等董策到后,立即把他带到后院。 吕箫箫也不在意,简直就往楼上走去。 李庶这才小跑着到了刚走进来的董策面前,笑道:“董公子终于来了!” “茶树长势如何?”董策开门见山道。 “都好着呢,并且母树也选出来了,明年开始便能扩大茶园了。”李庶作为管事,方方面面都尽量掌握好,不用董策问他也知道如何回答。 董策点点头,便让李庶帮着安排一下涂平等人,而李庶虽然不好给这些人安排太好的客房,却也都是普通单间,没让涂平等人去住大通铺就很不错了。 董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让涂平等人把东西放好了,自己也到了李庶安排的天字号房里将小虎放下,在弄了点生牛肉片,这才出了房间,关好房门,再与涂平等人一同随李庶前往茶园。 当一行人来到茶园时,看到的茶园虽然简陋,而且茶树是参差不齐,但叶儿嫩绿,淡香怡人,虽然是采茶的最好时机。 “董公子,老爷在那里!”李庶指着茶园里的几个人影说道。 董策点点头,让涂平等人原地等候,自己这才进入茶园,来到吕进庸身边。 “吕伯伯!”董策冲着吕进庸施礼道。 “贤侄你可算来了。”吕进庸笑笑,转过身上下打量了董策一番后,又道:“现在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可别浪费了我这半亩地啊!” “吕伯放心,不过我需要吕伯准备一些人手帮忙,最好现在召集,趁着太阳未落山。让我的人教他们如何采茶,明日便可以杀青了。” 吕进庸虽然不知杀青何意,但既然董策要人,他自然不会拒绝,毕竟这也关乎了他儿子头一次做生意! 想到这。吕进庸不由眉头一皱,左右看了看,却看不到吕箫箫,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他都不用问也知道,吕箫箫铁定是躲在太湖楼里偷懒,于是干脆就来的在意,直接吩咐了李庶召集人手过来。 等李庶去找人时,吕进庸忽然对董策道:“贤侄啊,关于你艺苑艺品街的事。能否给我准备一个摊位?” 当初姑苏艺苑开业时,吕进庸不在苏州,故此就没有参与,等他回来后,发现这艺品街的生意十分火,连他吕记玉器铺的掌柜也跟他提议在艺苑弄一个摊位,但是当时摊位已经全租出去了,他派人和孟峰说后,孟峰却把这事留给董策来处理。 明白原因后,董策有些郁闷。倒不是说办不到,而是让吕家进入后,在产品方面就得让他费心啊! 否则吕家家大业大,根本不会在乎这些蝇头小利。和艺苑合作的最终目的,必定是看重了艺苑的商品设计! 而这一块,一直是他处理的,多一个合作商,他就多一份麻烦,毕竟合作商里不缺乏同行。而他不可能给他们设计同样的款式。 心里郁闷了片刻,董策还是道:“这自然没问题,不过要吕伯等些日子了,因为姑苏艺苑准备扩建,到时候将会多出许多摊位,我会吕伯留一个最好的。” 吕进庸自然不会在乎这些时间,笑笑后,便将话题扯到茶叶上。 当初他还不怎么在意,可董策的新茶先是得到贤王的肯定后,居然有听说桓王没事就到董策那里喝茶,不仅他自己,还带上了从京城回来过年的丁老,从这些人赞不绝口的态度上来看,董策的新茶必然要大卖啊! 这也是他会亲自来到这里等候董策的原因,很像见识董策的茶是如何做出来的! 与吕进庸聊了聊茶叶事情后,李庶便带人来了,董策便让涂平等人教这些人采茶,期间吕进庸这家伙也在旁细细听着,是不是还问上两句,而董策也没有藏拙,一一解释清楚。 忙活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快黑了,一行人这才离开茶园,不过没有给董策休息的时间,他便开始忙着指挥涂平把炉灶搭建起来,之后还要烧火试温,好明日炒茶时能直接掌控火候。 这一忙,又过了一个时辰,等忙完后董策等人才开始吃饭,而饭后,董策让涂平等人先去休息,自己还没回房,就被吕进庸拉着去喝酒聊天了。 这次,吕进庸主要是询问董策的商会闻言。 宁州商会如此高调,岂能逃过吕进庸的法眼,对于董策这个商会发起人和会长,他自然很有兴趣,想知道董策为什么有这种奇特的想法,而董策则全推到他莫须有的师父身上,这让吕进庸是无可奈何啊。 “商会的确能让商人团结,一致对外,好处之多真是数不胜数,贤侄,你说我能不能也弄一个苏州商会?” “你就得了吧!”董策心里暗骂,虽然他的商会让许多外商眼热,但对于如何管理,商会理念,怎样撮合各行各业,绝对是一个大难题,没有长时间的摸索根本办不到,故此外商唯有看着宁商拧成一团欺负他们! 而吕进庸现在提起这事,无疑是想让董策来给他整合出一个苏州商会! “吕伯有这样的想法是很好,只是贤侄就爱莫能助了!” “为何?”吕进庸眉头一皱道。 “实在是小侄最近太忙啊,不过吕伯真有兴趣,不如亲身体验一番?到咱们宁州商会看看,唯有身临其境,才知其中妙处啊!” 吕进庸呵呵一笑,道:“你这小子,就是怕麻烦,也好,我会抽时间到金陵府一趟,此事以后再谈吧。” 打消了吕进庸要立即建商会的念头,两人也就不在闲聊,各自回房休息了。 翌日,忙碌的一天开始了! 因为有了炒雨花茶的经验,如今给碧螺春杀青对涂平他们倒是不难,但两种茶毕竟有些不同之处,特别是搓团,董策不得不展示一番。 “都看到了吧,当茶叶搓到这种程度,将会满手沾满白毫毛,不过你们不要在意,只要将茶叶搓到顺滑,便可以起锅了。” 吕进庸在一旁看得暗暗咋舌,特别对于董策之前的杀青,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啊,他之前碰了一下,直到现在指头还火辣辣的。 可之后他看到涂平等人一个个毫不畏惧的赤手翻炒青叶后,更是无语,暗想还是不要把董策一脚踢开了,否则谁来给他炒茶啊?就算自己要培养一批,那要多久才能炼成这种不惧热锅的铁掌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名人 一连三天,董策都在洞庭山忙着监督炒茶,顺便帮忙打包茶叶。 而吕进庸因为事务繁忙,只是第二天便离开来,不过在离开前,可顺走了不少茶叶。 到了第四天,时间也到了三月底了,但太湖楼的游客是只增不减,而且来的都是苏州有名望的才子佳人,甚至董策还见到了一些半熟的家伙,如叶惜泽与贾利这些寒门才子。 他们见到董策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不屑一顾。 董策才没心情和这帮家伙计较,他忙着把事情一点点交给涂平来处理,经过前三天的教导,涂平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当然,只限在监督和管理炒茶一事上,而对于和李庶这些管事交际上,却有些胆怯,对此董策也很无奈,只是让李庶多协助一下涂平,他也好抽身回到艺苑。 当第五天清晨时,董策把事情全部交代给涂平后,本想留下吕箫箫,可这家伙得知董策终于要离开了,立即兴奋的拉着董策的手撒起娇来,恶心得董策直接当他面打水洗了好几次手,让吕箫箫好生郁闷。 “师父,快走嘛,否则柳娘子就等急了!”吕箫箫因为知道了董策要带着小虎去见柳素,几乎一天就询问他三遍何时去啊。 董策懒得理会这家伙,又给涂平和李庶吩咐一些重要事情后,这才先带着一批茶叶上船离去。 说来也巧,这次回航居然是和叶惜泽等人的船只是同时起航,同时抵达,到了吕庄,少不了要再次接触。 “我当时谁呢,这不是艺苑大东家吗,怎么,跟着我们回来是想请我们到你艺苑去给你助助场吗?” 听着贾利不屑的冷笑,董策还没作声,贾利一旁的不少男女都是惊讶的看向董策。其中几人更是惊愕道:“兄台便是艺苑东家!” “原来是董大师,真是久仰大名啊!” “哎呀,贾兄居然认识大师,为何不早点说啊。不过现在知道这位便是大师也不迟,大师啊,在下冯子阳,有些事想请教……” “小女子也想问问董大师,究竟是如何作出梁祝这等佳作的啊?而且大师的三部戏。唯有西施得到善终,但也有西施被沉江的传说,为何不让苏慧和祝英台也得到善终呢?请大师解答!” 莫说董策呆了呆,连贾利这厮都傻眼了!甚至跟在董策脚边的小虎都惊得躲到董策脚跟后,把小脑袋从膝盖旁露出来,惊慌的打量着这群疯狂的男女。 因为贾利早已得知艺苑乃是董策开的,故此根本没去过,而之前因为沪州缺官,他都在忙着跑关系,结果却未得一官半职。之后也就宅在家中,直到最近才出来走动,并不知道艺苑如今有多火,连他昔日的好友此刻都倒戈相向了! “你们……你们……哼!”贾利见这边的人除了叶惜泽几个,几乎都跑到董策身边了,不由大怒,可人没发阻止人家啊,唯有暗恼一声,冲着叶惜泽拱拱手便甩袖离去。 叶惜泽看着贾利的背影,有看了看被众星捧月般的董策。微微一笑后便也离开了。 董策看着围来的一众男女,有些郁闷,本想敷衍几句然后离开,但他没想到。吕箫箫这只猴子居然兴奋的大叫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家到前面的酒居坐下来,我请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向我师父慢慢问如何?” “好主意!”不仅能向董策讨教,还能有免费的酒喝,众人自然大喜。 “唉。罢了,就当应酬吧。”艺苑实在不能缺少这些才子佳人的捧场,董策也只能耐着性子,抱起小虎便和他们到了吕庄酒居,一边品酒一边讲解众人的疑惑之处。 这一聊,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时辰,看那些才子佳人的兴致是只高不低,不仅问戏剧,还要讨教漆画,甚至还有两个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董策善拉奚琴,也要讨教一番。 于是,又一个时辰浪费了,董策心在滴血啊! 不忙之人,不知时间之金贵,而这帮家伙显然就是这一类! “诸位,实在抱歉,到此为止吧,因为在下还要急着回去排新戏,实在不能多聊了,若诸位还有什么疑问,或琴棋书画方面的切磋,希望等在下把新戏排完,届时在下在慢慢与诸位促膝长谈!” “啊!董大师如此急啊?” “是啊,也不差这一两天吧。” 董策一听便暗骂道:“靠,你这话莫非还要聊一两天?” 没有理会众人的劝留,董策起身拱拱手,又是道了几句赔罪的话,这才抱起居然在舔酒杯的小虎,冲忙离开。 “哎呀,师父啊,急什么啊?”吕箫箫跟了出来,对董策的离开很是不满,毕竟他今日可算是长脸了,但其实人家根本就没理会他! “你不是要见柳娘子吗?”董策没好气道。 “啊对,我怎把如此重要的事忘了,快快,这边去柳家!” “去你大爷!”董策暗骂一声,直接吩咐车夫道:“先去艺苑。” 当董策回到艺苑,少不了又要被众人包围,而且不仅是艺苑的员工,还有看完午剧刚好出来的客人。 前些天就有许多人听闻艺苑大东家来了,可惜等他们来拜访时,却得知他已离开,不知让多少人失望而归。 而今,居然在庭院相见,岂能让他就这样跑了啊? 几乎还是和刚才那些才子佳人一样的问题,烦得董策头疼不已,可还是要装出一副谦和的嘴里,慢慢与众人捡轻的来解释,然后便借着尿遁逃出了包围。 “东家在姑苏的名气比金陵更盛啊!”卢清得知董策回来后,立即上楼来调笑道。 “你就得了吧,还不是你们传扬的!”董策没好气道。 “没办法,这本就是东家写的剧本,我们自然要说是您教我们演的,否则我们也不知如何作答,解释这戏中安排啊!”卢清刚说完,房门又开了,余楠提着茶壶笑眯眯的走进来。 董策拿出一盒碧螺春交给余楠,又从袋中取出一本剧本,递给卢清道:“这是新戏,至于选人方面,我还要抽时间看看这里戏子的情况,你先把剧本熟悉一下吧。” 卢清兴奋的接过来,翻看一看,不由由此错愕,问道:“凤求凰?为何不是三国啊?” 董策正在等茶喝,开始刚发现余楠这丫头居然盯着剧本愣愣发呆,愣是不给他泡茶,不由轻咳一声,把余楠给惊回神后,这才看向卢清道:“三国太长了,而且戏子的安排很重要,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演得,回头我挑选一批人到金陵学习,你们暂时就先演凤求凰吧。”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卢清的执着 谷雨之季,云聚难散,皓月星辉尽被遮挡。 在这幽幽之夜,卢清的心情却如一盏明灯,又似烟火,缤纷灿烂。 都快四更天了,虽然知道明日还有许多事情,但卢清却还是捧着凤求凰的剧本,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卢清看着东家这两句独特的炭笔小楷,目光难以移动半分。 这句她曾经听人说过,而且还是一位想如她阁的才子,但当时并未有何感觉,故此感想不多,可看了凤求凰的剧本后,知道了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也就知道这首白头吟代表的含义了! 对于卓文君的聪慧,执着,卢清深感敬佩,同时,内心之中也开始悸动了! 这一夜,卢清难眠了。 翌日,董策来到戏堂,这还是他头一次进来,扫了一眼里面的布置,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与金陵艺苑一样,姑苏艺苑的戏堂也是小剧场,这也是明白的事情,如今没有扩音器,两百人已经是极限了,而且还要在建筑上下功夫,不能有窗户,让回音稍微重些,否则后排根本无法听清楚。 因为他的到来,戏堂里的人都忙活了起来,擦椅打扫的格外卖力,吊嗓子的也使尽全力。 此时距离早剧还有半个时辰,董策打算趁着这点时间,挑选好凤求凰的戏子,不过他扫了一眼后,却没有看到卢清,不由皱眉对着正在吊嗓子的李媃道:“小李,小卢哪去了?” 闻听此言,许多正在台上吊嗓子的少女们纷纷纷纷抿嘴偷乐,显然对东家称呼李媃的语气感到有趣。 李媃大窘,不满的瞪了董策一眼,才赌气似的道:“不知道,怕是还没睡醒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快去把她叫起来。然后召集所有戏子,不论男女,我要选人排新戏。” 李媃并不知道董策准备排新戏,此刻闻言不由一惊。道:“东家,你要排新戏了?那我怎么演什么?” 董策眉头一皱,盯着李媃道:“我刚才和你说什么?” “说……知道了!”李媃本想说新戏,可同时也想到东家的吩咐,不由一阵气馁。嘟着小嘴下了舞台,不敢逗留片刻的往侧门离去。 一盏茶后,卢清才姗姗来迟,并且显然是没有稍作打扮好,发髻还有些凌乱,一袭蓝白相间的优雅襦裙也有些歪。 “东家!”卢清满脸歉意的对董策欠身一礼。 “你怎么搞的?”董策有些不悦,语气更是不善道:“我知道你让暂管艺苑难免劳累,但你毕竟是台柱,戏堂不能少了你,若是太累你无法承受。可以早些和我提,我也能早点安排人过来做大管事。” “不,是我昨夜休息不好,并不是因为事多累的,以后绝不会了!”卢清深深自责道。 董策看着她羞红的脸蛋上那重重的眼袋,又低头扫了一眼她紧握的剧本,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一松道:“是不是看剧本看久了?” “嗯!”卢清更是不好意思。 “又不是马上要演,你个急什么?好了,现在立即安排好戏子。我要选人了。” 卢清又是道歉几句,这才急忙去安排戏子上台。 等戏子全站在台上后,董策扫了一眼,发现这二十几人中。男的只有五个,三个顶多是十四五岁,没有成熟的气质,而另外两个,都是他从金陵调过来的,一个是代替他演公孙甫。一个是演韩瑶儿老爹,后者董策打算让他演卓文君父亲,而前者虽然与司马相如年龄相符,长相也够了,但这家伙不懂乐器,如何能一曲凤求凰把卓文君弄到手啊? 这是戏剧,没有电视剧的后期处理,要的都是真才实学。 于是,董策便将目光看向卢清,道:“卢清,你演司马相如,李媃演……” 董策这番话还没说完,只见卢清手中的剧本“啪”的一声落在了台上。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董策不满道。 倒不是他要求太苛刻,实在是卢清要有表率的责任,特别在这种场合,她如此慌张,会把威信败得荡然无存。 “对,对不起!”卢清慌忙的拾起剧本,等她站好时,看到董策又准备选人了,也不知为何,她内心一股冲动涌出,忍不住居然抢先道:“东家,我想,想……演卓文君!” “什么?”董策眉头大皱,盯着卢清道:“那你让我上哪找司马相如?” 董策选她是有原因的,一来卢清有一种中性的美,很适合演反串,也有这方面的经验,二来是她精通琴技,古筝古琴随意弹奏,实在是不能再适合了,但这丫的居然反对! 李媃和余楠也是大感惊讶,她们对卢清很是了解,知道卢姐姐是不可能去争取角色的,东家让她演什么她就专心去演,这样开口争取想演角色的,可以说是破天荒了! “东家,算清儿求你了!” 董策一听就知道卢清对演卓文君有多执着了,唯有私下时,她才会自称清儿,而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并且都还是她的下属,居然不顾颜面的撒娇祈求了! 董策沉默了,不是他狠心,实在是卢清不演他找谁啊? 若是别的角色也就罢了,不要求多好的唱功,但主角必须要有最好的唱功啊,而且精通他艺苑的唱腔,这在外面根本找不到。 或许看出了东家的为难,卢清满脸歉意,抓着剧本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少许,而后道:“要不,东家您来演吧!” 静,针落可闻的寂静。 所有人不是惊愕的看着卢清,便是惊讶的盯着董策。 “美死你。”董策脸色一板,道:“你没得选择。” 董策是何等繁忙,疯了才演呢,况且,他也不懂古筝啊。 卢清这次居然还没有妥协,紧紧捏住了剧本,眼含泪光的看着董策,幽怨道:“只一次!清儿只要第一场能演一次卓文君,之后便演回司马相如,以后再也不会反驳东家了,好吗?” 李媃和余楠虽不知卢姐姐为何对演卓文君如此执着,但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都是一阵心痛,也急忙出声道:“东家,就让卢姐姐演一次吧!” “是啊教主,不就是一次吗,这对您还不是小事一桩!” 有了李媃和余楠起头,其余戏子也纷纷为卢清恳求董策,一时间,场面是乱入鸭场。 “想造反啊!”董策怒喝一声,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开口了。 再看卢清,董策目光中有些挣扎,很明显,这可能是卢清这一生的唯一请求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对卓文君如此执着,但若不答应,对她未免太残忍了。 可是答应后,以后恐怕少不了会有类是的事情发生! 思考片刻,董策苦笑一声,抬头看着卢清道:“你赢了,但只准一次!”说着,董策看向李媃等人,又道:“你们千万可别学她,否则也不用来了。” 第二百五十章 拜帖 卢清大喜过望,满心感激的冲着董策连连躬身称谢。 但董策心里有多郁闷,就甭提了! 与上次演的公孙甫完全不同,整部凤求凰是由司马相如贯穿全戏,很考验唱功,而他那不正宗的越剧唱腔根本无法应付啊! 但他也清楚,他那不正宗放在这年头,那就是正宗! 故此这点稍微练习一段时间还能应付,可是琴艺怎么办?虽然他指长手巧,可是要弹奏好一首凤求凰有多难,即便有基本功也要练它一两月啊,否则你哪好意思上台表演? 暗叹一声,董策才道:“李媃你也要多多揣摩卓文君这个角色,之后好接替卢清。”说完,董策有继续安排了一些重要的角色,因为戏子有限,特别是男戏子,一人要分担许多角色,如以前演韩瑶儿父亲的郭斌乔,在这里面不仅要担当卓文君之父卓王孙,还要演许多年长的配角,而代替他演了公孙甫的郎西会,同样也要演许多,其中最重要的角色便是汉武帝和司马相如好友王吉等等。 女戏子则好安排多了,苏州盛产美女,而艺苑的女子就没一个丑的,也正好让他可以稍稍丰富一些剧情,把考虑要不要的陈阿娇和卫子夫等等一同排上,必然能吸引更多的客人。 而最主要的一个女配,也就是《西京杂记》里,把司马相如给勾搭去的无名才女,董策则指名让余楠来演。 当余楠知道这个角色是干什么的后,彻底傻眼了,这种勾搭人家夫君的角色,不是应该让李媃演才最合适吗?她才应该演卓文君啊! 可是,她虽然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便是她的根基太浅,还不识字,如何去演好一个才女? 虽然勾搭司马相如的女子也是才女,但在这戏中并不会让她发挥多少。当然,这也是考验余楠,董策不会限制她的发挥,也想看看她究竟把一个才女演得有多好。是否能反客为主? 在她出场之后,观众在咬牙切齿的同时,也被狠狠惊艳一把! 听到董策的解释后,余楠陷入沉思了,虽然她对这角色不满。但也知道自己底子有多薄,演一个贤惠的妻子不难,但演一个拥有才女气质的女人,她没有半分把握! 可是如果不演,她这一生恐怕都局限在原地了! “东家,你能不能教我?”余楠眨动着大眼盯着董策道。 “我是想教,可现在谁来教我啊?”董策是要嘛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的人,既然答应了卢清,那他必然会全身心投入到这个角色中。练好唱腔与琴艺,又何来的时间指导余楠? “不过!”董策顿了顿,道:“我会请个人来帮助你,届时你只要学会她的气质,再从中找到自己和这个角色的特色即可!” 余楠听后一阵郁闷,只好寄望于那名请来之人了。 继续把角色挑选好,董策便问卢清记好没有。 卢清正好将扮演角色全部写入了剧本中,闻言冲董策一展笑颜,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董策总算是感到自己的免费付出。有点儿回报了! 只期望她以后能专心做事,努力搞好艺苑为自己赚钱,别弄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少给自己惹麻烦就好。 “让人把剧本抄写十份。分发下去,你们好好看,不懂字就问,明天开始便要排练了,都给我用点心。”说罢,董策便离开了戏堂。也让众人终于舒了一口气。 “姐姐,你为何如此执着啊?”李媃走向卢清道。 “是啊,你可算害苦教主了!”余楠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卢清只是对着两位妹子苦笑一声,没有解释半句,让她们都去准备早剧,自己则离开吩咐人抄写剧本。 而董策,从台前到了太后,找到华葛,提起了凤求凰曲谱一事。 华葛闻言不由一愣,道:“东家,这琴曲属下的确有所耳闻,但却在蜀中盛行,这边的话,怕少有人知啊!” “有就好了!”董策不知道凤求凰是不是司马相如所作,毕竟这与卓文君的白头吟一样,是很有争议的事,董策之前就问过孟峰,他父亲的店里有没有《玉台新咏》,结果孟峰却从未听闻过,而问了金陵艺苑的乐师们也是摇头不知。 而现在从华葛这里得知确有凤求凰此曲,他别提多高兴了,立即让华葛去打听看姑苏谁有此曲。 “师父啊,好了没啊?”便在董策忙着准备练习让一名琴师教他弹古筝时,吕箫箫这只猴子又来了! 不用问董策也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 因为昨天董策事多,没有和他去柳家,惹得这家伙很不满,死活缠着他保证今天一定要去。 想到让柳素帮忙,给余楠当一个模版,董策便答应下来。 吕箫箫自然大喜过望,就像拉着董策去柳家,自然被董策给甩手鄙视一番。 既然要去柳家拜会,董策自然要先派人送贴,否则直接过去在这年头属于有失礼数,特别对于儒林人士而言。 西城儒林巷,柳家。 柳素正跪坐在屋檐之下,怀中抱着一只花猫,目光涣散也不知看着何处,但嘴中却喃喃唱道:“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生生爱……” 听其声调,赫然是艺苑那独特的唱腔。 “素娘!”柳家的中年女仆人走到柳素身边,先将一盒包装精致的文房四宝送上,随后又拿出一份拜帖递到柳素面前。 柳素涣散的目光忽然一凝,瞬息间变散发睿智的神采,半睁半眯的扫了一眼帖名,既而微微一笑,道:“冯嫂,劳烦你去交于爷爷。” “好的!” 待冯嫂离开,柳素嘴角一翘,将怀中小猫高举,努努嘴道:“小花啊,你哥哥终于回来看咱们了,高兴不?” 在柳素逗弄小猫的时候,此时柳府一处全由竹子搭建的书房之中,柳雍从冯嫂手里接过拜帖,先看了一眼拜帖之人的名讳,不由皱眉道:“艺苑董策!老夫何成认识此人?” 疑惑间,柳雍打开一看,不由乐了,呵呵笑道:“原来是此子啊,没想到如今红遍一时的艺苑居然是他所创,有意思,正好,老夫也想见见他。” 言罢,柳雍便飞快的写了张回帖,交于冯嫂。 一来一回,小半天过去了,董策本想明日在去,但实在受不了吕箫箫的纠缠,只能快速用过午饭,立即上路。 第二百五十一章 柳雍 “拜帖有没有表明时间,人家也回帖随时恭候,你如此焦急干什么?自以为过去就能把柳娘子娶回家了?”马车上,董策摸着小虎柔顺的毛发,对着吕箫箫数落道b> “师父一点也不心疼一下徒儿!”吕箫箫不满的撅起嘴,十足的女儿态,幽幽道:“就是听了师父的教导,每次见她只能装作谦谦君子,徒儿都不知如何与柳娘子拉近关系了。” 董策无语了! 泡妞这事情,真是因人而异,因对象更要异,董策真的看不到吕箫箫和柳素有什么未来的,之前还认为这家伙会因追究柳素而用心学习,结果他离开姑苏后,吕箫箫虽然对柳素没有往日那般猴急,可是他也没学什么,一点长进也没有,除了专一,家里有钱,长得可爱,没有任何才情上的优点! 可现在自己也忙,碧螺春又到手了,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帮他泡妞。 过河拆桥的事情董策没少干过,显然不会被良心谴责,况且,你教,也要他肯学啊! 非要让我帮你搞定一切,连拜堂都替了,之后让你去洞房? 不在理会吕箫箫的牢骚,董策一路沉默到了柳府之外。 当他下马车时,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的曹府,结果一望之下不由一呆,因为曹府居然变成了梁府! “怎么回事?”董策疑惑自语道。 吕箫箫闻言,看了看梁府大门,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解释道:“听闻曹先生在沪州做了县令,去年年尾稳定后,年初便将家眷都接到沪州了。” 言罢。吕箫箫深深一叹,又道:“也因如此,自从曹娘子离开姑苏后,柳娘子几乎就没怎么出门了!” “原来如此。”董策苦笑一声,便走到柳府外和一名中年男子报了名讳,那男子立即笑道:“老爷吩咐了。董公子来后无需通报,里边请!” “有劳!”董策拱拱手,弯腰摸了摸跟在脚边的小虎脑袋,便随着男子进入柳府,小虎立即紧跟而上,生怕跟丢了董策似的,这也是董策的故意培养,除了他,尽量不要给任何人喂食。要喂也必须要让柳福来。 虽然这样对小虎有些残忍,毕竟他很忙,柳福也忙起来了,不过现在他也是到哪都尽量带着小家伙,让小家伙对他的依赖更重。 而吕箫箫自然兴奋的跟上,这还是他头一次来柳府呢,忍不住就东张西望,还深深吸了几口气。露出一脸的满足与期待。 “董公子,好久不见。”柳雍正坐在厅中。看到董策后起身作揖道。 董策急忙作揖,笑道:“晚辈见过柳老先生,突然造访,实在唐突,还望老先生莫要怪罪。” “那里的话,董公子请坐!”说着。柳雍忽然看到吕箫箫,不由流露一丝苦笑,冲吕箫箫也施礼道:“吕七公子请坐!” 吕箫箫是整一副看到自己失散多年的爷爷似的,激动得就差下跪磕头了! 董策刚脱鞋正坐好,柳雍便拍拍手让下人奉送茶水。而后看着董策道:“不知董公子此番造访,有何要事?” “哦,是这样的。”董策揽过身边的小虎,等柳雍注意到后,他才笑道:“这小家伙是由柳姑娘转赠,此番我来姑苏,便想让她看看,二来,听闻柳老先生藏书甚多,其中不乏曲谱,不知可否有司马相如的凤求凰?” 董策这番说,很明显让人认为他主要是来求凤求凰的曲谱,实则他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主要还是见见柳素! 当他没想到,柳雍听后却微微皱眉,既而舒展笑道:“老夫这里确有许多曲谱,不过并没有凤求凰,但听闻贤王曾到过蜀中收集当地名谱,并且其中就有此曲!” “哦!”董策闻言大喜,若是以前,他或许感觉有些难办,不知如何去拜见贤王,但现在不同,他的关系和贤王真的很一般,可是涂小花和王妃关系密切啊!听卢清说,她现在就在王府里作画呢,可见王妃对她有多喜爱了! 柳雍知道董策来意后,便是想随便寒暄,聊几句后便让人唤孙女出来,可是这一聊,不知不觉就扯到了教学上,结果他却听到董策有许多见解,似乎很是擅长教学,特别提起他们艺苑学堂的启蒙教育时,让柳雍耳目一新,兴趣大增,自然就忘了孙女的事,和董策讨论得不亦乐乎啊! “嗯,不错,若将字写于竖板上,的确比沙盘更为醒目,但是,对于记字,知字,却并非好事!” 董策一愣,一开始有些不明,但想了片刻便知道柳雍什么意思了! 这年头,习字都是从沙盘上知晓,上面先生写一字,下面个个伸长脖子瞅,实在看不到的先生才回准许到前面观望,但也就是片刻功夫,教会你比划后立即让你回原位,迫使你拼命将字铭记脑中,否则错过了,恐怕只能向人请教了,但若是记住,这对于记性的锻炼实在有些恐怖了!根本不是后世学生能想象的! “莫非,这古人一直不用黑板,就是为了这个?”董策猜想有这可能,毕竟他们没黑板,但有墙啊,多少名士在墙上题字作诗词,难道他们没考虑过用这种更方便的方式教育后人? 还是,亦如他曾经猜想,就是为了省钱? 但不论如何,柳雍的看法不可否认,只是对于后世没随便帮助,毕竟这年头学科少,后世太多,短短十二年里要学的东西回想就令人蛋疼,最重要考不上后,出来做事时以前的所学九成是用不上的,即便考上,毕业后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只是一块敲门砖罢了。 唯有把所学融于生活,才会出效果,才有进步,董策上辈子创业时,也把绘画和雕刻这些爱好全丢了,等有钱后,有时间了,才重新捡起来,但当时的手艺的确不如在学校时,不过眼界却高了,有了许多想法和借鉴,让他进步神速,慢慢也精通了许多手艺,不知不觉,就被人贴上了多才多艺的标签。 正当董策想要再向柳雍讨教一些问题时,却听柳雍忽然道:“哎吆,险些忘了,这都快日落了,冯瑜,去吧素儿叫来。” 闻听此言,董策立即闭嘴了,而柳雍却很识时务道:“人老了,坐久了就腰疼,实在是顶不住啊,董公子请便吧,老朽先去休息了,抱歉。”说罢,柳雍便起身锤腰顿足的缓步离去。 这让董策有些意外,虽然大宁与大唐一般很开放,没有那么多避嫌的讲究,但是家主离开,让孙女作陪,这董策似乎还没听过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当身着一袭月白襦裙柳素步入厅中,那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的美感,让吕箫箫瞬间就僵住了。 “没出息!”董策暗骂一声,起身对柳素施礼道:“多日不见,柳娘子近来可好?” “不敢劳董公子挂念,素儿一直很好。”柳素浅笑回礼。 她这一笑,如含苞的百合瞬间绽放,看得正准备也起身施礼的吕箫箫又傻了,等他反应过来时,柳素早已对他欠了欠身,款款走到董策对面的地席上,披帛一甩,一抚襦裙缓缓跪坐下来。 “柳娘子,你好!”吕箫箫这才反应过来,瞪着一双猴眼对着柳素呵呵傻笑。 董策看这丫的蠢样,实在是无语了,此刻应该是要赞美人家,然后从对方爱好开始聊,拉近关系,你好,好个屁啊! 唉,董策对这没救的徒弟是无可奈何了,只能摸了摸小虎,对着柳素道:“柳娘子与小家伙大半年不见了,我特意带它回来给见见你。” 柳素进入厅中后,除了给董策二人施礼外,目光就一直看着趴在董策身边的小虎。 以前的小花真的长大了,开始比猫儿都要娇小,可是现在,比大狗都要壮实了,但却依旧憨态可掬,懒洋洋的趴在坐席上打盹,两个小圆耳时不时抖动一下,简直就是在冲柳素招手,过来玩弄它啊! “我……可以摸摸它吗?”柳素实在无法抑制住了。 “当然!”董策说着,便起身抱起小虎,鞋也不穿了,直接将小虎放到了柳素身旁。 柳素急忙爱怜的抚摸上小虎的脊背,而小虎根本就不在意,仍旧懒洋洋的。 因为这无疑是小虎的度假啊!平日里那有这种优待,都是被董策各种玩弄训练,用些毛球逗弄它,不论它要坏多少个,董策还是能弄来新的。如今是难得有这么长的时间打盹,还有人按摩,别提多舒服了。 看着闭着眼睛,似乎在打哈欠的小虎。柳素咯咯直笑,忍不住双手其下,那嫩白的细手搓揉在虎躯上,简直就像搓在了对面的吕箫箫身上一样,这小猴子看得浑身都软了!但心里却把小虎嫉妒的要死。 “柳娘子。不知可否劳烦你一件事?”董策借此机会,开口问道。 柳素微微一笑,手不离小虎背脊,目光却抬起与董策对视,明眸眨动间,浅笑道:“董公子请说。” “是这样的,因为我艺苑要排新戏,可是有位演员因为条件有限,恐怕无法胜任,我便想让柳娘子给她做个表率。让她好好学学,任何做一名才女!” “董公子可莫要取笑小女子,才女什么的,小女子怎敢当啊!”柳素虽然这样说,但表情一如往常淡雅恬静。 董策神色一板,严肃道:“柳娘子你难道不知道,有时候谦虚过头,就是虚伪了!” 柳素噗哧一笑,但瞬息间便意识不雅,急忙缩手遮面。只露出一双明眸狠狠瞪了董策一眼。 这瞪眼整的和抛媚眼似的,小七你可别误会啊! 董策内心苦笑,面上则道:“如何?这件事,在下的确只能求助于柳娘子了。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做的!” “哦!”柳素忽然一脸感兴趣的神色,打量着董策道:“不知董公子会给予小女子何种报酬?” 董策想也没想,便道:“艺品街商品随便挑选三样,或者直接付佣金也行,按时辰计算。一个时辰一两如何?” 这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如果是寻常女子,必然立刻答应,但柳素却是神色如常,略微眯眼想了片刻,便摇头道:“艺品街虽有许多素儿喜爱之物,但能看看便很满足了,无需拥有,至于钱财,素儿也用不上,不如,让它多陪陪素儿吧。”说着,柳素轻轻摸了摸小虎脑袋。 不花钱董策自然愿意,但是,让小虎陪着她,却有些担心,不是怕柳素索要回去,而是小家伙有时候会闹脾气或者缠人,日渐锋利的爪子已经抓破董策两件大氅一件围裳了。 如果柳素在人前被小虎这一闹,呵呵……搞不好会露光啊! “好吧,就让它在柳娘子这里住几天,不过柳娘子要小心它的爪子,而且它咬到了,至于小家伙的吃食,我会让人每天送来的。” “也无需这般麻烦了。”柳素摇摇头,虽然看着小虎的目光有些不舍,却还是挤出一丝浅笑,道:“只要我到艺苑时,董公子让它陪我即可,有董公子在,素儿也不用担心被它伤到了。” 它要真伤你,谁能反应过来啊! 董策心里苦笑,可柳素这要求等于是完全没费的。 说完正事,两人便开始讨论了小虎的生长情况,期间,吕箫箫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后面,眼巴巴的看着他们闲聊,心里是郁闷的要死,想插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当日落西山,董策推辞了留下吃饭的邀请,和柳素道别后,本想再去和柳雍说一声,不过柳素却说爷爷睡下了,并亲自将董策二人送出柳府。 回去的车上,吕箫箫居然奇迹般的陷入了沉默。 正当董策认为这家伙是在与他赌气时,却听他一声长叹,哀怨道:“师父啊,柳娘子是不是对我一点情意也没有啊?” 废话! 董策苦笑一声,道:“这不怪你,因为当一个女人和宠物打交道久了,她对男人就没兴趣了。” “不懂,不过师父也是和这小虎一起生活的,那你莫非对女人也不感兴趣了?” “没那事!”董策摇摇头,靠着车篷,伸手轻轻摸着小虎,喃喃道:“我是和人打交道久了,才更喜欢宠物!” 吕箫箫更听不懂了,也不想懂了,他是多么期待能再见柳娘子,可真正见到后,却有忽然发现,其实不见更好,因为见了,只会更加难受! 董策看着吕箫箫颓废的样子,心里也是暗叹一声。 吕箫箫也算是痴情男儿了,却又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马车到了艺苑,天色已黑,董策下车后,吕箫箫没有跟下来,而是直接道别回了吕府。 目送马车驶到街头,董策才转身进入了艺苑。 第二百五十三章 学吧 贤王妃盯着坐立不安的涂小花,好奇道:“怎么了?看你心神不宁的,刚才艺苑来人和你说了什么?” “回禀王妃,方才来的姐姐说,我师父来姑苏了,我……” “来就来了呗,这种不守信用的家伙,真不知道你为何拜他为师啊!”贤王妃对董策很不满! 这家伙,说有时间过来给她作画,结果,哼!都大半年了,和家里死鬼是一样,男人都是信口开河的畜生! 至于那幅泼画,可怜还没到梅雨季,便开始脱落了,如今已是面目全非,气得贤王妃直接让人给烧了。 “王妃……”小花刚开口,贤王妃便不满道:“叫姐姐!” “是,姐姐!”小花畏惧的点头应了一声,既而又道:“如今我师父终于来了,不如让他来给王妃作画吧,小花实在是画不好,而且这样练下去,我……” 涂小花正说话间,贤王妃已经走到她身后,看了看她身前画板里神似她的漆画,微微一笑,双手搭在小花肩上,笑道:“不是很不错了吗,虽然有型无神,但只不过缺点睛之笔,当初你那不守信用的师父啊,就是以本妃这颗痣做的点睛,瞬间便让所有人观画知人,你现在就差这一点!” “可这一点却是最难的啊!”涂小花有些沮丧,当初她刚被贤王妃请来时,师父的泼画还完好无损,故此她是印象深刻,现在自己来画贤王妃,却无论如何也画不出师父那种感觉,即便是那颗痣她也尝试了,但还是感觉不一样,无论怎么画,画里画外的王妃完全就是两个人。 而更让她郁闷的还有这个王妃姐姐,为何不让自己回去啊?虽然王府里很安静,花园景色很是怡人。比吵吵闹闹的艺苑更适合专心作画。 可是,涂小花怕啊!她感觉静得可怕,感觉那些如木头人的侍卫可怕,感觉那些面无表情的丫鬟更可怕! 如果王妃不在。她连睡都不敢睡。 小花怎知,寂寞深闺,无以为伴,孤枕难眠的憔悴伊人的哀怨! 以前好还,有曹洛蓉在。这丫头能陪她喝酒,陪她闲聊,可自从她走以后,自己的日子,就只能痴痴望那烛火渐渐残熄! 小花无疑是代替了曹洛蓉,给贤王妃无趣的日子解闷,她有岂能让小花离开呢! 可怜的小花还被蒙在鼓里啊! “对了!”小花似乎想到什么,道:“方才来的李姐姐说,师父想要凤求凰的曲谱,不知王妃……” “姐姐!”贤王妃敲了小花额头一下。 “哦。姐姐!”小花心里别提多郁闷了!她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从未想过要高攀什么,只要能在艺苑好好的学琴,作画,她就很满足了。 “凤求凰啊!”贤王妃嘴角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哀怨苦笑,摇头感叹道:“为什么偏偏是凤求凰啊?” 小花一脸不解的看着王妃,很是好奇,凤求凰怎么了? “王妃……姐姐!王府里有没有啊?”小花还是心系曲谱,毕竟这事师父需要的。 “有,当然有了!”王妃广袖一甩。披帛正好从小花脸上拂过,王妃转过身,慵懒的拖着步法走了几步,有气无力道:“悦儿啊。去琴房把第三柜,最左手边第二排的六本曲谱拿来。” “是!”婢女闻言立即退出院中,不到一盏茶时间,便带着一本曲谱过来,交给了王妃。 王妃看也不看,随手正要递给小花。但忽然姿势一顿,想了片刻,便微微一笑,又递给婢女道:“送到艺苑交给董议郎。” 这下小花看明白了!王妃是不想让自己离开啊,为什么啊?去送本曲谱给师父而已,这也不行? …… 当董策拿到凤求凰的曲谱时,是大喜过望啊,似乎没有在乎为何送来曲谱的是王府婢女,而非弟子涂小花! 把曲谱交给了华葛,两人便开始练习。 “咦,不对,怎么和我以前听过的有些出路?”董策知道不过什么曲谱,到了后世都有不同版本,可以说因人而异,可这弦音与以前听得有些低调了。 华葛弹到一半,闻言皱眉道:“或许是东家听的是筝奏吧。” 董策闻言忽然一拍脑袋,苦笑道:“对对对,真是一时糊涂了!” “呵呵,七弦琴,筝弦则有十三,且音更嘹亮,却没有琴声绵长,不过音律更多。” “那老华你能否把琴谱变成筝谱,虽然我也更爱琴,但若要上台,恐怕琴声无法传入他人耳啊。”董策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华葛点头道:“这自然不成问题,不过,需要不少时间。” “那要多久啊?”董策可等不起。 “至少三日吧,不过东家也可以先连连琴,熟悉音律。” 董策还能怎么办,他可不想因为自己,把凤求凰给演砸了。 当戏堂早剧演完,戏子和后台员工们都准备吃饭时,卢清不知何时来到董策身后,细语柔声道:“东家,学得如何?” “吃你的饭去。”董策没好气的说完,便开始反复的练习几个音。 他是想通了,虽然这样很浪费时间,但绝对是他喜欢的生活,而且做为艺苑大东家,琴棋书画如果不懂,他还真说不过去,总不能都用老办法,说什么研究新玩意吧。 他深知一个道理,是驴子是马,总有被看破的一天! 没有强大的地基,如何建立高楼? 学吧! 卢清看着董策一脸郁闷,却有十分认真的模样,是满心的歉意,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可是她也有梦,就算昙花一现,她也想做一场白日梦。 午饭过后,董策又开始练琴,但练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听闻柳素来了,他便急忙去迎接,随后找人把余楠叫来。 当三人把话题说明白后,余楠没什么,毕竟她已经知道了,可柳素却大感意外,惊讶的看着董策片刻,抿嘴一笑,道:“董公子居然也要上台了!” “没办法,谁让我会心疼人呢。” 一句话,激起余楠满身的鸡皮疙瘩。 “好了,你们好好相处吧。”董策说完,便准备回去练琴,可没等他转身呢,柳素便开口道:“董公子等等。” “嗯?柳娘子还有事?”董策好奇道。 “董公子说让素儿做个以身作则,但到底如何作?董公子不说明白,素儿怎好教会这位妹妹啊。”柳素说完,一旁余楠也是连连点头,显然也不知这才女有什么特别的? 董策却是苦笑一声,道:“这个还不简单,让她跟着你,学习你的言谈举止即可,你无需刻意照顾她,就算把她当丫鬟使也没什么。” 一番话,听得两女都有些尴尬! 第二百五十四章 学无涯练无边 月上梢头,艺苑之中,戏堂歌调缠绵悱恻,道尽了对男女之情的无奈与感慨。 “停停停。”董策一连叫了三声,最后丢下一句“准备夜剧吧。”便离开戏堂。 台上戏子们虽然不知东家对她们稍做修改的卧薪尝胆是否满意,但夜剧马上要演了,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人人开始忙碌起来。 董策到了阁楼上,看到一个少女正在打算盘,便走过去抱起旁边案上的古琴,随口道:“乐霞,账本算好了就放在桌上,不要再放到柜子里。” “知道了,教主。” 这名叫“乐霞”的少女,是董策从金陵调过来的,她的身世和涂小花相似,不过家世却天差地别,但被大水一冲,结果都是一样的! 涂小花是为了给妹妹买药,乐霞则是她父母投奔亲朋不成,最后无力抚养,只能卖了,然后她父母随同孔梨灿加入董策的衍教后,便求董策帮他们把女儿赎回来,之后便被董策安排去跟甄琬学习算账,直到去年姑苏艺苑开业她才过来。 乐霞算账很细心,从未出错,只不过为人腼腆,无法派她去协调工作,故此能力远不如甄琬强。 但在这年头是聊胜于无啊。 可也只有董策这样认为,以如今乐霞算账的速度,恐怕外面三个老掌柜加起来都不敌她一人。 只不过除了艺苑,没人会聘请女人算账! 带着琴,董策下楼到了后台休息室里,正准备练呢,忽然拥进几个少女,把董策弄的一愣。 “这是男子的休息室吧,你们进来干什么?”董策不满道。 “啊!东家那个,因为咱们这里男子少,女子多,若都去女子休息室太挤了。而且男子也不用怎么休息的,所以我们就……”一个十四五岁,长相俏丽的少女道。 “什么玩意啊?”董策算是明白了,这帮丫的已经开始不把男人当男人了!连人家的休息室也霸占。 不过也的确。这地方小,而现在为了丰富戏剧,不断的添加一些剧情与角色,特别是今夜的卧薪尝胆,其中就有三段歌舞。很是累人,自然不想挤在一个狭小的休息室里。 无奈,董策只好让给她们,继续寻找地方练琴。 接下来五天,董策除了看看排戏,偶尔吩咐些工作,便是练琴和吊嗓子。 这样的日子很耽误他的工作,特别是新茶的宣传几乎就停滞了。 不论刚刚从金陵运过来的新茶具和雨花茶,还是碧螺春,摆在艺品街摊位上是无人问津啊! 即便有几个好奇的询问后。便摇头离去了。 不是人家不想试试新东西,而是太贵! 就算你能接受茶叶价格,但一听,茶具最次的也要十贯!而且这种茶只能用新茶具,一买,那至少十几二十贯了,寻常百姓根本买不起。 而有些位公子不差钱,可买回去,不是觉得不习惯,便是品不出有什么独特的。甚至有些感觉受到欺骗,还跑来艺苑讨个说法。 这让董策迫切的想回金陵,把茶楼开张了,亲自在里面坐镇一段时间。邀请一些名人来品尝。 “要不,把捆绑生意拆分了?茶叶和茶具分开卖?”董策想罢,便摇了摇头,如果被人接受随便弄个茶杯就能泡新茶,以后对于茶具的推广会形成阻碍,毕竟当人们慢慢接受时。山寨也随之盛行了。 那时候,人家在你这里买了茶叶,跑到别的作坊和陶器铺花个一两贯弄仿制茶具,难道董策还要和他们打价格战? 这年头可没有正不正宗一说,只有物超所值,当然,如果能得到皇室青睐,成为贡品,结果自然不同。 收敛生意上的心思,董策还是全身心投入到练琴上,为了早点练好,早点搞定新戏,他真是豁出去了,一天有六个时辰都在摸琴,指甲都磨斜了,指头的皮也脱了一层。 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结果连续七天的刻苦练习,董策已经能弹奏一曲凤求凰了,不过韵味……董策认为只差一些! 与此同时,华葛也将古筝的凤求凰编好,原来他说要三天,结果却要了七天,但这是董策的要求,让华葛改进一些,让筝声更加激昂,听到一瞬间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同时也好让整个戏堂的观众听得到。 戏堂的配乐从来就没有独奏一说,就算是大鼓也有两个,琴瑟琵琶与笛箫二胡个三把,大锣小钹,唢呐班鼓,均有三四套之多。 当然,乐师却只有八名,但每人至少精通两三样,只要协调好便不成问题。 没有扩音器的年代只能以数量提升音量。 可是要在戏中独奏,最好不能依靠配乐,否则让人觉得他艺苑没有真才实学。 既然筝谱写好,董策自然要由琴入筝,把他内心中想要练到六指魔琴的境界只能延后了。 虽然琴与筝都有弦,可弹奏的方式完全不同,还要带上竹片所削成的义甲才能弹奏,否则以董策如此刻苦的练习程度,等正式上台时,只怕指甲早没了。 花了两天熟悉义甲,之后又花了三天练好指法,等正式练凤求凰时,前后已经过去了十二天,步入了四月中旬。 这几天,华葛一直陪在董策身边,一边指导,一边也在自己练习,并且除了他,卢清也在戏前戏后抽时间过来练,毕竟董策只演一场,之后全由卢清担当。 专注于一首曲子,还有两位老师教导,董策又是挤出所有时间来练习,加之自己在乐律方面有些天赋,怎么说上辈子也算被二胡声中熏陶长大,如果进步还不快,董策愿一头撞死在古筝上了。 又练了五天,董策如今满脑子都是“哐哐”的声音,吃饭连筷子都拿不起了,没办法,只能休息。 不过说是休息,只是没有练古筝而言,工作还是不能落下,特别是如今戏子们已经快掌握凤求凰整部剧的情节与台词,进入了排练阶段。 董策便趁着个时间,排了一个开头,从司马相如花钱买了个武骑常侍排起,到因病退职而止。 短短一段,却几乎都是董策的独角戏,演绎一个知音难求的文人,这让他很是郁闷,自己为何这样写啊,还不是为了能与那些当不了官的寒门子弟起到共鸣,让他们大感怀才不遇,道尽一个男人的苦楚! 第二百五十五章 四月梅雨 四月中旬到后,连日阴沉,预示着新的一年梅雨季节的到来。?火然文??? ???.?ranen` 昏暗的街道上,一群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的汉子将几车货物运到了姑苏艺苑大门外。 “钟护头来了。”艺苑护院看到来人,立即上前笑道。 “嗯。”为首汉子摘下斗笠,展露的面孔真是钟孝师。 “东家可在?”钟孝师问道。 “在呢,阁楼里。”护院说道。 钟孝师点点头,转身让钟孝义带人卸货,自己则快步前往阁楼。 “教主!”来到阁楼中,钟孝师冲正在练习古筝的董策躬身抱拳。 悦耳的古筝旋律闻声一止,董策抽手转身,看着钟孝师道:“来了,金陵情况如何?” 钟孝师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封厚厚的信件递给董策。 接过信件,董策先让钟孝师下去吃饭,之后才打开看了起来。 这封信是孟峰所写,里面不仅说了艺苑近况,还有商会,以及金陵大事态的发展。 艺苑生意一如往常,不过他留下的三国剧本只到七十回,如今全演完了,孟峰没办法,只能再次停了夜剧,同时催促他快把剧本写好,让钟孝师送回来。 除此之外,商会也面临了不少麻烦,因为商会九成的会员,在涨价之风中,几乎都是在倒卖,很少敢运货回宁州的,这也就导致他们现在快没货了,但出去进货时却吃了闭门羹,外地很多商人都在排斥宁商。 对此,董策没有太担心,毕竟还是有一些商人存了不少货,只要联合相互用行价买卖。平摊开来足够再坚持一两个月。 倒是度支使任耿基在月初被朝廷派人押回去一事,让董策很是郁闷! 因为这代表了太平道的决心和实力,就算你是太后的小男人,只要敢给他们抹黑,照样弄死你丫的! 在押走任耿基的同时,朝廷也发布诏书。把百姓捐的钱拿出一半还与百姓,另一半,则由府令秦麒用已救助灾民与修桥铺路。 而之所以不让太平道来做这些,董策猜想,应该是他们要和任耿基撇清关系,不过太平道也不蠢,用了他的方法开始筹集善款,撰写善人册,并承诺要在所有庙宇中立碑。让善者之命永传于世。 这一步跟风棋下得好,百姓果然不再说太平道的坏话,毕竟一个任耿基,最后还是被罢官免职押送回京的家伙,哪能比得上如今太平道为江南所做的一切啊! 董策突然担心秦麒,虽然他一直扮演一名受害者,但瞒不住有心人的窥视,特别是最后的结局。好处几乎都让他占尽了,几十万两的善款由他一人掌管。而这笔钱他必然不会全部用在金陵,而要分出些给别的府城或县里,届时,想要救济自己管辖地界灾民的官吏,还不得把他门槛给踏平了。 最后的赢家啊,难免就会让某些人看不舒服了。自然要想方设法的将他踩下去。 不过他京里有人,对他不利之人未必能阻碍他的官路,最重要是当今江南十六个府令中,唯有他的名头最响亮,他不升官难以服众啊! 秦麒升官对董策自然是好事。不过也有点不好,那便是下一任的府令会是谁? 看完信件,董策便直接从袖里取出炭笔,写完一封回信,看了看天色,发现根本看不出来,扭头想要询问乐霞什么时辰,但见她正快速拨弄算盘,便苦笑一声,起身舒展了身骨,走出了阁楼。 将信交给了钟孝师,董策便在艺苑转了一圈,特别留意了一下广告布画的设计,发现都是按照自己图纸缝制,也就放心了。 一连几日,都是朦朦的天,断续的雨,这就是南方的梅雨季。 又一日的清晨,穿着白裾,披了黑色大氅的董策,这一身亘古不变的色调,依然成为了艺苑中的一道风景线。 很多人不知道董策为何这样穿,起初感觉很奇怪,但看久了,却别有一番风味,为此还惹来一些男子的效仿。 在这一点上,姑苏的公子哥们比金陵明显更追求时尚。 “师父,咋样啊?”吕箫箫这厮穿着和董策一模一样的服饰,简直就像是暴露狂一般,扯开大氅便在董策面前转了一圈。 “真是一棵树上吊死的猴子。”董策讽刺一句,便走向戏堂。 他倒不是说吕箫箫学他这样穿,而是这丫的那天还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但最近因为柳素经常来艺苑,他有了很多机会与柳娘子接触,那心情自然恢复往昔了。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刻苦练习,董策已经能把凤求凰弹好了,而今,他开始把重点放到排戏上。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卢清伏案垂泪,提笔帛书,声泣而唱,令其余戏子与后台员工们好生心揪难受,暗暗抹泪。 “停停停!”坐在戏台一角的董策指点掌心,连叫三声后,卢清泣声一滞,与所有人都不解的看向董策。 “东家,这样排有什么问题吗?”卢清微微蹙眉道。 “问题大了。”董策起身,走进卢清,又道:“你为何在唱到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时,把歌调唱得那么清晰,那么的高啊?” “这难道不应该吗?”卢清虽然眼眶还有些红,但神色却很严肃,认真道:“我觉得如此才能表现她当时盼愿,并且将此两句升至顶点,最后四句便可徐徐而下,照成突出的氛围,这不也是东家一直强调的吗?” “得了吧。”董策连连摇头,道:“什么一上一下的,你这样简直就是无病呻吟嘛,观众哀伤的情绪全被你这升调给毁了,这又不是鼓舞士气,搞怎么激昂作甚?” 一番话,把卢清说得俏脸绯红,更是让台下看戏的柳素忍不住抿嘴偷笑,她这还是头一次来看排练,没想到如此有意思,特别董策那一改温文尔雅的态度,张口不是骂人就是数落人,令人她到万分有趣。 “那东家你说怎么办?”卢清虽然觉得那样演没问题,但她更清楚,董策的看法往往能更深入。 “别飙高音,就直直的唱,但是,前四句时,需面无表情,之后开始哽咽,并且每唱一句情绪都要提升一层,当唱出愿得一心人时,则开始泣泪不止,无法再写下去,这时候你要伏案数息,垂泪片刻,再缓缓撑起身子,慢慢抬头,重复唱出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两句完,就是表现你伤痛到了顶点,连握笔的力气也没了,此时,当用左手抓住右腕,逼着自己慢慢写完这首诗!懂吗?”!--pbtxtran.en-->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 李媃在姑苏艺苑已经算半个师傅了,对于新戏子的练习她抓得很紧,很严苛,可是在卢清面前却是慈师啊! 别看卢清平日里不怎么管戏子,特别是女子,但是如果排练不用心,出了错,那这一天你都要反复练习这一段,直到她满意为止,而倘若是在正式演戏时给演砸了,当月别想拿到一文钱! 严师方能出高徒,在这一点上,卢清从未松解,大家都觉得卢姐姐真是太狠了,简直是吹毛求疵嘛。 可是今天他们见识了更高境界的鸡蛋里挑骨头! 东家,这个看着平易近人,更在一些少女戏子眼里俊得如狐仙般的人物,便在今天让她们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严苛! 卢清虽然对戏剧很看重,不能有任何毛病,可毕竟也有一个限度,她的要求其实不算高,只要不笑场,别在台上摔倒,照本宣科的念好台词即可,那怕有时候你表情略显做作她也不会罚你,只会提点你两句。 然而,今天东家的要求,绝对能把人给逼疯啊! 不过是演写信而已,卢清之前就已经做得很好了,感染了许多人,大家都在为她伤心。 可其实,他们是为卢清演的卓文君而伤心,因为她演得好,演得传神,但现在,他们真心为卢清这位姐姐而伤心了! 一封信,卢清来来回回演了二十几遍,都被董策给否定了,其严苛程度可见一斑! 但要说他特意刁难,又显然不是,毕竟大家接触戏剧也有很长时间了,多少能看出点问题,之前他们的确被卢清的演技所感动,可是看几遍后,却发现也就这么一回事,全当隔壁家熊孩子摔了一跤在哇哇大哭呢。 但随着东家的指点。一点点的纠正,卢清是渐入佳境,再次把情绪传到众人心坎里。 特别是她的哭声越来越沙哑,让看着次次心痛。无时无刻不想冲过去好好的呵护她,劝慰她,保护她,不要在受到东家的摧残了! “好!”董策忽然起身大喝,走向卢清道:“便是这种情绪。你要记住,从欲哭不哭,想抑制哭,却让人感觉你更希望能畅快的大哭一场,这哭声也很好,由清变哑,令人看出你内心肝肠寸断的痛,这才是戏,这才有冲击力,很不错!” 在场。也只有董策一个人在鼓掌了,因为在其余人眼中,他简直就不是人! 人家卢姐姐的哭哑的声音不是演的,而是让他逼着演成真了! 恐怕,卢青青的哭,也是真心哭了吧!否则为何如此逼真啊? 卢清什么心情没人知道,但李媃,她的心里已经开始为自己哭了! 毕竟马上就轮到她了,卢姐姐只演一场而已,之后负责一直演下去的是她啊! 内心畏惧的李媃。终于是忍不住,走到董策身边,声音颤巍巍的道:“东,东家!我恐怕不行啊!” “你怕个球啊。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回头和你卢姐姐好好练练。” 容不得李媃再说,董策拍拍手,吸引了大伙注意后,道:“好了,收拾东西。准备午剧。” 李媃脸色白了白,随着对戏剧的熟悉,她越发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让她这样演根本不可能。 “放心吧!”卢清忽然拽住想追上董策的李媃,苦笑道:“东家不会自己拆了自己招牌的!” “希望真如姐姐说的!但你也要帮我啊!”李媃都快哭了。 “嗯!”其实卢清心里也没底啊! 四五月的天,就如初生的婴儿,前一刻阳光明媚,下一刻大雨倾盆。 艺苑的生意被天气影响,陷入了低谷。 也借此机会,艺苑停了夜剧,用这段时间苦练凤求凰。 每日饭后,戏堂里准时传出董策骂声,大家也从最初的惊愕惶恐,渐渐视若无睹,不再害怕,反而觉得东家骂的很有意思,很有新意,各种新鲜词是层出不穷,令人啼笑皆非。 转眼,四月末,雷雨不在频繁,艺苑的生意也渐渐恢复,而明日,也正式凤求凰的首演日。 早已经得知消息的百姓本想去看看,但是到艺苑购票时,却发现早卖完了!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艺苑新戏一直是一票难求,并不在意,直接买了几日后的票。 五月初一,艺苑员工用过饭碗后,便立即忙碌起来。 “我的戏袍呢?谁拿了?” “谁拿了我的水粉?” “快快,给我把蜡烛续上,我都看不清自己的妆了。” 董策才进入后台,便听到一阵抱怨声,不由暗恼,朗声道:“昨天就让你们准备好了,怎么今天还弄成这样?” 刚说完,董策正准备去拿自己的戏袍,可到了衣架上一找,不由更恼道:“谁拿了我的戏袍?” “我的也找不到!” “对了,昨天卢姐姐说要全部那去洗,也不知晾哪了?” “那还不快找她拿来!”董策长叹一声,也只能先化妆了。 可是,他又发现,没地方给他化妆了! 虽然他戏堂的妆远没有京剧繁琐,但是涂粉画眉还是要的,否则五官不够清晰,神态的表达不够细微。 正准备弄点化妆品找地方慢慢画,董策忽然看到柳素慌忙的冲进后台。 柳素可是大家闺秀啊,现在却似被人追杀般,十分狼狈的冲到董策面前,气喘咻咻道:“董……董公子,呼……嗯……能否借素儿三两银子?” “怎么了?”董策看着柳素气喘咻咻的样子,很是疑惑。 “素儿方才看到街上一个有个猎户在卖一只小猴子,那小猴子好可怜啊!素儿便想买下来,但他说要五两,可素儿只有二两在身,董公子能否先借三两给素儿,明日必还!” “卧槽!”董策抚额片刻,便掏出一锭银子,交到柳素手里。 很明显,这年头一只猴子值不了这个价,柳素必然是被人家坑了,但是董策也不可能现在过去帮她讨价还价,而她也算帮了自己把余楠练成了表面才女,就当这是报酬吧。 不过董策还是希望她能还还价,可话还没出口,柳素拿过钱转身就跑了。 看着她急切的背影,董策暗叹一声,道:“唉,怎么没人来可怜我一下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 凤求凰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吃完晚饭的姑苏百姓没事便出门走走,毕竟五月初的天气已经很热了,这时候待家里只会憋出一身汗。 而如今去什么地方好,那自然当属艺苑了! 虽然当今有着男女授受不亲之说,不敢坐在一起,但艺苑却是可以协调的,结果男女票数划分区域,不会让男女并排座,就算带着家眷之人,也可以要求戏堂员工帮安排协调座位。 故此,如今是越来越多女子到艺苑看戏,虽然今天没票,看不成戏,却也能在外面听一听,或者在艺品街逛一逛,欣赏一下各种稀奇漂亮的新玩意。 此刻座无虚席的戏堂之中,两百多号人全神贯注的看着台上。 而台上目前只有一人,一个身穿儒服,眉眼狭长如狐眸的俊朗男子,正式艺苑大东家董策! 见过董策的人,看到他出来都微微一愣,还当他是出来介绍新戏,可等他开始唱出一段戏词时,众人才恍然! 艺苑的大东家居然要亲自演戏,这可是极为难得的! 姑苏和金陵本来就不远,有不少人去过金陵艺苑看戏,也就知道,这艺苑大东家能演戏,而且演得极好,把公孙名相的机智刻画得入木三分,但可惜,他只是演了很短一段时间,走后便再也没见过他上台演戏了。 而今,正好见识一下,这艺苑大东家是否名不虚传! 董策在还没上台前,就进入了角色中,上台后便直接将观众带入一个不得志的小人物世界! 对于演戏,董策其实也研究了很久,毕竟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做一个魔术师,千万便以为魔术师就不需要演技! 有一句说得好,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不论做什么,都需要演技,演好了。那怕你是个工地里搬砖的,也能做到开发商,而董策还真就认识几个这种人! 但若是不会演,认为自己只要吃苦耐劳。必定会被上司看中,从而提拔。 如果董策遇到这种人,一定会劝他算了吧,牛,也是这样想的! 把吃苦耐劳的提拔了。那谁来帮他们做事? 当然,不吃苦耐劳更没希望,但吃苦的同时,一定要会演,特别是要让领导看到你的苦,给他留下第一印象后,从而想方设法的和领导套近乎,那怕和领导一起上个厕所,洗个手,也能随便聊两句。让他知道你是一个有想法的好员工! 这些,董策都经历过,自己也摸索出了精髓,故此在台上的他,一点也没有让人感觉他在演,而都把他当成了司马相如! 因为得不到赏识,在这戏中,董策扮演的司马相如是装病京师,看得不少才子是揪心无比,他们何尝不是与司马相如一般。怀才不遇啊! 到了临邛这一段戏,可谓是重中之重,这让观众再次惊叹董策的多才多艺! 不仅用一曲凤求凰,把守寡的大才女卓文君给勾得与他私奔。连台下一些少女也痴了! 即便司马相如都已经把卓文君带到了成都,不少女子脑中还回忆着他弹奏凤求凰的一幕,那独奏的身姿,是久久无法忘怀! 以至于,此刻女人们完全忽略了他身边的卓文君,眼里只有他一人! 但不同的是。男人们却完全被卓文君过吸引了! 虽然他们都看出,扮演卓文君的是卢清这个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女子,许多男子一直认为,她相貌虽然好,却偏向于男人了,那怕在梁祝中,最后变成了女儿身,也没有激起多少人的兴趣。 可是这次的卓文君,却让所有人看到了不一样的卢清! 她更漂亮了,更美艳了,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无不牵动着男人的小心肝,即便她特意让夫君司马相如去设计娘家,逼迫她爹爹给钱,也是那般的可爱,让男人们好像将她拥入怀中,好好的呵护一番啊! 但就是这样一个痴情才女,却随和故事发展,当司马相如再次前往京城时,彻底变了。 另一个才女出现了,在这部戏中,她无名无姓,只有一个艺名,叫做“忘情”。 忘情姑娘的出现,是在一些人预料之中,却同时也是预料之外的! 因为她没有故意想要拆散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甘愿做一个小的,做司马相如背后的女人,为此她还摸摸付出,把所有的积蓄都用来帮助司马相如打通人脉。 一个远在故乡,一个近在眼前,都是为他付出一切的女子,司马相如选择谁,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台下所有男人的事情! 真是难以抉择啊! 最后,身边人终于战胜了故乡人,司马相如将一封信寄给了身在故乡的卓文君! 戏剧到此,无疑是迎来了新的一次顶峰,看着台上垂泪哭泣的卓文君,不论是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司马相如身上的女子,还是之前被忘情姑娘勾去了心神的男人们,此刻终于是站在了统一战线,指着司马相如的不是! 一首白头吟,唱碎了多少人的心! 而之后,司马相如居然以最简单的十三个字回了一封家书。 也不知是董策知道的这段故事是后来杜撰,还是没有流传开,这十三个字一处,台下观众全傻了,完全不明白是何意。 可是当卓文君看过后,哭诉的自言自语时,才让众人明白,一二三四五六七**十百千万的后面,少了一个亿! 既对你无意,你有何许执着?卓娘子,放开他,投入我的怀抱吧! 便在所有人认为卓文君没有对策时,让人更震惊的回信出现了。 一篇《怨郎诗》瞬间引得全场振奋,暗暗叫妙! 剧情走到最后,当司马相如看到这封信后,终于无法割舍曾经的点点滴滴,更为爱妻的一片痴情而放弃了忘情姑娘,与卓文君长相厮守! 戏剧终了,观众还处于梦境中,这部戏给了他们太多的惊叹与反思。 女人们想着如何能让丈夫别纳妾! 而男人们则想到,这丫的司马相如,上了人家忘情姑娘后,提上裤子便翻脸不认人了,简直是骗财骗色嘛,为我辈男人中的败类也! 不行,光是骂骂不解恨,定要些一片文章,弄臭这司马相如! 观众什么心思,已经对戏剧的本事不重要的,因为从他们的表情上看来,董策就知道,明天凤求凰的舆论将会劈天盖地啊!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害人精 翌日,凤求凰果然引起了热烈的舆论,这让没看过的人更加心痒,有票的自然高兴,没票的则立即前往艺苑订票,简直有些极为喜爱戏剧的人连续买了好几场,不仅自己看,还拉着亲朋好友一起去欣赏。 可是,看过了首演的一些观众,再次来时,却发现台上的角色变了! 艺苑大东家没有现身,而本是扮演卓文君的卢娘子却再次演了反串,由妻子变成丈夫,这让人啼笑皆非与期待的同时,也有些失落,特别对于女子而言,看一个女扮男装的家伙唱大戏,以前没什么,可见过了董策后,再看卢清,瞬间提不起兴趣了! 不敢说董策扮演的司马相如便是完美的,但至少该有的才貌都有了,虽然赏心悦目。 不仅如此,看过首演的再回顾时,却发现少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开始观众还没注意,可练习看了好几场后,终于发现了问题,董策的司马相如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不论是去卓家,用一首凤求凰得到美人心,还是卓文君为了他,故意把酒肆看到卓家附近,让父亲丢人,从而无奈只能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把酒肆给关了。 而卢清扮演的司马相如却没有这一点,看起来只是照本宣科而言。 如此,自然就让人产生疑惑了,有些人甚至开始猜测,这莫不是董大师设计好的,司马相如其实并非是君子,而是一个骗财骗色的狡诈小人? 然而当这些猜论传出去时,立即找到了更多人的反驳,特别是女人们,对她们而言,司马相如就是深爱着卓文君,否则最后为何放弃忘情姑娘,回去与卓文君长相厮守? 而你们这些男人舍得吗?怕是忘情只会是第一个,之后还有数之不尽的才女等着你们去糟蹋呢! 对女人。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在其中,否则便是玷污了这部戏! 可是这一闹,男人这边火了。立即把司马相如和这帮女人们狠狠鄙视一番,还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些典故,古籍文本,说司马相如明明很有钱,否则如何买得起武骑常侍这官位?并且之后一点不在乎的说辞就辞了。这是为何? 卓文君与他私奔回到家中,却见他家徒四壁,穷困不堪,这又是为何? 明显很矛盾啊,你若没钱怎么买官?就算倾尽所有,买了一个官职后,又为何说放弃就放弃?你对得起家里用掉所有积蓄给你买的官吗?若是如此,司马相如必然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懦夫! 如果不是,那他就是一个骗财骗色的小人! 不论哪一种,司马相如绝对当不起一个好男人的称呼。 你们这帮小女子。还是洗洗睡吧,男人的世界,没你们想象这般简单! 嫉妒啊,女人的眼中,这就是男人**裸的嫉妒,嫉妒司马相如才貌双全,故意抹黑呢! 而男人们此刻,唯有摇头感叹:“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这些舆论,在三天里传播了姑苏大街小巷。让不明所以的人更加好奇,究竟什么戏,能把这些才子佳人的关系弄得势如水火?不行,我也得去艺苑弄张票看个究竟! 当到了第五天时。舆论还在持续,同时让董策在演一次凤求凰的呼声也更高了。 但董策哪里有这闲心啊,之所以演,还不是为了让卢清很好好安心演戏,帮他赚钱。 “清儿还真没想到过,这凤求凰的故事中。竟还有这样一层阴谋在内!”卢清现在脸色很是不满的看着董策。 董策正写着一篇计划书,闻言抬起头,可未等他和卢清说个明白,忽然一个黑影扑来,一脚踩在了他的计划书上,留下了一个精致的脚底墨痕! “妈的!”董策扭头看着黑影一跃就爬上了书架,正要破口大骂,忽然又是一个黑影袭来,直接把他案上的书本扑飞了! 小虎呲牙咧嘴的踏在案上,朝着书架上那只小猴子叫声如猫的吼着。 “我的天啊!”董策脸色是要多黑有多黑! 乐霞是一脸郁闷,苦着脸对董策道:“东家,您瞧着账本啊,霞儿才刚刚算好的,就被这小猴子踢翻了砚台,弄得全花了!” “柳素呢?她跑哪去了?”董策真是恨死柳素这丫头了! 六天前的傍晚,柳素从他这里借了前买了一只小猴子,对此董策没有多在意,毕竟柳素就是这种性子,喜欢小动物,看不得它们受委屈。 可是,也不知怎么了,这丫头忽然把小猴子带来,说给他养几天,与小虎做个伴。 起初,董策也觉得是好事,让小虎多接触一些动物,培养它的爱心,防止它兽性大发。 但是,这才半天功夫,董策已经快崩溃了! 这只小猕猴别看才一尺高,居然胆敢摸老虎屁股,小虎被它调戏了得忽然就狂躁了,董策现在真担心,这样下去不仅自己事情做不成,而且还会把小虎的野性给完全激发出来,等它撕碎了这只小猕猴后,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柳娘子把这小猴子带来后,就称有要事处理,已经离开了。”卢清说道。 “尼玛!”董策明白了,这柳素这丫的就是一个害人精啊! 她显然是不知道如何调教小猴子,也就导致这几天里,她柳家没少遭小猴子的祸害,恐怕柳雍与他们一样,写字到半被踢翻砚台,故此一怒之下,让柳素把这小猴子赶出去,于是她就想到了自己这里! 其实董策想的还是轻了,何止是踢翻砚台啊,柳雍种植的花花草草都遭到这小猴子的摧残,并且晾衣服的架子被它弄翻,藏书被它撕的撕,扔的扔,它宛如就是上辈子的冤家,且灵性十足,一眼看出你的珍爱,从而将它破坏,五天里,把柳家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柳雍又是一把年纪了,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特别昨夜听到书房有动静,他便知道不妙,等冲进去时,看到整个书架都倒了! 于是乎,柳素再次割爱,把小猴子送到董策这里,明着说寄养几天,实则就是把这累赘丢给董策啊! 看着小虎一个虎扑撞向书架,把小猴子吓得一跃就到了门前,然后直接跑了出去,紧接着便是小虎紧追而出的身影,最后给董策留下的是摇晃的书架和一本本掉落的书籍。 屋中三人相视一眼,都是长叹一声,开始收拾。 第二百五十九章 离别 忙了半天,董策终于写好计划书,递给卢清吩咐道:“这个方案即刻着手,至于托,你就找吴盛,以后他就坐镇姑苏了,若遇到闹事砸场的,也一并找他。” 卢清点点头,翻看了一会儿,立即明白董策说的意思了。 这份计划,其实就是为了她们这些戏子所准备的,先找几个人,用着送些物品的方式,来支持他们喜爱的戏子,当然,这只是开始,若是支持的人多了,之后便会形成交流会,以戏会友,共同支持他们所喜欢的戏子,之后还会安排见面会。 归根结底,就是防止上次极端的事件发生,同时还能给董策更多的赚钱机会! 客人送什么东西,怎么送,送贵的什么好,便宜的又该选择什么来送,这些还不都是董策说的算,他利用托来引导大家,无形之中产生一种崇拜概念,能不能避免极端的事件且不说,能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离开金陵太久,董策是不得不回去了。 把姑苏未来半年的计划敲定,董策又召集几个管事开了一场会议,把重要的事情交待完。 一听说董策要回去,姑苏艺苑的戏子们是大喜过望啊! 不仅有他在,大家做事都是兢兢战战的,生怕出了差错,即便一些少女,也是期望东家早早离开,虽然他很养眼,但不能当饭吃啊,反而,很可能会没饭吃! 董策离行前的前一晚,请了姑苏艺苑集体员工去了施石亮的水味轩饱餐一顿,这让大伙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为能成为艺苑员工而感到幸福。 但翌日来临,董策真正要走的时候,艺苑的员工却真的不舍了! 虽然东家脾气臭,很严苛,但在他身边真的能学到很多,短短两个多月时间,让他们为人处事更成熟了。 “东家!你一定要再来啊!” “是啊东家。我们舍不得你啊!” “呜呜呜……”艺苑的少女们都哭了。 余楠和李媃也在暗暗抹着眼泪,唯有卢清比较镇定,但眼眶也有些微红。 “又不是生离死别,年底我还会来的。届时,若谁没有长进,直接辞退,没有半点情面可讲。” 一听董策这话,所有人都慌了。除了少数几个外,其余人都纷纷暗想:“您这一辈子,还是别来了好!” 在一群人的拥护下,董策走出了艺苑,正要向马车走去,忽然看到街边一道倩影,他微微一顿,朝着拿到倩影点点头。 柳素看到了董策怀里的小猴子,歉意的笑了笑,可又看到跟在董策脚边的小虎时。发现这小家伙居然也在望着她,柳素眼中忽然多了一抹失落与不舍! 让本想过去道别的她,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她真的很怕,过去后,心思将永远回不来了。 目送董策的马车向北门而去,艺苑的人纷纷回去,而柳素则是看了许久,才幽幽一叹,缓步往家中而去。 曹洛蓉走了之后。柳素几乎没出过门,当董策来了,她几乎天天在艺苑,即便余楠学着她是有模有样了。她依然到此,除了和小虎玩耍,更多寻求一种快乐,让自己显得不是那般的孤单,寂寞。 当柳素回到柳府,看到爷爷正在花圃里忙活。她急忙走过去,笑道:“爷爷,让我来吧。” 发现柳素回来了,柳雍站起身,锤了锤腰杆,笑道:“董公子走了?” “嗯,走了。”柳素拿起小锄头,便蹲在花圃旁,有一下没一下的给植被松土。 “唉!”柳雍看着孙女失魂落魄的模样,摇头一叹,似自语般的说道:“你今年有十七了吧,真快啊,你爹娘不在,唯有我这老头子为你做主,可是,我却让你自己选择,但选来选去,你似乎越来越像一个对门的曹家女儿了!” “哪有!”柳素想到曹洛蓉那不修边幅,毫无矜持的样子,便是抿嘴一笑。 “董公子怎么样?”柳雍忽然道。 柳素一愣,而后顿时满脸羞红,白了爷爷一眼后,没好气道:“爷爷莫要开玩笑。” “这怎么是开玩笑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啊!”柳雍摸着虎须呵呵一笑,又道:“其实你根本不用顾忌曹家女儿的感受,她有她的看法,你有你的选择,既然她和董公子散了,你又何苦活在她的影子下呢?” “爷爷!”柳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起身跺跺脚,羞恼道:“我和董公子并非你所想象那般!” “是吗?”柳雍一脸疑惑,扯扯山羊胡,不解道:“可是你为何总往他身边跑?上次居然还偷偷到金陵去了!” “哎呀,那都是为了曹姐姐嘛!还有看看小老虎,至于最近,不过是觉得待家里久了无趣,才过去看看排戏而已,您想到哪去了?”柳素真对这个爷爷无语了,居然想到自己和董策会有男女之情。 “哦,那真可惜了。”柳雍一叹,背着手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又道:“可惜啦!” “可惜吗?”柳素自问一句,既而忽然想到,如果嫁给董策,不仅有他陪伴,还有小虎,小猴子,有许许多多的小猫小狗,并且以董公子的厉害,连老虎都能养,那以后她不是想养什么就能养什么吗?不懂便可以让他教,夫妻二人共同养育宠物,还有他们的…… 这对柳素无疑是最大的诱惑啊!可是再一想到曹洛蓉口口声声的一句句“骗子”时,想着那哀怨的目光,柳素刚刚热切的心,瞬间便冷却了! …… 涂小花真哭了! 师父来了姑苏快三个月,她却连一面也没见到啊! “有什么好见得,他又不是死了,看看他作的凤求凰,简直是无聊至极,恶心到了极点,我要是他,就把司马相如给写死了!” 听着贤王妃的怨气冲天的唠叨,涂小花是明白了,恐怕只要贤王一天没回来,王妃是一天不会让她离开的啊! 可是贤王远在京师,并且之前传信回来时,自己还听到王妃酒后的话,说贤王要出使突厥,涂小花虽然不知道突厥在哪,有多远,但听闻去一趟西域,没有一两年是回不来的,而贤王才去了四个月,那等他回来,至少大半年啊! 这大半年里,自己还要天天面对怨气冲天的王妃,想想涂小花就忍不住的掉眼泪! 第二百六十章 筹码 炎炎夏日的金陵府,午时的阳光照得人视野发白,连透进窗户的微风都是热的。 董策花了一个上午把重要的账目看完,便烧了一壶茶,一边品味,一边走到窗边看着艺苑隔壁忙碌的工程。 龚庆最终还是动工了,而他买的材料,虽然比市面的低,但还是远高去年的价格。 董策真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执着? 虽说同样是搞娱乐的,但两者有着绝对性的差别,特别戏剧这一块,可不是整合一些山寨就能与自己抗衡的,他不怕演砸了被人骂的狗血淋头? 除非他能驾驭戏剧,否则董策实在不懂他凭什么与自己抢生意。 “韩滢以前是龚庆的人吧。”董策忽然说道。 同在阁楼里,正翻着凤求凰剧本看的孟峰听到后,头也不抬的道:“嗯,是他养的兔。” “哦,看来龚庆是早有预谋了。”董策笑了笑。 孟峰在木榻上躺下,继续捧着剧本看着,嘴里则道:“龚庆又不是头一次这样干了,以前醉花楼多红火,却在一年里,不知被他安插了多少女子进去,等醉花楼东家发现后是为时已晚,不论妓子还是老鸨,都被那些妓子蛊惑收买,连卖身契都被盗了,醉花楼也就变成了金香楼!” 说到这,孟峰笑了笑,又道:“不过他这一招对我们没用,光是工钱和奖金在这里摆着,他派一个是送一个,醉花楼的东家就是太抠门了,不会善待人。” 董策苦笑一声,其实高薪未必能留住人,特别是有目的有使命的家伙,但他也不会因此就把韩滢辞退,毕竟他的确很有表演天赋,现在也有许多爱看他演戏的客人,不过。如果龚庆认为他能把这些客人拉到他那里,可就大错特错了! 一个戏子想要跳槽成功,那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一个弄不好。那就要留下骂名,特别是在艺苑如此好的条件下,他若直接跳回龚庆那里,便等于把自己的名气给败光了。 当然,他若不在乎。可以变成丑角,有些人便是如此,越是被骂,越是火,只是他这辈子,也只能做一个丑角了! 休息了片刻,董策便再次投入工作。 在董策去姑苏这两个多月里,金陵艺苑生意没问题,不过三国少不了要让他再次费心了,同时茶楼也建好。不过因为孙蒙终于把河对岸的作坊买下,说来也可笑,那边因为涨价风波,导致原料买不起,存货又少,唯有忍痛把祖业给买了。 现在那边已经动工了一个多月,他设计的廊桥也开始建了,若现在让茶楼开业,动工的噪音是会影响生意的,无奈只能再托下去了。 忙到下午时。董策刚准备休息,却得知陆可轩和周大海来了。 “这懂挑时候了。”董策苦笑一声,他昨夜回来时,就派人去通知了这二人。不过却是让他们晚上再来,可这两人明显有些坐不住了。 当董策来到茶厅,还未来得急与二人寒暄一番,周大海这急性子直接问道:“董儿郎你如此慎重的叫我二人来干什么?” 董策苦笑一声,道:“当然是做生意了!” “什么生意?需要我们三人?”陆可轩好奇道。 毕竟他一个卖刀剑的,和周大海是八竿子打不着啊。难道要让自己给周大赌坊的闲汉们锻造一批宝刀宝剑?那周大海还真够阔绰啊! 董策请二人做好,让朱大山帮忙烧水,这才对二人道:“物价上涨的最大弊端马上就要出现了,我们必须要在这之前做好准备!” “哦,什么弊端?”周大海好奇道。 陆可轩却是想了片刻,皱眉道:“要说弊端,其实有很多,不过以我之见,想必是咱们宁商被外商排斥的关系吧!” “非也。”董策摇摇头,道:“商会被排斥只是暂时的,毕竟别人也要赚钱养家,不可能真的放弃宁州这个市场,而我说的弊端,是钱!” “钱?”陆可轩和周大海相视一眼,都是满脸不解。 “嗯,是钱,物价涨了,钱就少了,以前一贯钱能买的东西,现在要携带两贯,官府为此还降低铜价,防止溶钱,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一旦秋收来临,市面上的钱根本无法承受!” 两人听后瞬间明白了! 如今不就是看秋收了吗,届时,粮食买卖需要的钱将是无法估量的,虽然有些人可以接受商品兑换,可是多数的百姓还是想要拿到真金白银啊! 往年这种时候,铜钱都极为值钱,为了防止钱上涨过高,导致物价低廉,百姓拿到的钱太少,无法支撑到明年,官府都会铸一批新钱流入市场,而这种新钱往往是旧钱的一两倍,五百枚到七百枚就等于一贯了! 可今年,整个市场全乱套了,低廉的铜价导致供不应求,官府要铸多少新钱才能保证百姓不会血亏?他们又如何弄到比往年更多的铜呢?就算有,他们又有足够的工匠铸钱吗? “如果官府的新钱不够,会变成什么样?”周大海好奇道。 “如果不够,只能用等价的货物交换,同时,官府会反其道而行,抬高铜价,废除旧钱,从而由新钱会恢复以往的物价!” “这对我们似乎没什么害处吧。”陆可轩皱眉道。 “当然有,官府这一切的动作有多难执行就不说了,而谁是害他们变成这样的!恐怕在税收上,他们要让我们见血啊!” “那怎么办?”税收是所有商人关心的事情,两人虽然担忧了。 董策看到身边茶壶烧开后,便拿出一盒碧螺春,一边泡茶,一边道:“阻止官府新钱的推广,铸我们的钱!” 此言一出,两人都是大惊失色! 铸钱!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啊!你董策是疯了吗? “不可!”陆可轩和周大海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拒绝道。 看着二人如此紧张的样子,董策苦笑一声,给他们二人斟了一杯茶后,道:“放心,我们的钱不叫钱,叫筹码!” “筹码?”二人相视一眼,都是莫名其妙啊,不知道这筹码是什么玩意? 在二人疑惑间,董策将几张纸分别递给二人,同时解释道:“筹码可以说等于钱,但却大于钱,因为它的面值与金额可以由我们制定,也就是说,一枚筹码,它可以是十文,也可以是百文,甚至等于一贯!” 第二百六十一章 新币的产生 陆可轩和周大海虽然不知道,官府是否如董策所言,从新钱下手,把这虚高的物价压回原价。 但他们清楚,宁商个了朝廷如此一个大麻烦,以后肯定会在税收上动手脚,毕竟,任耿基那家伙不就是提出过什么过路费吗,虽然二人不是行商,但除了过路费,还有别的税啊,至于是什么,那就是度支使的问题了,但不论是什么新税,铁定是要让他们流血啊! 二人现在还关心这问题,于是一点都没有动心的道:“这筹码做出来后,对我们有什么帮助?难道官府就不会弄新税来剥削我们了?” “会!”董策一个字,便把两人郁闷得不行,但他紧接道:“开始我们却能从官府手中赚更多的钱,当然,只有咱们三人!” 听了后面这番话,陆可轩和周大海顿时两眼放光,同时问道:“此言当真?” 管你收什么过路费,那是行商头疼的事情,与我们没关系! 说自私自利也好,说过河拆桥也罢,总之,自己不亏就成,这才是标准的商人! “只要筹码做得好,先在周员外的赌场使用,让百姓有了一个影响,随后艺苑为了方便,也使用周大赌坊的筹码,形成推广,届时,不许一个月,这个金陵便会频繁的使用筹码来代替铜钱。”董策解释道。 两人听后立即明白了,如果金陵真的用这筹码当钱使,那么距离江南还远吗?而若江南也使用筹码后,朝廷能不重视吗! 只要朝廷重视,觉得筹码的方便,不难想象,他们会把筹码当成真正的钱! 只是,如此一来这筹码的制作有多难,就不得不让人留心了! 二人想到这,立即就翻看其董策给他们的纸张,这一看,都是大吃一惊,因为这上面画的圆圈,太繁琐复杂了,而从圆圈中间,标注了十、百、千三种,一种比一种复杂,体积也更大,不仅有正门,还有反面与侧面。 “这是最初的设定,当然数额可以在商量。”董策道。 陆可轩听后,皱紧眉头道:“不行,如此繁琐的花纹,我名剑轩根本制作不出来啊。” “技术方面,我会帮忙的,这点陆兄无需担心,只要你们二人现在点头,我们立即成立一个新作坊,专打造这筹码!”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毕竟钱他们有,而且很多,可名声却小的可怜,在士族面前更是太不起头,但是,若能让朝廷与他们合作,共同开发新钱,那他们的私坊将成了官坊,甚至得到封官,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啊! “干!”周大海狠狠的吐出这个字。 陆可轩却是考虑了片刻,才道:“若董议郎真的能把这筹码做出来,我也没有异议!” “好!”董策笑了,端起茶杯道:“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干!”周大海再次说完,便与陆可轩一同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三人敲定,董策便再次拿出一本计划书,都是有关新坊的计划,而新坊就命名为“铸坊”。 既然商定完毕,看了计划也没问题后,便是三人投资的问题,这也简单,周大海和陆可轩都出三成,董策一个人出四成,占个大股东。 因为时间紧急,三人连晚饭都不吃,便急忙忙的前往了陆可轩的铁铺。 陆可轩在金陵有三处铁铺,一个是在名剑轩后面,一个是城南,另一个距离艺苑不远,也是陆可轩新建的,负责制作艺苑的新商品。 三人到此之后,就是看董策如何制作筹码了! 等二人发现,董策冲一个袋子里拿出几件工具后,都在暗想,这小子果然是早有预谋啊!否则怎会把工具都准备好了呢? 这工具看起来也简单,一块上面有圆孔的瓷砖,一个圆形塞子,和一块铁片。 不论是瓷砖还是塞子,两人都看明白了,应该就是印出筹码的器物,但是铁片拿来何用?难道,用此物融掉后印出花纹?可是不对啊,太小了,比铜钱都要小一倍,明显不够啊。 董策也不解释,让铁铺的工匠去烧熔一些铜水,自己便在瓷砖上擦油,等铜水拿来后,董策便将它倒入瓷砖的孔内,让后放在一旁等冷却一些,便将铁片放入,之后再倒了一些铜水,再次等冷却片刻,便拿出塞子对着孔内狠狠一压。 当董策将一枚铜币从砖孔内倒出后,又用一块砂皮磨了几下,便递给二人。 周大海是急不可耐的先抢过来,反复打量许久,发觉这东西十分趁手,而且上面的花纹很是精致,如雕刻一般。 “我看看。”陆可轩说完,便从周大海手里抢过铜币,仔细的观察许久,才道:“这正面的花纹倒是极为精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一位是雕刻而成的,但若说雕刻,也不可能如此光滑,的确很难仿制,只不过这背后没有花纹,看来董议郎准备得不够啊,但既然前面能做成这样,相比背面对董议郎而言应该不是问题,可最让我疑惑的是,董议郎为何放了一块铁片在里面?” “算是一种方防伪吧。”董策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块黑石,陆可轩看后,一愣道:“这是,玄石?” “陆兄好眼力!”陆可轩毕竟是做铜铁生意的,对矿石自然了解,而这玄石,其实就是后世的磁铁! 当董策拿着玄石贴近陆可轩的手掌时,顿时,铜币立即被玄石吸附住,看得周大海眼睁睁的瞪圆了,显然还是头一次见到此物。 “秒啊!”陆可轩感叹一声,道:“如此一来,仿制便更难了。” “其实这只是一种尝试,真正要下功夫的还是花纹的繁琐上,并且,与本身的价值不能相差太大,铜币面值最大做到一百文,之后便是用银币,然后金币,至于这花纹,陆兄可以多看看这塞子!” 陆可轩也早就对董策的塞子感兴趣了,闻言立即接过,放在手里打量片刻,顿时明白过来了! 这塞子其实是一根根铁条拼接而成,每根铁条的尖端都不一样,有如刻刀的倾斜,也有凹陷,有凸起,单独看不出什么,但拼在一起后,就成了一幅繁琐细致的花纹。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想要仿制将更困难了!”陆可轩叹服道。 “模具还要改进,花纹的话,正面除了数额,还要标明年号,在周边做上稻谷的花纹,而背面,则用梅兰竹菊做,菊十文,竹二十文,兰五十文,梅一百文,二人觉得如何?” 两人听后,都笑着点头,显然对此没有异议!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三件热闻 一连五天,董策白日在艺苑忙,晚上还要到与陆可轩制作模具。至于铸坊的事便交由周大海负责。 三人的动向很隐蔽,在筹码未批量生产前,不能曝光,表面上是周大海找陆可轩合作,没有董策什么事,如此一来,大家也就把筹码当作是周大海为了方便赌博而想的妙招,之后董策觉得方便,便在明面上从周大海手里购买。 如此做,并非是董策自寻麻烦,筹码早晚要取代铜钱成为新的货币,不难想象,一旦筹码流通,将会有大批的钱涌入周大赌坊,兑换筹码,换句话说,赌场就成了银行,百姓兑换筹码,等于把钱存入银行中,董策三人便能有一笔巨款来运作,还不用付利息,简直是天大的划算! 而作为商人,岂会看不明白这一点,再一知道是商会会长董策的注意,恐怕这商会也就不攻而破了!毕竟他口口声声说有钱大家一起赚,而筹码的生意无疑是一笔巨额买卖,是个人就像分一杯羹,可你这会长未免太自私自利了吧! 所以让周大海和陆可轩做明面上的东家,即便有人不舒服,也没法说什么。 经过连日的努力,新模具终于成型,全由铁制,样式与董策拿来的瓷砖差不多,但孔洞更多,并且孔内还融了一根根拼接好的铁条,纹路自然是梅兰竹菊,虽然这样做出来的铜币会起毛,但有董策的砂皮在,根本不是问题。 而铜币的份量也好解决,在每个模具上的三个孔内旁,有一条细凹痕相连,如果铜水倒多了便会流到旁边的孔内,只要三个孔中间的两条凹痕稍微有点铜水流通,便可以把上模压下去了。 经过水冷,修边打磨,三枚铜币便可制成,前后不过十来息工夫。 拿起几枚被打磨好的成品铜币,陆可轩满意的点点头,与董策道:“看来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现在没有,但以后会很多,特别是模具的耗损,这种拼接的方法用久了,缝隙会越来越大,届时起毛的地方恐怕要刀具修饰,然后砂皮磨光,再长久,就不是修饰能解决了,回头让周员外加派两个人,天天打磨方条,然后让你的工匠磨成型,至于耗损的模具,融掉再做,千万不能流失到外面!” “董议郎不说我也知道。”陆可轩对新币的重视程度,绝对不低于董策。 故此他派来制作模具的都是心腹,可正所谓人心隔肚皮,董策又提出模具的制作分为三个流程,中间流程由周大海的人负责,每隔模具制成后会刻有编号,销毁时要陆可轩亲自监督。 除此之外,内部监管则是董策的人负责,外部周大海还要派人看守,防止董策和陆可轩的人合谋,偷偷携带模具离开,也算形成一种互相牵制,防范有异心的家伙。 为了让工匠和看守慎重对待,丢失模具的惩罚可是很严重的,当然在工钱方面也是很高的,而且周大海那边还要时常跟换人。 两人翌日又与周大海商定完毕,三人都没有异议后,便开始把人调动去周大海置办好的一个小作坊里,开始将筹码批量生产。 时至六月,金陵忽然热闹了! 几乎所有人讨论的都是三件事,一是周大赌坊采用了一种叫筹码的铜币,样式精美,携带方便,已经不仅局限在赌场内使用,听闻还有人那去买东西,一开始,一些商贩自然不敢收,可渐渐的,得知这铜币能到周大赌坊兑换铜钱后,便慢慢开始接受了。 而第二件事,虽然没有铜币让人津津乐道,但在佃户间却广为流传,连士族都被震动了! 所谓民以食为天,粮食的产量是大多数人关心的,今年上半年也算风调雨顺,除了杭州上个月涨水,造成了半个县的损失外,江南没有遇到如去年的大灾。 可是随着秋日将近,雨水渐渐少了,对如今的佃户而言这是很不妙的,眼看要收成了,竟然有点小旱的意味,如果再不来几场雨,稻谷难熟啊! 但偏偏就是所有佃户焦急的时候,有些佃户发现,秦家的田地里那一片稻谷怎一个茁壮了得,别人家地里的稻谷还直冲天际,秦家的倒好,绿叶金谷,粒粒饱满,看着都快把稻杆坠折了!与旁边的田地形成了鲜明对比,让那些士族地主得知后,还以为是自己的佃户不用心,吩咐的冲来一看,顿时明白了! 秦家的田地旁,十几个水车极为扎眼,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之前不是没人不注意,但是知道这水车的作用后,便没什么人在乎了,这里可是南方,不涨水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你还故意其灌水,而且还花了大价钱修渠道,造水车,疯了都。 可现在,看看人家田地的稻谷,那还是稻谷吗?一排排,一列列,每一枚株就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别提种得有多漂亮了,把在地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的佃户都看傻眼了,杵在田边仍是迈不动脚步。 一些实在是看得心热的佃户,便询问了秦家佃户,得知果然和水车有点关系,但只是有点儿,水车的作用是保证土地水份,而稻谷之所以能长得好,主要在苗上! 这让那些佃户好奇万分,毕竟大家用的苗没什么区别啊,为什么就你的好?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问,秦家佃户就是不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没有得到老爷命令,谁敢大肆宣传啊?要传也是老爷来传扬! 秦家的稻谷不仅长得好,还长得快,自然被百姓热议了。 除了这两件事,剩下的就是艺苑的三国和新戏凤求凰了。 三国虽然进入白热化,但观众热情可没有白,其实真要算天数,三国早演完了,但这部剧可谓是一波三折啊,中途断了几次,惹得观众很是不满,让一些山寨更是抱怨,毕竟没有艺苑在前头领着,他们不知如何演啊,以前有几个戏团自己排了后面的故事,想要追过艺苑,结果连续几天都被观众逼着退票,之后也再也不敢抢先了! 凤求凰自不必说,同样造成了极大的舆论,而且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姑苏艺苑是卢清反串司马相如,金陵艺苑则是韩滢反串卓文君,让一些来金陵游玩的姑苏才子是哭笑不得啊。 同时,也被韩滢比之女子更为娇媚的举止给折服,开始误入歧途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道非道 正虚子捏着两枚铜币反复看了许久,始终看不出一点不同之处,不由眉头深锁道:“此物周大赌坊是如何做出来的?” “这个弟子无法探听,他们的作坊太严密,日夜有人把守,而弟子观此物的出现绝非偶然,很可能是冲着那件事的!”一名道号“乾空”的中年道士慎重道。 “嗯,你说的不错。”正虚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以他的关系,岂会探听不到朝廷的机密,早在半个月前,他就从国师师兄那里得知消息,朝廷要先压低铜价,然后收购旧钱再铸新钱,当新钱问世,立即抬高铜价,把物价恢复到去年的时候。 今年太平道损失太多,虽然前段时间从秦麒哪里得了十万贯善款,但根本不够。 物价涨了之后,士族渐渐不帮太平道了,而正虚子也不可能拿着逍遥宫威胁人家一辈子,已经得到了士族许多好处,白白得了上百座新道观,若是还不知足,必然引起士族的反扑! 之前是正虚子考虑不周了,他只是想到了免费的劳动力和材料,却忽略了养这些人! 因为去年的灾民帮助太平道建庙宇,也就导致没有春耕,这也是士族恼火的地方,他们不敢和太平道抢夺灾民,导致被大水摧毁的田地到现在还没修整,不仅如此,佃户的缺少,让一些好好的田地也荒了! 故此,今年江南的粮价只涨不跌,有这一个要素在,朝廷自然更难压低物价。 而太平道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眼看准备让士族收留灾民,应付之后的秋种,他们太平道便能光明正大的一脚踢走这些累赘,同时也要存储铜钱,等物价回归时,这笔钱自然翻了一倍,既然朝廷要废除旧钱,他们也能卖给朝廷,或者直接融了当铜倒卖。 可是,看到这铜币后,正虚子知道不妙了! 如此精雕细琢的铜币,若不得其法,想要仿制绝无可能,而无法仿制的东西,还被当成了货币使用,并且一枚梅花背的,抵得上百枚铜钱,携带之方便,连正虚子都动心了! “绝不能让这铜币再出现!”正虚子深冷道。 乾空想了想,道:“要不要告知国师?让他通过官府禁止周大赌坊继续铸造筹码?” “不可!”正虚子摇头道:“此物连我都动心,更别说朝中那帮老臣了,一旦让他们知晓,必然支持周大海,甚至很可能封他官职,为朝廷铸造新钱,如此一来,将会为国家省下多少铜,而谁先推举的,谁必然得首功,那帮老家伙肯定抢破头的推荐给太后,到时候,铜钱将一文不值!” “那当如何是好?”乾空担忧道。 正虚子想了许久,忽然一拍大腿,笑道:“有了!不是说拿着铜币筹码便可以换取铜钱吗,你就这般,每天去换数十贯,另外,市面上的都给我换回来,一旦积累足够的量,我们便去把它换回钱!” 乾空听后却还是不解道:“可是他们若用金银怎么办?据弟子所知,周家可是有万贯家财啊,而且铸坊除了周家,还有陆家,那也是一个富商之家,一点不弱于周家,况且,他们背后还有一个商会!” 正虚子闻听此言,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了! 他以为兑换了几万贯后,便能逼死周家,毕竟,铜币也是要铜铸的,你不可能都是跟朝廷买铜矿吧,定然要偷偷融掉铜钱,如此一来,他去兑换回铜钱时,若是周家拿不出来,那也说明了他们融了铜钱铸了铜币,这是犯法啊! 周家和陆家必然全部下大狱,而他们的铸坊,他只要事先准备,不难夺得,届时要不要出铜币,还不是他说的算。 可是他忘记了周家和陆家背后的商会! 这个宁州商会有多厉害,他是真的见识过了,两三百人出去转了一圈后,全天下的物价直接翻了一倍! 由此可见他们究竟倒卖了多少货物,又从中赚了多少?怕是距离富可敌国也不远了吧!自己如何斗得过? 正虚子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他铁青着脸道:“一不做二不休,你派人给我把铸坊毁了!” “什么!”乾空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道:“师父是说,一把火把铸坊烧了?” “对!”正虚子扭头看着这个弟子,冷冷道:“你不要顾忌什么,尽管去做。” “可是,我们是道士啊!”乾空还是无法点头。 “道士!”正虚子笑了,很是得意的笑了,许久之后他才道:“知道天师道为何被我们踩在脚下吗,就是因为他们是道士!” 正虚子大笑一声,起身一边走,一边继续道:“你要记住,咱们太平道是太祖为了笼络北方百姓的棋子,没有我们,他黄家能有今天?但是他们得势后却如何对待我们?你不会忘记,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吧!” 乾空浑身一震,目光顷刻间黯淡了。 他父母因为天下大乱无处安生,才成为了太平道的教徒,因为他们不懈努力的传道,让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民加入了太平道,得到正虚子的器重,成为护法弟子,他父亲后又当上一观之主,为了帮助黄家打天下,年年在县里求粮草,还组织乡兵给黄天军送去,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但是,他们没有死在战乱,却在天下太平后,被当地官府逼死在观中,并且让一把火烧得尸骨无存! 当时,如果不是自己跟着正虚子潜修,恐怕也无法幸免。 那几年,是太平道的浩劫,他们不明白太祖为何要这样对付他们,他们只知道,他们不是汉末的太平道,他们没有黄巾军,天下太平后,他们本可以效仿天师道,潜行悟道,帮助朝廷教化愚民,但太祖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乾空的心渐渐冷了! …… 周大赌坊的筹码铜币是越来越火,让周大海兴奋无比,不过也有他郁闷的时候,那便是络绎不绝的到访者! 先是商会里的会员,是一个个,一群群的往他周家跑,却没有一个是兑换铜币,而是厚着脸皮谈合作! 大家都不傻,岂会看不出筹码的前景? 一个铜币兑换人家几十上百的铜钱,之后这笔钱还是用来做买卖,但你周大海开的是赌坊,这笔钱对你而言,没什么价值,但对我们就不一样了! 可是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来,却是失望而归,因为周大海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 “要谈合作,劳烦请找陆可轩,我周某人已经把铜钱运作的事情,全由他说的算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纵火 “好热!” 望着窗外万里无云的天,董策扯了扯敞开的衣襟,把积蓄在衣服里的闷气抖散出去,便低头进入了烟花坊。 得知消息的柳福急忙赶来,看到少公子满头大汗的狼狈样子,苦笑一声,往年都是他在少公子身后给他扇扇子,但自从少公子病好后便再也不让他这般伺候了。 “少公子,您怎么来了?”柳福躬身问道。 “天气越来越热了,烟花坊可要注意防火,我来看看你可有怠慢!”董策说完便往里面走去。 柳福急忙跟上,赔笑道:“少公子放心,一切都是上次你安排的那般,配好的火药储量很少,现在制作好的烟花爆竹也都运离制作房,存放在后面的仓库内。” “仓库通风情况如何?”董策扫了一眼坊里几口大水缸道。 “通风很好,少公子现在过去看看?”柳福笑道。 董策点点头,却不急着过去,而是在坊内转了一圈,特别查看了西厢的制作房,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往仓库走去。 烟花坊的仓库是董策特意让人改进的,不仅宽敞,地下还被开凿半丈,又把烟花爆竹架空的,如此有了清凉的地气,又不怕湿度过重。 查看一番,确定没有胡乱存放的现象,董策才满意的笑了笑,对柳福道:“木架三日一查,凡有裂痕即刻调换,另外,过几天我会派陶荣过来,再建一个仓库,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货量过多,况且,现在这点存活,不到过年铁定一空。” “不是吧!”柳福一惊,现在这快满仓的存活,比过年前后制作的总和多了十几倍,怎可能不够卖呢? 柳福毕竟不是商人,他只是看到了金陵的市场,却忽略了外地,自年节金陵烟花问世,外商是蜂拥而至,如果不是后来的涨价,让他们痛恨宁商,恐怕订单都有几本子了。 但是恨归恨,你也不能恨钱啊! 故此,最近又有外商来艺苑和董策订制烟花。 董策把新仓库的选址敲定,又吩咐柳福做些准备后,便离开了烟花坊,正想骑上马驴,可摸了摸被暴涨两刻钟的驴鞍,董策咽下一口涂抹后,便放弃了,牵着毛驴往艺苑走去。 半路上,董策还绕道去了一趟铸坊,确定那般的防火也没问题后,这才回了艺苑。 刚回到艺苑阁楼,董策开门便见小虎趴在地上打盹,董策愣了愣,最近这种情况可是很少见啊,不过当他看到木榻上的小猴子正在疯狂的挠着身体时,立即明白了。 转头朝着阁楼下正乘凉的朱大山道:“老朱,帮我去张员外的糕点摊上拿点薄荷来。” 朱大山闻言立即去办,不一会儿,董策拿着半碗薄荷叶进入阁楼,小猴子看到他后,立即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董策微微一笑,用木槌捣碎薄荷叶,然后伸伸手,小猴子赶紧跳到董策怀里,董策这才拿起捣碎的薄荷给小猴子擦拭。 小猴子身体痒并非是长虱子,而是皮肤发炎,董策也不知道是不是痱子一类,但薄荷的清凉能暂时缓解。 说起这薄荷,董策不知道这年月别人有没有开发过,总之他当初提起时,却没多少人知道,董策便让张谡去采来种植,制作薄荷糕,现在这玩意可是大卖啊,一出来立即被收刮一空,导致张谡的小作坊根本忙不过来,最后协商,他决定与王福延联手,推出更多种类的薄荷糕,还打算到扩建开糕点作坊。 当董策得知后,立即让他算了,扩建真没必要,但开分厂就必须了,故此董策提议让他去姑苏建糕点作坊,然后慢慢跟着艺苑的脚步推广向全国。 这个提议张谡听后是立即点头答应,毕竟还要与王福延合作,毕竟王福延这家伙喜欢研制新菜,糕点自然也在其中,就凭当初一个桂花糕,就被他弄出了六种不同口味的,足可见他在这上面花费了多少心思,张谡与他联手无疑是如虎添翼。 如今不仅是王福延,连陆可轩,梅娘子,杨靖他们,都开始培养一批研制新商品的人,虽然基本都是模仿董策的设计,没有自己的风格,但毕竟也算一个好的开始,帮董策减少了许多麻烦。 擦过薄荷的小猴子又恢复了精神,它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去逗弄小虎,顿时,一场追逐戏上演了! 不过现在的董策根本不担心,因为小猴子挑衅小虎后,便会跑到阁楼后的小院子,那里有一颗树,是它最喜欢待的地方,特别看到小虎笨拙的爬树时,小猴子就乐得嘎叽直叫,整一个调皮的孩子。 为此,董策给它取名做“小皮”。 透过窗,董策看着小虎和小皮树下树上追逐打闹,安逸的场景让他感到碧螺春的香气似乎更浓了! …… 子夜,金陵西城云龙观内,乾空坐在椅子上,一手扶着额头,显得很是疲惫。 在乾空身前,几个道士打扮的青年默然不语,直到忽然有一个人进入堂中,乾空才与众人同时望去。 来人年纪只有十六七岁,便衣装束,尖嘴猴腮的,身材也是很瘦小,他一入堂中便抱拳道:“师父,一切都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一刻钟后铸坊必将起火!” “不会被扑灭吧。”乾空有些担忧道。 “放心吧,弟子们都准备了灯油,保准能烧得连渣都不剩!” “嗯!”乾空起身,朗声道:“周大海已经堕入邪教,铸坊便是邪教产业,他们一钱换数十上百钱,乃是存着骗财之心,邪门歪道,绝不可留!” “邪门歪道,绝不可留!”众弟子齐声附合。 “好,动手!”随着乾空一声令下,瘦小少年转身冲了出去。 一刻钟后,同在金陵西城的铸坊外,十几个人影在夜色掩护下,提着木桶,扛着楼梯靠近铸坊。 这些人一声不吭,动作轻微,翻墙上瓦显得很是轻松惬意,看起来,这事他们似乎没少干! 房内几间屋中,几位工匠忙着连夜铸铜币,十几名助手也在忙着烧黄铜,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头上,月光之下,晶亮的灯油从桶内流到了屋顶,很快便如雨水般顺檐而下。 当一刻钟后,这些黑衣人快速退去,之留下一人掏出了火折子,轻轻吹了两口,随后抛上了屋顶! 第二百六十五章 周大海火了 火折子点亮一道轨迹,翻滚着落到屋顶一层干草上,刹时间,幽幽火焰蔓延而开,顺着灯油流去的方向,在青瓦屋顶烧出了一幅优美的图画,可它却是致命的! 不过是十息间,屋内察觉异样的工匠立即丢下手中模具,冲出屋子,抬头只是看了一眼,便个个面色大变! 大火怎么来的?难道熔炉塌了? 但这一刻,没人去考虑火怎么烧起来的,众人立即提桶端盆,在屋边的水缸中打算救火。? ??.?r?a?n??e?n ` 但是火势太高,基本都在屋顶,却开始望窗户蔓延,一些屋子的房梁也烧起来了,如果再不及时扑灭,房梁一断,整个屋子都会塌,届时,火势也会顺着落下来,把屋里所有的东西全部烧毁! “梯子,快找梯子!” “只有一副梯子,东西厢都着火了,救哪边先啊?” “坊里没有,不会去外面借啊?” “还借什么,都别愣着了,赶紧把模具和铜币搬出来,快,否则全完了!” 工匠们一番争论,都决定放弃救火,把东西搬出来。 大火越烧越烈,铸坊工匠一开始,还能冲入屋中搬出模具和铜币,但是当火势蔓延到屋中时,不论是那气浪,还是黑烟,都让人难受无比,而且火势已经把坊里所有房屋都烧着了,若是此刻还不出去,怕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 “别管东西了,走,快跑啊!” “不好啦。西屋塌了,刚才有两个人已经进去了!怎么办啊?” “什么!” 震惊与悲痛同时袭来。一些内心柔弱的直接被吓傻了! 锣声在西城响起,附近百姓纷纷出屋。看到铸坊的火势后,有人去救人救火,有人拖家带口,逃离蔓延而来的大伙。 这一夜,整个西城都乱了! 董策被一阵锣声惊醒,当他推开窗户,看到火光冲天的地方时,胸口似被人狠狠锤了一下,一个趔趄。险些倒在地上。 是谁? 转瞬之间,董策就料定有人纵火,否则,普通的着火不可能来的如此迅速,况且白天时,自己还去检查了铸坊,不论是熔炉还是柴房,都不可能烧起来,就算烧着了。有十几口大缸,几十号人难道扑不灭? 已经容不得董策想出幕后黑手了,他抓起衣服便往屋外冲去。 大火依然在持续燃烧,并且随着夜风。向着隔壁的建筑烧去。 夏末的天气已经很干燥了,如此大的火势如何阻挡? “老爷!”周家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叫,把周大海从梦中惊醒。 得知消息的周大海。顷刻间是满头大汗,连衣服都不穿了。光着膀子便冲出了周府,朝着火光冲天的地方狂奔而去。 陆可轩是最后得知消息的。当他赶到铸坊时,看到铸坊已经全着了,而董策和周大海还是指挥人救火。 “怎么会这样?”陆可轩眼睛都红了。 董策摇摇头,没有解释,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驾!”一阵马蹄狂奔的声音由远及近,领头的方牧待冲到近前,一拉马缰,没有和董策等人说一句话,而是转身朝着后面赶来的捕快与衙役道:“捕快分两批,一批询问街坊家里是否有人丢了,另一批去救火,所有衙役协助打水……” 吩咐完,方牧才跳下马背,冲到董策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董策面无表情,道:“不知道。” “不知道?”方牧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方牧又不是没遇过火灾,自从当上总捕后,他组织人救火已经不下百次,可这次明显不对,才过了多久,一个铸坊就没了,显然是有人故意放火啊! 可是董策却说不知道,这打死方牧也不信! 确实如方牧所想,放火之人肯定和董策有仇,而且他已经猜出是谁干的了! 与董策有仇的家伙不外乎山河社,白莲教,还有董子权也算一个,但他们并不知道铸坊与他的关系有多深,况且,就算毁了铸坊,难道他不能再建了? 这还不如直接少了他的艺苑,这对他的损失才是最惨重的,才能釜底抽薪。 可是对方却放弃了艺苑,而烧铸坊,那显然是针对铜币的,而谁会针对铜币?想明白这一点,他自然就明白幕后黑手了! 也正是他知道了,才不会告诉方牧,因为方牧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反而若是让人知道他把幕后黑手曝光,他便会提前踏上擂台,届时他要面临的必然是九死一生! “妈的,这帮家伙真以为这样,就能拖延铜币的普及吗!”看着已经快烧成废墟的铸坊,董策脸色是一片铁青。 一场大火,从子时持续到了天亮才被人扑灭,不过此刻的铸坊已经成为了废墟! 这件事太过轰动,有人说是铸坊修建简陋,导致熔炉倒塌,被大火烧了屋子,才蔓延开来的。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铸坊的火势来的突然,来的迅速,不过一刻钟,坊内所有屋子都着了,明显有鬼! 可是知道虽知道,但为了得到赔偿,铸坊周边的街坊纷纷指责是铸坊的人疏忽大意,让周大海和陆可轩赔钱! 与此同时,也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筹码铜币已经无法铸造了,这一下,金陵府大半的人都慌了! 纷纷拿着铜币去周大赌坊兑换回铜钱,一时间,把周大海头发都气白了! 但也好在董策事先有防备,把兑换得到的铜钱都存储起来,没有急着做生意,更没有融掉一文,就是防范有人用大批铜币来兑换。 而今,铸坊没了,不过是小损失而已,如果铜币废了,那才是最大的损失,因为百姓对他们的铜币失去信心后,想要在捡起来可就难了。 正因为有这一层的保障,董策三人才没有异心,反而心更齐了,谁拿铜币来立即给你兑换,一文钱也不会少,同时放出消息,铸坊会重建,同时在金陵和姑苏两地开设赌坊,凡是携带周大赌坊筹码的人都可以到两地兑换,以后还回在更多地方开设赌坊,方便所有人。 这些消息一出现,果然让百姓们心安了,兑换的人渐渐少了,大家也都明白了,一个铸坊而已,又不是人都死了,以周大赌坊和名剑轩的财力,别说一个铸坊,就是十个,百个他们也能建! 其实,百姓也很不舍得放弃铜币,因为它太方便了,故此只要周大海屹立不倒,多数人还是喜欢使用铜币。 而周大海要在居然到姑苏建赌坊,这无疑让两地的百姓大开方便之门,特别是商人,以后去姑苏就不用带着一箱箱的铜钱了。!--pbtxtran.en--> 第二百六十六章 各方所谋 “哈哈哈哈……!” 北城董府,董子权一声长笑,把钱朔吓了一跳。 “少公子,不过是铸坊着火,又不是艺苑,您无需如此高兴吧。” 董子权瞥了一眼钱朔,冷笑道:“你懂什么,就凭周大海,陆可轩那两个家伙,怎会想出筹码如此方便的东西,这背后必然有那野种的衍教参与其中,那些家伙走遍大江南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学,然后交到野种手中,野种再让周大海和陆可轩做出来,明着是方便赌坊,实则却是以一换百,真是一场好买卖啊!” “这般说来,很可能最亏的是董策了?”钱朔惊讶道。 “当然,没听说吗,铸坊着火后,那家伙是第一个赶到的,由此可见他对铸坊有多上心了,但越是上心,越是伤心,这一次我看他如何笑得出来!哈哈哈……” 董子权笑了一阵后,忽然想到什么,立即朝钱朔道:“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弄清楚放火之人是谁。” “怎嘛?少公子要揭发他们?”钱朔不解道。 “愚蠢!”董子权白了钱朔一眼,冷哼道:“这帮人既然和野种有仇,那便有利用价值!不过你需小心,千万别让人查到咱们头上来!” 董子权很懂明哲保身,上次他没有被魏铮给牵连死,很多原因就是他看似在帮助魏铮,实则他只是出出主意,根本没有参与任何行动。 如此一来,就算魏铮被抓到后,告发他,他也可以说魏铮在嫁祸自己,此乃子虚乌有之事,你若不信,找出证据来啊! 想要弄清楚纵火犯是谁之人,又何止董子权一家。 除了官府,现在暗藏金陵的几个势力都开始行动了! 白雪蛾满脸肃然,将一封密信交给黑三后,冷冷道:“时机到了,把这封信交于常舵主,让他布置好,务必要将艺苑的货劫了!” “终于要对付艺苑了吗!”黑三兴奋道。 自从上次被董策击晕,黑三的脸可算是丢大了,直到现在,他和那位被绑在一起的兄弟还被人给嘲笑呢,而且谣言越演越烈,已经从相互玩弄屎尿,变成说他们搞断袖,共分桃,玩龙阳,这简直……忍无可忍啊! 然而出乎黑三的预料,白雪蛾淡淡一笑,道:“没有,只不过,先劫了他们一批货,再嫁祸给那些纵火的家伙,之后,我会亲自去和董大教主谈联手之事!” 黑三一听傻了!但转念一想,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圣女这般做,只是想在联手前捞一笔,他们真正的敌人,目前还是太平道! 虽然衍教藏得很深,没人知道他们的势力有多大,但从层出不穷的捞钱手段上来看,衍教不可小视! 与此同时,金香楼中,龚庆皱着眉头,听完一名属下“许怀”的汇报后,揉着额头道:“这件事远没有表面这般简单,白莲教和山河社的动作呢?” “白莲教不清楚,但山河社最近又有人混入金陵,应该是针对衍教去的!”许怀回道。 “山河社的人终于来了吗,很好,你务必要挑起他们和衍教的冲突,之后你再派人搅局,然后与他们联手!” “联手?这是为何?我们何不利用这次纵火之人,继续烧毁衍教的产业,把那些隐藏深处的家伙逼出来,最后一网打尽,报那一箭之仇!”许怀皱眉道。 “你别激动!”龚庆拍拍属下的肩膀,笑道:“如果衍教亡了,下一个不是轮到白莲教,便是山河社,或者是我们!” 说到这,龚庆又是一笑,道:“况且,你以为艺苑是想烧就烧的,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却把他们查得一清二楚,如今衍教四周,不,应该是那整片秦淮河湾全部被衍教安插了眼线,冒然过去必是有去无回,还是想办法把衍教推出来,让他们和太平道抗衡吧!” “衍教有这能耐?”许怀显然不信。 “有没有,一试便知!”龚庆说着,拿起纸笔,一边写一边道:“现在是反击太平道的最后机会,但我们绝不能做出头鸟,需用尽一切办法,削弱太平道的实力,让他们知难而退!” “如果太平道退出江南,那么我们便可以正大光明的收了那些道观,还有……逍遥宫!” 一听许怀听到逍遥宫这三个字,龚庆便感觉心脏一紧,似被人狠狠抓了一下! 别人都一位逍遥宫主葬身火海了,实则,那不过是一个傀儡! 逍遥宫是龚庆花了六年时间,前后投入钱财四十万贯,其中不知耗损了多少心血,却给太平道做了嫁衣,如今,一想到逍遥宫变成了道观,龚庆便感觉一阵窒息袭来! …… 金陵西城,一对男女顶着烈日在大街上行走着。 男人身躯高大,龙行虎步。 女的貌美如花,却冷若冰霜。 “站住!”忽然,这男人抓住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书生,吓得书生满脸惶恐的尖叫道:“壮士不要啊?” “你是娘们啊!”壮汉一瞪眼,既而拿出一张纸,问道:“这上面写的地址可是在这附近?” 书生看了一眼,既而连连点头道:“对,对,就在前面,武侯祠一旁便是了!” 壮汉闻言,一把推开书生,既而便向着书生所知方向而去。 书生被如此侮辱,心里怒急,正要准备说些场面话,然后逃之夭夭,可见到壮汉身边那冷若冰霜的绝色女子后,立即是一阵失神,等他回过神时,人家早已走远了! “武侯祠!”当壮汉来到武侯祠外,仰头扫了一眼,便扭头看向女子。 女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表示找对了。 壮汉这才扭头看着武侯祠隔壁的学子庙,既而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壮汉步法虽然大,速度也快,但他一旁的女子却能闲庭信步般不离左右,但却没有人注意到,因为他们不是被壮汉的威严所震,便是让女子美貌迷了心窍! 学子庙内,董策正和钟孝师说着什么,忽然,房门被人推开,紧接着便是一声:“董策可在?” “嗯?”董策微微一愣,而后似乎想到什么,不由一笑,起身对着直接闯进来的壮汉拱拱手,道:“在下便是!” “好你个董策,拿命来吧!”壮汉说着,已是一拳向着董策面门打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早有预谋 “大胆!”钟孝师大吼一声,一手探出,瞬间便稳稳抓住了壮汉的拳头。 “嗯?”壮汉显然一愣,显然没料到董策身边还有这等猛人,竟然一手接下他的拳头! “想过招是吧!”壮汉狰狞一笑,便要再次动手。 “住手!”董策冷哼一声,喝止了壮汉的举动,既而面无表情道:“就算要砍头,也要给人吃一餐断头饭吧,不知二位尊姓大名?董某又何时得罪了二位?” “你想死个明白,好,那就告诉你,老子阎山!” “洛河。”女子忽然面无表情道。 “阎山!洛河!”董策重复一句,而后惊讶的看着这两人,道:“莫非二位就是道上鼎鼎有名的山河双侠?” “山河双侠?”阎山愣了愣,显然是根本没听过这称呼,他立即看向身边的洛河。 可洛河却只是皱皱眉,既而立即舒展,但还是没有一句话。 阎山这下更加疑惑,扭头看着董策道:“什么山河双侠,老子这次是来取你姓名的!” “在下不记得与山河双侠有过节,二位能否说个明白?”董策一脸糊涂道。 “少废话。”阎山冷哼一声,立即动手。 但是董策一旁的钟孝师也不是吃干饭的,他虽然只是猎户,以前除了高超的箭术外,就剩下一膀子蛮力了。 可是自从跟随了董策,在教主这里习得了许多搏击技巧,这一交手,竟和阎山旗鼓相当,那拳拳到肉的痛感,看得董策一阵皱眉。 这边两壮汉一交手,另一边,洛河也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一把寒光四射的利刃直取董策心房。 董策侧身躲过,既而往门口走了两步,仰手拍了拍,顿时,十几名汉子从门口涌入,窗外也瞬间被几名持弓大汉占据,一根根利箭对准了阎山与洛河。 “他娘的,居然有埋伏!”一拳逼退钟孝师后,阎山大骂一声,立即护到了洛河身前。 董策看着这两人,苦笑一声,道:“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吧!” “有何可说?”阎山哼了一声,又道:“要杀要刮那就来吧,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那便不是好汉!” “得!”董策点点头,吩咐道:“把男的射死,女的留活口,咱们好好爽一番!” 此言一出,阎山是盛怒无比,而洛河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十分鄙视的盯着董策。 “唉,果然是莽夫!”董策摇头一叹,既而道:“我知道你们是山河社的,但你们真的找错对象的,魏铮不是我害的,而是被我堂兄董子权害的,不信你大可以查,魏铮一直与他有往来,而他出事后,我那堂兄却活的好好的,这么明显的事情,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吗?” 两人听后都是一惊,相视一眼,阎山立即对董策道:“不可能,我们已经查过了,就是你暗通官府,抓了我们少主,现在少主已被押送京师,即可处刑,我们要为他报仇!” “那就更应该去找我堂兄了,否则如果是我下的手,你们现在还能开口废话吗!我敢保证,你们如果到了北城董家,必是有去无回!因为他们后面,还有一个五火堂!” “什么!”二人又被这消息给惊了一下,如果董策说言当真,那绝对就是他堂兄害了少主,毕竟山河社与五火堂可是有很多过节的啊! “你是说,你不杀我们?”阎山不可置信道。 “废话,你们想走,现在就可以离开。”董策淡笑道。 两人相视一眼,而后沉默的片刻,便要往外面走。 “等等。”董策忽然道。 “怎么?你想反悔?”阎山瞪着董策。 “非也,我只是想说,如今大敌当前,你们最好还是不要和五火堂有过节,否则咱们都要被太平道给铲除了!” 阎山浓眉一皱,看向洛河,发现她点头后,阎山才道:“我们知道太平道如今势大,但要铲除我们也是痴心妄想,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我没让你们听我的,只是我想和你们联手,共同对付太平道!” 董策说着,便招招手,一旁的钟孝义立即递出一本册子,董策随后递给阎山道:“这里面是太平道在江南建立的道观,另外,还有粮仓地址,以及他们的运船,和全部的部署细节。” “你那这些给我作甚?”阎山糊涂了。 “废话,铲除太平道是不可能的,但是把他们逼走却是易如反掌,主要他们的粮仓没了,什么都可以解决了!” 阎山这下是明白了,但他没有保证什么,只是问道:“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请便!”董策说完,钟孝义等人立即让出大门。 阎山和洛河没有再说一句话,纷纷低头离去。 看着他们离开,钟孝义赶紧问道:“教主,他们会答应吗?” 董策一笑道:“他们不答应,但他们上面的人肯定会答应!” 说罢,董策让钟孝师等人准备一下,过两天好运货! 当钟孝师等人离开后,董策忽然对着空荡荡的屋子道:“你说言不错,这两人很值得利用!” “那还是教主英明,相信了小人!”随着一段沙哑的声音传出,不一会儿,从里门走出一人,这人年过半百,胡子花白,脖子上还有一道如蜈蚣般的伤疤,看起来是狰狞无比。 如果刚刚离开的钟孝师等人此刻回过头,必然会震惊的发现,那个当初祸害了他们钟家村的金大先生,居然成了教主的人! 金松的确成了董策的人,因为如果没有董策,他早已经死了,当初他被带走去调查后,董策便让吕箫箫帮忙弄出来,吕家在姑苏的力量不可谓不大,不过是一个庶子的庶子,居然一句话也能把一个死囚给救了! 当然,这也是金松没什么利用价值,而且当时看起来随时都会丧命,加之府令又是吕箫箫的二伯,他自然可以轻松把金松弄出地牢。 而事后,金松就躲在董策给他准备的屋子里,休养到了现在。 最近,董策得知山河社的人要来找他麻烦,便让金松去打听,很熟悉山河社运作的金松,很快就得知来取董策人头的家伙是谁,便与董策商讨过后,决定利用他们对付太平道! 而阎山和洛河之所以敢直接过来,也是金松密信起的作用,告知他们董策在学子庙,而且身边没有护卫,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第二百六十八章 邪教聚会 “什么,太平道?”董子权惊讶的看着钱朔。 “没错,不过现在还不一定,因为消息是从五火堂那边传来的!” “那就是了!”董子权失望了,他本以为是山河社,或者白莲教,却万万没想竟是太平道烧的铸坊,如此一来,他便不可能与其联手对付董策了。 “太平道为何这样做?”钱朔不解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 董子权摇了摇头,忽然董岩涛走进来,道:“应该是筹码的关系,他们想要阻止筹码通用,等朝廷收购住够的旧钱后,便会把铜价涨上来,他们也才能从中赚取一笔,但是铜币的出现,显然是要阻挡铜价上涨,看来江南要乱了!” “爹!”董子权急忙起身,与钱朔一同对董岩涛行礼。 董岩涛摆摆手,让董子权坐下,既而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也不要打听,让外面行动的人都给我收敛起来。” “难道我们什么也不做?”董子权皱眉道。 “你想做什么?”董岩涛脸色一沉,哼道:“和你说过多少次,千万别逞能,这趟浑水很快就会冒过咱们头上,不赶紧上岸,只会被淹死!” 董岩涛本不想过问儿子的事情,让他能得到更多锤炼的机会,但是这次事关重大,一个弄不好,他们董家便要玩完! 可是董子权却不这样想,他任何这里面有很多事情可做,太平道势力强大,如今又得到许多百姓拥戴,要坐稳江南是易如反掌,现在周大海居然还要铸铜币,不是和太平道做对是什么? 但是这些消息很隐蔽,周大海不一定知道,那他必然是被董策所骗,如果自己给他通风报信,后果会是怎样的?周家和董策撕破脸皮?把董策给推出来,暴露在太平道眼皮下? 这对董子权的诱惑无疑是最大的,他一直认为,自己远胜这个野种,但是,如今自己生活在父亲的眼皮下,可董策却做出了一番事业,把艺苑办得有声有色,短短一年净赚数万贯,自己如何能忍气吞声? 当董岩涛走后,董子权对钱朔吩咐道:“继续查,一定要弄清楚,周大海到底真不知道是太平道放的火!” “可是刚才老爷他……”钱朔担忧的道。 “只是让你查周大海,而不是太平道,无须担心。” 钱朔想了片刻,便道:“小人遵命!” …… 如今金陵是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偷偷密会,商讨联手之事。 渐渐的,越来越多人卷入其中,很快,一场极为特别的密会在大江中开始了。 董策斜靠在船楼窗户前的木榻上,身着一袭白衣的他,衣襟微敞,暴露少许质感分明的胸口,看起像极了不修边幅的花花公子。 “董教主好雅兴啊!”一个男子不冷不热的对董策道。 董策斜眸扫了一眼这家伙,淡笑道:“难道非要学你们一样,摆出一个死了爹娘的嘴脸?” “你说什么!”男子大怒,正要发作,一旁的老者赶紧抓住了,冲着他摇摇头道:“少主息怒!” 言罢,老者瞥了董策一眼,微笑道:“董教主所掌管的衍教,是走遍大江南北,遇到什么学什么,自然也就有好有坏了!” 男子一听,便是冷笑一声,道:“原来如此啊,这地痞玩性想必董大教主也深得精髓啊!” 此言一出,船楼里顿时笑声四起。 笑闹中,董策对面的白雪蛾抿嘴一笑,道:“好了,董公子那是不拘小节,诸位就莫要笑话他了,还是赶紧把事情说开了吧!” 白雪蛾一开口,其余人都收敛笑意,一个个满脸严肃起来。 许怀扫了一眼众人,心下是暗暗吃惊,特别是白雪蛾,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是白莲教圣女,光是这一点,今日也不枉此行了,同时也暗暗庆幸是他来,否则让堂主龚庆过来,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许怀想罢,便轻咳一声,道:“此番联手,事成之后我圣堂所求不多,只希望能得到沪州所有道观!” “美死你!”不论是董策,还是白雪蛾,与那名男子,心里同时狠狠鄙视这丫的一番! “行啊,那苏州便是我山河社的了!”男子开口道。 “如此,宁州便由我圣教驻扎,诸位可否同意?”白雪蛾也不甘示弱道。 “然后我衍教去搬去大西北?”董策看着这些人。 见过谈买卖的,却没见过这样做生意的,资料全由自己提供,结果却没自己什么事,可能吗? “董教主说笑了!”男子身边的老者微微一笑,道:“现在还不能说是稳操胜券,咱们背后都是有士族的,这在哪里立教,传道,都与士族所在有关,我山河社在苏州潜伏多年,已经和许多士族打好关系,自然能从他们手里接替太平道,而沪州,许堂主你恐怕没这能耐吧!” 许怀脸色一沉,道:“虽然现在沪州很乱,但正因如此,许多新官需要扶持,而我们则能给他们助力,自然赢得他们的支持,岂有没能耐之理!” “我圣教也是如此!”白雪蛾附合道。 “你就吹吧。”董策白了一眼白雪蛾,道:“真当我衍教是根草啊!” “你!”白雪蛾怒瞪董策! 董策没有理会她,忽然坐正,扫视众人道:“其实大家都是知根知底,何必说这些废话,等太平道真的被逼退后,光收拾残局也够你们忙几年了,还是讨论分工之事吧。” 在座的其余四人齐齐白了董策一眼,他们谁都有脸这样说,但唯独董策不能,因为大家根本不知道衍教的底细,又何来总该知道一说? 董策没有理会他们仇视的目光,淡淡道:“情报已经给你们了,是真是假想必你们也查清楚了,现在遇到的麻烦是府卫军,如何避开他们行事后能安全撤离。” 一听这话,四人都是眉头大皱,老者问道:“这个老夫已经考虑过,虽然现在太平道的仓库确有府卫军守护,闲杂人等不能靠近,但在苏州,我山河社在府卫军中有不少人,要行事并不难,不知诸位呢?” “这个……”白雪蛾和许怀都是一阵迟疑。 男子这时候得意笑道:“你们可别说没这能耐啊!否则等我们把苏州敲定,你们却什么也没做,到头来,只是让太平道损失一些而已,无法伤筋动骨啊!” “沪州,应该没问题!”许怀说着,接着又皱眉道:“难道不能抢粮?白白烧了多可惜啊。” 白雪蛾也是连连点头,现在江南粮食本来就少了,这一把火下去,如同在烧真金白银啊! “怎嘛?五火堂连一把火也烧不起了?”男子鄙夷的看了一眼许怀,又道:“欲成大事者,岂能纠结这些俗物,你们五火堂到底行不行?可需要我山河社代劳?” 许怀瞥了一眼男子,冷哼一声道:“无需!” 看到许怀都点头了,白雪蛾也没有坚持的意思,毕竟粮草烧了后很可能,但不烧他们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谁是哑巴 决定了负责放火的区域,许怀等人有开始围绕着成果如何瓜分的问题。 董策对此没有异议,任由他们怎么说,如何决定,他都没有插嘴,因为他根本不需要道观! 董策要的只是铜币的推行,没有阻碍的扩大实力,而如今对他唯一有威胁的,只有太平道! 太平道排斥其它教派,特别是佛教和天师道,至于山河社、五火堂与白莲教这些,太平道只是借助国师的力量,让官府去打压他们,而把重心放在和佛教与天师道争抢信徒上。 信徒才是一个教派的根本,没有信徒,那和光杆司令没任何区别,只有有了信徒的香火,他们才有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毫无疑问,他们都在为此而努力! 但是在太平道面前,他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人家有钱,懂投资,而反观他们,啧啧……董策从甄琬口中得知过白莲教一些事,这也是甄琬想向他讨教,如何制止教徒杀鸡取卵的作风。 人家是有了付出,才能世代享福,而白莲教那些教徒,钱都享福了,拿什么付出? 这场密会开了一个时辰,提及了许多事情,也从最开始的各自为战,变成分工合作,主要是针对烧了粮仓后的煽动之事,这是重中之重,只要百姓不在支持太平道,那他们便没有颜面留下来了! 而剩下时间,再次围绕地盘做文章,相互炒得面红耳赤,连白雪蛾这一介女流,也加入了战团,看得董策暗暗摇头。 密会结束时,各自乘着小船离开,因为董策和白雪蛾都要回金陵,故此是乘坐一艘船。 “董教主,你们艺苑生意如此火,为何还要铸铜币?”白雪蛾对此很是好奇。 “你白莲教在鲁州也算混得风生水起,为何要来南方?”董策反问道。 白雪蛾讽刺一笑,道:“人果然是贪得无厌的,有了一就想有二。” “如果有了一就不在追求二,那是原地踏步,没有进取。” 听了董策这话,白雪蛾看了他一眼,银白的睫毛眨动两下,妩媚一笑,道:“是啊,所以董教主可要小心了,太平道可不会之做一次啊!” “哦,那我就送他们一个二!” 董策这话白雪蛾不是很明白,但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小船靠岸,两人下船后便各自乘坐马车离开了,董策自然是回艺苑,而白雪蛾,却因为听了董策那句话后,心神无法平静,并没有会住处,而是到了一处宅院后面,当她进到里面,不由愣住了。 “怎么了?”白雪蛾看着被大夫包扎伤口的黑三惊道。 “不好了圣女,我们失败了!” “怎么可能?”白雪蛾大吃一惊,道:“护送艺苑的人只不过三十几人而已,你们上百人还对付不了?” “他们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都已经占了先机,本以为他们陷入埋伏后,必然任由我们宰割,那知道,他们遇伏后,居然从车里拿出一块块盾牌,拼在一起后就如乌龟一般,连脚趾头都没露出来,箭矢根本没用,等我们提刀杀过上去时,却被他们的箭矢射杀了许多兄弟,之后整个龟壳就变成了刺猬,生出一把把长枪向着我们撞来,结果又是死伤了许多弟兄,若不是小的跑得快,恐怕也交代在那了!” 听完黑三的话,白雪蛾整个人都震住了。 她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让董策好好吃一个哑巴亏,然而,结果自己却成了这个哑巴! “圣女,咱们跟他们拼了吧!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黑三怒道。 “不行!”白雪蛾呆呆的摇了摇头,道:“现在动手,只会暴露自己,如今还是先把太平道逼走,回头咱们在收拾衍教!” “可是我怕啊!”黑三这次是真担忧了,苦着脸道:“他们才三十几人,就把我们上百人打成这样了,他们一点没有损伤,咱们却死了五十几名兄弟,剩下的几乎个个带伤,小的真怕等太平道走后,他们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届时,咱们还能对付吗?” 白雪蛾沉默了,她想到甄琬离行前的提心,让她千万别打衍教注意,当时她还一位甄琬在艺苑待出了感情,舍不得他们呢,如今她算是明白了,除非你要把自己搬到明面上,让天下人都知道你集结人马来对付衍教,否则小动作最好还是别做了! 可是前者可能吗?恐怕她一集结人马就成了反贼,已经被府卫军给灭了。 收敛了心情,白雪蛾肃然道:“以后还是不要妄动衍教,这次错在我,我会跟圣母解释的。”说罢,白雪蛾转身便快速离去。 另一头,董策回到艺苑后,刚上阁楼便看到孟峰对他说:“情况如何?” “还行。”董策说着,便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次密会,他们是否都派来重要的人物?”孟峰对此很上心,因为派的人身份越高,代表他们与太平道做对的决心越高,也就不用担心事黄了。 董策喝了杯茶,咂咂嘴,歪头想了一会儿,便笑道:“白莲教与山河社派的人地位还可以,只是五火堂……那许怀必然不是堂主,不过五火堂立教没多久,想必那位堂主还十分谨慎,或者,是我们十分相熟之人!” “白雪蛾也是我们相熟的,但她为何敢去?”孟峰皱眉道。 “因为我知道她,她知道我,我去了,她自然不会担心什么。”董策把玩了一会儿茶杯,便放到案上,而后对孟峰道:“等会我去开个会,让教众这段时间都小心些。” “是啊,的确应该小心!”孟峰似乎想到什么,急忙又道:“刚才传回消息,钟孝师他们遇伏了!” “哦!情况如何?”董策虽然面色不动神色,但心里却有些担忧。 “大获全胜啊!哈哈哈……”孟峰好似扬眉吐气后的暴发户,很是得意的大笑一阵,道:“也不知是那帮人袭击他们,一点章法也没有,简直是乌合之众,哪能敌得过董兄训练出的护卫啊,不过说起来,董兄的修炼之法从何得来?莫非是尊师还在军中谋过差?” “应该吧,毕竟他老人家年轻时在西北当过兵,应该是那时候学的练兵之法。”董策胡吹道。 孟峰好一阵神往后,又是一叹,道:“不过实在是麻烦啊,一下子照成五十多条人命,虽然是强盗之流,但府令老爷那般你还要去解释一下!” 董策听后也是感到一阵麻烦! 第二百七十章 希望 从府衙走出来的董策,脸色带了一丝疲惫。 虽然秦麒没有为难他,但却少不了一通警告,董策是在打擦边球,朝廷有规定,私家护卫不能持有甲胄和弩箭,但不代表不能拥有猎弓和盾牌,董策就是钻了这样的空子。 可是钟孝师他们的战力已经超乎了官府的想象,本来能拥有百人上限的商队护卫,硬是被缩减一半,虽然对于现在的董策没有伤害,但对后续的发展却形成了阻碍! 除非,董策培养一队西域商队,因为西域不太平,随行护卫可以扩充到三五百,但就战力而言,朝廷军队都知道,这三五百敌不过他们正统军的三五十!因为他们有铠甲与强弩。 故此,商人到了边关,都会雇佣边关守军护送,否则就凭五百护卫,西域马贼只需派两三百人便能将他们洗劫一空。 可是董策这只护卫队却是一个另类,且不说人家强盗是不是酒囊饭袋,但至少有上百人,而你区区三十几人,就能反杀了对方一半,并且还没有照成伤亡,这是何等精锐,府卫军岂会不重视? 饶是一项支持董策的秦麒,这一次也不得不批他了。 “唉,人家梁山兵力都上十万了,你让老子五十人怎么打?”董策很是郁闷的翻身上驴,向艺苑而去。 接下来两天里,江南的暗流涌动越加激烈,连太平道都察觉到了,但是他们对此却不在乎,毕竟太平道是当今正道,得到朝廷支持,有府卫军保护,岂会怕这些邪教徒! 南方秋收秋种的季节是一年之中最忙碌的,这也给衍教带来了一笔丰厚的订金。 连着秦麒也推下许多琐事,专心忙着秋种,当然,他之所以如此努力,都是因为看好董策的种植法,现在被他用来提升政绩,天天四处奔波传授,得到许多小士族的拥戴。 秦家那十几亩丰收的良田早就让靠耕种的士族眼热了,不仅要习得培秧的诀窍,还要请衍教工匠修建渠道和水车,可衍教就这些人,怎能忙过来,秦麒一开始还想让董策多雇佣人,或者把水车的制作方法传授给别人。 但立即被董策否定了,这自然惹得秦麒不快,可听了董策解释后,他不由暗骂这家伙的精明! 所谓物以稀为贵,技术自然是重中之重,那些想要改善田地的士族,为了最先得到,自然想方设法来讨好秦麒,在这段时间内,秦麒的声望岂有不高之理? 反之,技术都让别人学去了,人家何必来求你! 秦麒忙,太平道更忙,十万灾民啊,以前是累赘,但现在可金贵了! 被大水毁掉的田地要修,秋种要快,可哪里来的劳动力?还不都是被太平道所掌控吗!故此,士族纷纷去巴结太平道,希望早点从他们手里雇佣灾民,修田种田。 但这时候,太平道却鼻孔朝天了! 之前求你们帮忙,你们倒好,一个个推拒,若不是怕国师,恐怕连门都不给我们进,现在什么意思?有求于人才来,当我们太平道是什么? 自以为成为救世主的太平道,此刻哪里能想到,因为他们的自傲,惹得许多士族不愉快了,不仅如此,一些灾民也看出问题来了! 太平道蛊惑人心的办法很多,也很又用,可是他会蛊惑,难道别人就不会了?随着一些有心人在灾民中散播谣言,灾民很快意识到如今这种日子,根本不是在过日子! 虽然帮助太平道修建道观是又吃又喝还有住处,但却没有一文工钱,如此一来,他们的儿女婚事怎么办?老人去世后怎么办?的确,在灾民中,你可以通婚,因为大家的处境都是一样的,只要两家人对上眼,拜了父母就送洞房,死去的老人草席一卷,挖坑一埋,也用不着花销。 可是没有钱,就没有能力拜红白喜事,难道要这样混一辈子? 谁活着不想风光?可在太平道底下办事,你就算踏实,可有何乐趣? 于是乎,便开始有灾民向道士提出帮忙将他们介绍给一些士族做佃户,但是这些道士都被上面吩咐,不能让这些灾民自作决定,一切都让太平道来安排。 如此一来,灾民之前对太平道感恩的热心开始冷却了! 人便是如此,你救他,给他吃穿还给他住,但如果你再无法给他想有的生活,那他就会反过来痛恨你,那怕他知道你是他救命恩人,但这段时间为了你们不辞辛苦的搬石运木,修建道观,还不算还清了吗?难道一条命能值一辈子? 也不知是哪个家伙传的消息,说有几个村的灾民,因为跟随了衍教,不仅有了正当的活干,还能学习手艺,一个月居然还有五贯钱! 我的天,这对于他们而言,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了! 当然,这种荒谬的话谁会信啊!可就是有一些好奇的人还真去打听了,结果得知,远不止如此啊! 不仅男人可以拿钱,女人若是会刺绣或者烧火做饭的,居然也有五贯月钱,不仅如此,他们的孩子还能进入衍教创办的学子庙学习,听闻还是没费的,说是什么三年义务教育! 即便你不知道义务教育是什么,但只要知道,但凡衍教教众的子弟,学费全免即可! 这一打听,再一传播,便彻底在灾民中炸开了! “当初邬家村的人还让我们村跟他们去什么金陵投奔衍教,结果我还很不屑的拒绝了,什么衍教,比得上怎么太平国教吗?可是……真没想到啊!” “世事难料,你有何苦自恼呢,现在有得吃,有得住,你就知足吧!” “可是,咱们的孩子也要和我们一样吗?” 一句话,把一些忠心太平道的灾民问得哑口无言。 这年头,习字的重要性,没有唐宋元明如此重要,但也是不可小视的,文人从古至今都是很有地位的,在哪里都能抬得起头,那怕衍教只是免费教三年,可三年里如果学得好,还有晋升的机会,得到衍教大力扶持,并且有什么奖学金等等。 这无疑是给灾民看到了希望! 希望是对人最重要的东西,反之,绝望是没人想看到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群起 太平道此番下江南,已经是做了十足的准备,但与现在不同,之前他们考虑的是打持久战,先在江南几个重要的州府建立道观,靠着十万灾民帮他们传道,再一步步排除异教。 但是,谁能想到中间出现了一个逍遥宫,而且还绑架了几个坤道,与逍遥宫关系密切的士族为了平息太平道的怒火,便答应出点血,帮太平道建立更多的道观。 这让太平道看到了迅速拿下江南的曙光,故此一口气在所有江南府县都建立道观,道士不足, 第二百七十二章 招工热潮 一个男子拖家带口,对着一脸愤怒的中年汉子道:“李大哥,我们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们好,但是我们真的无法继续待在这里了,抱歉!” “好好好,你们都走吧,回头有你们后悔的时候!”中年汉子很是恼怒,这都已经是第几次了?才一天而已,就走了十几户,他管辖的灾民总共才二十多户,转眼就没了一半,那他不灭余力的帮助太平道说服村民又是为何啊?图的是什么? 类是的事情,在江南到处都有,一批批灾民离开了太平道给他们建立的家园,寻找别的出路。 虽然他们身无分文,但听闻许多地方有送粮的,而且也搭建了屋棚给灾民居住,就算不去这些地方,也能投奔当地小士族,做一佃户糊口,不论如何,也比这里强多了! 现在秋种在即,如果不在这时候投靠士族,过了这个季节,他们只能乞讨了! 灾民的离开,对太平道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正虚子整个人都疯了,四处奔走,亲自去挽留一些灾民,可是这能有什么用吗?如今谣言四起,或许根本就不是谣言,而是实打实的真话! 太平道救了他们,却没有给他们希望,就算一开始大家都很感激,但人是要往高处走的,以前没有收到风声还没什么,他们也不知道,离开了太平道后如何养活自己?但现在,劈天盖地的消息传来,大伙都意识到留在太平道的结局有多黑暗了! “广招佃户,包吃包住,月钱两贯!” “招工,招工啦,不论什么,有手艺的月钱三贯,有蛮力的月钱两贯五,但包吃包住,待遇优厚啊!” “红绣坊招女工,月钱一贯五,刺得一手好绣的娘子们快来吧!” 当灾民进入周边一些县城后,是彻底傻眼了。 之前他们还在担忧,到底要靠着那些教派混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可是一来才发现,到处都在招人啊! 什么也别说了,赶紧的,去应招啊,否则去晚了谁知道人家会不会招满了! 这让一些本来还驻足观望,难以抉择的灾民,得知消息时也顾不上什么了,拖家带口便往府县里跑去! 两天时间内,太平道救济的十万灾民里,已经快走空了! 艺苑奇幻堂,董策站在台上,不断的朗声宣告着什么。 “咱们的董事梅娘子那兰扇坊的商品已经走出宁州,离开江南,运往了大宁各大州府,这是一个好兆头,说明咱们的商品得到了其他地区的百姓支持,但同时造成商品稀缺了,怎么办,当然是再建作坊,招募工匠,现在正有一批百姓需要咱们的接纳,工钱随便你们开,不过希望不要太低了,否则竞争不过梅娘子啊!” 若说如今艺苑合作商里,最大的赢家是谁,那梅娘子绝对是当之无愧! 因为她的商品和艺苑息息相关,同时也与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与典故相关,就算外州不知艺苑,不知戏剧,却知道以前有一个三国,知道前朝的公孙名相等等,而梅娘子的商品,不论是屏风,扇子,还是窗帘,或者褥上的刺绣,也都是有故事的,特别是在宁州,现在的新人结婚,就梦想着能有一床凤求凰的蚕丝被! 可是这太昂贵,普通人根本买不起,那弄一扇屏风还是没问题的,可以说,兰扇坊的新商品彻底的融入了宁州百姓的生活,也逐渐影响了到了其它地方。 这让许多商会会员羡慕与眼红,特别是梅娘子的同行,有几位还是以前稳压兰扇坊一头的东家,但现在,真是望尘莫及了! 这才多久啊?短短一年,兰扇坊便从一个二流的作坊,不仅挤进一流,还超越了,这也就预示着,明年朝廷派人来选贡品时,非兰扇坊莫属了,届时他们的势头将更为恐怖,如果现在不想办法,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很多作坊要倒闭! 可这办法也不是想想就能出来的,怎么办?这时候当然就要求助于商会会长董策了! 一场会议结束,董策根本就没得休息片刻,便被一众商人围了起来。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新商品我会给你们想办法,你们无须焦急,只是就算新商品给了你们,你们也需要制作的时间,可是以诸位如今落后的作坊,恐怕要走许多歪路,但董某也没如此多时间照顾诸位,这样吧,我会跟陆员外与梅娘子他们说说,让你们派人过去学习作坊的运作。” 听到董策这番话,众人是心热无比啊! 这年头谁不是把技术攥在手里?它就是自己的老婆,谁舍得与人分享? 当然,这只限商会成员,外人是根本不可能有这待遇的。 而董策之所以敢保证,也是早已和陆可轩他们通过气了,他们也答应让同行去看看他们的作坊,当然,这个作坊是不是他们的核心,那就是他们说的算了! 当这些会员亲自去了这些作坊学习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的场景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好多,真的好多,好多的人啊,一排排,一列列,工作就像是流水般不断的进行着,别看只是普通的一块绣袙,却分成了许多工序,比如要绣一朵花,一个人修枝干,一个人修叶子,一个人修花蕾,一个人修花朵,看得人眼花缭乱,完全不懂这样做有何意义? 但询问过后,他们便知道了,别看这样繁琐,但其实每个绣娘都经过培训的,专绣那一点点,自然锈技精湛,速度也是异常的快,若是分成十个人绣一幅,顶多一天一张,但这样分工后,一天的出产就能多达二十几张! 这也是为何,兰扇坊商品在宁州都供不应求的情况下,还能走出江南的原因了。 人家不是供不应求,而是每样商品都有限额,用层出不穷的新商品来吸引顾客,如果现在不买,以后就再也买不到的,当然,除非去买山寨! 限量版的感念一出现,精明的商人立即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了! 可是知道是知道,但他们没人研制新商品,目前只能求助于董策了,当然,这些作坊的运作他们也要学习的,毕竟固定的工钱却能得到翻倍的产量,谁不想要? 于是乎,商人们各自都忙碌了,一边学习,一边改造自己的作坊,同时还开始招工,不论你技术精不精湛,只要不是傻子,让你天天做那一点点事,若还做不好,你还是人吗? 如此一来,便宜的灾民立即就供不应求了! 金陵的灾民了没怎么办?宁州各地有啊,就算宁州没了,苏州和沪州也有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人尽其才 谣言的爆发,勾起了灾民的心,招工的热潮,给了灾民希望,于是乎,更多的灾民离开了太平道,投入到应聘中,这一切,太平道根本无法阻挡。 他们救了灾民,却不能阻挡灾民,因为这样一来,他们的名声将会更臭! 太平道所有人都在忙碌,不过他们不在忙着要求灾民留下了,而是希望得到士族的帮助,但是,人家会帮吗? 道观庙宇都建好了,也有道士进去了,可是本以为香火鼎盛的情况,却没出现! “不要急,我们毕竟救了很多人,他们现在虽然离开了,但心里对我们还是感恩戴德的,等他们手里有了钱,自然会回来感恩,届时还少得了这些香油钱吗!”正虚子不断的劝慰弟子,但这番话他压根就不信! 如果人会感恩,为何宁太祖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或许会有回来谢恩的,但恐怕会是百不足一,这一切,还是因为他走错了路,如果当初他二话不说,直接给灾民们安排工作,推荐给士族做佃户,那还何可担心的? 但他太急了,太平道在江南投入了太多,他就想方设法的赚回来,一方面威胁士族,另一方面,蛊惑灾民。 威胁士族或许不好,但谁都知道,江南士族对太平道,对殷家,甚至对太后都有太多的不满,他们到江南本来就是不讨好的,又何苦去热脸贴冷屁股呢? 但灾民对他们太重要,没了灾民,谁给他们传道?靠着道士去传,你能干的过天师道和佛教吗? 他们早在几百年前就开始转变,不断的迎合百姓内心的需求,可是太平道不同,大宁的太平道与汉末的根本不是一路货色,但他们的初衷却是一样的,都是蛊惑百姓,让百姓相信宁太祖是天子,又因太祖姓黄,故此就联想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迷惑百姓为他们效力,给他们送钱,帮他们打天下! 也就是说,宁朝的太平道,只是一个暴发户,若真的论道,恐怕连董策的合作商,张赋这位张天师的挂名弟子都不如!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如何与天师道、佛教去争夺信徒? 靠着官府吗?北方可以,但南方,可就不是他们说的算了! 如今已经没人去理会太平道的道观有多清冷了,大家都是忙着应聘,不论男女,皆有工作可做,月钱还很丰厚,特别是一些作坊,居然还有提成可拿,多劳多得,让大家忙得不亦乐乎,自然就没闲情去给你上香了。 “痛快!” 艺苑茶厅里,周大海狠狠一拍桌子,大笑一声道:“看到没,那几个道观现在冷成什么样啊,寒冬腊月啊!” 陆可轩苦笑一声,道:“他们也是咎由自取,如果在一开始,他们就放弃向士族索要好处,也没怎么多事了!” “我看不然!”周大海摇摇头,忽然是一脸认真道:“虽说这些灾民会感谢他们,但却不会去帮他们传扬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嗯!”孟峰抿了口茶,点点头道:“他们本来就不受江南士族待见,想要坐稳江南,这批灾民的传道是至关重要的,他们要让江南百姓都知道,太平道有多好,信奉他们可不惧一切天灾**,但结果他们是棋差一招,忽略了士族与其他教派的联合,归根结底,这都是他们逼出来的!” 董策听着这几个家伙的讨论,微微一笑,道:“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了,新作坊筹备得如何?” 周大海闻言笑道:“放心吧,再过两天就能生产铜币了,到时候,咱们用铜币发工钱如何?” “这个注意不错,有助于铜币的推广!”陆可轩立即附合道。 董策听后立即摇头,道:“不可,这样会明着与朝廷干上了,还是用铜钱好,如果员工觉得铜币方便,那就让他们自己去赌坊换,千万不能从我们的手里流出去!” 几人闻言都是一阵默然,周大海感觉董策有些想多了,如此方便的东西,朝廷岂会不启用?他是时刻在期盼朝廷能重视,给予他们支持,届时,董策的钱庄感念也就可以施行了,不用在借着赌坊出手铜币。 但是决策权却在董策手中,周大海也无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等下去了。 招工热潮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后才渐渐冷却,而董策自然也参与其中,不过他并没有招手教徒,只是正常的招工而已。 现在水车的订单越来越多,董策需要很多人手挖掘渠道,建造水车,面对如此多的灾民涌入,这无疑是减了他的燃眉之急。 与董策不同,白莲教、山河社与五火堂这些,却是大传教义,广招教徒,都是忙得不可开交。 而董策对此丝毫不上心,虽然谁都知道,他们这些教派早晚要被取代,整合,但现在他们还是一致对外,和太平道争夺教徒,只有等太平道离开了江南,他们才会展开一场内斗,故此现在教徒越多,对以后的帮助自然越大。 这让衍教九流堂的新堂主孔梨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此特意找上了董策。 “你操心这些干什么?”董策看着孔大是摇头苦笑,想想如果不说明白点,他就算在聪明,恐怕有些事情也难想通啊。 “招收教徒虽然很重要,但齐心更重要,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可千万别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们的教义是学,只要想学,即可到学子庙一试,我们不仅要教他们习字、手艺,还要教会他们道理,唯有明事理之人,才可成为我衍教弟子,迂腐之人要来自会给自己添堵!” 孔梨灿听后思考了良久,确定教主的话有道理,但似乎有没什么道理,因为如今他们好像不是在传教吧,只是教人如何为生而已。 刚想到这一点,孔梨灿忽然豁然开朗了! 如何为生?这说起来简单,一份工作即可,但实际上却是很复杂,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有人喜欢安逸,有人则希望得到更多,都是因人而异,而衍教,就是在挖掘这些人的能力,让他们在某个领域发光发热,最求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最高领域! 第二百七十四章 动向不明 秋日高悬,金陵府郊外的田地中,佃户正赶牛耕田,忙得不可开交。 择优而种的感念在府令秦麒大力推广下,使得如今许多田地都建了一片培养秧苗的沃土,特别是见识过秦家春稻的人,自然把重心都投入到上面,希望也能种出如秦家田地那般丰盛的稻谷。 对此秦麒十分满足,他不仅小丰收了一把,还得到了偌大的好名声,自然高兴了,但对董策而言,这还远远不够。 秦家的稻谷看似丰盛,但只限于这年代,对后世来说差了何止千里。 如果说,如今普通的一亩地收成平均是百斤,那经过董策的法子,让秦家一亩地平均收了两三百斤,可作为后世人的董策很清楚,一亩地随随便便就上千斤,而大宁的一亩地和后世差别不大,由此可见,稻谷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只是董策不知道怎么杂交水稻,但不代表他不懂找人去尝试! 正在视察的董策转头对身边的一名中年男子道:“渠道目前只能先计划修道这里,至于接下来,则要考虑供水量的问题,届时就有劳毕府丞让人多多勘察了。” 这中年男子是今年刚调来的新府丞毕治盛,与曹庵一样,他以前是儒林的教书先生,虽说人到中年,阅历丰富,毕治盛为了能当上官,也学了许多治理之法,不过一直是纸上谈兵,没有实际操作过,可以说还是一个初生的牛犊。 一开始,毕治盛不明白,府令老爷为何让他跟着董策来视察,但结果董策的讲解后,他才明白,眼前这董议郎别看年纪轻轻,到做事却有板有眼,滴水不漏,而且十分博学,并且为人实在,不懂的就直接说不懂,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董议郎放心,回头我会安排人过来勘察,倒是有一件事我很疑惑,不知董议郎可否讲解?”毕治盛好奇道。 董策笑道:“毕府丞大可言明。” 毕治盛点点头,道:“为何接通水车的竹槽,要每日断流?不能多分渠,让流水更加细腻,如此也不用担心水多或干燥了,还能不用浪费佃户时间。” 董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问这样的问题,不由苦笑道:“虽然这样的确能减少麻烦,但所谓天气无常,遇到下雨怎么办?或者干旱又如何?这都需要人来观察,从而决定是放流还是截流。”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我考虑不周了。”毕治盛苦笑一声,有些脸红。 与毕治盛转了一圈,董策又回答了他几个问题后,便称艺苑有事,要先走一步。 毕治盛也不挽留,毕竟他也不希望被一个年轻人指手画脚。 回到艺苑,董策先是转了一圈,主要看看他的廊桥何时能完工,河对岸的作坊改建得如何了。 经过连日施工,这两处的骨架已经彻底搭建完毕,剩下的就是丰满骨架了。 董策看了看新进来的材料,确定没有问题后,顺路走向茶楼。 刚到茶楼里,董策就看到朱大山和涂小果正在说着什么,似乎还隐隐有些争论的味道。 “我说侄女啊,这帘子岂能用桃色,咱们这是茶楼,不是青楼!” “朱伯伯一点都不懂,桃色才漂亮嘛,能吸引很多顾客呢!” “是啊,都把嫖客给吸引来了!”朱大山撇撇嘴道。 涂小果气急,很是不满,正好看到师父进来,赶紧跑过去道:“师父,你说嘛,这茶楼的帘子用什么色的好?是不是桃色最好?” “教主,千万不能用桃色啊,那有损咱们艺苑的形象!” 董策苦笑一声,道:“桃色的确不适合,但也不能不用,毕竟女孩都喜欢这类颜色,而怎么茶楼可不仅是男人的天地,而是分为两块,一边是男子,一边是女子,至于如何修饰,你们分开来做不就成了。” 一听这话,两人便没了争论的意思,直接表明各自负责的地方,谁也不能插手。 茶楼开业在即,同样的,奇幻堂也是如此。 说起来奇幻堂拖到现在,都是因为最近事多,不适合开演,这让周琮很是不满,他已经把台风与道具练得出神入化,虽然在董策看来,他更像个小丑,而非魔术师,可既然他追求这些,自己又何必拒绝呢。 如今谁都在忙,但正因如此,他们才急需要减少疲惫的地方,加之秋收之后,百姓都有些钱了,来艺苑的人自然更多了,乘此机会,把奇幻堂推出去,必能吸引很多顾客。 董策忙于生意一直被人观察着,特别是山河社与白莲教这些家伙,他们很不明白,衍教为什么不乘此机会,广招教徒,反而把重心放回到生意上,难道他不知道,当太平道离开江南的时候,他们的联手也将告破吗? “奇怪!”白雪蛾听了汇报后,眉头紧皱,看着黑三道:“你确定,董策没有任何举动?” “的确没有啊,他只是忙着扩建他的艺苑,哦,还有今天与新的府丞去了一趟郊外,除此之外,没见他去过别的地方。” “孟峰呢?此人是他的得意助手,不可能没有任何举动吧!”白雪蛾有不可置信。 “孟峰先前日子去了姑苏,想必也去管理那边的艺苑吧,不过白娘子放心,我们已经派人也将他监视起来了。” 白雪蛾凝眉思索,久久想不出一个可能,董策怎么不会乘此机会,广招教徒啊?这太奇怪了,如果他是怕人多不好管,可为何之前他没多少钱时,却收留了如此多灾民,现在有钱了,却反而不收留了! 白雪蛾真的不明白,别说她,连同样监视董策的龚庆也是疑惑万分。 他与白雪蛾不同,白雪蛾一直在想董策有什么动作,而龚庆,想的是董策为何要这样做,这其中必有深意! “你去查清楚,务必要弄明白,衍教为何不在收留灾民。” “属下遵命。”许怀躬身应诺,立即去安排人继续调查。 这时候,没人敢大意,因为这决定了谁将会最先被吞并的可能! 在龚庆看来,白莲教与山河社不足为虑,因为他们是知根知底,但唯独衍教,这是个另类,没人知道他的底子有多厚实,故此龚庆正在考虑,是否要联手白莲教与山河社,先把衍教给吞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甜头都不给 衍教的出现十分突兀,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但他们都坚信,这个教派是确确实实的存在! 因为它让一个纨绔公子,摇身一变,成为了衍教教主,成为了艺苑东家,成为了府议郎,成为了商会会长! 无论是那个身份,在当今都不可小视,更别提整合在一起了! 商品层出不穷,戏剧华美实际,稻谷丰收,商会的惊天之举,在他们看来,都不是一个人能干出来的,那他背后必然有庞大的组织在协助! 衍教动作越大,越是令人担忧,因为没人知道他们背后有多大的力量,但他又是眼中刺,不除不行啊! 可是在一系列的大动作过后,衍教突然什么都不做了,只是专心的经营艺苑这个小地方,难道这地方对他们真的很重要吗?要知道,不说别的,光是借这上次涨价风波,董策赚的钱,比艺苑一年的收入还要多,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商品很好,而且提出的新作坊流程,也是令人感慨,现在以他的财力,这些他都可以做,而且必然能做的更好,但为何要与人分享?他真的有这么好心? 还是他在蛊惑人心?但他也没有要求商人加入他的衍教,只是一种合作,而同为商人出生的龚庆,很明白,别看现在一个个商人去巴结他,但只要衍教受到朝廷的制裁,那么不用半刻,所有人的商人必将远离他而去。 商人之中,没有义气可言! 重重迹象都表面,董策没有扩大衍教的意思,这让龚庆等人怀疑,他是不是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可是一连几天,他们查到的消息都是衍教没有扩大的意思,倒是艺苑扩大了! 本因灾民放弃了太平道后,这些邪教可以安心了,可衍教的动作却让他们没发安心,奇怪,太奇怪了,董策究竟在做什么啊?他还是一教之主吗?整就一个生意人嘛! 相比于他们的担忧,太平道此时更是担忧! 灾民都走了,虽然不在成为太平道的负担,但也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太平道也一直在查,只不过他们没有调查董策,而是查这些灾民是否有在帮他们传道。 结果,灾民都在为生活而奔波,为了月钱而奋斗,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给其他人传道,反而,现在大家讨论的是,他们太平道究竟想要干什么? 若说之前的谣言,让灾民离开太平道,逼着他们吃了一个哑巴亏,而最近的谣言,则是把他们逼到了死胡同啊! 新出现的谣言,都在说太平道利用灾民帮他们修建道观,然后等他们去送香油钱,这些话自然让许多人不信,不过不信不要紧,你可以观望啊,如果太平道沉默的离开,那就表明,他们对灾民以后的香油钱不在乎,人家太平道在济世,不求回报。 如此一来,太平道要怎么办?不派弟子去传道,随便收点香油钱,那他们如何立足? 新建的道观很是清冷,所有的道士都是一脸死相,更有许多道士想回北方,想回家乡,因为在那里,他们德高望重,受百姓拥戴,都不用废话,便有百姓给他们送钱花,那日子别提多安逸了,可是在江南,本来还想着能过上比以前更好的日子,结果,却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啊。 正虚子自然不会放弃,他还在期待,希望过了一两个月,等那些灾民手底下有余钱时,能给他们送香油钱,那怕一人每日捐一文,一天也有百贯收入啊,况且一文钱,你好意思出手吗?我们可是养了你们一年啊! 可是便在正虚子期待的这段时间,忽然一则消息传入他的耳中,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的绝望了! 这个损招太狠,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简直是要让他们未来几年也别想拿到香油钱了! 这个消息是从金陵开始传的,说是许多作坊的东家,发现招手的灾民没有真正的家,便提议,在郊外建立新的作坊,同时,准备花大价钱买一块地,在作坊附近建立个小村,好安顿灾民。 当然,这笔钱不是作坊东家一人出,而是需要大家的帮忙,共同出钱建立新的家园,为了得到官府的支持,又宁州商会集体人邀请了府令老爷秦麒到新建的商会基地去讨论,之后立即得到秦麒的支持,而且地就由秦家出,如此一来,商会旗下的作坊员工们,集体沸腾了,除了生活所需,剩下的钱全部攒下来,就是等到新村建立后,能立即买上房子,届时,大家都有家了! 家在人的心中,是至关重要的,可以说它胜过一切! 如今,官府与商会合作,不仅解决了灾民家的问题,而且只要购房后,还能改新户籍,如此一来,你有什么理由不存钱? “疯了!这商会和秦麒真是疯了,他要和我们太平道死磕吗?”正虚子是怒不可及,亲自到了秦府去找秦麒理论。 “啊?这事啊!”秦麒听完正虚子的唠叨后,皱皱眉,看着正虚子道:“难道,这不是好事?” 好事?这是好事吗?是啊,对你们都是好事,但唯独对我,这是好事吗? 可是正虚子又不能这样说啊,只能拐弯抹角的怒斥秦麒,分明是在和他们太平道做对,并且警告他,要把这事告诉给国师! 秦麒笑了,笑得很是讽刺,他看着正虚子面无表情道:“道长,山河社少主是谁抓的?逍遥宫账本是谁给的?秦某不灭余力的帮助你们,可是你们能给我什么?你们在江南搅风搅雨,弄得民不聊生,可笑的是把十万灾民当作奴隶,人家感恩你们,才一直没有离开,不索要一文便帮你们搭建了上千座道观,还有,南山上的道观修建有多难,其中累死了多少人,意外死的人又有多少,你们给他们好好安葬了吗?” 正虚子没想到秦麒会说这些,的确,先不说他们如何对待灾民,就说秦麒他自己,太平道给了他什么好处了吗?当初正虚子的确想秦麒透露,会把他对太平道的帮助告诉国师,让国师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而秦麒也能升官了。 但是,这件事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的,因为江南的督州,他们想让北方的人来做,最好,是和殷家关系密切之人! 就算给秦麒升官,顶多也是让他去京里随便做一个闲官,但秦麒肯吗?这自然是否定的,京里许多闲官虽然品阶比府令大了去了,但一点儿实权也没有,傻子才会去干! 而事到如今,太平道真的连一点儿甜头也没给秦麒啊! 第二百七十六章 表字 金陵艺苑中,董策面对已经扩张到四百名的商会会员,是口落悬河,滔滔不绝。 下面商贩听得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以前因为物价上涨,工钱也随之上涨,让商贩意识到,他们根本没赚钱,可是现在,听了董策的计划后,他们明白了,现在才是赚钱的时机! 他们招收的都是灾民,而灾民需要什么?家啊!有了家,才有了稳定的生活,否则一切都是虚的。 而现在,宁州商会便是要给灾民一个家,与官府协商,与士族协商,购买了土地,建立房舍后再卖给灾民,如此一来,灾民收到的工钱就等于白收了,最后还是落到他们腰包里,这才是赚钱的王道! “如今,秦府令已经答应,把南郊的十八亩荒地卖给我们,虽然是荒地,但是建立建立好房屋后,便成了一个村,一个家园,大家还在考虑什么?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可以提供材料,那怕一片瓦,现在也是能赚钱的,时间紧急啊,预算是八万贯,现在投钱,汇报则会更多,错过了,就要等下一次了,至于这下一次,可不是我们决定的,而是士族决定的!” 董策不断的蛊惑,在他激昂的讲解下,几乎所有会员都脑热了,纷纷报出投资价格,希望能得到更多的汇报,可是深知稀缺重要性的董策,岂能任由他们说投资多少就给多少,一切都要经过商定后,才好下决定。 但如此一来,商人们就不满了,毕竟投资太少,回报也少啊,可是四百多名商人,要筹集八万贯简直与过家家般简单,自然希望能投入更多,赚取更多。 不过他们也不傻,不可能只会在商会这条路上等死,于是,当他们离开艺苑后,便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讨论各自的人脉,看看有没有可能从士族手里弄到地皮,也好学着艺苑建立一个村庄,卖给手下那些灾民们,把给他们的工钱尽数赚回来。 此次举动,一开始只是在金陵进行,但很快,便传遍的整个宁州,紧接着便是苏州、沪州和扬杭两地,短短半个月,几乎整个江南都有了建立新村的计划。 这场声势,在短短半个月内,已经覆盖了整个江南,所有的商人都在谋划新村的建设,毕竟灾民太多了,一个村顶多就是容下百户,十万灾民,那至少也需要一两百个新村,数额实在是太庞大了,只是宁州商会根本就承担不起,但灾民也不是全在宁州,主要还是在沪州啊! 沪州商人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宁州商人的如意算盘,等宁商杀过去时,他们已经是后知后觉了,但也好在,许多宁商的资金周转出现问题,导致购地延迟了,让他们看到了曙光,便抢先一步,从士族手里购买荒地,建立新村。 只要有钱赚,商人的动作永远是最快的,别说官府,连消息灵通的太平道都反映不过来! 如今,灾民几乎把所有急需,都存了起来,一文钱也舍不得花出去,为的就是能早些住进自己的新家。 如此一来,太平道的道观将更为冷清,除了与苍蝇为伴,还能干什么? “结束啊,结束!”正虚子这几日,似乎直接从六十岁不如八十岁,整个人看起来苍老无比,让他门下弟子很是揪心,可他们又不知如何安慰,毕竟这事情,他们无法阻止,只能任其发展了! 时近八月,金陵艺苑的茶楼也正式营业了,虽然董策让涂小果和朱大山来布置茶楼,但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他手中,也就照成,涂小果和朱大山之前的注意,几乎是付之东流了,大多数,还是董策来决定的,不是董策不信任他们,而是他们的眼光实在是令人没法去信任啊! 茶楼的装修很是优雅,步入其中,令人神清气爽,好不舒心。 不过,因为董策的忙碌,还是忽略了许多问题,这其中,就是泡茶的小工培育的问题。 “我的天啊!”董策看着他们泡茶的手法,抚额摇头道:“能不能专业点?还有,你们不能沉默啊,要与客户交流,同时,还要学习,每一名客户都是你们的老师,你们要想尽办法的从他们身上取经,客户喝茶时很容易放松,几乎是无所不聊,这时候你们要干什么,听啊,学啊,不是只会一味的泡茶,而是明白最近客户的需求,从而上报给管事,若是得知重要消息,便有提成,懂吗?” 听了董策的话,一种新招的员工彻底傻眼了,没想到只是泡茶而言,还有这么多讲究。 教导了茶楼员工后,董策立即赶往奇幻堂,看到台上的准备工作,顿时又是一阵头疼。 不可否认,董策的确是没心情管理奇幻堂的,很像丢给别人,但是丢给他们的最终结果,却是一团乱麻! “胖爷啊,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讨孩子喜欢,但是,有时候你也要照顾一下成年的客人啊,他们才是我们最重要的顾客,若是他们都不来了,孩子们怎么来?你当这事迪斯尼啊。” “什么是迪斯尼?”周琮好奇的道。 “乐园!”董策叹了口气,只能亲自指导一番,特别是涂小果、张小贵几个孩子,他们日后是要成为奇幻堂台柱的,而且年纪也快十岁了,如果在不细心培养,真就废了。 忙碌了一天,直到深夜,董策才得意休息,当他正准备骑驴回家时,忽然看到柳福。 柳福最近忙着烟花坊,根本没有时间过来,董策不免就有些奇怪,问道:“烟花坊出事了?” “没有。”柳福微微一笑,道:“今天可是少公子最重要的日子啊!” “嗯?”董策一愣,道:“今天是我的什么日子?” “诞辰啊!今天少公子正好满二十了,也是时候该表字了。” “我靠!”董策还真的忘记这辈子的生日了,听到柳福如此一说,不由哭笑不得的道:“表字就算了,我没那兴趣。” “不行啊,必须要的,少公子想好什么字没有?”柳福坚持道。 看着一脸认真的柳福,董策知道不答应下来,他真会钻牛角尖,死活要让自己立字。 考虑片刻,董策便道:“那行啊,就用伯符吧。” “伯符!”柳福眉头一皱,想了一会,怎么感觉这个字很是熟悉,忽然,他似乎明白什么,道:“这不是三国里,江东小霸王孙策,孙伯符的字吗,不行啊少公子,还是另取一个吧!” 第二百七十七章 奇幻堂 董策没想到柳福居然还知道孙伯符,看来,这家伙并非一心在烟花坊啊,肯定有时间就偷偷跑来艺苑看戏,否则以他的阅历,怎么知道孙策此人的存在! 被柳福纠缠不过,董策又是考虑片刻,最后道:“要不,就叫竹束吧。” “竹束?”柳福又是一愣,而后立即明白,这似乎是策字的拆分吧,这怎行啊,况且,拆分也不对啊! “不可不可,少公子,您还是认真点吧,此时关乎你成人之事,不可马虎啊。”柳福一脸的哀求,显然不希望董策随便的应付过去。 董策没办法了,但他现在实在是没心情考虑这些,只能道:“还是过几天在提吧,现在没这心情。” 柳福听后很是郁闷,他也看出来了,少公子最近太忙,真的没有闲情去表字,那还不如给他时间多考虑。 虽然董策不在乎生日,但在柳福的坚持下,他还是去了十里飘香,弄了一顿丰盛的,随便,让王福延陪着他过了这个简单的生日。 继续忙碌几天,转眼,八月中旬来临,这一日,也正式艺苑开张整整一年的日子,为了庆祝,当天的戏票全部免费,同时,奇幻堂也开业了。 为了让奇幻堂开业慎重点,董策还从烟花坊调来万响的鞭炮,这也是鞭炮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下点放。 噼噼啪啪的爆炸声令人恐惧,但同时也感到了喜庆的气氛,场面是异常的热闹。 “欢迎,欢迎……”董策站在艺苑门口,亲自的迎接顾客。 与他站在一起的,还有艺苑的管事,这事董策要求的,以后不论开了什么新的娱乐社区,也要如开业般举行一次开张大典,把气氛炒得越热闹越好,而他们的出现,也会让顾客感到艺苑对他们的尊敬,才不会少了回头客。 “呵呵,恭喜啊!恭喜,恭喜董议郎的奇幻堂是终于开业了,鄙人盼望这一天都不知多久了。”王福延把礼物交给孙蒙后,便冲着董策拱手笑道。 董策知道,王福延是的确喜欢戏法的,否则当初也不可能打赏十几贯了,当然,奇幻堂的生意越是火爆,他十里飘香便能吸引更多的顾客,因为他那里可是有小舞台的,艺苑的戏剧虽然不能在他那里表演,但董策安排了许多小品在他那里上演,也是博得了许多客人的青睐。 而周琮当初也在十里飘香表演了许多次,热闹程度比现在的小品更盛,若不是被人当场揭穿,如今周琮还会过去练手呢。 便在等待奇幻堂开演的时候,坐在贵宾席的陆可轩忽然对着身边的王福延道:“王员外,关于新村的投资,你出了多少?” 王福延一愣,他没想到陆可轩在这时候居然提起这事,双眼微微一眯,片刻后笑道:“只有两千贯。” “怎么少!”陆可轩有些不可置信,毕竟以王福延的身价,随随便便弄五千贯不是问题,难道他是怕什么? 或许是看出了陆可轩的顾忌,王福延笑道:“你就莫要担心了,董议郎的决策如今从未出错,由此可见,这一次也必然能赢来丰收,我之所以投资少,实在是因为开分楼的问题!” 陆可轩一听便明白了,但还是有些顾虑,便扭头向另一半的张谡问道:“张员外,你投资多少在新村?” 张谡瞥了一眼陆可轩,淡笑道:“现在不是问我们投资多少,而是应该说,新村的房价应该卖多少!” “你不怕卖不出去?”不是陆可轩故意探听什么,实在是他被董策给坑多了,虽然最后没有什么危机,但还是被坑了,他自然怕又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给董策坑了! “怕什么?”张谡扭头看着陆可轩,咧嘴笑道:“你就不能问问,你手底下那些新人需不需要房子吗?” “我可没有招什么人,自然不清楚。”陆可轩的作坊毕竟是需要手艺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混进去的,故此对于招人方面,他的需求并不大,远不如兰扇坊与张记重要。 “董议郎太狠了,他上次那番话,可算把太平道逼上死路,想不离开江南都不行!”忽然,坐在张谡身边的张斌忽然说道。 “张道长此言有理,那张道长认为,我们会不会受牵连?”这才是陆可轩最担忧的! 张斌扭头对陆可轩笑道:“放心吧,就算太平道要对付衍教,也不是说怎样就怎样的,这里不是北方,由不得他们说的算,况且,我有我天师道在,在各大士族中还能说上话,只要我们联手,太平道是奈何不了衍教的。” 要说太平道下江南对谁最不利,那天师道自然是首当其冲,虽然同时道教,但天师道和太平道有着质的差别,前者是开始往人心靠拢,前往天下正的能太平,如此一来,他们才有香油钱,而后者,只是一个暴发户,不断的想要扩张,结果就闹出如此多笑话。 正待陆可轩还要问什么时,忽然听到一阵掌声,他立即注意到台上的幕布升起了,算先走出来的是董策。 董策只是一个人,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朝着台下众人拱拱手,然后便一甩手,忽然,奇迹般的一幕持续了,一束娇嫩的秋菊在董策手中绽放,而当众人看到他将秋菊放到花瓶中后,拿了一块黑布一遮,当黑布甩开时,菊花连带着花瓶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空盆! 这一幕,看得众人都傻眼了,可接下来,董策展示完空盆后,却又是将黑布一遮,转眼再次甩开时,盆中居然装满了清水,不仅如此,当一个婢女端着盆下台时,众人还看到,盆中居然有一条栩栩如生的鱼儿在游动。 不可置信啊! 没人知道董策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这是神技! 观众的喝彩瞬间拔高到顶点,已经习惯了艺苑鼓掌赞许方式的顾客,立即给了董策热烈的掌声。 董策微微一笑,继续又变了许多戏法,每一种都是观众曾经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傻了,就连以前在十里飘香,见识过周琮被当场揭穿的顾客,这时候也完全看不出,董策是如何做到的,为何他的一顶斗笠中,能跳出十几条兔子?为何他的衣衫里,有着数之不尽的麻雀? 第二百七十八章 贵人事忙 董策的表演若说一开始,就把观众看得目瞪口呆,那接下来,他随意用几个木箱堆砌的柜子,从中走出一位位打扮俏丽的女子后,将彻底震撼的观众! 三个箱子并不大,堆立起来顶多能容下一个人,但为何里面会走出十几个人? 这些人,多数是女子,而且有大有小,最小的还是涂小果,大的最多也就十七八岁,其余几名男子也多数是小孩,他们从箱子里走出后,并列一排,向着台下的观众齐齐深鞠一躬,而后,便开始了一场眼花缭乱的表演。 “快看,那是什么?”忽然一个观众惊讶的指着舞台上方。 有发现不对劲的立即看去,顿时满脸是哭笑不得,道:“还能是什么,飞猪啊!” “还是金的!”另一人补充一句。 周琮一袭金装,如从天而降的罗汉,但在外人看起来,更像一头飞天金猪! 周琮的出场十分震撼,因为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真人,可很快大家又发现,他居然只是一幅画! 周琮栩栩如生的肖像展现在画中,从舞台上方慢慢降落,这让人很是疑惑,不明白这一出演的是什么?难道又要拍卖董大师的画?可这画得……谁要啊? 但是他们立即发现不对劲了,因为出现在画架中的周琮居然会动! 这一幕又把人看傻了,刚才以为是真人,可后来发现是画后,现在怎又变成真人了? “宝宝倍棒!”忽然,贵宾席上,周夫人蹦起挥手尖叫出声! 一旁周大海顿时馒头大汗,感觉倍丢人,赶紧拉着夫人的衣袖让她坐下来。 而画架中的周琮,也是闻听此言后,险些一个趔趄从画架上摔下来。 幸好他的出现吸引了不少人,也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周琮忽然从画架中跳下,从怀里掏出五个铜圈,不断的拆分合并,看得观众是惊讶不已,特别是认识周胖子的,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有这一手! 周夫人更是兴奋的高呼,给自己儿子助威! 而且不仅是她,连她身后的第二排贵宾席上,也有几个年轻妇人一起为周琮喝彩,听其称呼,显然都是周琮的妻妾啊! 观众对这一家子真是无语了,虽然因为艺苑的戏剧,渐渐激发了观众的热情,逐渐增多了喝彩的人,可是也没你们这样的啊,人家只是叫声“好”你们倒好,把这胖子夸得天花乱坠,神人再世,实在叫人汗颜啊! 但不可否认,周琮的表演的确很精彩,称之为神乎其神也不为过,特别是周琮拿出一根金竹,手不触碰金竹分毫,便能使金竹在他身前凭空悬浮,并不断腾挪旋转,把观众都看呆了。 看着周胖子慢慢的表演上了,董策便悄悄退到幕后,开始查看之后表演所使的道具,随便指导后台员工的工作。 这场别开生面的表演,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但观众却是意犹未尽,奈何,人家也不可能给你们表演一天啊。 送完了客人,董策回到奇幻堂后台,看着一个个累成狗的员工,拍拍手吸引了大家注意后,笑道:“首场演出很成功,但大家不要太过得意,现在距离下一场还有半个时辰休息,等会儿都给我打起精神了!” “啊!”众人没有兴奋,反而是一脸郁闷。 自己的表演得到肯定,他们自然高兴,但是这与戏剧不同,活动量太大了,特别对于张小贵这些孩子,一直在台上活蹦乱跳,充当助手和搬运道具,能不累吗! “师父啊,徒儿好累啊,明天在演好吗?”张小贵可怜兮兮的对董策道。 “平时玩的时候你怎么不叫累?真正上场了就喊累,不想上行啊,以后也别上了。”董策的严厉无情是出了名的,张小贵虽然年幼,却很清楚失去这份工作的重要性,别的不说,光是他爹那关就绝对过不了了,让张大贵知道他偷懒,就算教规压着,张大贵也要把他弄点内伤出来! 好言安慰了大伙一番,董策趁这点时间,去戏堂看了看,之后又往茶楼而去。 现在茶楼已经正式营业,不过客人比较少,主要是他的茶叶没有彻底推广出去,许多人还无法接受,但他也不急,毕竟有历史证明,炒茶早晚会取代煎茶。 “吆,大忙人来了。”坐在窗户旁,看着窗外水车转动的木员外似乎察觉了什么,扭头过来笑看走上茶楼的董策。 茶楼里,除了木员外,还有几个客人,并且都坐在一起,似乎正在讨论这新茶的泡法。 “来来来,董议郎快给我们亲手泡一壶。”一名老者笑道。 这个老者董策认识,他正是宁州首富翁北文! 董策朝着木员外拱拱手,后又对着翁北文与其他几位贵客拱手,这才很是随意的入座。 “其实,在下泡的茶很一般,因为在下没那么多讲究。”董策一边笑着一边动手。 这点,其实木员外等人都感觉到了,因为董策培养出来的侍女,泡茶的手法很是讲究,茶也更为的香浓。 不过木员外还是笑道:“但是,喝你泡的茶,就是与别人不同!” “那是,董议郎泡的茶,是别有一番风味啊,哈哈!”翁北文也笑道。 董策苦笑,他自然知道,这是一种肯定,证明他们是茶友,也是朋友! “对了,不知这秋日,有什么盆景可以种植?”木员外忽然很是期待的问道。 “靠,丫的,哥都帮你弄了多少了,还要!”董策虽然心中抱怨,但面色却淡笑道:“有些是不用考虑季节的,特别是树类,觉得合适就可以下山了。” “可是如何挖掘这下山桩,鄙人至今都还没能掌握好!”学会做盆景并非一日之功,木员外学了半年后,便觉得这玩意是高深莫测,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只有更好,没有最好。 而最开始的采挖树桩就把木员外给难倒了,直到今天,他还没有掌握好,毕竟董策曾经说过不同的数种,需要不同的方法培养,而且还不能乱采挖,否则会破坏什么生态,导致之后这里就长不出这类的树了。 这种杀鸡取卵的办法木员外自然不想做,故此他学得很是细心,但饶是如此,他自己弄的树桩却还是死了,让他心痛无比。 听到木员外居然都用“鄙人”自称了,翁北文几人纷纷看着董策,暗想,你这小子在不识相点,我们可要硬来了! 董策自然知道翁北文几人的心里是什么想法,但他也忙啊,而木员外的要求又不能拒绝,故此只能答应过几天,再陪他到山里逛逛。 第二百七十九章 长阳夫人 中都洛阳,一座旷阔的大殿之中,除了八十一根梁木外,也只有几乎能倒映人影的光洁油漆地板最为醒目了。 而就在这庞大的殿内,却只有一张木榻摆放在大殿中央,此时榻上,一位身着华美黄袍,仙风道骨的长须老者,正把玩着手中一个精致的茶杯,耳朵却听着一名道童的讲述。 待道童闭口,老者便将茶杯放到案上,从一个锦盒中拧出一块檀香放入香炉中,而后对道童道:“传你正阳师叔来。” “是师尊!”道童十分老成的深施一礼后,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后,正阳子步入殿中,足足走了二十几息才来到大殿中央的木榻前,躬身对这榻上老者深施一礼后,道:“掌教师兄有何要事唤师弟过来?” 老者微微闭眼,听似有气无力的道:“江南之事败了,让正虚师弟他们回来吧。” 正阳子一怔,便躬身拱手道:“师兄,江南之事师弟也已经知道了,但现在还没到最后关头,只要撑过半年,便不愁没香火了!” 老者摇摇头,吩咐道:“你退下吧。” 正阳子明白,掌教师兄是铁了心要召回江南的道徒,虽然他也知道,因为正虚师弟的疏忽大意,导致太平道在江南寸步难行,没了士族的支持,又丢了灾民,继续让人留守,只会给人看笑话! 但回来,难道就不是让给看笑话了吗?不可能,就算别人不敢说,心里也会时刻嘲笑着他们! “师兄果然老了!”正阳子走出大殿后,长叹一声,就此离去。 目送正阳子离开的道童,随后进入大殿中,刚走到木榻前,榻上老者便道:“把这一套茶具,让你乾明师兄送到长阳侯府。” “是……师尊。”道童迟疑片刻,才领命开始收拾茶具。 这套茶具,是丁常事送来的,除了茶具,还有几盒茶叶,很是新奇,起初师尊还很喜爱,但不知为何,现在却割爱他人了。 当道童将装有茶具的锦盒与茶叶交给师兄乾明时,乾明惊讶道:“真是师父让你送来的?” “是的师兄。”道童应道。 乾明眉头一皱,想了许久,忽然一拍脑袋,笑道:“我明白了,这边过去。” 道童很是奇怪的看着师兄离开,对于师兄的明白很是不解,不懂他明白了什么? 乾明一路来到长阳侯府时,都无需通报,门丁便让他直接进去。 乾明是熟门熟路,可等他走到主卧时,却是听到一声令人骨头都酥麻的呻吟! 乾明脚一软,险些就走不动了! 主卧之外,一名貌美的婢女看到乾明这个道士来后,居然妩媚一笑,给了乾明一道勾人心魂的媚眼,而后便敲了敲门,柔声唤道:“夫人,乾明道长来了!” 卧室内,一个衣衫极其暴露,妩媚动人的女子,闻听此言,忽然一脚把蹲在她榻前,埋头在她身下的男子踢开,既而一脸妩媚瞬间转冷,喝道:“没用的废物,还不出去。” “是,夫人!”男子忍着一脚踢到脸颊的疼痛,躬身便行到门前,开门而出。 当男子一出来,立即便站挺直了腰杆,斜斜瞥了一眼比之他还要俊俏的乾明,冷冷一哼甩袖离开。 “死太监!”乾明心中冷笑,便步入了卧室之内。 婢女便急忙给他合上门,在门关上刹那,还不忘轻声说一句:“道长,回头老地方见!” 乾明只是一笑,并没作答。 “哎吆,我的哥哥啊,你可总算舍得来见妹妹了!” 听闻长阳夫人此言,乾明心里顿时一阵火热,再看夫人急不可耐的褪掉唯一一件薄纱,虽然他很清楚这个自称妹妹的女人,比他都要大上十岁,但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毫痕迹,反而越看越是诱人,他哪里还能经受得住,把锦盒往边上桌子一放,便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得光洁溜溜,朝着踏上女子扑去。 一阵翻云覆雨过后,乾明靠在踏上,长阳夫人枕在他胸上,虽然不断喘息,却仍旧不满道:“都三天了,你才舍得过来,是不是要饿死妹妹啊?” “我就从未见过你饱过!”乾明心中很是郁闷,长阳夫人的厉害,那是京里有名的,当然,只是在某个圈子中,他们甚至怀疑,长阳侯是不是让这骚狐狸给吸食而死的,否则年纪轻轻的勇猛武将,怎会在婚后短短半年里便一蹶不振?更在三年后突然暴毙了! “对了,你今天给我带来了什么礼物?”长阳夫人媚眼忽然瞥向了桌上的锦盒。 乾明闻言这才想起正事,急忙起身下榻,丝毫不避讳的赤着身子就走向桌子,把身后盯着他看的长阳夫人口水都流了,暗想等会儿定要缠着他再战三轮,否则自己还不得馋死了! 端过锦盒,乾明回到榻上,将锦盒打开,露出一套精美的茶壶杯子,长阳夫人有些好奇道:“这莫不是酒杯?” “茶杯!”乾明纠正道。 长阳夫人一听顿时没了兴趣,索然无味撇撇嘴,忽而有抱住了乾明的脖子,细语柔声道:“好哥哥,再惩罚惩罚你的******吧!” 乾明实在是受不了长阳夫人勾人心魂的目光了,可是刚把视线移下去,顿时一团丰满晃得一阵眩晕,赶紧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才长叹道:“唉,莫急,莫急啊,让我歇歇,对了,你可别看这茶具精美小巧,但它并非华而不实,且不说用此茶具泡的新茶有多美妙,就是做出这茶具的人,可是个神人啊!” “算了吧!”长阳夫人闻言便松开了乾明,慵懒的往榻上一枕,忽而抬眼继续盯着乾明道:“有多神啊?比你神吗?” “夫人太看得起我了,我哪能与人家相比啊!”乾明立即摇头,道:“此人不仅英俊不凡,天下男子无人可比之,这榻上武艺,更是令我等望尘莫及啊!” “哦!”长阳夫人闻言顿时一扫慵懒,抓住乾明的手腕,目光神采奕奕的问道:“此人是谁?” “江南宁州金陵府,艺苑大东家董策!” “什么!”听了乾明的话,长阳夫人是满脸不可置信! 看到长阳夫人这般惊讶,乾明反倒是愣了,好奇道:“怎么?莫非夫人识得此人?” “略有耳闻!”长阳夫人顿时一脸媚笑,眨动着双眼道:“前些日子,妾身进宫时,正好听闻姐姐与丁常事聊及此人,只听丁常事把此人夸得天花乱坠,说他师承衍教,还说衍教是什么行走天下,处处求学的苦学者,也就造就了此人几乎无所不知,当时,他还拿出了许多东西赠与姐姐,说这些都是那董策的杰作,有许多玩意的确是稀奇有趣,特别是丁常事的画,那画中的人啊,与丁常事是一模一样,忽而一见就如真人啊!” 长阳夫人说到这,不知不觉口水都流下来了,等她咽了一口后,又继续道:“只是没想到,此人居然相貌英俊,而且武艺非凡啊!不过……”说着,长阳夫人盯着乾明道:“是不是真的啊?” “实不相瞒!”乾明深吸一口气,而后道:“我已经在贬低他了!” 第二百八十章 千里之外 乾明看着长阳夫人眼中的光华,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 被长阳夫人盯上的男人,别说你在江南,就算在西域,也照样能把你弄到洛阳来! 乾明将锦盒盖好,伸手刮了刮长阳夫人的琼鼻,笑道:“这东西还是收好了,有机会,让董议郎给夫人泡吧,他是最拿手了!” “人家才不要呢!”长阳夫人很是不屑的媚笑一声,再次勾上乾明的脖子,满脸柔情,吐气如兰道:“妹妹只要你!” 乾明离开长阳侯府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一早,经过一夜风流,他此刻是眼若熊猫,两腿发软,暗想下次来,恐怕要半个月后了,否则自己绝对是下一个长阳侯! 当乾明正准备进入自己的道观时,忽然,听到道观门前一顶轿中传出一声咳嗽,乾明一愣,眨眨眼睛仔细打量了轿子片刻,才发现是师叔的轿子,急忙恭敬施礼道:“乾明拜见正阳师叔!” 轿中人没有回应,只是掀起轿帘,将一本本子递给乾明,然后便吩咐轿夫离去。 乾明不明白这师叔怎么了,但当他翻开本子,立即恍然大悟。 这里面记载有关董策的资料比他知道的更为详细,而且,此刻董策便有一位至亲,也就是他父亲董元昌正在洛阳! “师叔莫非是要让我除掉董元昌?”乾明有些糊涂了,昨日师父明显是要利用长阳夫人,只要这个女人死在董策胯下,那么不论是董元昌,还是衍教,都要被尽数铲除,如此,不是一干二净了吗?为何现在师叔却要让自己对董元昌下手? “不对,师叔应该是另有用意!”乾明想了片刻,便决定暂时不考虑了,先回去补一觉再说。 …… 五日后,艺苑茶楼,十几名顾客或闭眼,或看着正在拉奏奚琴的董策,直到一曲终了,才起身鼓掌。 木员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道:“董议郎这手奚琴果真是出神入化,比之我曾经在京里听到的还要动听,嗯,曲子也极为特别,有着空灵飘渺之感,不知此曲之名是?” “天空之城!”董策苦笑道。 木员外自然不知董策为何苦笑,只当是谦虚,笑道:“天空之城,果然曲如名,胜似天籁啊!” “听闻,董议郎在姑苏琴挑卓文君,一曲凤求凰不知害得姑苏多少才女梦情郎,不知何时,咱们也能一饱耳福啊!”翁北文笑着调侃道。 董策又是一声苦笑,道:“那就要等翁员外投胎做女子,在下必定夜夜为你弹奏!” 一句话,逗得在场人都大笑出声,连翁北文都是连连摇头,笑道:“只怕如董议郎新品瓷器上的诗词一般,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啊!”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这时,一旁孟存朗喝了一口茶后,对董策问道:“董议郎琴挑乃是用秦筝,不知奚琴是否也能挑?” “应该可以吧。”董策说的很是随便,却立即勾起了众人的兴趣。 但未等他们让董策拉奏,忽然有一人来到茶楼上,先朝众人一拱手,而后行到木员外身侧,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木员外神色一边,既而惊讶的看了一眼董策,而后便打发了随从,才对董策道:“董议郎,你可认识长阳夫人?” 此言一出,除了董策,在座的无不是脸色大变! “并未听闻过,怎么了?”董策见他们脸色都变了,更是疑惑。 “哦,没什么。”木员外摇了摇头,既而淡笑道:“恐怕,不久之后,艺苑要有一单大生意了!” “这是好事啊,莫非就是这长阳夫人想与我艺苑做生意?”董策笑道。 “唉!”木员外一叹,边上几人也是纷纷低头摇晃,都是一副董策要大祸临头的样子!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木员外说完,便起身告辞道:“好了,我也要回去照顾盆景了,这边告辞。” 木员外这一走,翁北文等人也纷纷告辞离去,唯有孟存朗留了下来,直到人都走光了,他才对收拾茶具的董策说道:“长阳夫人,乃是长阳侯的妻子,不过长阳侯已经死了,据传闻,他就是死在长阳夫人的肚皮上,好好一个军中猛将,这才三十出头便……你说说,这个女人有多……咳!” 董策是明白了,不过他更是奇怪道:“这长阳侯应该不是江南人吧!” “嗯,长阳侯久居京城。”孟存朗点头道。 “这就奇怪了,远在京城的长阳夫人怎么会找上我?” 董策这句话有些自以为是了,不过孟存朗却认为这是情理之中,因为以前就发生过类是的事情,虽然那男子不在江南,而是在西北,并且还是在与突厥开战中,竟就被长阳夫人以太后名义召回京,结果这男人得知朝廷叫他回来的目的后,居然宁死不从,最后,真的死了! 当然,或许传闻有些夸张,可无风不起浪啊! “这长阳夫人乃是太后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贤侄啊,多加小心吧!” 董策顿时一阵无语,想到这太后都有了任耿基这等小白脸,同为寡妇的妹妹也会养那自然不奇怪,但为何会和他牵扯上啊? 这绝非小事,更非艳福,而是祸事,还是大祸啊! 从孟存朗的口气中,董策不难看出,这长阳夫人的名声已经臭传千里了,但这不代表,她就不会在乎名节,即便她不在乎,长阳侯的族人呢?她娘家呢?这些人,随便出来一个,也不是目前的董策能较量的。 正如木员外所言,艺苑果然迎来了一单大生意! 而且还是皇室下达的诏令,请金陵艺苑戏班到京城,在中秋之夜进宫表演! 虽然这笔生意目前不谈钱,之后或许也不会谈,但只要演得好,自然能得赏赐,况且能进宫表演,这无疑是当今最强的广告的,如同后世的春晚,短时间内便能让艺苑的名气亮响天下。 艺苑所有人都激动万分,特别是戏堂,最近个个卖力的排练表演,就是想得到东家的肯定,然后挑选他们上京城去见见世面。 但是,这对于已经知道内幕的董策来说,他真的高兴不起来啊,因为这两天里,他已经把长阳夫人给摸透了! 特别是从秦麒那里得知的消息,让他清楚,长阳夫人,恐怕只是一个引子! 只靠传言,便能把一个千里之外的女人给迷住了,董策坚信绝无可能,即便生性如长阳夫人这般,也不会浪费精力去勾搭一个远在千里,从未见过的男人! 故此,他猜测必然有人在长阳夫人耳边抬高自己,不仅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甚至连床上功夫恐怕也说得天下无双,从而让长阳夫人心痒难耐,才会想与他切磋一番! 而这煽风点火的家伙是谁,董策大概也能想明白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筹备 (Ps:上一章时间上出现点错误,一时手快打成中秋宴了,实际是小皇帝婚宴!) “究竟是那个家伙和长阳夫人滚床单时提及我?”董策想了很多可能,但多数都被他排除了,就连太平道他也考虑过,毕竟他们在京城势力很大,唆使一下长阳夫人也不难,只是为什么是自己? 在对付太平道时,自己可没有正大光明的和他们对着干,只是在背地里不断的削弱他们,想来应该不会进入他们的视野啊! 可从秦麒的话中,他却听出了这个可能,因为太平道不会管你是为了赚钱,还是特别针对他们,只要你在这件事情上冒头了,他们便会全部除之,不留祸根! 只是现在,山河社,白莲教与五火堂都火急火燎的与太平道对着干,自己衍教反而是收敛起来,为何他会先拿自己开刀?还是,这帮家伙真的察觉了,自己才是幕后的真正策划者? 想到这个可能,董策担忧了,毕竟哪里也不可能滴水不漏,白莲教这些地方,也应该有太平道的奸细混到里面,想要得知他们联手的提倡者,实在不是难事! “看来,还是我不够谨慎了,让自己过早暴露在太平道的眼皮子底下!” “董议郎!”董策身边的一名青年见他发呆,不由唤道。 董策扭头看着青年,略显歉意道:“哦,方才想事,有所怠慢还望陈给事莫要见怪。” 陈禄微微一笑,道:“怎会,咱家深知董议郎的为难之处!” “你懂个屁!”董策心里冷笑,虽然他知道没有可能,但还是说道:“陈给事,我艺苑戏堂唱的是江东吴语,并非是雅言,就算现在开始练习,时间上也来不及啊!” 董策心里很是担忧,一来,练习不足,直接用雅言唱曲容易跑调,二来,这次的宫廷夜宴乃是为了庆祝皇帝大婚,他的戏剧种类多有不合,要排练新戏时间上也赶不及!顶多能用凤求凰来硬撑了。 陈禄可不会管董策的担忧,笑笑道:“还有一个多月呢,董议郎有的是时间!” “你懂个屁!”董策心里冷笑,面上只能应道:“尽力而为吧!” “不是尽力而为,而是要竭尽全力!如果搞砸了,可是会大祸临头的啊!” “你这死太监!”董策狠狠鄙视了这丫的一番,当然,是在心底! 把陈禄送回了驿馆,董策急忙召集人手展开会议。 早已得知要到京城表演的大伙,自然兴奋异常,也有担忧自己不被东家选上的。 而结果董策挑选的戏子不是最好的,只是雅言说得好的。 之后他又派人去姑苏传话,把卢清几个叫回来,自己则趁这段时间改写一下剧本。 都知道董策最近忙碌的好友,也没有来烦他了,只是几个得知一些内幕之人,前来安慰董策,让他尽量小心! 出了江南,可就由不得董策飘摇了,在外面要人脉没人脉,要仇家一抓一大把,这一趟,董策真的不看好! 当然,在京城他还是有认识的人的,一是他便宜老爹董元昌,二是丁老。 说起丁老,董策也是最近才从秦麒口中得知,这家伙居然也是太监,不过却不是因为穷困而进宫当太监,而是一场意外,并且还是因为保护太祖而受的伤,如今他官位不大,但却是大宁唯一的中常侍,伴随皇帝左右,帮他料理一切琐事。 之前来传召的陈禄,便是丁老的属下,由此可见,丁老是很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应该不是他提议让自己带人上京表演的,否则,他在回京时肯定会与自己商量,也就不会如此匆忙了。 丁老是忠于皇家的,自然要站在殷家与太平道的对立面,可以说,与董策是站在一条线上的,自己找他,说不定真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不过丁老没有让陈禄给他传信,说明暂时是不想与自己有什么瓜葛,一切恐怕要到京里才能决定了。 “快点收拾,马上就要上路了!”董策在员工宿舍看着那些戏子慢悠悠的样子,还哼着小曲,忍不住就咆哮了。 “卢清她们呢?什么时候到?算了,孙蒙,你立即去传话,让她们直接到渡口,别上这里浪费时间了。” 董策吩咐完,便又叮嘱了朱大山让监督他们快些,收拾后直接去渡口,而他自己则上了早已收拾好东西的马车中,他要带的东西其实并不多,除了一些商品,便是几套衣物了,当然,小虎和小皮是要带去的,因为现在小虎真的长大了,样子是越来越威风,艺苑的人根本就不敢接触,甚至也算把它从小养大的柳福,现在都不敢和小虎嬉闹,因为小家伙力气已经很大了,一巴掌能把他整个人拍到在地。 至于小猴子小皮,它与小虎已经是形影不离,董策尝试过把它们分开,结果两个小家伙整整一天都没什么精神,如果分开三天后,便会狂躁起来,由此可见,董策的培养方式或许走正了,也或许走歪了,毕竟老虎不再像老虎了! 带着小虎去,董策还考虑了另一个可能,这小家伙毕竟是老虎,现在个头又长了,人见之后都有畏惧,他大可以称小虎离不开自己,让一些不想见的人退避三舍,也省得麻烦上身! 金陵码头,或许是碰巧,董策来到时,正好看到白雪蛾也在渡口上。 看了一眼大江上的航空妓舰,董策明白,白雪蛾必然是要去上面表演的。 “听闻,董大教主要去京城了!”白雪蛾见到董策后,立即过来施礼道。 董策拱拱手,笑道:“是啊,没办法,我艺苑戏剧已经名满天下了!” 白雪蛾心里是白眼狂翻,面上则不露声色道:“不知董大教主此去,何时能回来?” “不知道。”董策摇摇头。 白雪蛾眉头一皱,道:“如今咱们正是联手的紧要关头,你却忽然要离开,这莫不是太平道要对我们下手了?” 董策苦笑一声,道:“应该吧,不过我想更多的是对我下手,而非你们,但你大可放心,我只要不死,你就不用担心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上路 “董大教主的意思是,你能保护我们?”白雪蛾笑了。 “我可没那意思,别瞎猜!”董策没有解释,只对白雪蛾拱拱手,便去指挥船工搬货了。 看着董策的背影,白雪蛾很是疑惑,她看不懂董策的想法,更看不懂太平道的举动,按理说,太平道要对他们下手,首当其冲的应该是山河社,毕竟两边争斗十多年了,太平道不知有多少道观被山河社捣毁,同样,山河社的据点也逐一被捣毁,特别是北方,几乎已经没有山河社的据点了。 而董策的衍教,虽然不知道它存在了多久,底蕴有多深厚,可出世只有一年而已,与新教无异。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衍教收手很快,没有扩充的意思,怎就会让太平道给忌惮上了? 太平道善用阳谋,明知道要死,你还非去不可,否则便是不尊皇命,那结果可想而知!白雪蛾也从教中渠道,知道董策此去怕是九死一生了,但他为何还能如此淡定? 这恐怕也只有董策自己知道了! 从宁州金陵到中都洛阳,有着近两千里的路程,虽然董策要求尽量要轻装赶路,但许多必须的物资装起来也有四辆马车,加之二十几名戏子,三十几名护卫,另外还有陈禄的人,总数所占马车足有五十辆,这车多了,出问题的概率也就多了,不是这车轮脱落,便是陷入泥坑,另外因为许多河道阻挡,唯有绕道寻找大型渡口或者桥梁,平均一天下来能走上百里已经很不错了。 秋风爽朗,陈禄却是热得不行,一边拿着兰扇坊所制的新式折扇扇着,一边凑近正在指导戏子练习雅言的董策,抱怨道:“董议郎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还有二十多天便是陛下大婚了,咱们来得急吗?” “陈给事放心。”董策微微一笑,道:“照这样的速度,还有半月便能到洛阳了。” “可是若遇到意外咋办?还有下雨了更不好走,我觉得,这一路还是不要休息了,要练习在车上也能练啊。”陈禄担忧道。 “练你妹啊,你当是练颤音啊!”董策之前不是没想过让卢清她们在车上练,可尝试一次后就否定了,这马车太颠簸了,这样练下去会出问题的! 况且,如果一路不休息,就算人能受得了,马儿怎么办?一辆车陪两匹马,日行百里已经是极限了,除非朝廷答应,不仅累死的马匹又他们赔偿,还给他们在驿站换马,那董策自然应了陈禄的要求,马不停蹄往洛阳赶。 归根结底,还是科技的落后啊,若是上辈子,莫说飞机,就算是开车,不用一天也能到了,而在这年代,几乎要走一个月。 休息了半个时辰,董策便继续让大伙上路。 一路上,他们并非遇到客栈就居住,而是看时辰,休息时间一天只能有五个时辰,除此之外,都要用来赶路,晚上没有与到客栈直接就在野外住,这可把戏子没累得不轻,又受蚊虫骚扰,一路是苦不堪言啊!时刻在后悔跟着东家来了! 倒是陈禄感觉比来之前舒服多了,因为情况紧急,他来时可是快马加鞭,七天就从洛阳赶到金陵,现在虽然要住荒郊野外,但董策却很照顾他,把他睡的马车遮的好好的,丝毫不受蚊虫骚扰,就当是游山玩水了,这样的日子,在京里可没机会遇到啊。 时近九月中旬,董策一行人是安安稳稳的到达了中州边疆,可眼看要抵达中州时,却在轘辕关时遇到了麻烦! 要过轘辕关,那自然要被检查,虽然董策不可能带什么违禁品,但他那一水的江南美人可算把守关的将士看傻眼了! 常年在这地方把守,面对的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别说美人了,是个女人在他们眼里,那都是西施级的,如今,十多名娇滴滴的大美人出现在将士眼前,岂有心不热的? 轘辕关守将闻讯是立即亲自赶来,一见卢清等人之后,顿时就傻眼了,但很快,便收敛一脸的猪哥相,铁青着脸对董策冷冷道:“本将军怀疑,你们是在拐卖妇女!这些女子全都有问题,本将必须要一个个查清楚了!” “你大爷!”董策岂会看不出这家伙的心思,他是查,可他娘的却是查身子啊! 若是普通的戏班,或许真的就答应了,毕竟吃这一行饭的,需要到处游走,他们可没有董策庞大的知识量,往往是靠着几部戏吃几辈子,哪里有人请,就要去哪里,戏班里许多女子会在过关时,或者被当地势大的地头看上,于是就给人糟蹋了,也就有了戏子如妓子的传言。 但董策最烦的就是这类事,你如果花钱,女人也同意,他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可这丫的明显要白上啊! 还不等董策说什么呢,后面的陈禄得知后便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拿出一块令牌便冲着守将尖声大骂道:“滚一边去,也不看看是谁领的人,这可是给陛下大婚祝贺的艺苑戏班,再敢阻拦,都让你们掉脑袋!” 守将一听愣了,他不认识陈禄,却认识令牌啊!二话不说,赶紧放行。 “多谢将军!”董策微微一笑,冲着守将拱拱手,便招呼大伙上车继续前进。 虽然这个小插曲没有让董策照成什么伤害,可是却预示着一个潜在的危机,以后艺苑发展要遍布整个大宁,甚至出国,若是想办法解决这种问题,他的艺苑那与青楼有何异? 虽然他很清楚,以后必然会出现戏子卖身的问题,不论是强迫,还是自愿,都无法杜绝,但是,他不能任由这样发展下去,想想是有必要加条规定,如果被强迫的也就罢了,但若是自愿,这种人留在艺苑只会抹黑,对他衍教的发展更是形成了阻碍! 过了轘辕关,便进入了中州地界,距离中都洛阳也不远了。 不得不说,中州的繁荣的确是江南没法比的,只不过有一点不好,那便是中都还是坊市制,其实,取消坊市的只有几个州罢了,江南四州最早,徐州那边最晚,其余的地界,特别是东南,西南与西北,不是因为山高皇帝远,便是祸乱太多,不敢冒然取消。 坊市制的好处便是治安相对比较太平,只不过扼杀了经济的发展,富裕的只有少数地方而已! 第二百八十三章 故作糊涂 九月中旬过后,天气已经渐渐寒冷了,特别是清晨的凉风,就算穿着两件衣服也会被吹得发抖。 董策恢复了那一身亘古不变的黑色大氅套裾袍,除了与董策随行的人,其余路人都觉得他着装很是另类,不由得就多看两眼,但越看越觉得顺眼,特别是随着秋风吹起大氅后,彻底暂时了何为风度翩翩! “还要等多久?”董策很是不耐烦,倒不是旁边人那奇怪的目光,而是前方紧闭的城门! 洛阳不仅宵禁,连城门也规定在某个时辰才能开启,而且一天开几个时辰,要开几次,都有严格的规定。 虽然,从等待开城门的队伍看来,在洛阳城里做生意,铁定是能赚的盆满锅满,可是只能算贸易,对于艺苑来说,却没有任何助力,反而被限制了! 陈禄紧了紧衣襟,站在董策身边道:“还有两刻钟,董议郎不用焦虑。”陈禄现在反而是放心了,毕竟现在就到洛阳,在时间上已经没问题了,他也能顺利交差了。 又耐心的等了两刻钟后,城门果然准时开启,顿时,长如龙的行人与商队纷纷涌入城内,当然,收排查是少不了的。 不过这比轘辕关可好多了,守将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但排查却很严格,而且入城费用可不低,不仅要出示货物清单,还要算人头,两种税收架在一起,董策就花了十几两! 这还只是进城啊,之后做完生意,还要交税,你生意做得越大,交得越多,如果货物与清单不付,还要被重罚,甚至全部收缴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难怪西域商品如此昂贵,光是税收这一块,也让人吃不消了,不过后世何尝不是如此!”董策苦笑一声,把银子奉上后,便率先进入洛阳城。 当董策穿过人群后,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 干净,实在是太干净了,整洁到了一种可耻的地步! 洛阳的街道一场宽大,因为两边都是坊间,修建得方方正正,让铺上平整的青砖大道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当然,排除进城的商队。 一入城,多数商队都是走一条路,那边通往坊市的大道,而董策则跟着陈禄走了另一条大道。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是洛阳大道上还是有卫军在巡逻,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董策很难想像,在这样的环境中,人要怎么生存? 虽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可是一出门,就看到守备森严的岗哨,你能舒服吗? 反正董策是很不舒服,也他庆幸,宁太祖眼光长远,看到了取消坊市后带来的好处,并在用江南四州来尝试,结果江南的经济果然节节攀高,而且相对也算太平,但中都却迟迟没有这样施行,恐怕,也是他们担心坊市没了,安全系数也就降低了,从而更容易被人暗杀吧! “董议郎,陛下已经安排你们居住在前面的安众坊,你们离开在里面的院子里练习,如果没事,可千万不要出来!”陈禄提醒道。 董策拱拱手,谢道:“有劳了!” 陈禄笑笑,便带着众人进入坊间,这里面也是极大,入门是一条笔直的街道,左右都是成排的落院,而董策一行人,便被安排到了最里面的院子内。 也不知是不是朝廷得知他们这几天会过来,提议安排了人前来打扫,院子想对比较干净,并且还有十几名男女仆人。 “以后,你们就要听这位董议郎的安排,他让你们做什么,你们不能有二话,否则你们知道后果!”陈禄对着那些仆人说完,便冲着董策拱拱手,道:“好了,咱家也感回去复命了,董议郎你们好生住着,有事啊,咱家会过来的。” “陈给事好走!”董策把陈禄送出了院子,分别前,还不忘奉送一锭金元宝! 陈禄自然欣喜接下,这才带着他的人离开。 “好了,卢清你安排大家住下,等休息后,可不要忘了继续练习,另外,没有事千万别出去。” 董策吩咐完,便让一个仆人带他去了主卧。 赶路快一个月的路,董策身体都快散架了,让仆人去烧水后,董策便小休片刻,之后洗完澡,吃了一顿饭这才真正的得已休息。 这一觉,董策还没能睡到天亮,便在四更时被人给叫醒了。 “什么事?”董策看着这院子的管事问道。 这院子的管事名叫尤延,虽然是洛阳人,却没因为自己生活在天子脚下而得意,对董策是异常的恭敬,回道:“丁常侍来了!” “什么?”董策一惊,他已经知道,这丁常侍就是回金陵过年的丁老! 董策还以为,丁常侍可能要避嫌,会晚些联系他,没想到当夜就来了,也足以可见他的能力,要知道,宵禁可不仅禁制百姓晚上出坊市啊,连官员若没有要事,也不能随意出来。 董策思索一番,便急忙起身,在尤延的带领下来到厅内,立即见到半年不见的丁老。 丁老还是那一声普通又华贵的打扮。 “草民参见丁常侍!”董策躬身施礼道。 丁老微微一笑,道:“坐吧。” 当董策坐下,丁老才道:“这一路,辛苦你了!” “能为陛下表演,乃是董某十世修来的福分,一点辛苦也没感觉到!”董策淡笑道。 “你啊!少说这些没用的,怎么样,你的戏子可有将雅言练好?” “差不多了吧,再有几天时间,必能彻底掌握。”董策回道。 丁老点点头,而后怔怔的看了董策半响,开口道:“想必你也清楚,是谁让你来京的!” “陛下啊!”董策是想也不想的回道。 “嗯?”丁老一愣,而后苦笑道:“你担心什么啊,虽说是以陛下名义,但实则,却是太后让你来的,而太后为什么让你来,你能不知道?” 董策很是郁闷的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的确不清楚,不过当初提起此事时,木员外曾说过一个人,让我小心时,可我并不止这人为什么要让我千里迢迢过来,还请丁老言明!”/dd> 第二百八十四章 里坊生活 丁老不知道董策是不是揣着明白当糊涂,也不在乎了,盯着董策道:“这件事情,老夫其实可以帮你推掉,但最近,老夫有件事情想让你帮忙,所以也向太后提议,让你来京!” 董策眉头一皱,道:“请讲!” 丁老一笑,摇头道:“不急,等陛下大婚时再说不迟!” “这个……恕难从命!”董策直接拒绝道。 丁老一愣,他没想到董策居然敢拒绝,不过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既然自己让他帮忙,自然不会对他不利,否则,何须让他千里迢迢过来,京城就没人能帮自己了吗? 没有,的确没有,丁老明白,董策看样子也明白,只不过,这小子也太谨慎了,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呵呵,不愧是衍教教主,不论学识,阅历,智谋,都远非同龄人可比!”丁老苦笑一声,而后又死死盯着董策,问道:“传闻,董议郎会一手大变活人的绝活,是否属实?” “雕虫小技。”董策平淡道。 “好!”丁老满意一笑,他与董策接触时日也不算短了,知道董策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人。 “老夫想让董议郎在陛下大婚之夜,帮忙变走一个人,然后送他离京,你放心,老夫知道戏法并非无中生有,傀儡已经准备好了!” 董策眉梢一挑,暗道:“果然!” 至于这个人是谁,丁老没有说,董策更不敢继续问下去,他只要知道要变人即可! 等陛下大婚之夜,丁老自会言明。 “变人不是问题,不过……”董策顿了顿,而后道:“我想请丁老帮我一个忙!” “老夫知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你放心,殷家女儿碰不到你!当然,如果你也愿!” “可惜,我没那命!”董策言罢,两人都笑了。 送走丁老前,董策把一套紫砂茶具与一些上等茶叶送与丁老。 待丁老走后,董策正好听到打更的敲响五更,知道还有一个多时辰也快天亮了,干脆便在厅中琢磨起事情来。 当天色大亮时,艺苑戏子们纷纷起来吊嗓子,一时间,小院如林海,歌调似鸟鸣,让周边几个宅院的人都大感诧异,有些还在睡觉的自然觉得烦躁,有些彻底清醒后的人却觉得异常好听,忍不住就贴墙细听起来。 董策搬了张椅子坐在屋檐下,翘着二郎腿,眼睛似在监督院中卢清她们练习,可是眼神却很是涣散的。 “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董策微微慌着脑袋,嘴中轻轻的无力低唱,五指还有节奏的敲点膝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卢清已经练完嗓子,走到他身边,正好听到东家的轻唱,不由好奇道:“东家这唱的是哪儿的腔调?怎这般奇怪?” 董策敲点膝盖的手指一停,头也不抬的微微一笑道:“怪吗?其实我觉得你们唱的也很怪!” 卢清精通雅言,之前做清官人时就会用雅言唱曲,这也是董策把她从姑苏叫来的原因,由她帮忙教导戏子,少去了董策很多麻烦,毕竟,他也不是很会说雅言啊,自然觉得雅言的曲调古怪异常了。 “哪有,现在我们已经唱得很好了,一点都不怪!”卢清嗔怒一句,便又兴致勃勃的问道:“不过东家刚才唱的诗词,倒是极好啊!只是有些听得不是很清楚,东家可否说一遍?” “这可不是你们女孩子喜欢的!”董策可没心情与卢清说这些,他的心境恐怕和杨子荣差不多了,在这凶险无比的地方,面对一帮的土匪强盗,一个弄不好,那便是掉脑袋的结局! 不过他与杨子荣不同,人家是打虎英雄,他是养虎为患的商人! 丁老是否与自己站在一条线,如今还无法确定,只能说,他们的对立面是殷家而已,而丁老要让他变得人是谁,董策其实有些眉目,毕竟以丁老的权力,还需要他一个外人介入,用取巧的办法把人给变走,这个范围实在是太小了! 如果不成功,不仅董策要死,所有衍教弟子,艺苑员工一个也跑不了! 看着东家脸色的凝重,卢清识趣的没有打搅了,虽然她不知道东家心里在想什么,可自从离开金陵后,她经常能见到东家独自一人在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尤管事!”董策忽然起身唤道。 尤延立即上前,恭敬问道:“董议郎有何事吩咐?” “帮我去准备一些木材,还有一副上好的柜子,不要太大,能容一人站立即可,另外还有一些做木工的工具。” 说罢,董策正准备让卢清去取些钱,尤延赶紧道:“不敢让董议郎破费,小人这边去办!”说完尤延立即退走。 “哎呀,听懂事啊!”董策看出来了,这尤延必然是丁老安排的,否则岂会自己破费?没让你打赏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你同时也被他监视了! 一个时辰后,尤延将东西买齐运了回来,董策刚换了一身方便做事的衣服,忽然,尤延去而复返,还拿来了一张拜帖! 董策看着拜帖上“长阳侯府”四个大字,是愣了许久。 “昨天才到,今天就……”董策苦笑一声,说句心里话,他很想去见识见识,究竟什么样的女人饥渴到了这等地步? “董议郎,要不要小人说你出去了?”尤延道。 “有劳了!”董策虽然相见这位长阳夫人,但之后有的是机会,他也想看看,得不到的东西最珍贵,这一套放到女人身上是否如此? 尤延的能耐看来真不小,虽然对方是长阳侯府的管事,可却不敢在他面前嚣张,得知董策不在后,便称希望董议郎能早日回帖,而后离开。 洛阳的生活,对于董策这些江南人而言,就像是半个监狱,每天规定什么时辰才可以出来,什么时辰一定要回去,若是违反者,便抓你去蹲大狱,故此这里的生活很是压抑。 不过有些坊间却很热闹,毕竟自古青楼少不了,虽然洛阳没有秦淮河那种遍地开花的巷柳之地,但一些坊内却设有青楼,酒肆,可惜董策这里却没有,只有一个贩卖生活用品的小铺子,还是坊长他婆娘开的,什么胭脂水粉啊,梳子发簪啊,连骑马布都有,昨天董策正好就看到李媃这丫头偷偷去买了条,董策故意去打听价格,却被狠狠白了一眼! 这让董策很是郁闷,他本想研究一个新式骑马布,方便女人,不过看这样子,人家显然不稀罕啊! 第二百八十五章 入宫 里坊的生活枯燥而乏味,来来去去就这点地方,简直与闺中待嫁的女人没什么区别。 而董策所居的里坊,似乎都是些达官贵人,他本想去拜见,随便推销点商品,可是人家得知他只是一个府议郎后,便称家中老爷不在,女眷太多,不方便接待他。 一家两家也就算了,整个里坊内都是这种情况,那不是明显看不起他吗? 上辈子吃闭门羹太多,董策也不在意,专心指导戏子练戏。 秋末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董策最享受的时候,便是早上起来,打完一通王八拳后,靠在椅子上享受清晨的阳光。 一旁也在晒太阳的小虎也算是近朱者赤了,每天起来就陪着董策练一练,然后打盹。 但其实是董策陪它练,而且还要带着他自制的护具,否则一爪下来,搞不好就是皮开肉绽啊! 小虎现在一岁多,因为有些好吃懒做,一天不吃五六斤牛肉就用可怜兮兮的目光死盯董策,导致现在都快两百斤了,也好在不是宋朝,否则董策都不知道哪里弄牛肉喂给它。 相比于它,小皮到是越来越好养,那小家伙不挑食,只要不是生果子就成,不过是皮了点,喜欢到处乱跑,这不,现在就跑到邻居家后院的树上了,而那家人显然也发现了小皮,特别还有几个孩子的惊叫声,而小皮更是不甘示弱,在树上一蹦一跳,朝着下面唧唧喳喳的叫着。 休息一阵,董策又亲自去选了些礼品,让尤延找人送到秦府,也算感激秦麒对自己的照顾。想必秦老爷子也不会推拒吧。 等尤延回来的时候,竟又拿来一张帖子,不过并非秦家的回帖,而是长阳侯府的请帖! “这娘们搞什么?如此执着?”董策可不会相信,对于没见过面的人,会不断邀请你上床。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几天,天天有人在长阳夫人枕边提起他! “究竟什么男人,会如此的自惭形秽?”董策苦笑一声,便道:“以后长阳侯府的帖子,就有劳尤管事推拒了。” 虽然尤延也知道董策什么心思,他大可以不用每日那帖子过来,直接找借口回绝也就是了,但尤延却每次都来,似乎董策一日没有下达这样的吩咐,他都不会擅自决定。 董策认为,如此耿直的管事倒是极好的,只是尤延显然不一般,董策想挖也不成啊。 待尤延去回绝长阳侯府来人,董策则继续着手制作道具。 这次他要做的道具很简单,看起来只能容下一个人站立,实则只要侧着身子,便能容下两人,并且还能配合着转动身子。 当然,这还远远不够,必须要让两个人在箱子里面都不能显露出来,这就要依靠视觉的错觉,在柜子中加一块平板木,但看起来却像是往里面凹进去的。 其实,若有镜子是最好了,可惜,这年头没有玻璃工艺,就算董策知道,玻璃是用石英砂炼成,但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组织一个团队去研究,只能放到以后慢慢来吧。 正在董策忙着制作道具的时候,此时长阳侯府内,长阳夫人一张艳丽的冷脸很是难看。 “去秦府了,哼,这董策可真是大忙人啊,来到京城三天里,不是去张府便是去吕府,现在还到秦府,他究竟认识多少位大臣?” “夫人息怒!”乾明将长阳夫人拥入怀中,淡笑道:“你可别小看这董策只是区区一个府议郎,可跟他有关系的士族却很多,特别是金陵秦家与姑苏吕家,他去拜会也确实应该。” “你还为他说好话,你俩究竟什么关系?”长阳夫人酸溜溜的道。 “天大的冤枉啊!”乾明立即苦着脸,道:“我与他绝无关系,不过是从传闻里得知他这个人而已,绝对没有夫人想象那般龌蹉!” 长阳夫人媚眼斜视乾明,冷哼道:“哼,你若没那断袖之癖,为何近来如此无力?我看,你就是变心了,那董策,必然是董贤的后人!否则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拒本夫人的邀请啊?” 乾明闻言,忽然有一股作恶的冲动,暗想老子无力,还不是被你整的,若不是想让你早早和董策坐实了这肮脏之事,老子用得着天天在你耳边添油加醋么?真当我铁打的身子不怕榨啊! 长阳夫人无疑是极度诱人的,但正因如此,才会容易腻,久久尝试一下没什么,可若天天让你啃红烧肉,一点素也不沾,你能受得了? 但说起来,这董策也太不识时务了,长阳夫人都请他三次了,居然都推拒,显然是不给夫人面子嘛,乾明有不能数落董策的不是,否则让长阳夫人对董策产生反感,事情也就办不成了! 时至九月低,皇帝大婚的日子便是明日,陈禄终于再次来临,并领着董策他们进宫。 这一次,因为皇帝要设大宴,邀请的官员太多,以至于平日设宴的宫殿根本容不下,而且丁常侍又安排了许多节目,故此干脆便在宫内广场摆宴,设立舞台。 也就是秋末还行,如果在过一个月,这露天宴席等于是请人来喝西北风了。 入宫的排查繁琐到令人发指,如卢清这些女子,都被一些老宫女带到无人的殿中剥光了身子看个仔细,这可把她们羞得不轻,但好在没有男人,否则那怕是太监,她们也想一头撞死算了。 经过一系列严格的排查,众人终于集聚到广场搭建的舞台后方。 “董议郎,等教坊的歌姬熟悉舞台后,你们在上去走一遍。”陈禄提醒道。 董策点点头,他现在心里很是郁闷,不是因为被人剥光了检查,而是这露天的地方,这般宽阔,唱曲时声音根本无法顾及到所有人,也只有前排听得稍微清楚,再远些便听不清楚,至于最后几排,那和看哑剧没什么两样了。 “小卢啊,等会儿练习时,你们试着把声调提高,我在台下游走听听,看在哪能听清楚,再商定要多高的音。” 董策说完,便看着舞台上的歌姬,等待她们走一遍后,便立即让卢清等人上台。 这次,董策可不仅只是带人和服装,连幕布那些道具都携带了,故此艺苑的人上台后,是搬了许多东西上去,虽然排练不用幕布,但屏风还是需要的,毕竟这里没有后台,戏子只能暂时躲在后面。 等艺苑的人准备好了,董策真要去前面听,忽然,一个雍容华贵的貌美女子走到他身前,欠身一礼后问道:“可是金陵艺苑董大东家?”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大司乐 董策好奇的看了一眼美妇,既而便底下眼帘,拱手施礼道:“正是董某,不知夫人是?” “妾身莫氏,乃教坊大司乐,因得知董大东家的艺苑戏剧红遍江南,早有结交之心,怎奈中都离金陵甚远,如今,是好不容易吧董大东家盼来了,还希望董大东家能多多讲解一二!” 董策已经从陈禄口中得知,表演的除了他们外还有宫廷教坊,而且她们包揽了五成节目,另外便是董策的艺苑,一部戏顶了教坊十段歌舞表演。 大宁的教坊和董策之前所想的不同,他认为这教坊不是官妓,便是一群罪臣的妻女,但其实不然,在这历史中,教坊在前朝便有雏形,而大司乐一职更是周朝便有,到了大宁后,已经形成了一定规模,不过却是在宫廷里,而非民间,里面女子有王室贵族的子弟,也有由善乐曲能歌舞的宫女组成。 也可以说,和董策算是同行了! 虽然对方是女子,但也算是女官,而且还是七品,董策自然要再行一礼,随后道:“大司乐想知道什么尽可说来,草民一一讲解绝不隐瞒。” 莫夫人点点头,从脸上的喜色表面,她似乎对董策的戏剧很感兴趣,一张口也立即问出一大堆的问题。 董策一听就感觉头大,这不是要他讲解一二,而是要知道全部啊! “这样吧。”董策等莫夫人说完,立即回道:“戏剧马上要彩排了,在下从头开始给大司乐讲解,首先,这戏剧的产生,说句不好听的,是从青楼小曲演变而来,不过,与青楼小曲不同的是,她们唱的只是一些歌赋,其中又以洛神赋最为传唱,但少有人知洛神赋背后的故事,以及当时社会的动态,和作者的处境与心境……” “于是,便有了大剧三国!”莫夫人抿嘴一笑道。 董策一愣,看了一眼莫夫人,顿觉一股错觉,初见此女,董策还当她是饱经风霜之人,眉宇间的淡淡愁苦无论如何也掩饰不去,但现在见她一笑,便觉她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小妇人罢了,似还没完全跳脱出青涩的海塘。 “大司乐知道的不少啊。”董策苦笑一声,同时也收回了目光。 “这还多亏了一些欺世盗名的小人,他们借着艺苑的名气,在京都大肆传唱,若非有些江南士子看出问题,当场点破,妾身怕一直还蒙在鼓里呢!” “啥?”董策没想到,这山寨居然抢先他一步,到这京都来发展了! 也幸亏啊,有人识破了,否则指不定对他艺苑的名气造成什么损害呢。 莫夫人看董策似乎才刚知道的表情,立即便与他解释起来,这事发生在三个月前的事情,当时在南市一间酒楼表演,短短三日内便传遍了整个洛阳府,而且不仅上演三国,连断玉案,梁祝和卧薪尝胆都上演了,一时间,让那酒楼生意火爆,人满为患啊! 一个位子,已经卖到了五两银子的天价,茶水糕点更是翻了十几倍! 而作为同行的莫夫人,自然乔装一番前去目睹,并立即就喜爱上这新颖的戏剧,可在一个月前,正在她看着三国时,有几位来至江南的士子忽然发作,大骂店家的无耻,不仅挑出了演技,服装和道具等等一系列的毛病,几人还亲自上演一段,说起来,这几人也着实厉害,不论腔调还是演技,都远非店家雇来的戏子可比,孰高孰低一眼便知,莫夫人也才恍然大悟,故此对真正的艺苑戏剧更为的期待了。 “哎呀,好人啊!这几人谁啊?”董策真的很想当面感谢一下那几名士子! 不过由此可见,山寨戏剧已经不仅在江南流传了,早已先他一步向全国蔓延,而在中都能有艺苑的粉丝帮他打击山寨,但其他地方呢?恐怕早已接受了吧。 如果他们只是演戏剧还没什么,可如果用的是艺苑的名头,那无疑是给他抹黑了。 毕竟艺苑不仅做戏剧,以后的发展更要覆盖许多方面,而现在董策就准备在新建的区域推行艺行,不论是木雕石刻,还是琴棋书画,各种学习班都要推行的,如果让人觉得艺苑只有戏剧,其实并非好事! 都说古人有自己的一套,不会接受现代的观念,但为何会照成这样,还不是一个字“学”!从教育层面下手,无形中便可以改变古人的观念,让他们能接受更多的东西,如此一来,艺苑便不再是一个商业街,而是一个学艺圣堂! 而董策,地位自然不再是生意人,而渐渐转为一教之主,也就是校长! 至于衍教弟子不能当官的教规,是否让学子不敢靠前,其实还不是董策说的算,随便弄一个挂名与正式即可,况且这年头想当官有这么容易吗? “董大东家,那是什么?”莫夫人忽然指着台上没有展开的幕布道。 董策刚刚解释完,莫夫人忽然有指着卢清道:“为何让女子扮演男子?” “因为俊俏。”董策很是敷衍道,没办法,不敷衍点,若详细说来,非得到天黑不可。 莫夫人终于没有再问了,不过等看完一段戏后,又忍不住道:“艺苑的戏剧果然非那些欺世盗名者可及。” “废话!”董策心里暗想,这可汇集了他手里的五大台柱,三女一男外加个不男不女,连董策都觉得阵容豪华了,更别提那些没见识过的。 当然,这也是莫夫人见识过了山寨的差劲,否则或许也不会觉得有多好,顶多感到新颖稀奇罢了。 因为是彩排,故此时间有些,不可能整部戏从头到尾全部演完,故此,一些无声的表演与弹奏桥段都是走一个过场,但饶是如此,也花了半个时辰。 期间,董策在给莫夫人解释的同时,还要指点台上戏子和在场地外围来回跑,提醒戏子们要提高多少音调,最后虽然无法顾忌到所有位子,但至少台前到中间的坐席能听得一清二楚了。 待戏剧排完,莫夫人去率教坊的歌姬上台彩排,之后又来到董策身边,让他给教坊的歌舞提提建议,董策为了打响艺苑的名声,自然要竖立自己在这方面无所不知的形象,故此不仅提出了许多歌舞的毛病,还告诉莫夫人怎么解决。 第二百八十七章 二进宫 “听君一言,胜练千日,董大东家不愧为此中高人!”莫夫人佩服而感激的对董策道。 “大司乐说笑了,在下不过是一点拙见,只是纸上谈兵,能否有用还有待尝试。” 两人笑谈一阵后,便各自领队离开。 宫里可没有董策居住的地方,除非他到某个宫殿里睡地板,但就算他肯,人家也嫌他们有损皇宫形象啊,故此彩排之后,董策和陈禄提了一些舞台小改进的要求,这才带着人离开。 当众人回到安众坊时,天色快黑了,余楠李媃几个年轻的却异常郁闷,她们本想在宫里逛逛,即便不行,在城里逛逛也可以啊,但是时间不等人,如果这时候不回来,就要立即找客栈居住,否则等着蹲大狱吧。 “今夜就不要练了,等会儿喝过润喉茶后,都给我好好休息,明天的表演绝对不能有半分差池!”董策吩咐完便回房看看小虎和小皮,因为他不在,两个小家伙则交给钟孝义照顾,见到它们都吃饱在地上打盹,董策苦笑一声,也不管它们了,直接拿出工具把道具最后一点工序修整完。 翌日,当董策走出房门时,看到院中很是热闹,但不是他的人,而是尤延率着院中家仆正在忙活,张灯结彩的,如同在办喜事。 皇帝大婚普天同庆,其实远离中都的地方根本不在乎,也只有洛阳府和附近的府县做做样子。 “董议郎起来了,再过不久,陈给事也应该到了,董议郎还是让她们早些准备,莫要错过时辰!”尤延提醒道。 董策点点头,便去看看卢清她们准备得如何。 除了戏服是去宫里换,其它的都要现在准备,特别是化妆很费时间,等陈禄来时,还有一些戏子没化好,董策便让她们把东西拿上,到宫里舞台旁的屏风后再补。 陈禄这一天换了一身鲜亮喜气的宫服,故此见到董策一袭亘古不变的黑大氅套白裾袍后,忍不住道:“唉吆,我说董议郎啊,让你去参加喜宴,而非奔丧啊!” 陈禄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自己掌嘴,呸呸了两声,又道:“赶紧换一身喜气的吧。” 董策哪里有什么喜气的衣服啊,不过一旁的卢清听到后,却立即让余楠去取了一件戏袍给他,结果董策一看,不由更郁闷了,因为这是一件暗红色的大氅! 不过,陈禄见到后却是喜笑颜开道:“不错,就这件了,董议郎快换上吧。” 董策看了一眼陈禄桃红色的宫服,感觉显眼程度比暗红大氅更高,便默许了。 套上衣服,董策等人便直接前往皇宫。 今日宫里比昨日更为热闹,许多宫女太监都忙着布置坐席,董策大致一扫,估算这坐席恐怕有千张,也幸好地面被打扫干净,否则百官们一来,那必然是飞尘四起啊! 便在董策张望时,忽然看到身旁走来一行人,而陈禄发现后,赶紧拉拉董策的衣袖,既而算先弓腰。 董策一愣,虽然还没有看清来人,但也跟着陈禄弓着身子,至于卢清她们看到董策的举动后,也纷纷欠身弯膝。 “下官拜见国师!”陈禄算先道。 低着头的董策闻言,眉头一皱,但也学着陈禄说了一句。 国师一头白发全部梳到脑后,让其披散,但耳鬓后却有两根锦绳束缚,防止被风吹散。配上一袭黄袍,显得仙风道骨,气质出尘。 国师听到陈禄等人的声音后,只是一顿,轻轻的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宫内走去。 跟随在国师身后的人足有上百,其中多是道士,只有几名官员在旁赔笑。 董策起身从他们后方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不论这国师认不认识他,但董策很清楚,他肯定晓得自己,只是不清楚,让他来京的究竟是这国师,还是另有其人? 如果是的话,那此人是真有些恐怖了,因为江南如此多教派对付太平道,可他竟偏偏选择先对付自己,若说他没有看出推动教派和士族对付太平道的是自己,那就是挑软柿子捏了,可是后者可能性不大,因为以太平道的实力,根本不用挑! 陈禄摸了一把汗后,对董策道:“董议郎可要多加小心啊!” “嗯!”陈禄虽然没说明白,但董策很清楚他让自己小心什么! 只要自己有一点披露,那怕戏剧中有些毛病,都可能被国师点出,然后董策等人就等着被治罪吧! 也因此,董策才安排了凤求凰,里面没有涉及任何政治方面,结局又是重归于好,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而长阳夫人那边,也有丁老帮他顶着,只要她不会派人把自己抓过去,董策丝毫不担心她能绕过丁老强行请自己去切磋。 “董议郎,别的你就不用操心了,记住,酉时入席,三刻开宴,等礼部尚书念完祝词后,便是你们艺苑上台了,有什么需要最好现在提出,晚了可赶不上了!”陈禄道。 董策立即道:“除了搭背景布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忙了。” 陈禄听后点点头,便让董策自己准备,他则去忙别的事情。 皇帝大婚,整个皇宫都是忙得不可开交,陈禄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待在董策身边,董策更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告诫手下人不要乱走动即可。 当董策来到舞台两侧的屏风后时,发现莫夫人也带着教坊的女子乐团和歌姬在准备着,于是乎,一个很奇怪的场景出现了,上百个女人里,只有董策和两名戏子是男人! 昨天因为不是正式场合,故此不论是艺苑戏子,还是教坊的人,都是随便站的,但今天,如果不上台,则必须躲在屏风后,不能入面。 “此地不宜久留啊!”董策虽然这样想,但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对方可以去啊,现在他有些后悔让陈禄离开了,应该让他安排男人的落脚地啊! “董大东家,你怎么了?”莫夫人察觉董策脸色的一丝尴尬,上前关心问道。 董策一拱手,便道:“大司乐可否命人找来几扇屏风,将男女隔开?” 不是董策嫌弃女人,而是不想给人留下话柄啊,否则谁知道那为国师会不会以此发难? 第二百八十八章 马家外孙 董策正忙着把莫夫人命人招来的屏风架起,忽然,身后鼓乐响起,董策扭头一看,顿时发现从深宫住处走出一队仪仗队,此队规模异常庞大,领头的五百名金甲将士腰细红绸,一手举旗,一手牵马,威风凛凛的大步向宫外行去。 而在将士后方,又有数百米宫女宦官持各种乐器与不知名的器物疾步前行,其后更有一顶几十人扛的大轿,如移动的小型宫殿般紧随而至,最后还有看不到尽头的礼车队伍。 莫说卢清这些戏子看傻了,连董策都吃了一惊,暗想这皇帝的亲家,发了啊! 目视接亲队伍离开后,董策便继续忙着自己的事,但不过半个时辰,忽然一名宦官来到他身边,问道:“可是金陵府董议郎?” 董策一愣,道:“正是,不知大人找在下何事?” “随我来便是。”说着宦官便直接转身离开。 董策眉头一皱,这跟了恐怕没好事,不跟更不行,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除非陈禄在,否则哪里由他说的算。 正在董策迟疑间,宦官转身不满的盯着董策,蹙眉道:“你为何还不跟上?” “哦,大人稍等片刻。”董策应了一声,便疾步走到不远处的莫夫人身前,拱手一礼,道:“劳烦大司乐帮忙照看一下,我随那位大人去去就回。” 莫夫人闻言扭头奇怪的看了一眼宦官,而后便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双凤眸微微眨了眨,便笑着点头道:“放心吧!董大东家尽管过去。” 董策也不二话,再次拱手后便随着宦官向着远处的一片殿宇走去。 待宦官带着董策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幽静的小殿前,朝着殿门努努嘴,道:“喏,里面有位大人要见你,进去吧。” 董策没有犹豫,直接推开殿门,他可不信,进去会被人给强上了。 当然,也是因为这里并非后宫,否则必然会被侍卫阻拦,而带着他的宦官也要受到重罚,料想他还没那个胆子。 但当董策不如殿中后,发现殿内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他微微一愣,正要转身询问宦官,可这一回头,顿见一个面泛桃花的女人将门给关上了! 董策傻了! 他料想,十有**应该是长阳夫人无疑了,可眼前人却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怎么是你?”董策眉头大皱道。 “没料到吧!”身材高挑,一袭侍卫装扮的方淑蔚看着董策惊讶的表情,不知怎么着,竟兴奋得脸更红了! “你不是去西北了吗?”董策转瞬之间,便恢复了平静。 方淑蔚上前两步,歪着头上下打量董策片刻,才道:“你这么聪明,难道就猜不到?” “猜你妹啊。”董策心里暗骂,实在没闲情和这丫头废话,道:“有何事?没事我可要去忙了。” “你又想骗我!”方淑蔚冷哼一声,揭穿道:“距离陛下接亲回来至少还有一个时辰,而我打听了,你早已经忙完事了,就等着天黑开宴,所以我才拜托表兄叫你过来的。” “啥?那殿外的宦官是你表兄?”董策这下可真惊到了。 “呸!”方淑蔚啐了一口,明显有些晒黑的脸上满是不悦,解释道:“我表兄是侍卫统领之一,那位宦官是他的朋友,至于我为何在此,你猜猜看?” “唉!”董策暗叹一声,随口道:“你不过就是得知我来了,于是就求着你表哥把你弄进来,好与我在此私会罢了。” 方淑蔚闻言俏脸一红,但紧接着便啐了一口,冷哼道:“人家又没问你这个,告诉你吧,我表妹马上便是皇后了!这下你应该知道我为何来京都了吧!” 董策一惊,万万没想到,新皇后居然是马家女儿。 可是这不对啊,如果是马家,那丁老为何让自己调包那个人?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还是,马家和殷家有利益挂钩? 董策感觉自己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了,就算他猜到丁老让他变得人,也难以猜出这背后的实情,但如果不弄清楚,自己真做了以后,会有什么灾难降临到头上? 此事分析起来极为废事,董策掌握的资料又不足,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被人给玩死啊! 看到董策一脸的思索状,方淑蔚剑眉一皱,似乎很是不悦,挥手便拍了拍董策的胳膊,道:“喂,你想什么呢?就没什么要对人家说的吗?” “说啥子哦?”董策很是郁闷,正准备试试问这丫的知道多少,可话还没出口,忽然殿外传来一声娇柔的询问:“董议郎可在里面?” “谁?”方淑蔚眼神忽然变得无比犀利,死死盯着董策的脸,希望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 可是让她失望了,董策是面不改色,径直就走到门前,开门朝着好奇往里张望的莫夫人道:“大司乐何事?” 看到董策开门,莫夫人立即收回目光,淡笑道:“妾身有些事想要请教董大东家,不知可否方便?” “当然,不过请稍等一下。”董策说着,回身便发现殿内的方淑蔚,已如寒冬腊月里的一塑冰雕,冷得渗人! “我有事先离开了,有时间再谈。”说完,董策便与莫夫人一同离去。 方淑蔚看着两人的背影,一双眼睛是瞪得滚圆,眸中醋意足矣杀人! 回舞台的路上,莫夫人低头步行,口中缓缓道:“方才那位,应该是女子吧!不知与董大东家是和关系?” 虽然这里是皇宫,一个女子假扮侍卫必然会惹人怀疑,但这里守备森严,她一个女人不可能混进来,唯有与侍卫统领有关系,故此莫夫人料定,那女子必然是冲着董策而来的! 董策苦笑一声,道:“马家的外孙,性格比较顽皮。” “原来如此,不过董大东家是答非所问啊,呵呵,当然,妾身并非想知道你们的关系,只是想提心董大东家,宫中,可并非私会之所!” “是啊,要不在下怎会求助大司乐来解围呢!”董策之前怀疑是长阳夫人,不过结果都一样,现在和方淑蔚过多接触,实在不是好事! 莫夫人抿嘴一笑,瞥了一眼董策,道:“妾身之前还觉得奇怪,董大东家为何事先便提醒妾身,原来早有预谋啊!”莫夫人咯咯一笑,接着说了一句让董策直接流冷汗的话。 “也是啊,董大东家英俊潇洒,气宇轩昂,自然很招女子喜欢,平日里,没少使各种法子来摆脱纠缠吧,比如,从未在家!”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没得选择 深秋凉风,把烈阳吹成了暖阳。 但在清冷的前宫一角,暖阳照在人身上一点也无法蓄热。 董策看着莫夫人,同样,莫夫人也在看着他,两人一动不动相视许久。 “其实,你根本无需担心,反而,如果你来了,将会少去许多麻烦!”莫夫人的话,令人难以明确,但董策却知道她什么意思。 “谣言真不可信啊!”董策自嘲一下,盯着莫夫人问道:“但去与不去,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莫夫人忽然扭头,盯着不远处一名正在张望他们的侍卫,立即便妩媚万分的嫣然一笑,看得侍卫脸色一红,尴尬的扭过头,不敢在斜视。 莫夫人这才看着董策,深吸一口气,似乎被董策身上传来的味道勾了心神,双眸迷离道:“董大东家果然非一般男子可比,不知你这份定力从何而来?” 董策一笑,道:“在下不过是见过太多女人最丑陋的一面,心生畏惧了而已,这并非定力,而是怕!” “呵呵!”莫夫人咯咯一笑,怅然道:“是啊,不过男人更是如此,人皆丑陋,又何须遮掩?” 董策看着莫夫人有些痴癫的神态,他面上是无喜无悲,如常道:“既如此,夫人何不剥光了,回归于自然,追求人初生时的纯洁无暇?” 莫夫人脸色一僵,而后一步贴近董策,仰头对视,凤目中柔情流转,呼气如兰道:“一个人追求多无趣,董大东家不妨与我一起飞如何?就如那梁祝双蝶!” 言罢,莫夫人一只如葱白玉手便要抚向董策胸前。 董策忽然一把抓住莫夫人的手腕,微微一笑道:“夫人是心如死灰,故而急于求死,但我不同……” 莫夫人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冷,甩手挣脱了董策的手掌,盯着他的双眸冷笑道:“有什么不同?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你却瞒不了我,你眼里对这世间根本没有一点留念,既如此,你还怕什么?” 董策一笑,正所谓小人眼中无君子,这饥渴少妇眼中的女人,那能有不骚的吗? 虽然正如她所言,董策对这世界没什么可留恋的,他没有真正的亲人,连后代,也是这副臭皮囊的,与真正的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为此,他就要去寻死吗? 没有乐趣可以去找,没有希望可以去寻,大不了自己骑头驴,从华夏大地一路向西,游历列国,或许还没走到尽头,便已经死了,这样的死法岂不是比现在剥光了,亵渎皇宫被处死更美? 故此,董策依旧是很平静对莫夫人道:“你没得选择,但是我有!” 一句话,让莫夫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上,刹时间是乌云密布! 回到舞台后的董策,钻入了屏风隔出的小空间里,往地席上一座,便一声不吭的发着呆。 跟随董策来京师的两名男戏子之一,曾扮演过范蠡、曹操、卓王孙等等角色的古驹正,见到东家回来后便愁眉不展,立即跪坐下来,询问道:“东家,何事让你如此苦恼?莫不是与戏剧有关?” “并非戏剧,实乃是……唉,你无需操心什么。”董策摇头一叹,知道和古驹正解释也没用,干脆让他把道具细查一遍。 他想的是,如果莫夫人真是长阳夫人,那此女的传闻便过于荒诞了,至少,在这女人心里是不情愿,因为同类人有一种很奇妙的关系,如莫夫人一眼看出他对世间毫无留念,他自然也能看出,这个女人活着很累! 既然这样活着累,可是为何她还要这般活着? 以董策的猜测来看,便是迫不得已,而能让她迫不得已的,唯有真心不想得到寂寞的人,这个人需要一片瓦顶在头上,为她遮风挡雨! 或是莫夫人还有很多利用价值,有人抓着她的软肋威胁她,帮助他们铲除异己。 亦或者,两者皆有。 这些背地里的肮脏是董策最厌恶的,因为他就是这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久而久之,总有一天会连自己也厌恶自己,而董策开始厌恶自己的时候,便是临死前! “东家!”古驹正忽然从屏风外走进来,冲着董策躬身道:“那位方捕快来了!” “她怎么又来了?”董策眉头一皱,正准备让古驹正将方淑蔚打发了,可却为时已晚,方淑蔚已经从屏风后露出脑袋,冲他狠狠瞪了一眼,既而才冷着脸走进来,直接就跪坐在董策对面。 方淑蔚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恢复了女儿家打扮,董策能猜想到,这丫头必然用艺苑戏子的身份混进来,看来她是不想让自己跑了! “我告诉你啊,你……”方淑蔚说到这,忽然察觉了什么,扭头死死盯着古驹正,只把古驹正看得心惊胆战,荒谬退走后,她才正视董策,继续道:“你别跟那个女人走的太近,她名声不好。” “这还用你说。”董策拿起水囊喝了一口,又道:“你还去西北吗?” 方淑蔚听到董策问及自己,脸色立即好了许多,摇了摇喜道:“不去了,另外,呵呵,外祖父答应让我嫁给你了,我们什么时候成婚啊?” “哈?”董策顿感一阵头疼,这方淑蔚可真是一根筋啊,就算要说,也应该在什么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中吐露吧,那样,自己至少还会被情景所打动,直接把你抱上床了,可现在,谁有那心情啊? 不过这马家倒是很明智啊,但不是说他们不会把家中女儿当做筹码,否则这准备嫁过来的皇后是怎么一回事? 而是方淑蔚实在没什么利用价值,把女儿往上家,是父借女贵,但方淑蔚的父亲是方牧,一个小小的总捕,为人又耿直,这类人很难再往上爬了,那不如把多余的机会让给别人,毕竟,马家是大族,从来不缺少女儿,哪年没有蹦出好几个?凭什么便宜你个外孙啊? 但方淑蔚母亲很不是滋味,她自然不想让女儿嫁给商人,故此才闹出许多事情,结果,马家对于她这位算得上私奔出去的女儿,没有照顾的意思,不阻止你回娘家已经算不错了,你还想挑什么? 故此,方淑蔚在马家住了一段时间后,便想要回来,碰巧,得知马家直系中一个表妹要当皇后了,便也想顺路来看看京师的风貌,于是才得知董策居然也在洛阳,并且要待人到宫中表演,大喜之下,便求了在宫中任职的表兄让她混进来。 第二百九十章 玉戒 看着双颊泛红的方淑蔚,那明眸中的深深期盼,董策略微低下了头,实在不敢与其对视。 他忽然萌生一股不想再欺骗方淑蔚的念头,但是自己的拒绝,只会换来她的胡思乱想,既然如此,还不如把事情说开了! 抬起头,董策对上方淑蔚的双眸,缓缓道:“如果你嫁给我,很可能会被牵连,一直以来我没有接受你也正因我所做的事,会连累你甚至你的家人!” 方淑蔚神色一僵,满眼的疑惑之色,她不知道董策要做什么,自然不明白他这番话的含义。 但她已经今非昔比,在董策的教导下,她学会了思考,凡事说话前尽量想想,这样说对不对,虽然她还无法自如的掌控,许多时候还是说话不经大脑,但面对正事的时候,她则能出奇的冷静下来。 “你做的坏事,还是好事?”方淑蔚想了半响,最终只有这一句话。 董策笑了,那是充满了无奈的苦笑,因为他做的事,根本无法归类于好坏。 “好事,坏事,有区别吗?”董策收敛苦笑道。 方淑蔚一本正经的道:“当然,好事我更要嫁给你了,谁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一个好人,若是坏事……你能改过来做好事吗?”最后一句,方淑蔚带着深深的哀求,但看起来,更似在撒娇! 董策呆了许久,最后呲笑一声,遥指方淑蔚笑道:“极品啊你!真是极品到了奇葩的地步!” 董策的笑声有点大,让屏风外的不少戏子都听去了,她们纷纷好奇,不明白东家这是怎么了?难道看到许久不见的方捕快太过高兴所致? 笑后,董策很快平复情绪,翻掌间,一把刻刀在手,另一手抓下腰间的玉佩,立即便开始飞快雕刻起来。 方淑蔚不明白董策在做什么,却也没有出声打搅,只是看着董策一脸认真,时快时慢的雕刻完,又拿出一块皮革,慢慢擦拭手中一枚物件,方淑蔚可以感受到董策有多用心,她也不知不觉间,看得有些痴迷了。 许久之后,随着董策一口轻气,手上玉粉如烟雾般散开,最后一个光洁的玉戒出现在他两指上。 “我衍教中人,向女子求婚时,必须要亲手制作一个戒子,不论用石头木块,草编绳系,只要有心即可,但是,在赠送女方戒指时,必须要道出真实的心意,对我而言,与女人相爱是可笑的,更是一种奢望,虽说感情可以培养,但不一定能不养出来,反而,很可能是适得其反,就算你现在无怨,也请你好好考虑,以后,你或许会常年见不到我,我没有多少时间能照顾你,让你孤枕难眠,甚至,带你游历四方!风餐露宿,若你没有异议,这个戒指便是你的了。” 董策刚说完,只见眼前残影一晃,手中玉戒便消失不见,落入了方淑蔚的手中。 “你没有没听到重点啊!”这句话董策已经不用说了,因为方淑蔚脸上已洋溢了幸福的笑容,拽着戒指异常的激动,显然根本就不把董策的话当回事! 热恋中的女人是不会考虑现实的,同样,现实的女人也不会去热恋,因为热恋如梦,与现实截然相反。 而方淑蔚显然属于前者,也不知道,他日董策败了,她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方淑蔚和跟随他的灾民不同,朝廷不可能大开杀戒把跟随他的灾民全杀了,但方淑蔚不同,只要董策一死,她绝对是下一个,本应该能选择更平静生活日子的她,居然愚蠢的踏上了董策这艘船,那将要经历多少风雨,才可到达彼岸? 沉静了片刻,董策渐渐受不了方淑蔚那欲言又止的娇羞模样了,以前多爽朗的一个女汉子啊,咋就变成这般扭捏了?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去忙了。”董策说完,便起身走出屏风,这一出来,顿时顿见一群戏子慌不择路的乱串,很显然她们刚才都在偷听啊! “别慌,小心磕碰到上不了台。”董策平淡的提醒一句。 最先冷静下来的卢清也急忙让其余戏子冷静下来,却还是不敢看董策一眼。 倒是余楠,酸溜溜的道:“唉,东家马上要成家了,不知要伤了多少女子的心啊!” “是啊,是啊。”李媃也起哄道:“不过刚才东家那直白的情话,听得人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家看啊,现在汗毛还竖着呢!” “东家,您若是也跟我说一遍,就算没有戒指,我也会给你做妾的!”一个少女丝毫不知羞耻的畅言道。 “美死你!”其余姐妹无不对她投去白眼! 莫说做妾,就是没名分,只要东家开口,恐怕这些女人们恐怕都要把董策房门给挤破了,不是她们被艺苑的文化影响了道德观,而是这年头的道德观本来就没有宋明时期重,加之,她们的出生都不怎么好,大半是从青楼出来的,其中清官人只有少数,况且跟了东家,难道他还能亏待自己不成? 只是艺苑一道规定,让所有女子不敢踏足董策屋子一步!否则,很可能丢了艺苑的金饭碗! 毕竟,艺苑戏子不仅需要年轻,还需要成熟与老人,但现在老的一个也没有,都是几个中年戏子装扮的,本想请老的,可是老人不是不屑一顾,便是不会唱,甚至已经不能唱了,想要学都晚了,除此之外,艺苑有规定做满三十年者,有什么养老金领取,不做事也能拿工钱,那不是金饭碗是什么? 开了一下东家的玩笑后,戏子们便识趣的适可而止了,否则东家肯定要说:“谁在多嘴半句,这个月工钱都别拿了。” 这一闹,天色已经快黑了,去结亲的队伍已经回来了,还是那般的壮观,不过拜天地并非在此,以他们的身份更不可能去观看,只能等待这场婚事完后,陛下邀百官入席,那时才是他们发挥的时刻! 当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勾栏场地之中,灯笼成片飘起,如星星点点挂在了众人头顶,并且在每一张坐席案几旁,都有一盏独特的灯笼,董策稍微一打量,不由愕然,因为这灯笼居然是兰扇坊的油灯,也就是董策仿制煤油灯的新品,没想到居然卖到了宫里,也不知是梅娘子亲自来谈的买卖,还是别的商人看到了这种灯笼的便利,于是倒卖到了京里。 这点董策可要务必查一查,倒不是想抢梅娘子生意,反而顺手帮梅娘子做做市场调查,之后给她写本计划书。 第二百九十章 玉戒 看着双颊泛红的方淑蔚,那明眸中的深深期盼,董策略微低下了头,实在不敢与其对视。 他忽然萌生一股不想再欺骗方淑蔚的念头,但是自己的拒绝,只会换来她的胡思乱想,既然如此,还不如把事情说开了! 抬起头,董策对上方淑蔚的双眸,缓缓道:“如果你嫁给我,很可能会被牵连,一直以来我没有接受你也正因我所做的事,会连累你甚至你的家人!” 方淑蔚神色一僵,满眼的疑惑之色,她不知道董策要做什么,自然不明白他这番话的含义。 但她已经今非昔比,在董策的教导下,她学会了思考,凡事说话前尽量想想,这样说对不对,虽然她还无法自如的掌控,许多时候还是说话不经大脑,但面对正事的时候,她则能出奇的冷静下来。 “你做的坏事,还是好事?”方淑蔚想了半响,最终只有这一句话。 董策笑了,那是充满了无奈的苦笑,因为他做的事,根本无法归类于好坏。 “好事,坏事,有区别吗?”董策收敛苦笑道。 方淑蔚一本正经的道:“当然,好事我更要嫁给你了,谁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一个好人,若是坏事……你能改过来做好事吗?”最后一句,方淑蔚带着深深的哀求,但看起来,更似在撒娇! 董策呆了许久,最后呲笑一声,遥指方淑蔚笑道:“极品啊你!真是极品到了奇葩的地步!” 董策的笑声有点大,让屏风外的不少戏子都听去了,她们纷纷好奇,不明白东家这是怎么了?难道看到许久不见的方捕快太过高兴所致? 笑后,董策很快平复情绪,翻掌间,一把刻刀在手,另一手抓下腰间的玉佩,立即便开始飞快雕刻起来。 方淑蔚不明白董策在做什么,却也没有出声打搅,只是看着董策一脸认真,时快时慢的雕刻完,又拿出一块皮革,慢慢擦拭手中一枚物件,方淑蔚可以感受到董策有多用心,她也不知不觉间,看得有些痴迷了。 许久之后,随着董策一口轻气,手上玉粉如烟雾般散开,最后一个光洁的玉戒出现在他两指上。 “我衍教中人,向女子求婚时,必须要亲手制作一个戒子,不论用石头木块,草编绳系,只要有心即可,但是,在赠送女方戒指时,必须要道出真实的心意,对我而言,与女人相爱是可笑的,更是一种奢望,虽说感情可以培养,但不一定能不养出来,反而,很可能是适得其反,就算你现在无怨,也请你好好考虑,以后,你或许会常年见不到我,我没有多少时间能照顾你,让你孤枕难眠,甚至,带你游历四方!风餐露宿,若你没有异议,这个戒指便是你的了。” 董策刚说完,只见眼前残影一晃,手中玉戒便消失不见,落入了方淑蔚的手中。 “你没有没听到重点啊!”这句话董策已经不用说了,因为方淑蔚脸上已洋溢了幸福的笑容,拽着戒指异常的激动,显然根本就不把董策的话当回事! 热恋中的女人是不会考虑现实的,同样,现实的女人也不会去热恋,因为热恋如梦,与现实截然相反。 而方淑蔚显然属于前者,也不知道,他日董策败了,她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方淑蔚和跟随他的灾民不同,朝廷不可能大开杀戒把跟随他的灾民全杀了,但方淑蔚不同,只要董策一死,她绝对是下一个,本应该能选择更平静生活日子的她,居然愚蠢的踏上了董策这艘船,那将要经历多少风雨,才可到达彼岸? 沉静了片刻,董策渐渐受不了方淑蔚那欲言又止的娇羞模样了,以前多爽朗的一个女汉子啊,咋就变成这般扭捏了?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去忙了。”董策说完,便起身走出屏风,这一出来,顿时顿见一群戏子慌不择路的乱串,很显然她们刚才都在偷听啊! “别慌,小心磕碰到上不了台。”董策平淡的提醒一句。 最先冷静下来的卢清也急忙让其余戏子冷静下来,却还是不敢看董策一眼。 倒是余楠,酸溜溜的道:“唉,东家马上要成家了,不知要伤了多少女子的心啊!” “是啊,是啊。”李媃也起哄道:“不过刚才东家那直白的情话,听得人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大家看啊,现在汗毛还竖着呢!” “东家,您若是也跟我说一遍,就算没有戒指,我也会给你做妾的!”一个少女丝毫不知羞耻的畅言道。 “美死你!”其余姐妹无不对她投去白眼! 莫说做妾,就是没名分,只要东家开口,恐怕这些女人们恐怕都要把董策房门给挤破了,不是她们被艺苑的文化影响了道德观,而是这年头的道德观本来就没有宋明时期重,加之,她们的出生都不怎么好,大半是从青楼出来的,其中清官人只有少数,况且跟了东家,难道他还能亏待自己不成? 只是艺苑一道规定,让所有女子不敢踏足董策屋子一步!否则,很可能丢了艺苑的金饭碗! 毕竟,艺苑戏子不仅需要年轻,还需要成熟与老人,但现在老的一个也没有,都是几个中年戏子装扮的,本想请老的,可是老人不是不屑一顾,便是不会唱,甚至已经不能唱了,想要学都晚了,除此之外,艺苑有规定做满三十年者,有什么养老金领取,不做事也能拿工钱,那不是金饭碗是什么? 开了一下东家的玩笑后,戏子们便识趣的适可而止了,否则东家肯定要说:“谁在多嘴半句,这个月工钱都别拿了。” 这一闹,天色已经快黑了,去结亲的队伍已经回来了,还是那般的壮观,不过拜天地并非在此,以他们的身份更不可能去观看,只能等待这场婚事完后,陛下邀百官入席,那时才是他们发挥的时刻! 当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勾栏场地之中,灯笼成片飘起,如星星点点挂在了众人头顶,并且在每一张坐席案几旁,都有一盏独特的灯笼,董策稍微一打量,不由愕然,因为这灯笼居然是兰扇坊的油灯,也就是董策仿制煤油灯的新品,没想到居然卖到了宫里,也不知是梅娘子亲自来谈的买卖,还是别的商人看到了这种灯笼的便利,于是倒卖到了京里。 这点董策可要务必查一查,倒不是想抢梅娘子生意,反而顺手帮梅娘子做做市场调查,之后给她写本计划书。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宫廷夜宴 董策看着勾栏外的人越来越多,知道百官应该就在外面等候陛下来临,便回去提醒卢清他们,正说话着,见莫夫人向他这边走来,董策先行一礼道:“见过大司乐。” 莫夫人看起来似乎忘了之前和董策的对话,优雅端庄的欠欠身,道:“董大东家这边准备得如何了?” “都已妥当。” “很好,哦,方才陈给事搬来一个柜子,说是丁常侍吩咐的,想让董大东家表演一手大变活人,欠身很是不解,不知这大变活人是何意思?董大东家可否言明?” “哦,此乃民间戏法,就是以障眼法,让观众看到活生生的人会消失不见,不过这戏法需要许多准备,丁常侍现在让在下出手,恐怕未必能成功啊!”董策是一脸的郁闷。 其实,他已经有十成十的把握,但是为了制造效果,故意把道具区分开,让人感觉董策是随便弄个柜子也能变,同时,他也想把丁老拉上船,如果出了事,他便把责任推给丁老,毕竟,是丁老让他变的,这也是防止丁老对付他! 莫夫人听后十分惊奇,本想仔细问个明白,但话未出口,董策便推托有事要忙,拱手退走。 莫夫人瞧着董策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暗道一声:“坏蛋!” 又过了半个时辰,忽然,鼓乐响起,勾栏内传出整齐的祝贺声,显然是当今皇帝到了。 董策从屏风的缝隙间,看到来人极多,而为首的几个背影,从衣着上不难分辨出是皇帝与新皇后,还有一个高挑的身影,或许正是大宁正真的掌权者,殷太后了! 见他们参拜过后,又见丁老上台,开始扯开嗓子废话连篇,董策便招呼卢清在去检查一次,担心有纰漏。 丁老这一说,可谓是天长地久,董策都能从缝隙看到席间许多官员盯着案上佳肴吞口水,甚至最前排中央的年少皇帝都是如此,而让董策失望的便是没看到太后什么样,也不知她是为了防蚊虫还是怎地,一顶大帐撑在头上,让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至于皇后,莫说她戴着红帐帷帽,即便没戴,董策也没兴趣。 等丁老说完长篇大论,最后又恭贺了皇帝一番,带起百官再次齐声祝贺,这才轮到教坊的开场表演。 “都准备好了,最后再检查一次,台词也别忘了,更不要紧张,就当作平常表演。”董策再次安慰戏子们。 虽说他再三嘱咐,可戏子们还是很紧张,这也难怪,今日可是为大宁天下最牛的一群人表演,能不紧张吗! 这时候,也唯有寄望台柱了,董策是多说无益,可是看到卢清也是一脸紧张,脸色都有些白了,董策也唯有寄望于天了! “东家,要不你来演吧!”卢清是满脸的愁楚。 “演屁啊,我雅言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安心吧,等鼓乐响起,你就跟着上台,别去看台下即可。” 卢清无奈,也唯有硬着头皮准备了。 当教坊一段优美的舞蹈结束,丁老便上台做起了司仪,先把艺苑介绍一番,在说了说戏剧的新颖,以及得到桓王与贤王的大力推崇等等。 说起艺苑戏剧,百官多有耳闻,有些还如莫夫人一般,穿着便服去了南市看过山寨版,甚至,一些士族已经开始培养戏子,方便在家时也能观赏。 不过,戏剧实在是太新颖了,要想一下子摸索透彻难能这般简单,而今,真正的艺苑戏剧到了皇宫,自然引起百官兴趣,个个都开始期待起来。 其实,这主要还是归功于有两个王爷推崇,否则不可能如此顺利,当然,若是没有,丁老也不会去艺苑,等艺苑戏剧到宫廷表演,那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董策深吸一口气,而后几个后台的手下道:“把道具搬上去。” 不远处,华葛看到董策已经吩咐了,也扬起有些颤抖的手,而后咬紧牙关狠狠一挥,顿时,他手下一批乐师立即奏响乐曲,随着新颖而曲调响起,舞台之上,一个设计成屋内的道具后方,卢清一袭男装打扮缓步走出,开始了一段被董策特意剪接过的独角戏! 人家下面的都是百官,不是开国功臣,便是功臣之后,唯独那么几个,也是踩到****运爬上来的,谁喜欢看你一个不得志的小人物唱独角戏啊。 卢清不愧为艺苑台柱,虽然之前紧张万分,但耳边乐曲掩盖了嘈杂,她也没有去看台下,让心境很快平和,人也是渐入佳境。 有了卢清的带头,后面出场的戏子们则要安心许多,一刻钟下来,没有出现一丝毛病,也安心下来的董策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观众脸上,从缝隙间,他能看到许多官员都听入迷了,连筷子都许久未动,杯酒不沾。 当演到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时,不少善于声乐的官员竟闭上眼睛,摇头晃脑起来。 当整部凤求凰演完后,董策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等会儿还有表演,不过他那是十拿九稳的,即便出现纰漏,凭他的能耐,难道还无法扭转乾坤? 除非,董策告知的箱中诀窍让陈禄给弄差了,如果是这样,那陈禄可真是蠢到家了,这个脸董策丢了又如何? 戏剧过后,便又是教坊的一段歌舞,但此时大家兴致并不是很高,毕竟,教坊的歌舞虽然好,可经常能看到,早已经乏味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台上的歌姬她不陪客啊!否则…… 当丁老再次上台,又开始介绍艺苑时,大家顿时来了精神,还以为又有戏剧可看,但听闻并非戏剧,而是什么戏法后,顿时是失落的同时,又有些期待了。 在丁老致辞这会儿,董策正在台后准备着,他刚伸手要检查一下柜子,忽然,一旁一名侍卫统领伸手阻拦了他的举动。 董策眉头一皱,对侍卫统领道:“在下想最后检查一下,也是预防万一啊!” 那侍卫统领闻言也是皱眉,考虑了一下,便道:“可以,不过看到什么你都不能声张!” “这是自然!毕竟丁常侍之前吩咐过!”董策说完,便打开了柜子,这一看他不由一愣,因为安排在这里面的傀儡,并非是少年,而是一个头戴红帐帷帽的高挑身影!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一绿解千愁? 董策一直在猜测丁老要他变何人,从丁老之前的话分析,董策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是小皇帝,或许这少年受不了宫中约束,想要出去透透气,游玩一段时日。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丁老要他便的竟是刚进门的皇后! 如果说为了效果,变一下没什么,可变了之后还要让自己带他离京,这未免有些过了吧! 很明显,这小皇帝有了意中人,但是太后不许,于是他便求助于丁老,最后丁老则想到了自己! “该死!”董策心里恼了,帮皇帝离京玩乐,只要他不出事,即便事情败露也有丁老顶着,顶多就是一些责罚,可是把皇后给变出去,你想干什么? 百口莫辩啊! 不过,这皇后的傀儡,不,应该是未来的真正皇后,她的身形为何如此熟悉? 董策眨了眨眼,想要掀开帷帽,但很快控制住了,这如同是红盖头,人家皇帝都没掀,你先下手了叫个什么事啊? 便在董策正准备检查柜中机关时,他忽然瞥见这位真皇后的玉手之上,竟带着一枚玉戒! 这一眼直接把董策看呆了,久久无法平静下来,脑海中不断重复了一句话。 “怎么可能?” “怎么了?”侍卫统领一直就站在董策身边,看到他发呆的神色,皱眉问道。 “哦,没,没什么。”董策说着,身体故意阻挡了侍卫统领,装作检查柜子的样子,伸手碰了碰女子胳膊,然而意料之中的羞怒却没有发生,董策眉头一挑,悄悄加大力道再次碰了一下。 可结果还是如此,于是他干脆直接摸了摸女子的小手,甚至想要把那玉戒栽下来,但柜中女子就如同一具尸体般,仍旧一动未动。 “好了吗?”侍卫统领有些不耐烦了。 董策闻言将一块画成木板的布盖好,阻挡住女子后,再将柜门关起,而后点头道:“没问题了。” 侍卫统领盯着董策片刻,之后才点点头,挥手命人将柜子抬上台。 董策心情忽然很是沉重! 如无意外,柜中的女子定是方淑蔚无异了,可是她为何会在里面?为什么是她啊? 如果说,她陪同嫁过来的表妹过来玩,让小皇帝看上了,偏要娶她,这也不可能啊,毕竟,她们还没来,董策就已经受到来京的皇命了! 可若不是这般,就她方淑蔚,怎可能与小皇帝接触啊? 若说,皇室担心马家势大,故意玩着一出,让你们难堪,那更说不通了,虽然有可能是皇室担心边疆势力太大,恐他们造反,从而联姻,但你上演这一出又是几个意思?不是明摆着让人家马家丢人,逼着人家造反吗?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傻丫头又被骗了! 小皇帝很可能见过她,并看上她,从而派人去和马家密谈,反正谁也没见过这位从西北远嫁过来的皇后,让方淑蔚作为马家直系的女儿嫁过来对双方都有利。 只是他们没想到,方淑蔚自从被董策看过身子后,便铁了心要跟着董策,至于他们有没有劝过方淑蔚,董策是不得而知,不过从最后的手段上来看,即便劝了也铁定没成功,故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骗她来此,再给她灌点药,之后生米煮成熟饭你还能怎么办? 方淑蔚是一个顾家的人,若真到了那一步,她绝对会念及家人,安心做她的皇后! 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结局,毕竟,皇后啊!母仪天下啊! 比跟着自己干掉脑袋的日子强了何止万倍! 董策也不用再被她烦了,简直是一举多得。 但是,董策是个男人,对方愿嫁,他也愿娶了,连婚事都私订了,这时候跳出一个人,把你未婚妻药倒了,然后上了,你什么心情? 若是董策忍了,无疑,满天的灯笼那照出来的光,都是绿的! “王八羔子!”董策心里咒骂一句,抖抖衣袖,大步向上台走去。 “草民董策,恭祝陛下喜结良缘,百年好合……” 台下,黄瑾似乎早已知道董策是来干什么的,立即十分配合道:“你便是金陵艺苑的东家董策,朕听丁常侍方才介绍,说你擅长一种变人的戏法,能把活人变没了,之后又能变出来,不知可有此事?” “回陛下,丁常侍所言不虚!” “好大的口气!”黄瑾微微一笑,而后扫了一眼身后百官,笑道:“有那位爱卿愿意上台一试?看看董议郎能否将你们变没了!” “啊这……”百官无不是一阵犹豫,因刚才听丁常侍把董策的戏法说得神乎其神,他们虽然都想一见,却不想参与啊!谁知道,如果真把人给变没了,万一变不会来怎么办? 但百官中不乏胆大之辈,特别是一些武官,当即便要起身一试,却未等他们开口,黄瑾身边的皇后居然抢先道:“妾愿一试!” 西北女子多彪悍,而马家更是如此,故此皇后敢在这种场合道出此言,大家也都能理解,故此没有会说她有失体统,即便看不顺眼的,也唯有忍着。 “好!”黄瑾显得很是高兴,道:“皇后不愧是将门之女,果真巾帼不让须眉啊!” 皇后对黄瑾深施一礼,便缓步上台。 待来到董策身边的柜子前,未等她询问,董策轻语了一句稍等,而后将柜子打开,对台下众人道:“正如大家所见,这柜子中是空空如也,若大家怀疑柜子有问题,可以先行检查!” “我来看看。”丁老立即站出来,走到柜子前,里看看,外看看,又围着柜子走了两圈后,这才道:“果然没有任何问题!诸位可有兴趣一观?” 百官自然是信以为真,即便有那么几个上台一观的,也都是董策让丁老安排好的臣子! 等众人检查过后,都是没有问题,董策这才恭迎皇后进入柜中,既而将柜门关起。 董策一举手,忽然,乐声响起,董策便随着节奏,开始围着柜子转动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当他转了三圈,再次回到柜门前后,忽然隔空一指柜门,大吼一声“开!” 顿时,柜门居然自己打开,起初,众人还当时皇后开的,可是柜门完全的敞开后,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第二百九十三章 癸未羊 百官哗然,即便丁常侍事先与他们解释过,可真正见识后却还是被震惊了。 董策随手招来两名侍卫,左右抬起柜子在原地转了一圈,证明前后其它三面并无出口后,便左右退下。 顿时,台下百官都是惊讶的纷纷讨论起来,相互询问对方有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可最终却无一人知道柜子里的皇后是如何失踪的。 如果不从近看,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根本无法看出柜子的问题,但是为了防止眼尖的家伙发现问题,董策还是速速关上了柜门,不过在柜门合上的一瞬间,他伸手往里面掰了掰,顿时,一声惊讶的低呼声传出。 “等……等等!” 这声音太小,唯有董策听到了,但他却根本不在乎,把门一关上后,忽然又猛然打开,顿时,身着大红绸缎的皇后身影再次显露出来。 台下看到这一幕,无不是大吃一惊,只是把柜门关起一瞬间而已,就算要从柜子后钻进来,时间也绝对不够,但为何之前还没人,此刻凭空就出现了呢? “之前丁常侍也说过,此乃乾坤挪移之法,因草民法力有限,又是强行施法,虽然不会让被施法之人带来危险,但却会感到身体乏力,头晕目眩,还不搀扶皇后娘娘下去!”最后一句话,董策是对着一直恭迎在台边的两名宫女道。 这两名宫女显然是知道怎么回事,闻言急忙上前,把皇后娘娘“扶”了出来,向着台下走去。 没等她们回席,早已经知道流程的黄瑾便急忙道:“既然如此,那便先让皇后下去休息吧,不过真的不会对她身体有害?” “小人以人头担保!”董策拱手道。 “很好!今日董议郎可算让朕大可以将了,下去领赏吧!” “谢陛下!”董策躬身退下,而他一走,立即便有两名侍卫将柜子也抬了下去,并且交给了董策。 当教坊的舞姬再次上台表演时,陈禄便出现在台后,来到董策身边,先是恭喜一番,再将十锭金元宝奉上,同时凑近董策悄声道:“咱家现在便带董议郎速速离开!” “有劳了!”董策接过金子,随手交给一旁卢清,便吩咐华葛与古驹正把柜子抬上,再让卢清吩咐人收拾东西,便跟着陈禄从侧面火速离开。 黄瑾因为怕事情败露,自然希望董策等人能趁早离开,这也正好帮了董策一个大忙,否则等搀扶皇后的宫女回来,他想走就难了! 当董策等人一路安全出了宫后,与此同时,进入尾声的宴席上,一名宫女焦急的跑到丁常侍身边,急切的在他耳旁说了什么,顿时,丁老面色大变! “此事你不要乱传,否则你知道后果!”说罢,丁老便叫来侍卫统领,吩咐他一些事情后,只见侍卫统领面色也是大变,赶紧招呼一队人火速向着宫外赶去。 可等他们追到宫门时,却得知董策等人已经走远了,无奈,侍卫统领只能恨恨的回去交差。 安众坊外,陈禄一脸疲惫的对董策道:“唉吆,这几日可把咱家累坏了,董议郎啊,咱家就把你送到这里了,后会有期!” “有劳陈给事招呼,这点小意思希望陈给事笑纳。”说着,董策便将刚刚得来的赏赐一半送给了陈禄。 陈禄是喜笑颜开的收下了,又与董策寒暄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而当陈禄走在回宫的半道上,却见丁常侍带着一队人马火速赶来,他好奇的问道:“丁常侍,您这是要去哪啊?” “董策是否回坊了?”丁老一脸愠色道。 “啊,是啊,怎么了?”陈禄这才发现丁常侍一张铁青的脸,心里更是不解,可丁老却没有跟他废话的意思,直接招呼了身后人马便冲向了安众坊。 等一行人进入安众坊后,立即引起坊里几个府院的人惊讶万分,可却不敢作声,暗想这是谁家又要倒大霉了! 为首的丁老是龙行虎步,直接冲入了董策居住的府院之内,等他来到客厅时,正好看到董策还悠哉悠哉的坐在里面喝茶呢! “你好大的胆子啊!”丁老满脸怒容的喝道。 董策把茶杯一放,起身对丁老拱拱手,而后道:“我这般做,也是为了陛下着想啊!” “嗯?”丁老一愣,显然没想到董策会这样解释。 不过他脸色也越加难看了,冷声道:“这般说来,并非是你出错了!” “是的!”董策点点头,既而摇头一叹道:“丁常侍可知,那女子是何人?” 丁老似乎调查得很清楚了,闻言冷哼道:“哼,老夫知道你与她相识,想要帮助她,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还死她们全家的啊!” “看来丁老是很清楚此女的身份了,那在下也不瞒你,此女已经不洁,岂能做为一国之母!” “什么?”丁老一惊,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不对,此女虽然去过一些地方,但老夫曾派人细查过,得知她乃是去办案,凭着机智游走于险恶之间,并未**于人,最后还立下不小功劳,怎会不洁!” 董策眉头一皱,从丁老话中,显然他是知道方淑蔚曾去过逍遥宫,只是不知道,方淑蔚未**是他们自己查到的,还是马家提供的消息? 可不论如何,董策是无法用这个借口搪塞丁老了! 他唯有叹了一口气,而后一脸死相道:“实不相瞒,得她处子之身的,正是在下!” “什么?”丁老踉跄着退了两步,一脸震惊的看着董策。 “怎么可能?”丁老无法相信,惊道:“老夫派人调查所知,你与方捕快有极深的过节,不论是衙门的人还是方家、马家都可以证明,你莫不是在诓骗老夫!” “唉!丁老啊,你应该知道女孩子的心思吧,恨之极便是爱啊!的确,在衙门众人眼中,她的确恨我,但方家却很清楚她什么心思,至于马家,那就不用说了,而他们为何没有事先说明,这恐怕是蔚儿自己一直不敢说的关系吧!” 这番话,老丁岂会相信啊!不过他并非不信方淑蔚已经**于董策,而是不信马家会不知道,很可能是为了攀上皇室,而故意隐瞒的吧! 董策看着一脸怒色又在思索的丁老,忽然,拿出一定银子放在案上,然后将茶杯倒过来扣住。 这个举动看得丁老一愣,瞬息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指着董策道:“你是……癸未羊!”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只要红颜 第二百九十四章 董策听到丁老的惊呼,立即确定这老家伙正是当初在逍遥宫里,与他赌方淑蔚那青年的仆人! 而那青年显然并非青年,而是少年皇帝,只不过为了掩饰年龄而故意用了同是癸未羊的面具。 “陛下还欠小人万两黄金呢!” 丁老闻听此言,额头上青筋直跳,冷哼道:“你还有脸提!” “那怎么办?”董策可怜兮兮的看着丁老。 “老夫怎知!”丁老也是没想到事情弄成这样啊! 也由此可见,他是确信了董策的话,毕竟,他是见过当日方淑蔚是如何对待董策的,那一脸崇拜的小女儿态若不是喜欢,那这天下间就没有情可言了。 但正因如此才让他苦恼啊,他跟太祖亲如兄弟,心里一直把黄瑾当作儿孙看待,当初黄瑾得知方淑蔚竟是捕快,特意到逍遥宫调查,那是大喜过望啊,死活要娶她回来,丁老无奈,也就开始谋划了。 只是,当时得知是方淑蔚并未**于人,曾经与男子拉扯,那也是为了办案,这等不拘小节的女中豪杰,说实在丁老也有些佩服,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方淑蔚没有**啊! 让一个失节女子嫁给皇帝做一国之母,就算黄瑾不在乎,丁老也宁死不许,否则他死后何来颜面面对太祖? 董策就这么看着丁老苦恼着,心里却在偷乐,因为他知道,丁老必然要反对皇帝娶方淑蔚了,只要连他都反对,那这没实权的小皇帝还能拿自己怎么办? 要调包方淑蔚的机会何其多,为何偏偏使用这种办法,还不是太后不准许,而后宫的人,可以说都是太后的人,也只有前宫那位马家的侍卫统领支持小皇帝而已,故此这出戏,必须要又董策经手,也让他看出了小皇帝的顾虑! 头疼,现在丁老是无比的头疼,不知他不知如何跟黄瑾交代,而是不知怎么劝他! 至于对付董策,丁老并不想,因为董策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他的商会牵扯太大,有许多为士族办事的商人都加入了进去,如果现在董策出了事,商会必然会乱,他不希望见到这一幕,毕竟江南对黄瑾太重要了,好不容易太平道要撤离江南,正是他们去获得支持的最好时机,而现在江南士族为了瓜分商会,很可能被太平道再次趁虚而入,这才是最糟糕的! “此事暂时就这样,老夫先回宫面圣,你小子可别急着离开洛阳!”言罢,丁老冷着脸气冲冲的走了。 董策这才拿起茶杯,将剩余茶水一饮而尽。 深夜,董策房中,睡于床榻之上的方淑蔚眼皮动了动,便缓缓睁开。 “你醒了。” 一句话,把方淑蔚问得一惊,她急忙起身扫了一眼,顿见昏暗的屋中,董策一袭亘古不变的黑套白坐在不远处,正平静的看着她。 “我怎么在这?”方淑蔚揉着眼睛疑惑道。 她明明记得,与董策私定情意后,便被表兄派人叫走,之后似乎吃了点东西,然后便完全不记得了! 董策看着方淑蔚一脸懵样,轻轻一叹,也不知要不要跟她说明? 看着董策盯着自己,方淑蔚有些脸红,下意识的低下头,可这头刚刚底下,顿时看到自己的一袭大红绸,不由惊讶道:“我何时换了这一身红袍?” “你娘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嫁给别人?”董策终于开口了。 方淑蔚愣了愣,她不知道董策是否因此而不悦,但想了想后,还是低下头道:“有过,不过我没答应!还……还以死相逼了……你不要,不高兴啊!” “卧槽。”董策有些无语,道:“你这样会害死人啊!懂吗?” “怎么了?我都以死相逼了,难道还不行吗?”方淑蔚满脸委屈的盯着董策。 “那你娘是否告诉你,打算把你许配给圣上?” “啊?” 方淑蔚震惊了,她没想到董策居然会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不由哭笑不得道:“就算我娘想,人家陛下也不可能要我啊!” “吆,怎么说,你是愿意嫁给皇上,然后做一国之母了!”董策眉梢一挑,淡笑道:“看来,我是帮忙活了,不成,回头好好更丁常侍说说!” “什么跟什么啊?”方淑蔚真的糊涂了,她很努力的想了想,董策也没有打扰,一直到方淑蔚似乎明白了什么,小脸上是布满了震惊,问道:“不会吧?” “你说呢!”董策静静的看着她。 “难怪啊!”方淑蔚表情是要多怪有多怪,精致的五官似要集中到一起,呆呆的说道:“我说呢,我娘为何让我跟表妹过来,之后还说放我回金陵,而表兄又如此爽快的陪我胡闹,让我进宫去玩,原来是这样啊!” “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不想嫁给皇上啊!” “怎么办啊?” “你快想想办法啊,我们都私定终身了,你不能看着你未过门的妻子嫁给别人吧……” 董策等方淑蔚说完,才道:“皇后啊,你不想做?” “哎呀你……你都知道人家什么心意了,还如此取笑人家,快想想办法吧!” 董策苦笑一声,道:“办法就是,你现在睡在了我的床上!” 方淑蔚闻言一呆,皱着小眉头想了许久,忽然惊道:“没事了?” “没了。”董策点点头。 “哈哈!”方淑蔚突然一蹦而起,跳下床榻,兴奋的手舞足蹈,连连叫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太好啦……” “这算个屁办法啊!”董策心里苦笑一声。 从方淑蔚的态度来看,这丫头心底实在是太好了,但不是对他,而是对她家人! 即便知道自己被骗,可始终没有埋怨一句,只把期望放在他身上,这是好,也是坏,因为这样的女人对于董策而言,很有魅力! 她没有什么心机,虽然笨,可笨的人心灵很干净! 这也是董策答应娶她的原因,找老婆,只要红颜,如果换做是曹洛蓉这一类更容易看透他的知己,他铁定要拒绝,毕竟他不是才子,不会觉得妻子没文化,无法理解自己就心生厌恶,从而排斥,那样,实在是太累了,特别累死累活一天,回去还要和你诗情画意,与人勾心斗角完还要猜你心思,这不是折磨人吗? 第二百九十五章 新娘修行 翌日,董策才刚睡醒,便听到尤延的声音在房外道:“董议郎,老爷来了!” 尤延的老爷便是丁老,故此董策没有似乎怠慢的往厅中赶去。 丁老看上去似乎一宿未眠,脸色很是憔悴,一见董策进来便急道:“老夫已经劝好陛下,不再追究,不过陛下要你善待方捕快,倘若让方捕快受了委屈,小心你人头不保!” 说着,丁老将一块黑令牌递给董策,又道:“此物转交方捕快吧。” 董策接过看了一眼,感觉有些熟悉,好似在王捕头他们身上见过,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好了,事情都交代完了,京中不是你久留之地,趁早离开吧。”说罢,丁老正准备离去,忽然又想到什么,脚步一顿,头也不回道:“陛下不想让人知道他去过江南!” “什么江南啊,你就说逍遥宫不就成了。”董策暗道一句,面上则点点头,拱手恭送丁老。 对于这件事,只要方淑蔚点头,董策便有十足的把握,小皇帝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娶她了,一来是门庭太低,不论是皇后还是大臣都不会答应,二来方淑蔚已非处子的假消息放出,连丁老都倒戈相向,黄瑾能不认栽吗? 至于娶不到方淑蔚对于马家有什么损害,其实根本没有,反而还要感激董策这一手,否则若让人知道方淑蔚只是马家一个外孙,一个小小的总捕之女,那不仅马家,连皇室的脸都丢大了! 董策把玩着令牌来到给方淑蔚安排的一间厢房外,敲了敲们后,却听到一声惊呼,他一愣,推了推门便将虚掩的房门打开,一眼便见方淑蔚从一个柜子前爬起来,见到董策时是满脸的尴尬。 “你干什么啊?”董策说着,便将令牌抛给方淑蔚,道:“陛下给你的。” 方淑蔚接过后,只是一眼便满脸喜色,可既而似乎想到什么,脸色瞬间晴转多云,摇了摇头,她勉强的一笑钻回柜子里,笑道:“这东西很有趣啊,董大哥你是怎么用此物把人给变没的?” 方淑蔚站在柜子里,拉扯着一块木纹布帘满脸好奇。 董策走过去,伸手进柜子里把旁边一个木把手轻轻一掰,顿时,卡在下方的一块木头忽然升起,而站在里面的方淑蔚立即察觉,脚下踩踏处竟轻微的转动起来,起初她还以为是柜子转动,结果她抚稳柜子时,才发现只是柜子下方一块圆形木盘会转而已。 “两个人同时在里面很难调换身体,特别是一个人还是昏迷状态,但只要依靠这圆盘,只要轻轻一推身体便能调转过来了,而我昨夜便是把这个机关给卡死,不给你表妹转动的机会。” 听了董策的解释,方淑蔚顿时不满道:“你太坏了,如此一来,表妹她……”说到这,她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立即闭口不言,脸上神情很是复杂。 如果不是她一点没有察觉,便跟表妹来京,会发生怎么多事吗?但若是不来,她能得到董策的玉戒吗?况且,这对于马家也是好事,只是对于表妹她实在是有些残忍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皇后当却不当。”董策其实知道,不想当皇后的女人多了去了,可他不说,傻丫头指不定要郁闷多久呢。 “我才不想当皇后呢!但表妹似乎也有些不愿意,嫁过来的路上都哭了好几回了。”方淑蔚内疚道。 董策苦笑一声,道:“谁远嫁不难受,若是我在洛阳,你从金陵嫁过来,你会不会哭?” 方淑蔚听后还真的想了想,既而很是无奈的点了点头,显然她也知道了,离家远嫁时,哭不代表不愿嫁,只是也舍不得家啊! “好了,现在是你做新娘修行的时候了,跟我来吧。”董策说着便算先往房外走去。 “新娘修行?”方淑蔚闻言俏脸一红,不过她自认为自己不用学什么啊?因为烧火做饭,洗衣叠被她无所不精,那还要学什么啊? 可是等她好奇的跟着董策到了厨房拿了一盆生牛肉,打开另一间屋子时,她顿时明白了,同时也震惊道:“它……它怎么长成这样了?好……好大啊!” 让方淑蔚震惊的,正是董策的护法神兽小虎! 小虎现在已经一岁半了,加之吃得好,身体直逼小牛犊子。 再养几个月,体长身高便会定型,而后开始横长,不过这段时间比较长,没有七八岁是无法攀上顶峰的,等到那时候,它才是真正的危险猛兽,很容易便会把人给伤到。 经过这段时间的驯养,董策也发现小虎的野性很难驯服,不是说你给他喂饱了它就会老实,这要看它的性格脾气,若是暴躁时,即便吃撑了它也会伤人,好在这家伙性格懒散,脾气还算好,况且现在一天比一天大,艺苑的人见了都怕,一个个躲得远远的,不敢来招惹它,唯独小猴子皮皮敢向它挑战,当然,是打游击! “既然要做我妻子,你就要想办法和它搞好关系!”说着,董策便对走到门口的小虎道:“宝贝走,给你爹去逛逛!”董策拿着牛肉引诱小虎出来,然后般慢跑起来,让小虎在后面追赶。 方淑蔚都看傻了,但她别的能耐没有,就是胆子大,看到董策和小虎在院子里追逐甚是好玩,也赶紧加入进来。 “你干嘛不喂它啊?”方淑蔚追到董策身旁边跑边道。 “每日晨练是必须的,否则这家伙吃饱了就懒得动弹了,这样对它身体不好。” 以前董策没注意,认为老虎偏向猫性,喜欢晚上活动,白日休息,结果养了这小家伙后,才发现根本就不是,它几乎没有固定的作息,要说它更喜欢的话,还是白天活动更多。 为了院子跑了五圈,董策才停下来,推了推爬到他身上的小虎,然后将一盆牛肉放到地上。 看着小虎津津有味的吃着牛肉,方淑蔚抹了抹额头的细汗,好奇道:“它真的是老虎啊?” 以前看到小家伙,打死方淑蔚都不相信它是老虎,可是几个月再见时,她不确定了!更可以说她已经相信了! “我骗你干什么?”董策接过钟孝义拿来的护具一边穿,一边又道:“但你也不用怕,只要熟悉它的性子就可以避免危险了。” 方淑蔚听后眉头一皱,看着董策道:“那你为何要穿戴这些?” “呃……”董策没想到方淑蔚居然吐槽他,笑了笑道:“所谓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强闯 清晨的长阳侯府中,长阳夫人难得的没有待在房中,而坐在的后院亭中。 “夫人,乾明道长来了!”长阳夫人的贴身丫鬟在亭外禀报道。 “让他过来。”长阳夫人神态清冷道。 很快,乾明便进入了凉亭,先对长阳夫人一拱手,而后笑道:“夫人好兴致啊,怎么早就来后院赏花了。” “你怎知,妾身刚起,或许一夜未眠呢!” 乾明笑笑,知道长阳夫人昨夜无人陪伴,恐怕是睡不安稳了!想到此,再一打量眼前美人的诱人身段,心里不由一阵火热,但很快就被他抑制了,并非因为有正事要说,因为他和长阳夫人说正事时基本都在床上,实在是昨夜他在另一处风流了,可不敢在这里继续把身子给累垮了! “夫人见过董议郎了吗?”乾明直接说起正事。 “见了。”长阳夫人淡淡道,显得兴趣不大。 “哦,看夫人样子,似乎对董议郎很不满意啊!”乾明有些惊讶,因为他很清楚长阳夫人的喜好,而董策,光论容貌,那绝对是长阳夫人最喜爱的一类,可她却一脸平静,莫不是不喜董策性子? “满意,怎么不满意,只是啊,正因满意,才惹人不悦,他可不是一般人,断然不会被**所迷!” 乾明闻言有些惊讶,不是他不知道董策这个人,从情报中,他知道董策很难被色所诱,而他惊讶的是长阳夫人,以她的能耐,如果真想,董策除非不要命了,否则她不可能没办法把董策弄上手。除非,她不想和董策有什么瓜葛! “她担心什么?莫不是这真看上那小子,舍不得了吧!”乾明想罢,便摇头一笑,他知道这更不可能,否则,就不会有如此多男人葬送在她的裙下了! 当然,这些男人并非外面谣传那般,被她掏空身子而丧命,而是服用情药过多而亡,而这药,便是乾明一点点交给她喂给那些男人! 故此乾明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与长阳夫人发生关系,不会担心忽然暴毙。 此等蛇蝎心肠的女子,又怎会真喜欢上见过一面的董策呢,除非那董策真是潘安再世,让女子见之便无法自拔。 但话说回来,如果长阳夫人不与董策交好,他们的计划还如何进行下去? 艺苑敛财很快,商会更是恐怖,而让太平道感到不安的还是衍教,因为从最近江南传回来的情报所知,衍教的弟子看似一盘散沙,实则太齐心了,根本不像才入教一年的教徒,而像从小便在教中成长般,居然无二心,那怕太平道试着派人去挖教徒,结果都是无功而返,他们实则不明白,这些人为何死活要跟着衍教? 要说是为了好处,他们开出的条件更好,若说是为了报恩,那更说不通了,衍教等于在雇佣他们,让他们做的都是一些粗活,这与别的商人有何不同?况且,并非人人会记得恩情,甚至有些会恩将仇报,可这在衍教却没有发生,这才是太平道最担忧的! 如今衍教不大,他们所查的教众不过五六百人而已,并且这次灾民离开他们,转投别的地方时,他们也没有收为教徒,只是雇佣,更没让这些人供奉香火,连祖师爷是谁都没告诉,这一切都透露这一种奇怪,诡异,令人不解! 因此,这让太平道不自觉就想到了黄瑾头上! 黄瑾这个皇帝坐得有多不稳,没人比太平道更清楚,以现在的势头,殷家早晚要取而代之的,唯一的妨碍便是江南士族,所以黄瑾想要在江南培养支持他的势力是极有可能的! 没人想当傀儡,而且还是一个傀儡皇帝,黄瑾虽然年幼却不贪玩,反而很好学,这样的人,他会愿意当一个傀儡吗? 如今最大的可能,便是黄瑾派人教导董策做下这许多事情,逐一和江南士族拉上关系,等到势力强大后,便与殷家对抗,夺回政权! 董策必须死,虽然他很可能只是面上的一颗棋子,但正因如此,只有他死后事态才能更明朗,更方便殷家和太平道走好下一步棋! 但让董策如何死,就不得不仔细做好文章了,只是要他命,那太简单了,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做,保准明天就能受到他的死讯! 可这样对他们效用不大,唯有让董策背上极大的罪名,不仅要他死,还要让衍教、艺苑都陪葬,连商会也要被分割,最好能让他们的人掌控,方便以后在江南行事! 要做到这一步,就十分困难了,傻子都看出丁常侍要保董策,普通的手段根本没用,如今唯有长阳夫人能办到! 但是这个女人现在居然不想做了,难道是她看出,他们会利用她的死来加害董策,故此为了自保而选择退避? 别看长阳夫人是太后的亲妹妹,却也摆脱不了作为棋子的命运,以太后的心性,别说妹妹,就算亲父母敢挡在她前面,那结果也是死路一条! “以夫人的魅力,这世间根本没有男子可以抗拒!”说着,乾明坐到长阳夫人身边,抱着她的香肩又道:“既然他不来,不如,夫人过去如何?” 长阳夫人听后笑了,笑得很是妩媚,看得乾明食指大动,眼露贪婪,险些就有点不受控制的将其扑倒,就地正法! “我还有选择吗?”长阳夫人笑着瞥向乾明。 “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你想怎么选择,就怎么选择,谁敢阻拦啊!”乾明淡笑道。 “那好,我便选择走一趟吧!”说着,长阳夫人便起身吩咐侍女道:“准备一下,本夫人要出去。” “是!”侍女恭敬领命,转身扭腰而去。 连拜帖都不递,长阳夫人便这般来到了安众坊,直接到了董策所居的府院。 尤延显然是认得长阳夫人的,一见她到此,不由大吃一惊,赶紧吩咐了一名仆人去给丁老报信,同时拦在长阳夫人面前,讨好般的恭敬道:“长阳夫人到访,莫不是找老爷?” “呵呵,丁常侍恐怕几年都没来这里了吧!”长阳夫人一笑,既而又道:“少废话,董议郎应该在里面吧!” “这个,他今早便出……”尤延刚说到这,长阳夫人脸色便是一冷,不再看尤延一眼,广袖一甩,便径直要撞向尤延一般上前两步,吓得尤延赶紧闪到一旁,焦急道:“夫人不可啊,丁常侍有吩咐,因为董大师要修炼,恢复昨夜耗损的法力,不能被人打搅,夫人……夫人……” 在长阳夫人无视下,尤延的解释是苍白而无力,可他更不敢阻拦,只能提高声调,希望能提醒到里面的董策,让他早些做好准备! 第二百九十七章 虎威 董策听到前院传来的声音,眉头一皱。 边上,方淑蔚脸色则是一沉,道:“董大哥还说与她没关系,都找上丨门来了。” “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看两本书。”董策白了方淑蔚一眼,既而往小虎身边一坐,开始给他的宝贝神兽马杀鸡。 小家伙刚才和他闹了一阵,现在又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过对董策的锤打揉捏很是享受,挪动身子趴在董策的腿上继续打盹。 方淑蔚并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坐到董策身边,她倒要看看,这个长阳夫人究竟来干什么! 随着尤延的声音越传越近,不一会儿,他便跟着长阳夫人进到后院,一眼便见到院中就地而坐的董策两人。 长阳夫人正要走进,忽然察觉了什么,微微底下目光看着趴在董策腿上的小虎,顿时脸显惊恐,后退一步惊道:“这里怎会有大虫!” 因长阳侯曾射杀过一头猛虎,剥了皮放在家中,长阳夫人见过一次后就吓得让长阳侯扔掉,但长阳侯怎舍得啊,于是便藏起来,不过在他死后,长阳夫人偶然间打开一个箱子发现了连着头的虎皮,被吓得直接昏了过去,至此以后,莫说见了,就是听到“虎”字,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而现在,一头活生生的亚成体老虎趴在董策腿上打盹,样子别提多吓人。 尤延何其老道,一眼便看出长阳夫人内心的畏惧,他眼珠子一转,赶紧道:“哦,这是董议郎养的猛虎,虽然还没长大,不过除了董议郎与……董夫人外,它谁也不亲近,夫人还是小心些,莫要太过靠近了,否则它会爆起伤人啊!” 长阳夫人听后吓得脸色都白了,不受控制的一步步向后退着,本想扭头就走,却考虑到此行目的,于是便冲着院子里道:“董大东家,妾身有事与你商量,可否出来一叙?” “啊?哦!”董策闻言一笑,在起身时,摸了摸小虎的脑袋,有捏了一下它的脖子,这才向着院外走去。 而小虎也不知怎么了,似乎还没享受够董策的马杀鸡,居然和老实的跟在董策身后。 长阳夫人已经退到了后院外,根本不敢看院里一眼,此时察觉董策似乎走了出来,她刚抬起头,顿时吓得脸色由白转青,连连退后惊恐道:“你让它别过来!” “实在抱歉了莫夫人,这小家伙黏人,我只要在府中,它便是时刻跟着我,否则它便会兽性大发,胡乱伤人的!” 长阳夫人闻言,目光透过指缝一瞧,顿时便见董策身旁的老虎打了一个哈欠,那满口的尖牙看得她浑身毛骨悚然,惊慌的再次退后,可却不敢转身逃走,似乎害怕这东西会和狗一般,你越跑它追得越凶。 但这里也绝非久留之地啊,谁能保证这野兽什么时候会吃人啊!而在场中,谁又有她的肉香美啊?念及此,长阳夫人急急道:“妾身正巧路过,忽然想到有许多戏曲未成明白,便想邀请董大东家明日午时到南市江南居一叙,妾身还有要是,这便告辞了!”说话间,长阳夫人脚可没闲着,不断的退后,等说完了,已经到了走廊拐角,这声音才落下,她便一闪身消失不见了。 “唉!”尤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董策拱拱手道:“幸亏董议郎有此虎相伴,吓退了长阳夫人,否则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呢!” 董策低头看着已经在地上打盹的小虎,笑着蹲下来抚摸它的背脊,笑道:“其实这小家伙可没有她恐怖!” 尤延闻言不由哑然失笑,若是没见过董策的小虎前,这番话他只当是放屁,可是这段时间他天天看着董策和老虎玩乐,对此是深信不疑了。 老虎虽恐怖,但在这地方,它顶多只能伤到几个人,便立即被射杀,而长阳夫人,若真让她设计害了董策,那死的人可就多了! 想到这一点,尤延对董策明日的应酬有些担忧,道:“董议郎明日还是不要去了,等会儿小人去告知丁老,让他给你安排去拜访一些大臣。” “无需!”董策摆摆手,道:“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不然就让她早早放弃。” 若是今天长阳夫人不来,董策是铁定不会去赴约的,可发现她害怕小虎后,董策还担心什么呢,带着小虎去就是了! 方淑蔚对于董策明日要去赴约的事情很不满,虽然她相信自己的未来夫君,可她不相信那个什么长阳夫人,万一她用药怎么办?这种事她当初干捕快时可没少遇到过,虽然都是男人药到女人,但也有可能反过来不是。 “你明天去,可不要乱吃东西啊!”方淑蔚提醒道。 董策一愣,而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笑道:“你怕她给我下药啊!” “当然了,这女人水性杨花,看到长得俊的男子便迈不动脚了,她定然是看上你了,不行,明日我也去!” 董策苦笑一声,并没有拒绝。 当天,董策为了满足员工们的请求,终于允许他们去南市逛逛,不过却让她们都乔装成男子,而且不许单独行动,最少要三人为伴。 卢清她们自然欣喜应下,立即去换了衣服,一窝蜂的冲出了安众坊,一直到了黄昏时,她们才提着大包小包的赶了回来,一个个是气喘咻咻,但脸上却都洋溢着欢喜的笑容。 董策扫了一眼她们买的东西,便是暗暗摇头,这些东西江南都有,不过有些在江南价格的确要贵点,特别是西域的香料,在江南那几乎是天价了,而在洛阳,却打了至少三折,简直就是大甩卖啊。 董策深知,这绝非往常价,因为这些香料都是囤积已久的,应该是被他炒高了物价后,照成货币紧张,市场不明朗,谁还敢冒然倒卖这些奢侈品啊! 如果董策没有让商会所有成员提高各自员工的薪资,江南也要面临通货膨胀的情况,虽然商人都赚钱了,但在不久将来还是要血亏,甚至倒闭。 而今,江南避过了这些风险,同时他又与周大海、陆可轩联手制作铜币冲击市场,让百姓方便花钱,敢于花钱,如此经济才得到稳定,当然也只限宁州一带,出了宁州还有些不稳定,而出了江南,那简直是一锅乱麻,因为他们没赚钱,如果不涨薪资,货多的卖不出去,钱多的打了一个对折,真是糟糕透顶啊,不大甩卖,还能活吗? 第二百九十八章 痴人说梦 董策作为搅乱大宁经济的罪魁祸首,却丝毫没有受到自己的良心谴责。 因为他是个商人,虽然这一世没有上辈子那么冷血,反而免费传授许多技术给别人,但这都是为了他转型铺的垫脚石。 衍教要想发展,就要得到百姓的支持,如果董策什么都想着自己赚,那结果他顶多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而非一个成功的教主!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能没心没肺的看着宁州之外的百姓受苦! 自欺欺人的暗道一句:“要怪,就怪太平道吧!” 翌日,董策乘坐马车,带着小虎外加一袭青衣的方淑蔚前往了南市。 “昨天你回去,可遇到什么麻烦?”车上,董策看着方淑蔚道。 昨日方淑蔚没有去逛南市,也没有留在府中,而是回了一趟她那位表兄的家里,取回自己的包袱。 “这倒没有,表兄也不在家中,嫂嫂到是对我挺客气,得知我不久要回金陵,还送了我不少东西。”方淑蔚心思很单纯,显然没看出,她表兄是故意避着她啊! 反正马家想要的已经得到了,而且比之前预想的更好,料想他们也不会为难方淑蔚,否则就是自己掌嘴了。 当马车进入南市,因为坊市制度的原因,洛阳南市天天就如赶集一样,怎叫一个热闹了得。 马车在里面停停走走,一段不长的路,却花去了十倍长的时间才来到江南居门前,董策下车后迟迟不见方淑蔚下来,不由皱眉冲车内道:“你还磨叽什么?” “我……”方淑蔚顿了顿,而后道:“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若是你久久不归,我就上去救你!” “抓奸就抓奸,什么救我!”董策心里一乐,点了点头,叮嘱她小心小虎,莫被它伤到,这才走向江南居。 一入江南居,董策还没来得急环视半圈,便见一青衣小童行到他面前,恭敬的作揖道:“敢问可是金陵董议郎?” “正是在下!”董策回礼道。 “夫人已经恭候多时,董议郎上边请!”说着,小童便领着董策穿过热闹异常的大堂,向楼上走去。 当到了一间厢房门口,小童直接推开房门,恭请董策进入。 这江南居里,倒真是颇具江南的味道,诗情画意好不优雅,与董策来京时所居客栈驿馆差别极大。 董策整了整黑氅,一甩大袖步入其中。 “董大东家可算来了!”一声酥麻入骨的腔调忽然从董策耳边传来,既而,似乎早早就躲在门后的长阳夫人身子一软,就要往董策怀里倒去。 “唉!”董策一笑,一手抵在长阳夫人的额头处,稍一用力,顿时便将长阳夫人推开,既而转身关上房门,再看长阳夫人道:“夫人你老这么搞,会死人的啊!” “你怕了!”长阳夫人浑身慵懒的靠在紧闭的窗户上,媚眼挑衅十足的盯着董策。 董策没理会她的挑衅,径直走到坐榻上坐下,拧了拧旁边案上的茶壶,既而翻过一个杯子,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才看向长阳夫人,道:“我虽然不知他们如何与夫人说的,但如果要让我死得有价值,夫人恐怕是不仅赔了身子这般简单吧!” 不论是通奸还是强奸,那都无法要董策的命,就算对方是长阳夫人,按国法也罪不至死,顶多抄家发配,虽然这样对董策是伤筋动骨的,可对于那些人而言,还远远不够呢! 董策做事时而高调,时而低调,令人琢磨不透,而且花样百出,以常理推之,断然不可能是他一个人所谓,那么背后是谁在推动,这就够那些家伙死脑筋了,故此,董策就清楚,他们不仅要自己死,还要连带他掌握的整个势力都要连根拔除! 那么长阳夫人所要付出的代价,很可能是致命的! 董策不相信这个女人看不透这一点,只不过,她真的没有选择! 长阳夫人只是一笑,笑容也没有一丁苦涩,还是一如既往的妩媚诱人,她扭动着蛇腰走到董策面前,蹲下来,抱着他跪坐的大腿,仰头盯着他,妩媚的凤眸眨动两下,便弯如月牙般的笑道:“说这些又有何用呢,你认为,你还能活着离开京城吗!不如,就做一个风流鬼岂不快哉!”言罢,便将玉颊贴着董策的腿轻轻的摸索起来。 “这可真要命啊!”董策从长阳夫人这话中,得知太平道是不会让自己离开了,当然,能让他死得有价值最好,如果没有,也不能放任,左右都必须要死! 但太平道能有什么手段杀自己,刺杀?半路劫道? 有丁老的保护,想必他们也只能用这些极端的办法了。 但是董策正好就不怕他们用这招! 虽然没有大隋的出现,少了一条大运河直通江南,但依然可以坐船回去,而钟孝师他们又正好可以护航,只要对方不来几艘军舰,他何惧之有? 长阳夫人见董策半天没有回应,终于把脸离开了他的大腿,仰头看着他,发现他神色从容,不由皱眉道:“你真以为他们没办法对付你吗?别忘了,你还有一位至亲在京城!” 董策一愣,既而瞬间想到了董元昌,而后他笑了笑道:“成大事者,怎可被亲情所左右,否则,夫人也不会屈尊与我私会了!” 长阳夫人一惊,既而一直妩媚的双眼终于流露了一丝哀伤。 她没有在纠缠董策,起身走到一旁坐下,拿起董策还没喝空的杯子,一饮而尽,随后苦笑一声,自嘲道:“是啊,我还是太过天真了!” “其实夫人大可不必约我前来,如此你便可以自保了。” 长阳夫人嗤笑一声,瞥着董策道:“那也只是暂时的!” “暂时也好过早死,再说了,既要死,凭什么成全别人,夫人正当自己是圣人啊!” “呵呵!”长阳夫人咯咯一笑,显得很是开怀,凤目白了董策一眼,道:“你这人,说话真有趣,我若是圣人,那孔夫子算什么?妾身可不敢给人家抹黑啊!” “非也,这世间,能有几个舍己为人的?夫人可是其中翘楚啊!” 长阳夫人无语了,她也不得不佩服董策这张嘴,真不知他是赞美,还是贬低。 董策则继续道:“夫人没有没想过,逃出这个困境,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长阳夫人闻言一怔,既而扭头对着董策嫣然一笑,道:“痴人说梦!”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多管闲事 董策直直的盯着长阳夫人双眼,但眼中却没有一丝**,亦如长阳夫人第一次见到董策一般,明明被注视着,却感觉他没有看自己一样,让她想到照镜子时,镜中的双眼也是这般的无神! “你心里没有怨恨吗?还是说,敢怒不敢言?” 董策的话让长阳夫人微微一怔,既而似乎受不了董策的目光,偏过头冷笑道:“你又知道什么。” 董策依旧盯着她,咄咄逼人道:“我不是知道,是听到,同父同母的一对姐妹,姐姐飞上枝头,妹妹坠入深渊,还是被姐姐一脚踢下去的!但这个妹妹居然在深渊之下,还想着奉献自己,简直……” “够了!”长阳夫人忽然咆哮起身,过去将门打开,冷冷道:“你请回吧。” 董策没有赖着不走,点了点下了木榻,在临出门前,低声道:“陛下已经长大了!”言罢,董策便笑着离开了。 长阳夫人待董策一出门,便狠狠将门关上,丰满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但很快她就恢复冷静。 董策的话没错,她的确是敢怒不敢言,不,甚至连怒都不敢,只能藏在内心深处! 可同时她也琢磨出董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了! 黄瑾真的长大了,已经成家了,那他需要什么,是个明白人就不难猜到,而董策居然想要让自己去把黄瑾,然后对付他们殷家!这恐怕也只有傻子才会做了。 可是董策明知道自己不会答应,但为何还要说?真认为自己会舍弃殷家,投奔陛下?还是,舍弃一些野心膨胀的家伙,让自己能逃脱这个牢笼? 黄瑾想要的是权,只要太后放权,黄瑾也不可能转过头来对付殷家,毕竟这都是他的亲人。但是这也有个限度,或许就从成婚开始,如果太后还不放权,他很有可能计划如何夺权,一旦夺到手,之前阻挡他的太后与殷家后果将是什么? 或许太后只会被软禁在后宫,但殷家,就算不被灭族,现在那些掌权之人都难逃一死,这无疑是一场血雨腥风。 而若黄瑾败了,一辈子也没有得到想有的权力,那么他想做的事情,很可能由未来太子继承,殷家也不可能长盛不衰,除非某朝篡位!而那将是导致整个天下都要大乱的结局,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不论那种结果,都不是长阳夫人想遇见的,若是要避免,恐怕也只有现在行事,一点点让黄瑾掌权,如此,自己也算帮了他,等他大权在握,念在自己的情分上,顶多就是架空殷家在朝中的大臣而已,否则天下人会如何看到他? 明白董策离行前的最后一句话,长阳夫人便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中。 方淑蔚看到董策出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她已经在准备,再等半柱香如果董策还不出现,她就要拉着小虎冲进去了! 上了马车,董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水囊随手扔在车上一个箱子里。 刚才他在厢房里喝的茶水便是这水囊中的,但却不是为了给长阳夫人下药,而是防止被下药,虽然长阳夫人也喝了,但正因如此,董策才看出她心中有多乱!否则不可能品尝不出味道。 “那女人和你说了什么?”方淑蔚就如同一个干练的后世女刑警审查犯人一眼,一股浓烈的审视感。 董策往旁边一躺,摸着小虎的背脊,慵懒道:“说,她如此一个美人,为何我能无动于衷,我说,家中已有娇妻,她一心待我,我又怎可负她。” “什么,哎吆!”方淑蔚一惊,直接蹦起,可这里是车篷内啊,她一时焦急,结果一头撞到了车顶棚,还硬是给她撞裂了!惊得连打盹的小虎都抬头瞥了一眼,然后继续打盹。 抱着脑袋,一脸痛苦之色的方淑蔚还是不忘冲着董策道:“你已娶妻了?什么时候?” “我……”董策白眼一翻,摇了摇头道:“我说的就是你啊!” “啊!”方淑蔚顿时羞红了脸,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看都不敢看董策一眼,嘀咕道:“你又不早说,况且,咱们还没拜堂,不能算夫妻吧!” “一个借口而已,连这也听不出来,真不知道你在刑捕房待了这么久,究竟学了什么啊?” “你这人,满口胡话,谁知道那句真那句假。” “那你干脆都当我的话是胡诌好了。” 见董策脸显不悦,方淑蔚撇撇嘴,小声嘟囔道:“我偏不,我就要专挑好听的来信,你能拿我如何?” 马车一路往回驶去,不过南市很大,又拥挤,走走停停花费许多时间,这还没出去,忽然马车又停了下来,同时车夫还对着车里的董策道:“董议郎,这出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堵死了,是要等疏散了还是绕路?” 董策一愣,细细一听便果然听到前方传来的细碎嘈杂声,甚至是不是有些惊呼与尖叫响起。 作为刑捕房出生的方淑蔚,对于这种事最感兴趣了,忍不住就下车去看热闹,当然,她怕是不仅要看,还要插手啊! 不过这次让她失望了,没有什么盗取或者抢劫,从外围一些人的议论声中,便让刚下车的董策听出,是出了车祸了! “这年头也会出车祸?”董策才刚想到这里,便又从议论声中明白,原来是马惊了,撞翻了一辆听在路边的马车,而现在车里还有人呢,并且好似是一个孕妇! “搞不好一尸两命啊!”董策一叹,正准备招呼方淑蔚上车,然后绕道离开。 可等他扭头时,却见这丫头的居然已经往人群里面挤了。 “有病啊?”董策真不知道,方淑蔚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又不是大夫,而且已经不是捕快了,却还有着深度职业病。 吩咐车夫照看好马车,特别注意小虎,如果它下车了一定要通知自己! “唉,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让开啊,让开。”董策随便这样一说,顿时,人群便很自觉的给他让出一条道,让他轻轻松松就进到里面,并见到了男装打扮的方淑蔚。 “看够了吧,你如果觉得自己能帮上忙,就留下,否则还是让给别人来吧,别碍事了。” 方淑蔚扭头看了董策,眼睛微红道:“董大哥,他们好可怜啊,你有什么办法吗?” 董策看了一眼翻到的马车,发现车外一个中年男子都已经下跪给路人求救了,在他身旁,一个孕妇正在挣扎,口中哼哼不停,除此之外,最醒目的还有她腿边的一些血迹! 第三百章 放手一搏 跪在地上的男子年纪大概四十左右,衣着光鲜,似乎是一名富商,而他身后翻倒的车篷前的女子,顶多就二十出头,因为五官完全扭曲看不清真实容貌,此时她双手抱着大肚子痛呼不止,洁白的裙子上血红乍现,一场悲剧似乎要上演了。 面对这种事,董策自然是能避则避,于是便要劝说方淑蔚,可话还没出口,他身后一名中年儒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位兄台不是说你是大夫吗,为何还不救治?” “你一个路人废什么话啊!”董策心里暗骂一声,干脆也就没理会此人,但站在他另一边的方淑蔚却拉了拉他的衣袖,眼睛红红道:“董大哥,你快想办法吧!” 闻听此言,那中年儒士似乎更加确定董策是大夫了,便再次催促起来,如此一闹,边上更多的人也凑过来,纷纷让董策赶紧救人啊,还等什么啊? 董策无语了,心里是哭笑不得啊,虽然他的确会一些外科手术,但顶多就是缝缝补补,处理一些刀伤而已,还是上辈子跟着隔壁小门诊的医生学的,而眼下的情况,是孕妇破了羊水,似乎还受了伤,正在流血呢,这怎么救? 董策不是不知道剖腹产,他上辈子甚至还忍不住好奇心,在网上搜过视频看,故此流程知道的比较详细,但是,人家那什么地方啊,这呢!而且这年头没有医疗设备和药物,施行剖腹产难度可不是一星半点啊,救活了到罢,可万一弄得一尸两命这后果,啧啧……。 便在董策郁闷时,忽然人群里惊呼连连,紧接着众人便听一声大喊:“王大夫来了,大家让让。”顿时,人群左右让开一条道路。 这声“王大夫”似乎让里面的男人找到了主心骨,立即就嚎叫起来:“王大夫啊,你来的正好,求求你救救睛儿吧!” 王鸿煦刚走到里面,立即被富商抱住大腿,惹得王鸿煦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怒道:“要是不想看着她们一尸两命,就给我滚一边去。” 董策在后面听着那叫一个汗颜,不过他也极为赞同老者的做法,那富商明显就是恐惧过度,如果不打醒他,都不知道到他要抱着人家大夫的大腿到什么时候。 富商果然被一巴掌给打醒悟了,立即连滚带爬的退到一旁,一个劲的磕头,看得董策有些傻眼。 不就是一个妾侍么,至于么?但随后他就听到四周认识富商的人议论声。 原来这富商曾经忙于做生意,导致都四十出头了,膝下还没一个能送终的,后知后觉的他直接把府里一个婢女给办了,奋战半年才怀上,可见其有多不容易了。 不用猜董策也知道,躺地上哼哼卿卿的小妾应该就是这富商最后的希望了! 不过这情况十分不乐观,王鸿煦蹲在车边,给孕妇把脉片刻,摸了摸孕妇肚子,旋即立即拿出一套银针,在孕妇手脚上快速扎了几针。 董策看得真切,暗想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针灸止血法?不过可惜,这种方式对于血崩有效吗?或者孕妇只是一些皮外伤? 王鸿煦又给孕妇推拿了几下,直到孕妇的痛呼越来越微弱,正当众人以为有希望时,却见王鸿煦再次给孕妇把脉,最后长叹一声,摇头道:“恕老夫医术不精,无能为力啊!” “什么!那……那孩子呢?”富商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眼巴巴看着王鸿煦。 王鸿煦又叹一声,继续道:“这种情况下,夫人她哪儿来的力气生孩子啊,唉……宋员外,准备后事吧。” “啊……。”宋员外刚才还浮上一丝希望的脸,瞬间崩塌了,整个人一丝力气也没有的呆坐当场瞬间。 董策听后也是暗暗摇头,这种情况实在是吃力不讨好啊,或许这王大夫有些把握,可绝对不大,故此干脆就拒绝了。 而当董策正准备再次叫方淑蔚走的时候,忽然,另一边那中年儒士似乎还惦记着董策呢,说道:“这位小大夫,你看了这么久,就没有想到办法?” 因为王大夫的到来,让人群变得鸦雀无声了,都注意着王大夫的举动,故此中年儒士这番话,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目光,连那宋员外似乎又抓到了救命稻草,突然扑过来抱住董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道:“这位公子可否救救我家睛儿和孩子啊!” 宋员外突然的举动,弄的董策有些厌烦,本想狠心拒绝,但是方淑蔚这个未婚妻,居然帮着外人给他找麻烦,也苦苦哀求起来! “董大哥,快啊。” 方淑蔚看来真的是认为董策是无所不能了,居然也不让他想办法,而是直接快点动手救人! 哥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董策白了一眼方淑蔚,便低头看着宋员外冷漠道:“先说好了,我只是一个走江湖的乡下郎中,救你家小妾的把握不到半成,你若允许我就试试,但话说在前头,救不活可别懒上我。” 言下之意就是有把握,宋员外听得真切,立即叫道:“公子尽管医治,就是救不活,宋某绝不会怪罪公子,倘若救活了,宋某必定重谢公子啊!” 宋员外说罢,不仅很识趣的放开董策大腿,还狠狠给董策磕了一个响头,可见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压根就没考虑到董策的年纪。 老子还稀罕你那点好处!只要救不活后,你别拉我去衙门就好了! 董策点点头,而后看向那名中年儒士,暗想我不过就是借口方便进来而已,你就不断那我说是,给我招惹麻烦,那好,我也给你找点麻烦! “劳烦这位兄台帮我去寻找一盆刚烧开的热水,还有火炭,剪刀,针线,竹钳等等,记得,都要洗干净的,不能有污垢。” 中年儒士显然没料到董策会让他帮忙,这一下他顿时迟疑了,这里虽然明显就不缺这些,可是他一个逛市集的,找谁要啊? 不过他虽然愣,但方淑蔚却是个跑腿极快的人,当即便询问起来,待得知不远处的客栈里肯定有这些后,便立即往客栈冲去。 董策可没有理会她,直接招呼道:“麻烦大家帮帮忙,等会儿把车扶好。” 这时众人才醒悟,可董策的出现十分突然,说出的话令人不敢置信,暗想连王大夫都没办法,这年轻的小子能有什么能耐? 王鸿煦皱着眉头,仔细的打量了一眼董策,心里也是不敢置信,但他又十分好奇,想要看看董策究竟要如何解救孕妇,于是便挥手道:“大伙儿也别傻看着了,有力气的帮把手。” 言尽,王鸿煦身先士卒开始扶车,而其余人见了也立即围上来,人多力量大,片刻便将马车扶好,王鸿煦甚至还将内车的被褥重新铺好,显然他也知道董策要在车内着手医治。 做完这一切,王鸿煦道:“不知小先生可需老夫帮忙?” 董策招招手,指了指孕妇,既而自己先蹲下来,王鸿煦显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便赶紧蹲下搭把手,两人小心翼翼的抬着孕妇到了车上放好。 董策看着孕妇苍白的脸色,暗暗摇了摇头,如今,怕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第三百零一章 剖腹取婴 第三百零二章 衍教神医 这孩子的哭声,无疑是令人最为兴奋的,不少人都挥舞握紧的拳头叫叫嚷嚷。 最兴奋的莫过于宋员外了,他在听到那一声婴儿的哭啼后,整个人都麻木了,许久之后,突然惊喜得老泪纵横,想要冲进车里,可又不敢,变得比之前更加焦急的来回踱步。 “蔚儿,布。” 董策低呼一声,方淑蔚立即松开手,快速抓住早已准备好的一块布,将哭嚎的婴儿包裹起来,董策同时将婴儿脐带剪掉,并用旁边的被褥又包了一层,便递给王鸿煦,随后从一个盒子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根细针拧弯,用剪刀夹住…… 妇人的伤口涌出许多血水,里面已经是模糊一片,什么设备都没有,董策是想清洗一下都不可能,只有凭直觉下针缝合。 在王鸿煦又惊又愕然的目光中,董策快速缝好了里外两处刀口,却还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不断查看妇人的情况。 这次手术对董策而言,无疑是最快捷也最粗暴的,因为缺少了太多设备和工具,只能用最直接的办法,可同时也是最危险的,一旦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现在是初冬季节,细菌不多,但同样万分凶险,这妇人能否渡过这一劫怕只有听天由命了。 “这……这就好了?”王鸿煦呆呆的问道。 董策确定伤口没有大出血的迹象后,松了口气道:“暂时。” “暂……暂时?那之后……” 不等王鸿煦说完,董策道:“之后就看她们母子的命了,如果妇人伤口感染,难以愈合,便活不了多久,而那早产的小子身体太弱,易多病,就算好好调养也未必能逃过夭折的命运。” 王鸿煦听后是震惊无比,忍不住就给妇人把脉,发现妇人脉象虽虚弱,却也没弱到立即就死的情况,这让他更为吃惊,毕竟在他心里,这妇人是必死无疑了!可听青年的话,似乎还有机会活下去,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沉静了许久的马车车帘终于被人掀起,先走出来的青年眉目狭长,有点邪异,一袭黑氅白裾显得异常另类,除了董策还能有谁。 不过现在没人去注意他的穿着,而是把目光集中到那双血淋淋的手上,看得一些刚准备围上来的路人立即犯恶心,纷纷回避。 “公子……”宋员外泪眼汪汪上前一步。 董策不等他开口便道:“别高兴太早,还没渡过危险期。” “啊!”宋员外闻言踉跄几步,险些就要晕厥了。 “慌什么,能否让她们母子渡过难关还要靠你,先将你小妾带去王大夫的医馆,记住,马车不能用了,必须要让人抬着,尽量不要碰触到她,抬得平稳一些,至于孩子你抱着就行。”董策说罢,便蹲在那盆降温后的水盆旁开始净手。 宋员外似乎还在梦中,一时间难以消化董策的话,直到王鸿煦抱着一个婴儿下了马车,冲着他叫道:“快找奶娘来,你夫人现在不能喂乳。” “啊……哦哦哦,对对,多谢王大夫提醒。” 宋员外猛然醒悟,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个不停,立即就叫来马夫,让他去府里叫人,再找一位奶娘过来,这才看着王大夫怀中的孩子,是一阵欣喜若狂,想要接过来好好抱抱,但又怕弄伤了这可怜的孩子,一时间竟左右为难起来。 宋员外突然回想到方才董策口中的母子,瞪圆了双眼看着孩子,吞了口唾沫,结巴道:“男……男,男的?” “嗯,你抱着吧,我还有事要向公子讨教。”说着,王鸿煦将婴儿递给宋员外,又提醒道:“准备这孩子的裹衣,现在他用的是从车里被褥剪下来的,不干净。” 宋员外闻言连连点头,伸出颤抖的双手接住婴儿后,嘴唇打颤的泣不成声,也不知是高兴,还是痛惜,心情之复杂,难以言喻。 这时,王鸿煦才来到董策身后,拱手道:“小先生真乃奇人啊,这剖腹取婴的手段,真叫老夫大开眼界,方才我也反复查看妇人的伤势,发现她的伤口在你的药粉敷洒下,血已止住了,料想这外伤应该无大碍了,只是那内伤……哦,还有那小先生所用的线有应该如何处理?” 董策正好洗完手,闻言起身回头道:“这只是暂时的,如果妇人伤口感染,同样难逃一死!而那线,过几天再看看情况再取。” 这年头可没有羊肠线,董策用的不过是普通的丝线,他也不清楚能否有害,反正这妇人若死了,他也就不用麻烦去取了! “哦,的确伤口溃烂十分不好医治,但老朽却有一法,或许能助她渡过此劫,这也多亏了公子的神奇医术,不知公子师出何门?” 董策随口道:“衍教。” 王鸿煦拈拈胡须,皱眉想了片刻,便摇头道:“衍教?老朽还从未听过啊……公子,不知这衍教……” 这老家伙怎么问题怎么多啊。 不等王鸿煦说完,董策摆手道:“我衍教行事低调,帮人并非求名求利,不过是顺手而为,故此王大夫没有听过也很正常。” 王鸿煦苦笑一声,察觉自己的确有些刨根问底了。 王鸿煦收敛好奇道:“不知小先生对此后疗养小妇人可有良策?” 对此,王鸿煦的确很在意,想看看董策的其他本事是不是也如剖腹取婴般高超,不过让他失望了,董策不仅不答,反而笑道:“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王鸿煦闻言一愣,旋即拈须道:“老朽的确有一些法子,以外敷内服结合,只是……” 又不等他说完,董策忙道:“那她就交给你了,别再问我了,我真不懂。” 董策可不是职业医生,更别提中医了,他用药都是买现成的,例如你会用青霉素,可你懂得提炼青霉素吗?知道青霉素能从玉米提取,但知道如何分解出来吗?再说就算知道,可这年头连玻璃都没有,要做这些有多困难可想而知了。 至少目前董策是没办法了,故此干脆做个甩手掌柜,把这包袱扔给王鸿煦。 王鸿煦愣了愣,旋即苦笑一声,也不在多问了。 董策擦干了手,把布随手一扔,走到宋员外跟前,开口便道:“你别乐疯了,她们母子虽没渡过难关,但我已经出手暂时解困,他们能否活下来,你就多多仰仗王大夫吧,我可是没办法了。” 听董策说完,宋员外愣了愣,旋即便连连点头道:“多谢小先生相救,您是鄙人的大恩人,此恩对鄙人而言无疑大于天,可惜鄙人现在身上所带银钱不多,不如这样吧,若小先生不嫌弃,能否到鄙人府上居住几天?让鄙人好好报答小先生恩情!” 虽然董策说没办法,但宋员外岂会相信啊,他实在是担心董策甩手走人,万一妾儿有问题了,王大夫如今天一样解决不了怎么办?故此便想用些钱财诱引董策到他家里,好生招待几天。 董策正要拒绝,忽然,看到刚下车的方淑蔚后,他双眸一眯,更显狭长和鬼魅。 “好,不过此事稍后再提!” 宋员外闻言是大喜过望,他可不蠢,连王大夫都没办法救活他的小妾和儿子,这青年却随手救治,可见其医术之高,绝不在王鸿煦之下啊,而且方才青年的话时刻缠绕在他心头,自己的小妾和儿子可还没远离鬼门关呢!不把这尊大神给请回去,这万一……那后果他可承受不住。 第三百零三章 拜访宋家 在方淑蔚把东西还给店家时,宋员外很识趣的付了一笔酬谢钱给这家店,随后继续和董策套近乎。 交谈间,董策得知此人全名叫宋彦乔,身份就是商人,不过生意做得可不小,但也没多大,就说这南市中,便有他的几间铺子而已。 马夫也带着一帮人过来了,众人在董策的指点下,简单的做了一个担架,便将妇人抬去了王鸿煦的医馆,宋彦乔则是万分不舍的把儿子交给刚刚请来的奶娘,这总不能因为想抱儿子,而让儿子挨饿吧。 待一切处理完毕,王鸿煦和宋彦乔本想迎请董策去医馆,但董策却婉言回绝了。 现在时日已经不早,再不回去就要住客栈了,而且董策还要组织好卢清她们会金陵呢。 这让王鸿煦和宋彦乔是否无奈,当更不敢强求,因为他们已经得知董策是为何来京城了,都能进宫给圣上与百官表演,可见这艺苑的实力有多强! “鄙人的府邸就在南市不远的陶化坊内,董议郎若有时间,还请到府上做客,也好让鄙人酬谢董议郎的救命之恩!” 董策拱手回礼过后,这才叫上方淑蔚往马车走去。 “董大哥,现在时日尚早,你为什么不到医馆给那位妇人看看伤势啊?”方淑蔚对于董策的做法很不解,都把人给救了,为何不救到底? 董策吩咐车夫打道回府后,才看着方淑蔚道:“你别把我想得太神了,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 在方淑蔚心里,董策的确是无所不能了,但他自己却清楚自己的能耐,只要是个胆大手巧之人,又看过一些剖腹产的视频与知识,这件事做起来并不难,反正对方也答应事后不会追究,而这年头在大庭广众下的口头承诺就是生死状,即便告到官府董策也有理。 可是,剖腹取婴是一回事,让母子安康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就如同对待一个即将饿死之人,你给了他一碗粥后便不在理会一样,明天,或者后天,他一样难逃一死。 真正能就他们的,只有王鸿煦,董策现在抽身属于最明智的,名声已经得到了,衍教招牌也打出去了,之后背负责任的便是王鸿煦,人若死了,人家也会说王鸿煦技不如人,若是他在,这母子必然能活下去。 只是良心会受到谴责,而董策的良心,属于眼不见心不烦,人走茶凉,绝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让他心生内疚,因为对他而言,如果不是他,宋彦乔连自己儿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回到安众坊,董策召卢清他房中密谈片刻,等卢清走后又叫来钟孝师,这一次两人谈论很久,快半个时辰后钟孝师才出来,而表情与之前进去的卢清一样,都是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董策并没有把他要面临的情况告诉卢清,只是说京城有豪强想要扣留她们,在京城开戏院为他们赚钱而已。 仅此一点,也足矣让卢清感到不妙了! 或许别的戏子得知此事后,必然是欣喜若狂,因为这里是天子脚下,出头的机会比其它地方更多,可是卢清不同,董策已经告诉她,只要她在艺苑用心做下去,努力多学,早晚有一天会升为苑主,代替孟峰掌管姑苏艺苑。 更重要的还是东家问题,能有董策这般开明,并不叫她们陪睡的东家世间太少,换个人,或许她难逃被睡命运! 而钟孝师从董策这里得知的情况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董策暂时不走,让他护送卢清回去,并且沿路要时常换船换装,避免被人跟踪。 对于董策的决定钟孝师很不放心,因为他与卢清这些女子不同,他知道衍教与太平道有纠葛,担心董策再也回不去了。 但董策已经决定,钟孝师唯有领命。 翌日,董策将艺苑众人送出安众坊后,便转身和尤延告辞。 “董议郎一路要多加小心啊!尽量要乘船,莫走小道!”尤延提醒道。 虽然丁老想保董策,可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反而让董策更危险,故此只能在京城里抱住他,至于离开京城,丁老便没有办法了。 “这些日子有劳尤管事照顾,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笑纳。”董策把一套茶具和几盒茶叶送给尤延后,便转身带着方淑蔚与小虎小皮上了另一辆马车。 本来董策是想让方淑蔚跟着艺苑众人回去,但是这丫的死活不愿意,而事先董策就料到这样的结果,也就随着她了。 离开了安众坊,董策直接到了南市,找了间客栈落脚,住了三天,也逛了三天的南市,直到第四天时,他才携带方淑蔚了小虎小皮去了陶化坊。 已经受到拜帖的宋彦乔早已在坊外恭候,见到董策来时,立即幸喜的上去迎接。 董策随着宋彦乔寒暄一番便进入坊里。 陶化坊属于偏大的里坊,面积勉强能有南市一半大小,陶化坊里楼阁极多,但高墙也多,里面绿绿葱葱,时不时还听到一些女子和孩童的笑闹声,比之安众坊更为热闹。 此时的宋彦乔的心里是欢快无比,连脸上也似开了花般,不过说话却十分小心,似乎怕惹恼了董策这尊大神,万一小老婆和孩子又发生什么,那真是追悔莫及了。 当一行人看到一扇朱红大门时,便见门外已经站着许多人了,宋彦乔赶紧上前朝为首一位头梳螺髻,身穿一袭华贵齐胸襦裙的********,笑道:“夫人怎么出来了,如此冷的天,小心感染风寒。” “出了这么大的事妾身岂能坐得住。”美妇白了一眼宋彦乔,便笑看慢慢走来董策面前,惊喜的目光锁定在董策身上,这一看,不由微微一呆,发愣了许久,直到宋彦乔察觉,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才把她拉回神。 ********修养似乎极好,短暂的失神过后,便是谦和一笑,施礼道:“妾身李氏见过恩公,多谢恩公出手相救,保我宋家香火,前几日,老爷说遇到高人相救时,妾身还以为高人应是仙风道骨之人,却不曾想竟这般年轻!” 董策看着眼前雍容丰腴的美妇,神色淡然的点点头道:“宋夫人客气了,济世为怀乃我教宗旨,不谈钱财,不索好处,今日前来,也只为了看看那遭难母子是否安好。”最后几句,董策则是对着宋彦乔说的。 听董策出口如此直接,旁人都是一愣,连宋彦乔都有些尴尬,但宋夫人却从容不迫的笑道:“恩公能来寒舍居住,真让我宋府蓬荜生辉啊,至于恩公所言,倒是让妾身十分不解,恩公或许不在乎,可若是让外人得知,我宋家不懂知恩图报,如何有脸存于世间?” 宋彦乔一听顿时尴尬了,这几天他已经查过衍教和艺苑的情况,得知董策真的不会索要什么,因为他自己已经很有钱了,而他有不可能酬谢太多,但他夫人却不知啊,现在怕是在猜想,这董策说不要,实则却是提醒他们宋家别忘了给啊! 第三百零四章 疑云 宋彦乔急忙出来打圆场道:“呵呵,好了好了,这里不说畅谈之地,有失体统啊,还是请恩公府里做客吧!” 宋夫人也识趣的闭口不言了,正要恭请董策进入府中,忽然瞅见董策身后一名青衣小厮牵着的大猫,顿时吓得脸色一白。 “宋夫人无须担心,它不伤人!”董策没有解释,如果对方知道小虎是什么,那也无需他废话,若是不知,董策是越解释越麻烦啊! 宋夫人笑笑,便施礼请董策入府,旋即便紧随而上,显然想要离小虎远一点。 而在董策踏入宋府之际,突然察觉了什么,扭头望去,便见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目光不善的盯着他,在看到他望去时,此人一张冷脸瞬间是冬去春来,满脸笑意的从他点点头。 有意思! 董策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浑然不在意,大步走入宋府。 宋府里此刻是热闹非凡,杀鸡宰羊准备大摆宴席。 董策等人刚到堂中坐下,王鸿煦这家伙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跪坐在董策身边拉着他问个不停,弄得董策心里很是厌烦,但也不能翻脸,否则他也不好在这里待下去。 众人在大堂里喝茶闲谈一会儿,宋夫人便将庶子抱了出来,看着她满脸的慈爱之色,董策却感觉有些疑惑! “恩公,这孩子既是您所救,还请您给他起个名吧!”宋夫人提议道。 宋彦乔听后连连点头,期盼的看向董策。 董策略一沉凝,便道:“也好,这孩子为出生便遭此大劫,不如取之英杰之杰,如何?” “杰?宋杰……送劫!”宋彦乔听后愣了片刻,才想到这名字的寓意! 宋夫人一笑,似乎很满意的道:“杰儿能有今日,全都依仗恩公啊。” 董策笑笑,又和宋彦乔夫妇聊了一会儿,便见一个婢女走来,对宋彦乔恭敬小声道:“老爷,厢房收拾好了。” “哦,洗浴衣物呢?”宋彦乔淡淡道。 “也准备了。”婢女又道。 “嗯。”宋彦乔点点头,朝董策一笑道:“听闻恩公这几日都住在客栈,那里怎比鄙人府中舒适啊,不如恩公留下住几日可好?” 董策眉头一皱,还未开口,宋夫人便也劝说起来,董策这才收敛为难之色,点头应下,之后就让唯一留下来照顾他的钟孝六去客栈取东西,而另一个乔装成他随从的方淑蔚,自然留在宋府里,照顾小虎,至于小皮,她可照顾不了,但那小家伙也不会远离他们,只在周围乱串。 半个时辰后,等钟孝义将包袱带来,宋彦乔便亲自领着董策去厢房。 两人走到天井时,董策听到前方阁楼内欢声笑语,多是女子声音,笑谈之词都不离宋家添丁一事,听得董策心里直摇头,这男婴不足九月便出生了,必是体弱多病的命,能否活过一年还是两说,现在高兴未免太早了,不怕乐极生悲? 正想着,两人才走到廊檐拐角,迎面突然一道人影闪出,眼看一头正要栽倒在董策身上,却见董策脚步一顿,既而上身迅速一道,脚步也跟着往后一挪,如此一来,那身影便直接倒入了宋彦乔怀里,惊得宋彦乔面色大变,惊道:“呀,莯儿你……你怎么了?” 董策也是好奇,仔细一看发现倒在宋彦乔怀里的人一袭素白襦裙,头梳丫髻,却瞧不见真容。 “我……我没事……”被唤作莯儿的女子苦笑一声,眼眸微合,素手抚额,缓缓站直身体,显得是虚弱至极。 此女方一站定,董策才瞧见她的真容,就董策的审美而言,此女实乃好一副惊世之容,素衣玉人颜,奈何娇袭一身病,轻迈几步似弱柳扶风,可怜! “莯儿可是又犯病了?”宋彦乔说着,便招呼两名婢女过来,扶着莯儿往阁楼走去,之后才对董策抱歉道:“这是小女,方才惊扰,还望恩公不要怪罪。” 董策微微点头,看着女子的背影,抚摸下巴喃喃道:“令千金真是翩若惊鸿啊!” 看到董策忽然轻浮的样子,宋彦乔愣了愣,心想莫不是这董策看上了我家小女?若是如此,倒也是不错啊,有他在,家里所有人还担心生病吗! 不过他显然想歪了,董策不过是随口赞美一句罢了,他心里则是想着这宋家似乎事情听多了,自己要不要立即离开?别趟这趟浑水。 董策虽然不是医生,却也知道体弱一是病,二是缺乏锻炼,三是睡不好,四,则是被人给下药了,如他借尸还魂之初一样,情况与这宋家小姐是如出一辙啊! 不过董策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一个外人插手进来,不是自找麻烦吗! 到了东厢,董策和方淑蔚、钟孝六三人虽分别进入两间屋子,但看起来是董策独自一间,实则是与方淑蔚共住,不是他不能要求宋彦乔给他三间,而是如此一说,则显得太过奇怪,毕竟下人和主子是有区别的! 反正方淑蔚和董策同居久了,根本不在乎这些,以她简单的脑子,更不会考虑什么共枕眠之类的好事。 宋彦乔送到这里,便称去看看宴席准备如何,告辞离去了。 董策才进屋,方淑蔚便跟进来,还不忘拉着小虎,拽着小皮,口中更是不满道:“人家宋家小娘子还真是翩若惊鸿啊!” “想什么呢。”董策白了她一眼,道:“我是觉得,那女子似乎被人给下药了!” “啊?”方淑蔚大惊,正要询问,便见董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她立即识趣的闭口不言了。 董策走到门边,伸头出去看了看,既而才缩回脑袋把门关上,然后压低声音道:“这件事你可别在管了。” “为什么?”方淑蔚很是不满,她觉得,如果真如董策所言,她就应该去告诉宋员外才对啊。 董策真后悔刚才的话,不过既然说了,干脆继续道:“现在情况不明,况且我只是猜测,若宋家娘子真是病的,你这样去和人家说算个什么事啊,先观察一段时日,反正短时间她死不了。” 方淑蔚只好作罢,不过这更激起了她作为捕快的探秘之心,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要如何行事了!/dd> 第三百零五章 何为亲情 乾明参拜完黄帝神像,转身往内堂走去,而早已恭候的一旁的青年急忙跟上,走在乾明身后说道:“师叔,弟子查到那董策并未离开京城,而是在南市客栈住了几日,便去了陶化坊宋家。” “哼,果然如此!”乾明好似早已料到,边走边道:“此人也算精明,另有丁老儿提醒过他,他又怎敢离开京城。” “可是他若不走,我们不好下手啊!现在内廷的人盯得很紧,就等着我们下手好抓个把柄呢!” 乾明脚步一顿,既而转身看着青年,思索片刻道:“那帮老家伙只差一个缺口,那怕针孔大小,也会被他们撑大千万倍,尽量不要和内廷的人有接触,但一定要盯紧董策,我就不信,他一辈子躲在京城!” 说罢,乾明正要转身,忽然又想到什么,吩咐道:“让人通知江南那边,看看有谁底子不明者出来接替董策掌管衍教、商会、艺苑等。” “弟子明白,不过那些离京戏子怎么办?要不要……”青年说到这,比划了一个掌刀手势。 乾明一笑,道:“这件事要做的干净有些困难,还是算了,反正只要让董策背上大罪,那帮家伙一个也逃不掉!” 乾明说完刚走到廊檐尽头,忽然在拐角时遇到身穿黄袍的正阳子,惊得他急忙躬身行礼。 正阳子盯着乾明压低的脸,语气略显不满道:“乾明师侄,你办事是越来越畏首畏尾!” 乾明知道正阳子说得是什么时,急忙道:“师叔教训的是,不过这件事的确不好处理,内廷有很多眼线在盯着呢!” 正阳子脸色一沉,道:“你忘了我交给你什么了!”言罢,正阳子冷哼一声径直离去。 乾明一时间愣住了,想了许久,忽然才想到两个多月前,师叔不是交给自己一本有关董策情况的本子吗,里面还有关于董元昌的记录,莫非正阳师叔说的是这事?但是这件事也未必好办啊,长阳夫人几天前说过,董策是不可能为了亲情断掉野心的! 换做乾明自己也是如此,董策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后,本来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出息,还要时刻担心被人阴了,如他们董家商船被劫不是如此吗,若是士族的商船被劫,呵呵,用不了几天便能追回来,可是他们,谁出过力了? 这便是商贾与士族的区别,而今,董策似乎被丁常侍看中,在江南积蓄势力,这是他千载难逢的机会,乾明若站在这个角度,他肯定会一脚踢开所有的绊脚石,那怕是至亲! “嘶!直接用董元昌要挟或许不成,但如果让世人知道,他连至亲死活都不顾,那结果又将如何?” …… 陶化坊,宋府。 董策蹲在宋府外,目光呆呆的看着坊街上几个孩子为了争抢一个蹴鞠跑来跑去。 “怎嘛?董议郎对蹴鞠很感兴趣?”宋夫人忽然出现在董策身后,笑眯眯的问道。 董策闻言后涣散的目光忽然一凝,他起身拍拍黑氅上沾惹的灰尘,转身笑着对宋夫人拱了拱手,道:“闲来无事而已,宋夫人这是要出去?” 宋夫人温婉细语道:“是啊,宋家终于添丁了,妾身赶着去送喜帖呢!” 董策笑笑,便要告辞,却忽听宋夫人问道:“听说董议郎是金陵府人士,不知可认识懂闯西?” “这……”董策一愣,想了片刻,便摇头道:“听过,却没见过!” 董策这是大实话,董老爷子在他穿越来的七八年前就已经死了。 宋夫人闻言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妾身还以为,董议郎与那董老爷子有关系呢,看来只是同姓啊,不过董议郎可真像老爷子啊,可惜自从姐姐过世的消息传来后,妾身再也不知董家的情况了!” 董策听了一惊,暗想她莫不是这身皮囊的小姨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太巧了,但董策却没有要相认的意思,因为当他养父死后,亲情在他眼中除了恶心,别无感想。 玄武门之变是亲情! 瞧那董元昌和董岩涛,同是亲情! 看那太后握着儿子的权力不撒手,那也是亲情! 再者,别看涂平、张大贵,钟孝师等人,都有家室,也是一家和睦,但仅限于此,他们出了事,可有亲人投奔?如余楠她们投奔了可有人收留? 而今,许多人投奔他后,日子是飞跃性的便好,于是,亲情来了!之后更让他恶心的事情也发生了。 你全力帮他,他觉得远远不够,你不帮他,你就是背宗忘祖! 更有甚者,能见没关系之人过好日子,却偏偏见不得亲人过得好。 这一切,简直如化粪池爆炸,令人作恶到了极点! 宋夫人自然不知道董策的内心有多黑暗,还在因为董策与她姐姐夫家没有关系而感到失望。 董策目送宋夫人离开,回头便看到宋家的中年管家在门内盯着他,见到他回头时,管家灿烂一笑,拱了拱手便离去。 “这也是一个令人作恶的家伙!”董策虽然看出一些问题,却不想插手。 董策刚回到房中,忽然方淑蔚凑上来,一脸神秘兮兮的道:“我查清楚了,的确如董大哥所言,这宋家很有问题啊!” “哦!”董策一脸笑意的盯着方淑蔚,道:“说来听听!” “首先啊,宋彦乔有过两位妻子,说来也巧,第一位妻子王氏也在怀孕时出了意外,丢了性命,她死后宋彦乔才娶了现在的李氏,但李氏一直没怀上,或许也因为那几年,宋彦乔生意太忙所致,不过,怎么说李氏现在还很年轻,不可能怀不上啊!之后他又纳妾,可是小妾也怀不上,结果却是陪嫁过来的丫鬟怀上了!如果没有遇到董大哥,这丫鬟怕是也难逃一死啊!” 董策听后皱眉想了片刻,道:“那宋小娘子是何人所生?” “是王氏!”方淑蔚说完,皱眉道:“董大哥觉得,是这宋小娘子下的手?” “得了吧你!是不是见我赞美人家,你要故意诬陷啊!”董策笑道。 方淑蔚顿时俏脸一红,白了董策一眼道:“去死啦,谁稀罕啊!” “好啊,原来你不稀罕我啊!”董策冷笑道。 方淑蔚听后赶紧抱住董策胳膊,没好气道:“好啦别闹了,快说说你觉得是谁下的手?” 方淑蔚现在可是随从打扮,加之此女英气逼人,俊得让男人都要嫉妒,她这一粘过来,董策顿时就感觉基情四射了!/dd> 第三百零六章 方小哥哥 一秒记住【恋♂上÷ 弹窗,免费读! 方淑蔚有着西北女子的豪爽直接,同时,又不失江南女子的柔情温婉,只是笨了点,不过笨才不失真! 而董策最受不了的,便是她的冲动!毕竟他内心是不想和人有太近的接触与瓜葛,可是方淑蔚偏偏一直要闯进来,令他汗颜的同时,也感到很不适应。+, 把手从方淑蔚怀里抽出来,董策走到坐榻上坐下,拿起茶壶斟茶道:“那你就要先查查,为何王氏在第一胎时,没有发生意外?而之后谁怀上谁出事,这期间,是不是有什么人来到宋家?比如,管家之类的!而之后,便是要查明这个人为何要这样做?是图财,还是报仇?若是不明白凶手的动机,调查起来会碍手碍脚。” 方淑蔚皱眉道:“这样查起来会不会太废时啊?这宋家可有不少人呢!” “我……”董策真为这个未婚妻的智商感到堪忧,他都着重说了管家了,可这丫头却还想着从谁开始查。 可董策也只能点到为止,否则他干脆自己查了。 方淑蔚坐到董策对面,手肘撑着案几,托着香腮,愁眉不展道:“那除了查这些,还要查那些?是否有可能是宋彦乔的同行犯案?” 董策眉梢一挑,把杯子一放,没好气道:“你就一个人,便想一口吞了一桶饭吗?而且,你现在属于卧底,不能正大光明的查,只能旁敲侧击。” 方淑蔚小嘴一扁,无奈的接受了董策的提议。 方淑蔚性格很是冲动,就算她现在能勉强克制了,但想到就做的性子还是无法改变,这才与董策商讨完,下一刻便出了房,开始着手调查了。 “小哥哥,你们江南的人是不是都如你这般俊啊?”宋府后院的一名婢女整个人都软倒在了方淑蔚身上。 方淑蔚只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还是强忍一脚踹飞这丫鬟的冲动,问道:“那你们宋府在莯娘出世后,有谁来府中做事吗?” “哎吆,怎么又提莯娘啊,是不是见她貌美如花,就起了心思啊?我可告诉你,你休想了,你啊,就值得人家为你付出呢!”丫鬟说着,小手便开始不老实了!一路从小腰往上捏揉而去。 方淑蔚浑身一颤,赶紧抓住这婢女的攀向她胸前的手,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道:“不是我,是我家公子看上了,所以让我来打听呢!”说这句话时,方淑蔚自己都酸的牙痒啊。 “哦!我就说嘛,为何打听莯娘的事啊,呵呵,告诉你也无妨,哎吆,小哥哥的手虽然摸着粗糙,可看着却好生的纤柔啊,比奴家的还细,还长呢!” 方淑蔚真恼了,眼看这丫鬟就要说重点了,可突然就抓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的抚摸品味。 “好啦,快说吧,我还要回去复命呢,否则完了公子可要责罚了,说吧,少不了你的好处的!”说着,方淑蔚便偷偷拿出一锭小银元塞到了丫鬟手中。 丫鬟惊喜万分,立即把银子拽得死死的,这才说道:“其实啊,奴家也不清楚,不过听几位姐姐说过,宋家因为一直没添丁,用不着多少人做活,另外夫人不喜生人,故此进来了就很难嫁出去了,不过若是小哥哥喜欢奴家,只要董公子一开口,奴家便铁定是你的人了!”言罢,丫鬟直接就抱住了方淑蔚。 “重点呢?”方淑蔚跟随董策也有些时日了,知道问话要问重点,可是这丫鬟说了半天,似乎就没有说到重点啊! 忍着被丫鬟骚扰的烦躁,方淑蔚继续问道:“那究竟谁在莯娘出生后来到府中的?我也要找他去问问莯娘的情况,好方便我家公子嘛!” “这个,奴家都说了不清楚,不过,程管家一定知道,小哥哥等会儿去问问他如何?” “我等个屁啊!”方淑蔚听后,直接推开了丫鬟,道了一句抱歉便跑没影了。 丫鬟愣了许久,最后冷哼一声,说了一句:“不识抬举”后便小腰一扭,缓步离去。 方淑蔚并没有去直接找程管家,而是继续向几个小丫鬟打听,结果得知,除了照顾老妇人和宋夫人的两名婢女外,便只有程管家了,至于其余的婢女仆人,都是王氏死后来到宋府的。 如此说来,方淑蔚只要盯住这三人即可! 可是一下子盯这三人未免太吃力,故此她便找上未来夫君,让他出谋划策! 董策听了方淑蔚的话,是有些哭笑不得,说道:“你这样真的没法查了,难道,不可能是宋彦乔的两个兄弟做的?” “不会吧,他们可是亲兄弟,而且那两人好吃懒做,若是没了宋彦乔,谁给他们钱啊?”方淑蔚笨是笨,但毕竟是总捕之女,见过她爹爹分析过太多案子,自然明白有些人是不会做这等愚蠢之事的。 “并不一定,他们的确不一定要害死宋彦乔,但极有可能会为了他们儿子拿到宋家的家产,而除掉宋彦乔的后人!至于如何排除这一点,重在宋小娘子身上,倘若她不是中毒,别不可排除,但若是真中毒了,他们也能逃脱关系。” “为何啊?”方淑蔚不解道。 “自己想!”董策白眼一翻,往榻上一倒便假装睡觉了。 方淑蔚郁闷了好一阵,这才继续出去调查。 便在方淑蔚离开不久,钟孝六敲门而入,对睡在榻上的董策恭敬道:“教主,九流堂那里有消息了!” 九流堂的人马,其实在今年开春便来到了进城,被董策介绍到柳三重手底下做事,之后陆续又派了一些到京城,不过他们都在北市走动,南市极少来,这都是因为北市那边人比较杂,三教九流都有,容易隐蔽,而南市这边则好了太多,管理也更严,不过在董策来到京城后,也开始陆续安插一些过来充当眼线。 董策翻身而起,问道:“说吧,什么情况?” 钟孝六点点头,道:“最近陶化坊附近的确有很多人走动,而且九流堂的兄弟还看出,他们并非是一伙人,应该是两帮势力,至于是谁,林潮师兄说教主不让查,所以……。” “嗯,是我不让他们去查的,不过现在不同,我们不能查,不代表别人不能查,告诉林潮,让他查查南市附近的地头!” /center> div c 第三百零七章 神医传承 董策安排了九流堂的人早早入京,但没让他们调查什么,只是适应京里的生活,学些雅言,方便以后行事。 而到现在他们也处于适应阶段,不好过早暴露,故此董策没有主动联系他们,但现在不同,没有他们帮忙,董策根本无法安全回到金陵。 而他现在首要做的,便是逃离太平道的眼线,在这点上,丁老没有办法帮太多,反而,很像看看太平道何时下手,好借机发难! 别他看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人物,但只要运作得好,他的死不仅能拉衍教陪葬,在京城一些衙门里,也会照成官吏调动,方便丁老安插人马。 任何一个小人物的死去,只要被划分到政治层面,都会被放大无数倍,站在丁老这边,他们可以说一个不辞辛苦,翻山越岭到此给皇帝祝贺表演的人,死在他眼皮底下,这无疑是打脸啊!你说皇帝会不会盛怒?会不会彻查?那又将会连累多少人? 但如果,这个人是自以为是的家伙,仗着给皇帝表演过,得到赞许赏赐,便目无王法,横行京城,结果自然是截然不同了!而这,便是太平道想要看到的结果。 而要照成这样的效果,则必须要董策死得轰动,却都不想被对方抓住把柄,否则反噬起来将更轰动! 虽然这些都是董策自己的猜测,把自己想象的有些重要了,可如果他是丁老,是国师,是殷家的人,他一定会选择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撬开一个突破口,让自己的势力得到更顺畅的发展。 故此在他眼中,但内廷的人并不一定是在保护他,而是要看看,太平道是如何杀了他! 但并不是说,这样董策便会有危险,反而更比明目张胆的保护他更为安全,而且为了让董策在京城积累人气,前些天他在南市所做的一切,已经开始有人在传扬了! 京城百姓忽然听闻,又一个衍教的神医来到了京城,在南市巧施一手剖腹取婴,把眼看要一尸两命的孕妇救活。 这毕竟是很多人亲眼所见,乃不争的事实,而作为协助这位衍教神医的大夫,还是南市有名的医者王鸿煦,这更让百姓坚信世间真由此神人! 于是乎,不少人都去南市的王氏医馆求见王鸿煦,询问真实情况,毕竟只有他是在马车中,亲眼见证了董策是如何剖腹的,而至于为何不去宋家找董策,则是因为董策当时并没有直接前往宋家,而等去了宋家后,又让宋家人不要外传他到此的消息,这才使他没被这些琐事打搅。 不过,凡事都有争议,这边才刚刚宣扬衍教神医的厉害,另一半,则在贬低,不是说一切都是假戏,便是说,宋家小妾其实已经死了,否则为何不出来啊? 对于这些传闻,虽然许多人不信,可心里难免有些猜疑,除非让宋家小妾与她的孩子活脱脱的出现,这些谣言才会不攻自破。 可这事未免有些困难了,而且董策还难以逃脱责任! 王鸿煦给宋彦乔小妾朱氏把完脉后,又在宋彦乔的准许下,看了看妇人腹部的伤势,然后便去找了董策。 虽然董策说过,他并非大夫,只是跟师父学过一些旁门左道而已,但王鸿煦还是经常找他讨论朱氏的伤情。 “虽然朱氏腹上伤口渐渐愈合,可是内部伤势似乎没有多少好转,而且腹痛一直伴随,董议郎可有良策?” 董策正在雕刻一个小巧木雕,闻言停下手中动作,抬眼看着王鸿煦道:“王大夫觉得应该如何治愈?” 王鸿煦便说了一些董策完全听不懂的药方,不过他最后几句董策倒是明白了,大概是他这样用药,虽然能让朱氏康复,可是无法根除,以后疼痛一样难除。 董策对医理根本不懂,但在想是不是用丝线缝合的问题?如果是,那要不要取出来?不过现在不可能动手术,至少要等半个月,期间可有想想怎么做这个手术。 “不知王大夫可动麻沸散配方?”董策问道。 王鸿煦闻言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看了一眼董策,但还是摇头道:“有所耳闻,却未见其方,传闻早已失传了,董公子这般说,莫非知晓?难道您是……” 董策看这老家伙两眼放光的样子,赶紧摆摆手道:“不不不,这个在下也不清楚,得问我师父或许知道,不过他老人家云游四海,我根本不得其踪迹,无法指望他了,不过王大夫最好能配些令人昏昏欲睡,减轻痛苦的药方,如此我也好试手取线。” 王鸿煦听董策这般说,心里却更加坚信了,毕竟传说中的华佗,可也喜欢玩这些剖皮刮骨的手段,若是董策与他没有关联,那打死王鸿煦也不信啊! “我说为何此子年纪轻轻,便学的这手妙绝之术,看来即便不是高人之后,也应该脱不了干系,或许正因他们衍教游走天下,苦学万法,正好得到华神医的传承,从而演化出今日剖腹取婴的妙术!呵呵,枉我还自视医术高明,最终却对此无能为力,可悲啊!” 正在王鸿煦长吁短叹之时,忽然不知何时来到他们二人身边的方淑蔚冲着王鸿煦问道:“请问王大夫,不知可有给宋员外之女看过病?” 王鸿煦一愣,董策也是一呆,他没想到方淑蔚居然和王鸿煦说这个!暗骂这丫头真是喜欢惹是生非啊!自己要娶她究竟是对是错啊! 王鸿煦没有因为方淑蔚是董策的随从而轻视,很快便疑惑道:“宋员外千金有病在身?” “这……好像是吧,小人见她天天都魂不守舍的,时常犯晕,一脸病态,这不是病是什么?”方淑蔚故作疑惑道。 演,继续演,等你嫁入门,哥让你天天演个够! 便在董策心里不爽时,王鸿煦已是皱眉道:“老朽曾闻,宋员外千金只是体弱,毕竟闺中女子多有此状,不过小哥说她时常犯晕又是怎一回事?难道气血不畅?” “是与不是,王大夫去看看便知了吗!”方淑蔚有些焦急了。 王鸿煦闻言却摆摆手道:“唉,小哥莫要说笑,如果真有病,自有宋员外来请,老朽虽年老,却也是男子,正好直面去女子闺中啊。” 方淑蔚顿时失望了,可正当她想叫王鸿煦去和宋彦乔提时,董策却沉着脸插嘴道:“你这随从,在自家也就罢了,现在借住他人府邸,你还不知收敛,反而窥视人家女眷,真当我不敢罚你!” 第三百零八章 计划有变 方淑蔚没料到董策居然在此刻阻止她,脸色也是一沉,正要与董策争执,忽然又见董策与王鸿煦讨论朱氏病情,她才意识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看来只有等两人晚上在房间里时才好问他为何打断自己的话了。 虽然没有让王鸿煦去看宋家千金是否中毒,却让他留意了此事,或许等会儿他便会去和宋彦乔说道说道也不一定。 想明白这一点,方淑蔚便去做事了。 等到了晚上,果然方淑蔚立即纠缠董策,死活不让他睡觉,逼问他道:“你为何不让王大夫去看看莯娘啊?” “看什么?”董策没好气的说道:“我们现在是寄人篱下,若是宋家除了大事,必然要让我们离开,这有碍我脱身之计,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待着?非要参合人家的家事?”言罢,董策扯着被子翻身假装睡觉了。 但方淑蔚依然没有放过他,居然爬上他的床榻,拉扯着被子压低所以道:“你为何如此无情啊,就不能帮帮宋家吗?” “我帮他还少了?非要掏心掏肺成全他们,看着他们一家渡过难关,然后上演令人作恶的亲情戏码?你啊,天下类是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你若是件件插手,管得过来吗?” 方淑蔚脸色一沉,更是不满道:“可是既然我看到了,我就要管。” “那你管去吧,与我何干?”董策讽刺一句,拉上被子直接蒙头大睡。 方淑蔚真是气不过啊,冷冷道:“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被窝里立即传来董策的声音:“现在知道也为时不晚,不过,皇后你是当不了了。” “你……”方淑蔚气得撸起袖子,便扑在了董策身上,也不管被子下是董策的头还是肩背,挥拳便打。 吃了几拳的董策也恼了,忽然翻身掀起被子就盖住方淑蔚,身体隔了层被子将她压住,把脸贴近她,却惹得方淑蔚气鼓鼓的撇过头,眼红,脸更红,一声不吭的喘着香气。 董策一笑,道:“你要指望别人到什么时候?都让别人给出谋划策,是别欠你的,还是老天爷让他存活世间就是来帮你的?” 方淑蔚闻言眼睛更红,小嘴一撅道:“那你是人家以后的夫君吗,难道就不能帮帮人家吗?” 董策一叹,道:“莫说没成婚,即便成婚了,我还是我,你也还是你,我不会阻止你想做什么,那怕继续回去当捕快,我也只会支撑,但同时,也希望你不要阻碍我!否则,我们连京城都出不去,还谈什么以后!” 方淑蔚沉默了,许久之后,随着她气息平复,人也渐渐冷静下来,刚扭头正视董策,才发现,两人几乎是鼻尖触到了鼻尖,本要下意识回避的她,只是目光闪动片刻,竟又坚定的与董策对视。 “我不信你帮了宋家就回不去了!” 董策苦笑一声,的确,这里没了他还能找到下一站,可是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而且,下一站未必就比宋家安全。 可以说,宋家是京城里唯一一个黑点,是太平道和内廷无法窥视的黑点,这是一场意外,所有人都不会料到,董策会住进宋家,此时要安插眼线进来根本不可能了,而他在宋家的一举一动,太平道也不可能知晓,但若他离开了,再与什么人接触,太平道未必不会立即安排。 届时,他的一举一动便将再次暴露在太平道的眼皮子地下! 反之,他若在宋家忽然消失,他的安全便得到保障,但要如何消失,办法有几种,不过眼下最好的便是利用宋府管家的阴谋协助他消失,如此方能神不知鬼不觉! 但若是这场阴谋被方淑蔚阻止了,官府便会介入,而董策这个外来者难保不会被官府请去喝茶,届时,他真是插翅难飞了! 而这些,董策都告诉了方淑蔚,但这丫头却没有在乎,还是坚持要帮助宋家,这让董策很是苦恼。 但他也很能理解,因为方淑蔚是方牧之女,自幼还对老爹很是崇拜,已经被方牧一身正气影响到了骨髓中,根本无法排除,你让她眼见着宋家要遭逢大难而不管不顾,那比死了她更难受! “策郎,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吗?”方淑蔚忽然就可怜兮兮的看着董策,居然施展了当初曹洛蓉的办法,不过曹洛蓉那是想看董策笑话,而方淑蔚则是整颗心寄托到了他的身上。 “唉!”董策一翻身,拍了拍木棉枕头,既而躺下,再扯过被子盖好,这才思考了许久,道:“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一旦展开,你必须要全部听命于我,不得违背,否则我就不告诉你!” “你……”方淑蔚一恼,锤了董策一下,道:“说吧,我答应便是了。” “行,既然对方隐忍不发,你便不用暗中调查了,而且明着让对方知道你在多管闲事,从而,引狼入室……” 听着董策的计划,方淑蔚越来越惊讶,她真没想到,这事情还能这样做! 董策的办法根本不是揭穿要谋划宋家之人的恶行,而是要逼着他犯案,最后,只不过是判他一个杀人之罪! 不过方淑蔚有一点无法想通,便是董策为何料定来者便是主谋?万一只是收买的怎么办? “你笨啊,他被抓后,会不把主谋供出来吗?你当他是职业间谍啊。” “什么是职业间谍?”方淑蔚好奇道。 董策只能简单的解释了一番,又废了些口舌总算把方淑蔚哄到坐榻上睡觉了,他则没法立即睡了,因为计划又变,他不得不提思考如何前行动。 翌日,董策吩咐钟孝六,让他加快计划的执行,务必在七日后一早把陶化坊外的眼线清空! 董策不过是稍微提前行动而已,可却就为难办事的林潮了! 因为他对南市根本不熟悉,这两日在这里摸索后,只是得知有那些地头而已,根本不清楚他们的势力有多强,又有什么恩怨,如何让他们发生冲突,在南市大闹一场,然后把战火引导陶化坊附近,清空那些眼线啊! 可是教主的命令他又不得不办好,自己打听不够快,那就使钱,否则回头找教主报销即可,反正是你逼我这样干的,花了多少你总不可能不承认吧! 于是,林潮带着十几名九流堂弟子,开始四处使钱打探消息,同时让钟孝六多跑腿传递消息,这对于钟孝六并不难,因为他看起来很不起眼,加之董策给他稍微乔装一下,别人根本认不出来,若换做董策乔装,光是那个身高,可跑不掉了! 第三百零九章 圣子 一大清早,宋府后院廊檐下,卫单半边身子被红漆木柱阻挡,他盯着花圃里的一对男女,脸色是阴沉得可怕! 他已经不止第一次看到那位董议郎的随从在勾搭府中丫鬟了。 起初,他还当此子好色,但最近他察觉不对,因为这人并没有和府中丫鬟发生关系,甚至过分的接触也是丫鬟主动的,最后都被他推脱了,而且丫鬟们也开始谈及此人好打听,什么都喜欢问,其中问得最多的便是莯娘的事情! “难道真让他们发现了什么?”卫单不敢确定,但他绝不能任对方打听下去! 走出廊檐,卫单冲着花圃后的两人冷冷咳嗽一声,顿时,便惊得两人立即分开,其中那婢女赶紧躬身道:“见过卫管家!” 方淑蔚则是拱了拱手,然后急步离开。 她这一走,卫单立即对婢女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婢女慌张的道。 “没什么!哼,你若不说明,我便和老爷说你与董议郎随从在行苟且之事!” 婢女吓得急忙道:“他,他只是问婢子莯娘生了什么病,倘若真是病了,他家公子也好去给莯娘把脉看看,想来应该是这董公子看上了莯娘吧,想借此机会拉近关系而已,婢子真没与他做过苟且之事啊,还望卫管家明查!” 果然! 卫单心里冷哼一声,不论这董策是否看上了莯娘,他绝不能让两人相见,否则真让他看出莯娘是中毒,必然会妨碍自己的计划! 没有在于婢女计较,卫单回到自己房中,写了一份信件后,交给了一名马夫,吩咐道:“将此信送到北市洛北客栈,务必亲手交给掌柜。” “卫公放心,小的保证将信送到。”马夫说完便急忙从后门离去。 卫单为了不让人怀疑到他,并没有在宋府安插多少人,但这对于他而言已经够了,在宋府十年,他早已取得所有人的信任,如今眼看收成将近,却忽生意外。 先是自己介绍给宋彦乔的小妾不争气,却是随便买来的丫鬟先怀上了,那这丫鬟岂能留! 可本来完美的计划,一场意外便可送丫鬟母子归西,结果却被董策给破坏了,现在此人还要给莯娘看病,卫单岂能留他! 北市洛北客栈,一间隐蔽的奢华厢房之中,一名只披了一件大氅的英俊青年,看着床榻上一个还在痛苦挣扎的女子,青年面无表情的拔出插在女子小腹上的匕首,顿时,鲜红血水股股冒出,刹那染红了大片丝被。 青年满脸爱怜的抚摸上重伤女子的俏脸,哀伤道:“玥儿啊,你们太平道的女子是不是都如你这般,让人是既爱又恨啊?如果你不暴露我的行踪,即便你做得再过分,本公子也舍不得杀你啊!” 女子想张口说些什么,可是一张嘴,便是一口鲜血,既而她痛苦的慢慢蜷缩,最后两眼失去了神采! 青年摇头一叹,扯了块布将鲜血淋漓的匕首擦干净,既而插回刀鞘,正要去净手,忽然房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吧。”青年慵懒道。 房门开启,不一会儿,一个容貌看似普通,但只要稍微多留意片刻,便会发现,此人越看越令人无法移开目光,乃是一位异常俊俏的男子,当他走入房中,立即将一封信件递给青年。 青年将手浸泡在水盆中,慢慢的搓洗,嘴上说道:“念。” 男子闻言立即打开信件,开始读出信中内容。 青年还没听完,似乎便被心中内容给惊到了,急忙转过身,看着男子俊俏的容颜,微微一笑,道:“前些天,探子来报,说衍教董策似乎就在宋府吧!这可是你的老东家啊,怎嘛,现在得到他的消息,是何心情?” 男子闻言,面不改色的淡笑道:“要说老东家,圣教才是我的家!” 这男子一开口,竟说出了温婉的女子声调,而倘若有艺苑的人再次,便会发现,这那是什么男人啊,分明是他们的东家的得力助手甄娘子! 青年显然没有料到,甄琬居然丝毫没有动摇,但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了,虽然传言她在艺苑待久了,有了异心,但那毕竟只是传言,况且就算有异心又如何?对于青年而言,这算不了什么,人都有异心,只不过你敢不敢背叛而已! “圣子打算如此处理这事?”甄琬问道。 青年扯过架子上的丝帕将手擦干,微微一笑道:“什么都不管!” “嗯?”甄琬有些不解,皱眉道:“可是这关乎宋家的产业,更重要的是能在太平道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把人安插到京城中,倘若计划被董策打断,卫单十年心血将付之东流啊。” 青年笑了,斜视一眼甄琬,便笑着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将屋内的血腥气散发出去,这才道:“你是真的看不出,还是舍不得啊!呵呵,董策被太平道所困,他想要离开,毕竟在太平道无法察觉的情况下,而宋家正好是他唯一的藏身地,以他曾经展露的精明,绝不会想不到揭穿卫单的后果,他现在必然很急,担心太平道把眼线安插到陶化坊,监控宋家,所以他要趁着太平道没有布好眼线前,推动事端,照成混乱,从而,用着他最拿手的大变活人,凭空消失在世间!”言罢,青年转过身,双手一摊很是无奈的对甄琬又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帮他?” “可是江南如果没了衍教,我怕事态会更乱,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无法与山河社、五火堂争夺啊!”甄琬担忧道。 “你是在为老东家担忧,还是真为了圣教担忧啊?”青年一句话,便揭破了甄琬此刻的心境,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担忧。 “其实你无须担心,反而,董策若死在京城,你若回到衍教,或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呢!” 甄琬一怔,顷刻间便明白青年什么意思了,这让她更为骇然,董策的算无遗策已经是她见过最厉害的了,可与这青年相比,董策还缺少了一股冷血! 这青年行事一项简单直接,但却并非无脑,不知有多少次事件,都是他将关键人物杀了,搅乱局势,从而在乱局之中又能获得最多的利益,这是董策所不及的,因为他太仁慈了! 不过若非他的仁慈,艺苑会让自己如此留念吗? 这一刻,甄琬忽然明白自己担忧什么了! 第三百一十章 疑云更重 入夜,董策屋中,方淑蔚又开始缠着董策问东问西,弄的董策好生郁闷。 “告诉你多少次了,他肯定会来的,到时候咱们只要把戏演好变成,不过你可别像上次在逍遥宫里一样了,不仅把我坑了,连装死都不会,好在那些人也够蠢,焦急之下没看出什么,这一次可绝对不能这样了!” “但他下毒之后,为何就一定会把我们藏起来啊?”方淑蔚不解道。 “这就由不得他选择了!”董策一笑,道:“我们若中毒死在宋家,必然会惹来官差,届时所有人都会被抓去盘问,毕竟咱们的身份有些特殊,杀了我们等于打了皇室的脸,宋家所有人都难幸免,虽然我不知道那管家是为了报仇,还是图财,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而如何处理我们的尸体,怕也只有抛尸井中这等隐蔽之地,等宋家人认为我们不辞而别后,他才想办法转移尸体。” 方淑蔚仔细想了想,也觉得确实如此,毕竟京城可是宵禁的,他也不敢在白天下手,如此自然要先将尸体藏起,过了风头再运走丢弃荒野! “可万一,他运送我们时,被太平道发现了怎么办啊?你不是说,太平道一直在盯着咱们吗!”方淑蔚担忧道。 董策一笑,道:“当然,事先要让那群家伙暂避才可!” 本来董策是不想告诉方淑蔚太多,但如果不说,以这丫头的性子,搞不好会在关键时刻给自己添乱呢! “先是我们假死避过太平道的眼线,既而回头派人把管家告了,届时他是有理难辨啊,况且他还没理!”方淑蔚感觉这个计划很好,而且为了让管家死得彻底,她还回偷偷把董策一些贴身之物藏到管家房中,如此一来,不是天衣无缝是什么。 想法虽好,但是两人苦等了两天,却不见卫单有任何动作,方淑蔚不信邪,更加明目张胆的打听起莯娘的事情来,而且专挑管家容易见得着的地方。 可是最后管家却丝毫没有理会,这让方淑蔚好生奇怪,连董策都疑惑了。 “难道一切都是我的假想?不可能啊,如果是,那****为何打断蔚儿与婢女的谈话?真是怕给宋家抹黑?” 董策实在是想不通,以他千锤百炼的看人经验,卫管家是绝对有问题,但结果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对他而言,就是超出了常理。 “看来是我太敏感了。”董策自嘲一下,正要让钟孝六去传信,叫林潮等人暂缓行动,稍后从长计议。 可没等他出房,方淑蔚先端着饭菜进来,一脸无奈的抱怨道:“这管家也太能沉得住气了吧,现在还不上钩,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方淑蔚对于董策的信任早已到了盲目的地步,直到此刻她都坚信董策是对的,只不过是卫单太能忍了,没有让他们的计划得到施行罢了。 董策看了一眼饭菜,便知道方淑蔚已经试过没毒了,想想,如果真是他太敏感了,现在所做的一切,那无疑是多此一举。 方淑蔚把饭菜放到桌上,然后继续抱怨道:“唉,董大哥啊,会不会是卫管家识破了咱们的计划啊?” “怎么可能。”董策一笑,坐下来拿起筷子,微微仰头看着递给他一盘馒头的方淑蔚,道:“一个管家而已,绝不可能识破我的计划,除非,他知道我是太平道的眼中钉,想要借他之力,制造假死,然后逃出京城。” 方淑蔚把馒头递给董策后,顺便不忘白了他一眼,道:“若不是董大哥你告诉蔚儿,你被太平道惦记上了,蔚儿都不知道呢,何况是根本不认识我们的卫单。” “嗯,不认识怎……咦!”董策眉头一皱,想了想道:“但如果他认识呢?或许他没见过,可是若他背后有什么势力,得知了我,这件事情便有可能说得通了!” “除了太平道和内廷,还有什么势力会知道董大哥在宋家啊?”方淑蔚是一脸好奇的也思索了起来。 董策觉得这样的几率,简直和中双色球没什么区别了,不过是帮了一个孕妇而已,居然先是遇到了有可能是小姨的李氏,然后这府中的管家,还是他仇家的人,若真如此,董策都不知是幸运,还是倒了血霉啊! “不管了,既然卫管家不上钩,那便按照原计划!” 一听董策这样说,方淑蔚急道:“别啊!那宋家怎么办啊?” “回头让人提醒他们,信不信由他们自己抉择了,如果卫管家真是什么邪教的人,我继续留在这里将更为危险,因为他们根本不会考虑什么,反而想让太平道与内廷斗一斗。” 方淑蔚有些失落,其实她最希望的是董策站出来,揭穿卫单的恶行,可是董策一味的求自保,不想参合进来,这样做虽然也没错,只是方淑蔚感觉很不好。 又继续观察了两天,宋府依旧平静,不过陶化坊外却有些变动,从林潮传回来的消息,董策得知,太平道的眼线增多了,提议让钟孝六不要冒然与他们再联系。 这个消息虽然很普通,但却让董策隐隐感觉不妙! 又过一天,忽然,居然有人前来求见,口称家中妻子难产,希望董策过去救救他家娘子。 如果是陌生人也就罢了,偏偏有个相熟的陪同此人来,那便是王鸿煦,而且他称孕妇已经在他的医馆中了,奇怪的确很糟糕,妇人几乎陷入晕迷,可胎儿却迟迟生不出来。 “你确定,那妇人是十月怀胎,今日临盆?”董策盯着王鸿煦道。 王鸿煦不明白董策为何有此一问,不过还是答道:“没错,先前在家中产婆束手无策,便立即转移到老朽医馆中,算算时间,不过半个时辰而已,董议郎觉得是否还有救?” 董策和王鸿煦的相遇更是巧合,理应不会加害自己,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王鸿煦是太平道的信徒呢? 狂热的宗教分子是很可怕的,别说背信弃义,就是欺师灭祖,只要是为了宗教,他们什么都干的出来。 “董议郎,可有什么为难之处?”王鸿煦看着董策阴晴不定的脸色,好奇的询问道。 董策摇了摇头,道:“没有,稍等!” 言罢,董策便回到房中,在方淑蔚疑惑的目光中,他从一个包袱里取出一套劲装,然后脱下衣服快速穿上。 方淑蔚看着劲装上捆绑的一把把刻刀,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惊道:“董大哥你要去哪?” 董策看向方淑蔚,苦笑一声道:“放心,我又想到一个脱身妙计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衍教所图 “脱身妙计?”方淑蔚不知道董策有什么打算,但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董策穿上裾袍,套上黑氅,正准备出去,方淑蔚急忙阻拦道:“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又不跑,你怕个球啊。”董策没好气道。 “不行,我陪你一同去。”方淑蔚一步不让道。 董策苦笑一声,道:“我有事情要你帮忙,这一趟你就别去了。” “何事?”方淑蔚立即兴奋起来。 “严刑拷打会吧。”董策笑道。 “就这个?”方淑蔚愣了,不明白董策为何有此一问,但不是她自吹,她还真的很在行! “既然会,就把卫单给绑了,好好逼问他为何要祸害宋家,就算打死也没关系,我不会嫌弃你杀过人的!” 方淑蔚顿时又羞又气,这该死的董大哥居然让她做这种事,虽然她在刑捕房里没少干,可那里不同啊,犯人如何惨叫也没人管,这里她要如何用刑啊? 董策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笑道:“动刑时不要让他开口不就成了!”言罢,董策便往外走去,吩咐恭候在门口的钟孝六道:“六子,你来协助方捕快,否则只有她一人我不放心。” “可是教主你自己呢?”钟孝六担忧道。 “这你就无需操心了,记住一点,绝不能让宋家知道!” “小的明白!”钟孝六说完便目送董策离去,而后才对这屋中问道:“方捕快,咱们何时行动?” 方淑蔚有些不耐烦道:“别急,容我想想。” 要说抓人,她敢说金陵刑捕房里,除了自己老爹和王捕头外,就属她最厉害,但那毕竟是光明正大的行事啊,偷偷绑人她还真没试过,自然不敢冒然行事了。 另一头,董策除了东厢,便简直来到待客厅,与王鸿煦等人回合后便急忙离开陶化坊前往南市。 陶化坊距离南市虽然近,但也相隔几里地,一行人乘坐马车等到了南市外,便下车步行,如此也不会因堵塞的街道浪费时间。 当董策到了王氏医馆后,王鸿煦便让医馆的人把准备好的东西送到孕妇所在的产房,这才领着董策七拐八绕到了一间房门口,随后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董策跟到里面,王鸿煦便顺手把门关上,这让那名求董策施救的员外好生郁闷,可他也知道,女人产子不是他们这些人能随便看的,那怕那个女人是自己的妻子。 “情况如何?”王鸿煦见到一扇屏风后走出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后焦急问道。 这个少女长得是如花似玉,不过一张脸却是冷冷冰冰的,语气也不咸不淡道:“给她扎了几针,本想提起她的精神,让她把胎儿生出来,但结果却适得其反,她一番使力过后,身子更虚了,想来用不了一刻钟,必定一尸两命。” “胡闹!”王鸿煦显得很是气愤,喝道:“不是让你不要插手,只管给她续命吗!” “呵!”少女的笑声如同冷哼,一副事不关己的道:“若我不给她施针,她现在已经死了。” 少女说完,一位面色尴尬的老妇人也走出来,给少女说情。 王鸿煦本来还想要大骂几句,忽然听到敲门声,既而看到两个弟子将炭火热水端进来,这才便明白事态紧急,可容不得他废话啊。 “董议郎,这边请!”王鸿煦先让两名弟子将东西放好,然后领着董策走到屏风后的床榻上。 董策只看一眼床榻上的妇人,顿时感到一阵无语,这女子的情况比宋彦乔小妾朱氏还要严重,毕竟朱氏刚出意外不久,他便下刀子了,而这妇人,羊水恐怕都快流干了,那肚子里的宝宝怕已经窒息了吧。 当他细查过后更是郁闷,从他摸上妇人肚子的手感判断,里面的胎儿必然是橫位,不下刀子恐怕是不行了。 “和上次一样,等会儿不要说话,压住妇人身子。” 王鸿煦一听立即冲少女道:“还不过来帮忙。” 少女神色清冷,也不回答,简直就过去压住了妇人上身。 董策绑住大袖,先用酒水洗手,然后热水冲净,再将刻刀消完毒后,在炭火上烤干,然后再次走进屏风,没有片刻的耽搁,直接下刀子。 有了上次的经验,董策这次速度更快,几乎就是一气呵成,只是最后在取胎儿时遇到了办法,因为胎儿的脚似乎被卡在了宫颈,似乎也正因此,没让羊水快速流空,抱住了胎儿的性命,却麻烦了董策一阵。 王鸿煦再次看到董策的神技,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还是无法抑制的震惊啊,至于少女,一直冷冰冰的表情也如黄河破冰,刹那灿烂无比。 无论是王鸿煦,还是少女,其实心里都憋了许多话要问,但因为事先董策让他们不要开口,也只能暂时忍住了。 看到董策穿针引线缝补外,王鸿煦立即道:“续命丹!” 少女闻言赶紧从一旁药箱中取出一瓶丹药,倒出一粒给妇人服下,然后又给她喂了些水。 董策把出生的婴儿交给一名老妇人后,总算是呼出一口顺气,道:“只要不感染,应该死不了。” “董议郎不知一次说过这话了,不知这感染究竟是何意?”王鸿煦好奇道。 “这说来就话长了,该怎么解释呢?”董策想了想,而后便大致说了一些细菌的知识,听得其余三人是惊讶不已。 “照你这般说,我们看似干净的双手,实则肮脏不堪了?”少女冰冷的表情似乎对董策很是不屑。 但知道她性情的王鸿煦急忙道:“她便是如此,并非有意轻视董议郎,不过这样一说,许多让老朽不解的地方也豁然开朗了,如一些刀伤,本来是不致命的,也止血了,可伤者还莫名其妙的死了,莫非就是这细菌所害?” 董策点点头,道:“应该是,但不一定,比如被铁锈的刀具所伤,便容易感染一种破伤风杆菌,这是很致命的,可也不是说绝对。” “到底是是?还是不是?你不能说个明白吗?非要以应该,不一定等等含糊之词解释吗?”少女对于董策的回答显得很是不满。 董策看了她一眼,无视了王鸿煦的赔罪,微微一笑道:“你问得很好,那我告诉你,这才是我衍教在追寻的结果,孕妇难产怎么办?求神拜佛?不,而是靠自己想办法去解决,如我说言,事无绝对怎么办,那就更应该去追寻,就拿一个死人来说,他究竟因感染而死,还是被人所害,这些都值得探寻,查出死者真相,或许在你看来,人都死了,浪费时间查这些有何用处?那我还可以告诉你,因为有些人的死,会害得某些人还冤而死!”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上钩了 少女脸色不变,谁也不知她内心的想法,但一旁的王鸿煦却是一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慨。火然?文 ??? ???.ranen` 可是少女却没有放过董策的意思,继续问道:“你们衍教之人如此追寻,何时是个头?又为何如此坚持?” “所谓学海无涯苦作舟,我们在求学的路上的确走得很苦,但如果我们不走,难道如你这般,眼睁睁看着这位夫人慢慢死去,而束手无策吗?正是因为我教中人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尝过千苦方生恒心,决意突破万难,追寻解决之法,不求有朝一日能造福世人,但求不会遇难之时,被困于此!” 董策看似平淡,实则犀利的话,总算让少女变了脸色,不过很快她就恢复清冷,又问道:“可是董议郎也说了,此女不一定能渡过难怪,不知你们有解决之法了吗?” “在下师叔曾言,万物相生相克,有对人有害的细菌,便有对人有益的细菌,有些能帮人清除有害细菌,有些则对愈合伤口有妙效,当然,目前师叔还在探索学习之中,具体如何,在下并不知他在何方,自然不知成果,故此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不过,听他说过,既然目前无法防范,就要想办法隔离,如在下用酒水洗手便是一种办法,只是目前的酒水还不够烈,而我另一位师叔则正在研制,他曾来信提及,寻得一法,或许不久将问世了。” 董策的左一口师叔,右一口师叔,到底他有多少位师叔,谁知道啊,可从这些透露出来的消息中,让王鸿煦和少女不难想象,衍教是怎样一个存在了! 他们并不是个体,而是一个整体,每个人的所学方向都有不同,但却都有联系,想想一群苦学之士,云游天下,收集知识,学其精华,这究竟需要多大的毅力在支撑啊? 而且,在外奔波的日子有多苦,王鸿煦可是最清楚的,连少女也明白,因为她曾不止一次与王鸿煦出门采药,一去便是十天半月,那样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受教了!”少女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不怎么满意,因为董策由始至终,只是说了一个开头,没有结尾,这或许是学海无涯的无奈吧,踏上了这条路后,穷其一生也无法划到对岸。 不过若像衍教这般,代代相传,那即便是泰山,也有被他们凿平的一天! 对此,少女有的不仅是敬佩,还生出了憧憬之情! 本来还想继续询问董策,但董策却真不想理会这丫头了,抢先说道:“剩下的事,便劳烦王大夫了。” 王鸿煦早已知道,董策并非真正的大夫,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轻视,反而更加尊敬,因为一个不是大夫的青年,却能解决他这位大夫也做不到的事情,或许会让许多大夫嫉妒,但王鸿煦没有这种浪费时间的闲情,反而想着如何能把董策这一手给学到手!顺便,在掏掏他还有什么对于治病的妙法,那也一并学了! 当然,会让王鸿煦生出这种情绪的,还是与董策接触这段时间里,听了衍教许多事迹,知道衍教是传法授艺的教派,绝对没有门户之见。 其实王鸿煦不知道,他已经渐渐被董策给洗脑的,激发了他那颗已经老去的学心,这也是他今日肯来的主要原因! “好了,在下还要去找个铺位,开办学子庙,就不逗留了。”、 董策说完,拱拱手后刚走出两步,忽然反应过来的王鸿煦惊讶道:“什么?董议郎要建学子庙!这学子庙可是你之前说的,专收留贫困子弟,没费授教所在?” 一旁少女闻言也有些惊讶的看向董策,她之前还认为,衍教铁定是与太平道一样要收香火的,只不过,衍教比太平道更好的是,他们收了香火后,不是用神说忽悠人,而是教会你正真的解决之法。 但是一听王鸿煦这话,她才明白,真是自己的小女人之心,妒大君子之腹了。 董策则是一脸淡然的转身,对王鸿煦道:“是啊,虽然这里是京城,可是听闻,夏季之时,黄河大水,导致许多灾民来到京里,虽然现在朝廷安顿了他们,但这是治标不治本,在下便想借此机会,教教那些孩子学识,若是早日能出师,我便可介绍他们去一些富商手底下做事。” 不仅没费授学,还抱工作,这等好事哪里找?又有那个傻子会干?可衍教就是做了!但他们是傻子吗?这个,目前王鸿煦真不知道! 不过他很清楚,这绝对是机会啊,如果真能学的几手这开肠破肚的手法,无疑对他的医术有着巨大的提高啊! 即便他不学,也要让自己的儿孙去,毕竟衍教这样传法,恐怕用不了多久,这种剖腹取婴的神技便会普及,而那时候如果他王氏医馆里还没人学会,丢人啊! 想到这,王鸿煦急忙抓住董策的手,焦急道:“董议郎,董议郎,等等,等等,老朽想问一下,如果不是贫困子弟,贵庙还收吗?” “我教收学子是不论贵贱,但是,有钱的我教希望他们能出点钱,当然,这不是给我教之人,而是购买笔墨纸砚,工具器皿,方便教学而已。” “原来如此,那就好了。”王鸿煦刚松了一口气,眼见董策又要走,他忽然想到什么,又急忙追上两步,叫道:“董议郎是江南人,对这京城必然不熟悉,要不老朽陪董议郎去一趟!” “呃……”董策回过身,想了片刻,笑道:“也好,不过王大夫还是写给那位妇人处理伤口吧。” “应该,应该的。”王鸿煦大喜之下,便兴奋的拿出药箱去回到屏风后了。 而直到此时,那位老妇人才检查完婴儿的况且,确定没有问题后,便夸赞了董策一番,这才打开门。 而门外的员外早已经等候不及了,虽然他刚才听到屋子中传出婴儿的啼哭,可一颗心却怎么也放不下,此刻看到老妇人将一个婴儿抱出,他立即大喜,问道:“孩子没事了?” “没事,好着呢。”老妇人笑着便将孩子递给员外,然后吩咐王鸿煦的两个小徒去打水过来。 员外是欣喜的抱着孩子,忽然又想到什么,急问道:“那我夫人呢?” “这……”老妇人有些不确定,毕竟董策的话她都听了,知道还没有渡过难关呢!这让她如何解释啊? 而员外显然从老妇人的表情上看出了什么,眉头一皱,眼睛瞬间红了,正要问,忽然董策走出来,随口道:“哭什么,你夫人现在没死,将她留在这里让王大夫照顾几日,如果没问题,便可以带回去好生调养了。” 听到这番话,这名员外才回过神来,立即对着董策是连连鞠躬称谢。!--pbtxtran.en--> 第三百一十三章 袁起 董策走出王氏医馆,随意的扫了一眼,顿时便见街上一些小贩和路人急忙回避目光。 “太不专业了吧!”董策心里在为他们主子感到汗颜,这种盯梢的笨方法,九流堂还没建立时,暂作探子的张大贵等人就不用了,毕竟太容易被人识破了。 “董议郎,这边请。”王鸿煦出现在董策身边,说完便为董策带路。 一路上,董策走得看似随意,实则非常小心谨慎,若是之前,他或许不会这般警惕,但现在不同,他很可能被第三方势力给盯上了,若这后来者不会顾忌什么,一心要除掉他,今天便是最好下手的时机! 不过也不知是他太过敏感,还是对方并没有现在便要取了他性命的想法,一直到了王鸿煦口中的铺子门前,也没有遇到异常与危险。 不过正当两人要进入铺子时,忽然,从旁边走来一名青年,很是惊讶的看着董策道:“咦,这不是董议郎吗?” 董策一愣,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陌生的英俊青年冲着他拱手施礼。 “阁下是?”董策皱眉问道。 “哦,董议郎不认得在下也不奇怪,在下袁起,字云夕,同董议郎一样,乃金陵府人士!” 听对方地道的金陵口音,董策微微一笑,拱手回礼道:“原来是袁起公子,失敬失敬。” “呵呵,不敢当,在下对董议郎的戏剧可是喜爱得紧啊,没想到在京城也能碰到董议郎,对了,董议郎来此不知所为何事?在下不才,在中都认识不少人,若是董议郎想要在中都开建艺苑,在下说不定能帮上不少忙。” 董策一笑,摇头道:“多谢袁公子好意,可惜,董某最近周转不灵,没钱再建分苑,不过若有需要时,董某恐怕少不了要打搅打搅袁公子了,不知袁公子所居何处?” 袁起也一笑,道:“在下就居住在附近的江南居,董议郎若有需要,即可来支会一声,在下定将全力相助!” 董策笑着与袁起寒暄外,告辞之后才与王鸿煦往铺子走去。 而袁起则是目送二人进了铺子,这才嘴露浅笑的继续前行。 到了铺子里后,王鸿煦笑着对董策道:“想不到董议郎已是相识满天下了啊!真是不管到了哪里,都有敬仰董议郎的人会出面帮助。” “他若真有这好心,便不会废话,而是直接拿出千八百两给老子了。”董策心里冷笑一声,面色则是淡淡一笑,点头称“巧遇而已!”。 至于这袁起的来历,董策虽然不清楚,但也不难猜出。 如今盯着他的两帮人,一是内廷,二是太平道,丁老可不会闲到蛋疼的派人和自己废话,太平道则更不可能了,他们个个是眼高于顶,自不屑与自己攀交情,有这闲工夫,还不如直接派个人扑上来给自己一刀来的痛快呢。 那么这袁起,很可能就是第三方盯住他的势力了! 他故意与自己走近,应该是想正大光明的知道,自己准备要干什么而已,如此也不用特意派人过来盯梢,而让太平道或内廷的人察觉了。 京城自古便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现在有第三方,再过会儿,很可能就会有第四方,乃至五六七八方。 本来董策只是一个小人物,可是却被内廷和太平道的人同时监视,这如何不让别的势力起疑心。 太平道想要杀我,内廷则想要让我帮他们在江南积蓄势力,他们只是盯梢,而没有送我离开,是不方便介入,还是给我一个考验?如果我连这关也过不了,那他们干脆换个人选了。 董策把许多可能性都考虑在内,这是他能否立足的根本,万可不马虎,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正在董策思索间,店铺的东家终于出来了,王鸿煦急忙给两人介绍,这位东家得知,董策居然不仅要租铺子,连里院也要住下,当即是大喜过望啊。 因为涨价之风来袭,导致许多商人面临关铺倒闭的惨遇,王鸿煦带董策来的这一间便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们死活不肯卖,当然,就算卖,董策目前也买不起。 不过也是此人不知董策是导演了涨价风波的罪魁祸首,否则直接将董策扫地出门了。 铺主领着董策里里外外的逛了一圈后,问道:“董公子可否满意?” “不错,租金方面王大夫已经跟我说过了,若没有改动,现在便可以签合约了。” “现在!”铺主愣了愣,而后便是大喜,立即找人拿来文房四宝,因为这铺主识字不多,董策也不习惯用毛笔,干脆让王鸿煦代劳,一式两份写完,双方签字后,铺主忽然拿出一盒印泥,道:“还要劳烦董公子按个指印。” “嗯?”董策呆了呆,铺主似乎看出董策不是很清楚,便解释道:“这是朝廷新发布规定,契约中必须要按指印,说什么天下间没有相同的指印,就算不签字,也必须要把指印按上,如此才能奏效啊!” “我靠,学得够快啊!”董策去年才教了方牧,这今年便开始施行了,而且还用到了合同上,可见这古人真不笨啊,当然,这或许只是在中都实施,等有了成效后才会传遍全国吧。 董策熟练的按了拇指印,然后交付了两锭皇帝赏赐的金元宝,那铺主才满意的道:“明日董公子便可以过来接收了,这合同里写有的东西,我们绝不会拿走。” 董策点点头,收起合约后便与王鸿煦一同离去。 董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太平道不想给自己活着回江南,那么他为何不留下来呢,反正有了内廷的人监视,料想你太平道也不敢做得太过,只是现在新出现的第三方是个什么情况,董策还不清楚,但他不得不提防,因为只有这帮家伙对他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看来,也只能指望方淑蔚了,可别让我失望啊!”董策想到这,是真想回去看看,方淑蔚究竟有没有行动! 而此时的宋府,则在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好戏! 卫单被五花大绑的倒吊梁木下,脑充血后的他,是满脸通红,可是因为嘴巴被绑着,除了勉强发出呜呜声完,根本无法呼救。 钟孝六此时是被吓得脸色惨白啊,太狠了,他实在是没想到,一直待在教主身边,小鸟依人般的方捕快,此刻,居然就如鹌鹑变成了恶鹰,下手那叫一个无情啊! 第三百一十四章 卫单的计划 卫单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抓了! 而且还是如此轻易的就被人一闷棍打晕,等醒来之后,只见一个俊俏的足矣令女子也为之嫉妒的小哥在冲着他冷笑! 卫单知道,此人是董策的随从之一,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竟下手如此之恨,这绝对是要人命的啊! “想通了吗?”方淑蔚拿着匕首在卫单眼前晃着,时不时就在他身上割开一道口子,然后让一旁的钟孝六往上撒盐。 卫单疼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更让他郁闷的还是,方淑蔚问了半天,却偏偏没有给他松口,别说呼救了,连回答也没法回答啊!唯有可怜兮兮的看着方淑蔚,希望他能解开自己,让他好好回答。 “敢瞪我!”方淑蔚似乎看不出卫单哀求的目光,只将他是宁死不屈,于是冷笑一声,让钟孝六拿了一桶盐水放在卫单头顶下方,既而道:“如果再不说,我则先将你变成秃驴,然后在你头顶划破几道伤口,在泡进这盐水中,那滋味,啧啧!” “呜呜呜……”卫单是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如果是十年前,他或许能宁死不屈,可是来到宋家的十年里,他过着几乎是养尊处优的日子,早已忘记疼痛的滋味,而今再次尝试,他实在撑不下去啊! 但也不知方淑蔚是真傻,还是假装,就是不给卫单松口,而是叫钟孝六解开他一条胳膊,死死抓住,她自己则拿着匕首便把卫单刮手毛,一直刮得光溜溜后,才在上面划了几刀,既而让钟孝六把他的手摁到盐水桶中。 莫说卫单什么心情,就是钟孝六都是一脸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敢再瞅一眼。 “很痛吧,这只是小小尝试,现在便给你脑袋来几下。”说罢,方淑蔚已经解开了卫单的发髻,抓着他的一头秀发便要下刀子。 “呜呜呜……”卫单再也受不了了,急的身体疯狂蠕动。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削人头发如断人手足,只要不想当和尚的,谁肯丢了一头秀发啊! “不想尝试?”方淑蔚皱眉道。 “呜呜!”卫单连连点头。 “那可否说了?” “呜呜!”卫单再次点头,不过点完还不断用眼珠子瞅着鼻尖下方被绑住的嘴巴,似乎要提醒方淑蔚,我嘴都被堵住了,怎么说啊? “小六子,把纸笔拿来给他写。”方淑蔚对此显然是很有经验,看着卫单道:“我问什么,你就写什么,若是答得没令我满意,你懂得后果的哦!” “呜呜呜!”卫单还能怎么办,这样下去,自己非得被玩死不可。 “你为何要……”方淑蔚刚要问他为何害宋家,可说到一半,忽然察觉不对,回想以前在董策的家里暂住时,董策告诉过她,审问不要太过直接,这样很难套到对方的真话,可以由浅入深,或者反其道而行。 想到这,方淑蔚立即改口:“陷害我家公子?” 卫单一愣,显然不明白方淑蔚为何不问他来宋家作甚,反而恶人先告状,说自己要对他们不理,可是自己真没有啊,反而,因为上面传话下来,不能对付你们,否则老子前几天就给你们下毒了,又哪会落到你们手里,真是悔不当初啊! 卫单只好写他没有害他们之心,毕竟这实话说出来,自己铁定活不成了。 可这个答案显然没有让方淑蔚满意,她直接抓住卫单的长发一刀过去,便是一缕落下。 卫单傻了,知道这臭小子要来真的了,急忙继续写到:“受人指使,非我所愿!” “谁?”方淑蔚直截了当的问。 卫单立即又写到:“白莲教。” “果然有第三者要害董大哥啊!”方淑蔚心里一惊,她对白莲教也不算陌生了,只是不知道,白莲教和董策有什么恩怨,为何要害他? “你与白莲教是何关系?为何又在宋家做事?” 卫单此刻已经被脑充血发了晕,比醉酒后都要厉害,哪里还能思考这般多,只想快点写完,方淑蔚也早点放他下来,否则这样掉着真会出人命的。 随着方淑蔚不断提问,看到卫单一个个字写出来,方淑蔚心里是越来越惊讶,她真没想到,这邪教竟能潜伏如此之久,而且还不止他一人,在京里许多府邸里也有他们的人混在其中,有些甚至已经翻身作主了,只是没有维持多久,便被太平道察觉,然后一锅端。 故此他们是越来越小心谨慎,希望让时间慢慢磨去太平道的戒心。 而卫单这边,其实已经快谋划好了,只是他们没料到董策会出现,否则只要朱氏一死,宋彦乔无后时,家产必有旁系子嗣所继承,而届时,只要把那朱氏的死推到宋彦乔的兄弟头上,如此一来宋家必乱,因为让马惊的,正是宋彦乔侄子的仆从,也是他卫单的手下马夫! 只要宋彦乔得知情况,那他兄弟家是有口难辩,届时,他再下毒,让宋彦乔和李氏、莯娘等人全都归西,这罪名自然算到他兄弟头上,而最后,宋家的家产除了他安排给宋彦乔的小妾外,还能有谁? 当然,这必须要这名小妾怀有身孕,不过这对他们而言并不难,因为早在三个月前,卫单便与那小妾私会,并成功使其怀孕。 从卫单到宋府,设计让宋彦乔发妻意外之死,最后这一步,其实中途还有许多计划,比如让李氏不孕,给莯娘下毒等,都是一种麻痹人的手段,开始让外人知道,宋彦乔克死亲人,可到最后,则是宋彦乔的弟弟在很久以前,就开始谋夺兄长家产! 而且卫单准备了太多对宋彦乔弟弟不利的证据,这一切看起来,是何其的天衣无缝,只是,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能剖腹取婴,把他的计划给扼杀在了摇篮里。 但不是说没了办法,只要等董策一走,他们在设计让朱氏母子也跟着归西,结局是同样的,但他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下手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拥有天下的女人 董策看着人满为患的市口,脸上有些郁闷。 王鸿煦显然知道董策心情很不好,因为他也同样不快,都快一个时辰了,市口一直拥堵,说是一批西域货物到了,但市里同样有货物要往外送,于是就形成了严重的堵塞。 “往日货物都该走水路的,究竟何人带他们往大道进来?”王鸿煦皱皱眉,看向董策又道:“要不,绕远路出去?” “算了,那边应该同样如此!” 董策的话让王鸿煦感觉很疑惑,这去都没去看,你怎知别的市口也不通? 便在王鸿煦准备再劝说绕道时,忽然一个少年疾步走到他们跟前,先冲董策施了一礼,而后对王鸿煦道:“师父,唐侍郎来了,正在医馆等您呢。” “嗯。”王鸿煦点点头,而后对董策道:“本想与董议郎去看看朱氏的伤情,不过馆中贵人到来,推脱不得,老朽只能先回去了。” “王大夫有事便去忙吧,如果朱氏有什么突发情况,我再差人通知你。”董策和王鸿煦寒暄完,便目送他离去。 “走走走,没看这里堵塞了吗,还不快滚。” 董策不远处,忽然出现几名身穿市令司服饰的市正,将那些小摊小贩都驱赶走,看起来,似乎准备为通路而清理,实则董策却发现,那些小摊小贩,正是一路跟着他来到市口附近的眼线。 这让董策感到了一股危机感,毕竟,这些眼线对他其实并没有威胁,反而是一种保护,一旦没了他们监视,也说明没了内廷的人盯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不一会儿,董策周围的摊位都不清空了,紧接着,便是轮到了他们这些路人,在市正的引导下,退到了街旁巷口处。 而董策,则是被人硬生生挤到了一个茶馆里,他有些郁闷的整了整衣衫,拍了拍大袖,正凝眉思索间,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惊语:“咦,正巧啊,方才还见过董议郎,没想到一转眼,咱们又碰面了!” 董策闻言转身,赫然看到茶馆中,一个青年冲着自己拱手笑着,正是前不久主动向他打招呼的袁起! 不过董策没有在意他,而是看着他身侧的一名头戴帷帽的女子! 这女人虽然不露真容,但却异常显眼,因为茶馆里除了他和袁起外,便只有这一个女人了,其余跑堂小儿,掌柜客人是一概无踪。 “哦,原来是袁公子啊!”董策作揖一礼。 “董议郎不要客气,来来来,这边请,反正这一时半会儿市口也无法畅通,坐下来喝杯茶等等吧。”袁起似乎和董策十分熟络般,竟拉着他来到女子对面,笑眯眯的摁着他的肩膀使他坐了下来,这才又道:“嗯?这店家怎么还没出来,真是的,我里面看看。”言罢,袁起便往里门走去,留下董策和帷帽女子两人相视坐在偌大的茶馆大堂中。 董策扫了一眼堂外,看到的都是一排排高大的背影,如一堵城墙般,将茶馆和街道隔离起来。 他不由苦笑一声,道:“在下何德何能,让太后摆下如此大的阵仗?” 女子帽檐下的帷帐微微抖动了一下,既而传出了一声淡笑:“不愧是衍教之主,一眼便知是哀家出手。” 废话,能把太平道和内廷的人都驱赶了,然后正大光明,却有在无法察觉的情况下,与自己见面,试问普天之下除了殷太后这位大宁真正的掌舵人,还能有谁拥有这等权力? 只不过,董策还当袁起是第三方,但说来也是,他的确是第三方,只是行事一直很隐蔽,没人察觉到而已,那董策便可以确定,现在至少有四波人在盯着自己了。 董策正要起身行礼,便见殷太后摆摆手道:“免了。”言罢,她又道:“曾听叔叔所言,董议郎泡茶手艺天下一绝,不知今日哀家可否有幸品尝一杯?” 董策一愣,便明白太后口中叔叔应该是贤王了,这女人用普通家庭的称呼,是要干什么?套近乎?不可能,还是因为自己把她的小白脸给办了,然后她准备抓自己填补空缺? 若真是如此,董策都不知道应不应该从了! 收敛心思,董策目光一扫,便见桌边另一张椅子上正摆放了一个大锦盒,正是出至他作坊的商品,而且还是最昂贵的紫砂茶具。 董策二话不说,打开盒子便开始轻车熟路的摆放茶具开始泡茶。 当董策拿起旁边的茶壶查看里面的热水时,殷太后忽然说道:“哀家今天有事想请教董议郎,不知董议郎能否为哀家解惑?” 董策一边泡茶,一边道:“不知太后因何事而困惑?” “前些日,秦府令上奏,书宁州女工已达六千之众,填补了许多行业空缺,提升产量,不仅商人赚到了钱,妇女也因为得到不菲的工钱,减少了家庭压力,让男子无需那般劳累,故而提议希望朝廷大力扶持,推动,让天下女子也投身入作坊之中,可是朝中老臣却无人支持,即便是秦府令之父,也提了反对意见,口口声声称女子无才便是德,若都投身作坊,家中老幼何以照顾?莫非让男子持家吗?女工出现,全因董议郎而起,不知董议郎对此究竟有何看法?” 董策将空杯递到太后桌前,既而才斟了一杯,正好听完太后的话,他沉思片刻,道:“诸位大臣所言有理。” 殷太后显然没想到董策会这般说,有些奇怪的问道:“哦!那为何董议郎要反其道而行?” 董策嗅着香浓碧螺春,却忍住没喝,苦笑道:“女子独立的后果,所带来的弊端也是极多的,如,女子可依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甚至父母后,她们为何还要嫁人?所谓不尝禁果不知甜,可禁果也未必就是甜的,亦或先甜后苦,依附男子,很可能要面临家暴,公婆数落,被丈夫嫌弃,忍受别的女子介入等等,不论是亲身体验者,还是道听途说者,都对此有了心理阴影,恐嫁,怕嫁,拒嫁,晚嫁,既然自己能养活自己,又或许非嫁不可?这必然会照成了人口缩减,而若她们唯有依附男人才能生活,这些弊端自然便没了。” “但是!”董策顿了顿,而后继续道:“若男子尊敬女子,尊敬妻子,接受对方的想法,一起思考利弊,竖立男儿阔达心胸的形象,如此,女子也不会考虑这般多了,反正嫁过去后,能与夫君共同商讨这个家的未来出路,是一外一内,还是共同奋斗,又怎样照顾老人,如何养育儿女,他们不应该为此苦恼,而应该学习怎样适应,在这方面,我衍教探索了几百年,有些心得可以为他们解惑,这才是学子庙的成立初衷!” 第三百一十六章 管家不见了 殷太后对于董策的影响,除了那一夜的大变活人,便是从白纸黑字里想象,或他人口中得知。 但真的接触后,她发现这个自称是衍教教主的青年,看事有着一份常人无法想象的通透,曾经她十分推崇让女子走出闺房,做男人的事,减轻男人的附带,可一直遭到反对,最终的成果也极小。 她认为,这是男人自大的表现,就是看不起她们女子,怕被女人骑到头上,让男人没有尊严,而今听董策一席话,她才明白,这件事并非这般简单,它牵扯很大,乃至会动摇一国根本。 确如董策所言,女子有了自食其力的能力后,她们便无需男人抚养,既如此,男女矛盾将越演越烈,当董策所说的种种拒婚现象出现后,还能挽回吗? 不论是殷太后,还是朝中老臣,都有些大惊小怪了,其实董策所说的这些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因为在后世生活过的他,很清楚人终究是想要个家的,真正不嫁的,不过是少数而已,但这些他们看不到,只能凭借自己的想象,把小事无限放大,然后就怂了! “董议郎所说的解决办法,可是让男女都要学相互理解之道?可是这样未免太困难了,不是什么人,都有时间去学这些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 “太后所言不错,但凡事,都是从娃娃抓起,从小教导他们认识正确的人生观,又他们做榜样,一代传一代,待几十年,上百年之后,国民素养自然会提高,只要大家都相互理解对方,和谐社会的到来有何不可能?” 董策忽悠起来那是没边的,他知道,这种景象不是不可能,而是极为困难,莫说百年,就算千年也未必会出现,因为,这个年头信息流通太差,而人心是会变的,虽然他现在收留了许多人,他们看似对自己忠心,但谁能保证有一天,他们不会因为利益而背叛自己? 现在学子庙只有一处,但随着扩张,早晚要遍及全国,届时,会不会有贪得无厌的家伙以权谋私,用他的学子庙收刮钱财? 别以为教育就没有油水,其实这里面的油水多得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就看你会不会动脑去捞了! 虽然无法杜绝,却能介绍这样的事情,为此,董策才没有扩大衍教的心思,而是把手底下这帮娃娃抓好了,才考虑让他们参入各行各业实习过后,在回来当导师,那时候,才是衍教真正发展的时刻,如今,不过都是在积累罢了。 殷太后显然对董策的提议很有兴趣,一连就问了十几个关于教导孩子的问题,而董策却没有把他上辈子受的教育说出来,因为连他自己都受不了,何况是现在的环境,还是说了着重开发孩子的天赋和爱好,从而大力扶持,等他明事理后,在自己选择。 对于董策这一套,殷太后是极为赞同,因为这里面董策提倡了不论男女,皆要从学,而非坚固女子的思想。 也幸好,如今当权的是太后,更幸亏这不是宋朝以后的年代,否则董策这番话,非要被文人用唾沫星子喷死不可。 经历过五胡乱华,再经历南北,持续的战乱反而让思想渐渐改变,这或许是隋唐为何给人的印象是开放了,而等到之后所谓的太平盛世时,才发现,活在那年头真是受罪啊,女人必须藏屋里,男人则必须读书,否则一辈子没出路。 而商人,从来没能抬起头,一旦被官府觊觎你家产业,就等着被剥削吧。 董策和太后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讨论教育,不知不觉间,天色将黑。 “看来,是哀家太心急了。”殷太后忽然轻叹一声,挥挥手道:“董议郎先回吧,对于国教那些人,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有哀家一日,便有你的一天!” 董策一愣,脑海中瞬息间浮现出数种可能性,但短时间内无法理顺,他只能先起身施礼告退。 待董策离开后,袁起才从茶馆后面走了出来,对殷太后笑道:“太后觉得,此人能否利用?” “你说呢。” 袁起看不到太后脸色,但他感觉,太后的语气有些冷,这让他大感惊讶,因为太后让他安排面见一些人后,他经常就会这样问,而结果太后都是赞许他举荐有功,可唯独这一次,让他感受到了一些冷意! “莫非是董策不识抬举,得罪了太后,故此把我也给牵连了?”袁起觉得有这可能,否则太后为何对他言语冷淡啊? 莫名其妙被袁起恨上的董策,此刻是疾步往宋家赶去。 而对于刚才太后最后一句话,他一直铭记在心,也让他渐渐察觉事态的异常! 最先,他认为太后是被殷家给捧起来的,毕竟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十四岁就嫁给了宁太祖,然后深居后宫的女孩,若没有殷家的大力扶持,她怎么可能当上太后? 而今,与其交谈后他发现,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的成功绝非偶然,更非殷家扶持,反而,很可能是她帮了娘家这帮人,如果是这样,她今日最后一句话董策也就能明白了。 太后惜才,特别是支持她推广女子从事工作的人才,而董策,正好就在做这些,并且做得十分成功,有了成效,加之,秦麒急于邀功,想从这方面讨好太后,故此上书朝廷宁州女工之事,之后也就有了太后秘密面见他的事情了。 由此推断,太后并没有和国师穿一条裤子,而是殷家和太平道密切罢了,那自己要如何抉择? 如果自己为太后效力,那丁老会怎么想?他可是一心辅佐黄瑾的老臣,为黄瑾能拿到实权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干的出来。 “头疼啊!”董策重重一叹,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陶化坊外。 当他回到宋家,没见宋彦乔,却见到了宋夫人李氏,不过因为她要忙着给宋杰办满月,故此只是和董策寒暄一番,便继续指挥丫鬟筹备去了。 从这点上来看,董策知道,宋府管家不见了!因为之前筹备的事情都由他指挥,李氏也只是查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后,才会出面说上两句而已。 “看来,方丫头果然真下手了啊!不过不知道,成效如何!”想明白后,董策便疾步往东厢走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目无王法 宋彦乔因为之前没有子嗣,以至于主院的东厢无人居住,为了彰显自己对董策的敬意,才安排他到此落脚。 故此,居于东厢的只有董策主仆三人,平日里,没有事下人也不敢冒然进来,也就给了方淑蔚毫无顾忌的施展手段逼供卫单。 可当房门响起的时候,屋内的方淑蔚和钟孝六还是被吓了一跳,一副做贼心虚的相视一眼,方淑蔚甩甩头,钟孝六咽了一口唾沫才问道:“谁啊?” “我。”董策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屋内二人立即安心了。 不等钟孝六去开门,方淑蔚以前抢先一步冲到门前,拉开门闩,看到果真是董策时大喜过望,又看了看董策身后发现没人,却也不敢大声说话,做贼似的小声道:“董大哥,一切办妥了!” 董策一笑,进入屋中,一眼便见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卫单,他惊了惊,暗想这方丫头还真敢下手啊!之前他不过是说说,让她安心在府里等着,而结果显然是他小看了这丫头。 “他没死吧?”董策看着如死狗般趴在地上的卫单。 方淑蔚关上门后,这才走过来笑道:“没事,这种刑罚刑捕房天天在使,也没见谁丢了性命。” “我看悬!”钟孝六咽口唾沫道。 “多嘴!”方淑蔚瞪了他一眼,而后道:“就算死了又如何,董大哥你看看,这些都是他招供的恶行,已经有好几条人命被他害死了!”说着,方淑蔚将一份笔录递给董策。 董策接过来看后,不由笑了。 他还当是山河社呢,原来是白莲教,看来,此教也堕落了,为了在京城扎根方便办事,居然用山河社那一套,不过这说起来,他们也是别无选择,要在京城扎根,必须上户籍,在这方面朝廷管得极严,而在坊市制度下,没有一个落脚处如何好办事? 看完笔录,董策想了想,道:“蔚儿,把你的那块腰牌借我用一下。” 方淑蔚一愣,而后掏出捕头令牌递给董策,好奇道:“董大哥,你要此物作甚?” “这家伙留着是个祸害,但我们不好处置,还是交给宋彦乔吧,小六继续看着他,蔚儿去擒那马夫到此,我去去便回。” 董策说完便离开东厢,向仆人打听后得知宋彦乔刚回来不久,正在卧房看小公子。 等董策到了主卧,看到门内宋彦乔抱着宋杰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四十了,到了如今这般岁月才有了儿子,岂能不疼爱,简直恨不得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老爷,恩公来了。”李氏先察觉了董策,立即招呼丈夫。 宋彦乔闻言看了门外一眼,而后便急忙把孩子交给李氏,这才疾步走出来,对董策施礼道:“恩公此来,不知有何事?” “借一步说话。”董策说着,便往一处角落走去。 宋彦乔疑惑片刻,也就跟了上去,当两人到了僻静之处,董策才掏出方淑蔚的捕头令,道:“实不相瞒,跟随我的随从之一,乃金陵总捕方牧之女,方淑蔚方捕头,她因一件悬案从金陵一路追查真凶到京城,本来线索断了,但是,与我那日在南市巧遇时,发现了一个人,此人,便是你府上马夫!” 宋彦乔傻了,一开始,他真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可转念一想,自己本本分分,该交的税一文不少,难道是董策骗自己?可听完后他才明白,原因出在马夫身上! “恩公可否细细说明?我那马夫怎么了?他在我府上做了三年,以前也没听闻他下过江南啊。” 董策冷哼一声,于是便将卫单的计划从开始到结束原原本本的讲述出来,当然,其中他要润色一些。 而宋彦乔,是越听越震惊,脸色也从苍白因愤怒了通红。 “恩公此言当真?”宋彦乔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董策此时才拿出笔录递给宋彦乔,道:“是否如此,一看便知,倘若宋员外还不信,我们可以将犯人交给你自己问。” 宋彦乔接过笔录,在一旁屋檐下的灯笼低翻看起来,不久之后,他脸色铁青道:“那贼子在哪?” “已被方捕头扣在东厢。” 董策说完,宋彦乔忽然如疯了似的往东厢冲去。 待董策也赶到东厢时,看到宋彦乔已经抓住卫单的衣襟,摇晃着低吼道:“我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却为何要如此害我?还我夫人命来……” 宋彦乔低声的嘶吼一阵后,已是满脸的眼泪鼻涕,而被他摇醒的卫单,显然知道事情已经全部败露了,自知必死无疑的他已经懒得与宋彦乔废话了,而是恶狠狠的盯着董策三人,咒骂道:“你们都不得好死,圣子是不会饶恕你们的,还有你!” 卫单盯着宋彦乔,冷笑道:“你们宋家一个也休想活命!” 言尽,卫单抬起双手便掐住了宋彦乔的脖子,似乎如果董策等人不阻止,他就要杀到低。 方淑蔚刚想出手,突然被董策给拦了下来,因为已经用不着她出手了,不甘示弱和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宋彦乔也向卫单掐去,以现在卫单的力气,哪里斗得过宋彦乔啊,两人是相互掐着对方脖子,都使尽了全力,不一会儿,卫单先松了手,可是宋彦乔却没有松懈,依然死命的掐着卫单,口中低骂不止。 被钟孝六扣住的马夫看到这一幕,是彻底傻眼了,卫单就这样死了,那他呢? “老爷!”马夫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不管小的事啊,都是管家逼着小的扎马腿撞车,伤到三夫人啊,小的知错了,求老爷放过小的吧!” 马夫不说还好,他这一开口,已经陷入疯狂的宋彦乔立即便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向他,既而松开了卫单的脖子,一步步向他走来。 方淑蔚想要阻拦,虽然哪里都有私刑,老爷弄死仆人的事情屡见不鲜,可她毕竟是捕快出生啊,见不得这些。 董策又是抓住了她,冲他摇摇头,低声道:“别做烂好人。” 这怎么就叫烂好人了呢?宋彦乔他心里还有王法吗? 方淑蔚很是不解,董策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轻叹一声道:“能把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人逼成这样,你为何不能成全他呢?” 其实董策不过是懒得处理这两人罢了,至于王法,莫说在这年头,即便是后世,董策都没当回事,王法这东西,对他而言,就是拿来欺负人的工具。 第三百一十八章 两个半桶水 宋彦乔失魂落魄的瘫软在地,许久没有和董策说什么,直到门外传来动静,李氏抱着宋杰过来想要看看宋彦乔为何去了如此近,而且下人又说他神色慌张的跑来东厢,也不知生了什么事。 可没等李氏靠近房门,怀中的宋杰便哇哇大哭起来,李氏立即忙着哄孩子,看样子,她待这个庶子简直如亲儿子般,溺爱无边。 宋彦乔听到哭声,立即惊醒,他环顾四周,这才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恩公……” 董策不等宋彦乔说完,便抢先道:“他们罪有应得,即便宋员外不出手,我们也不会饶了他们,你也无须担心我们报官,因为这位便是堂堂金陵捕头,她乔装改扮,就是为了专办此案,如今我等已经得知卫单背后之人是谁了,用不了多久必定将他们一网打尽,宋员外也不用再担心被人报复了。” 宋彦乔这才松了一口气,起身称了一句谢后,便走出了屋子。 “你好歹让人收拾一下吧。”董策郁闷的想到。 “董大哥,你心未免太黑了!”方淑蔚显然对董策阻止她而心生不满。 “黑吗?”董策自嘲一下,低头看着两具尸体,道:“你怎么不问问,他们设计害人时心是什么颜色的?要不要现在剖开来看看?” 虽然方淑蔚知道人的心必是红的,但正因如此她才感觉可怕,因为它和人的脸一样,让你看不透。 宋彦乔不知在外面和李氏说了什么,许久,他才再次进来,入门前脸带笑意,可入门后,只有董策三人看到他瞬间失魂落魄,再也没了中年得子的喜悦。 “这里不适合住了,鄙人待会儿便让人安排一下。” “无须这般麻烦,只要处理了尸体即可。”董策无所谓道。 宋彦乔也没有在坚持,恐怕他连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了,如行尸走肉般,吩咐一些家仆进来处理尸体。 宋家的家仆们看到管家的尸体后是膛目结舌,惶恐不安的瑟瑟抖,直到宋彦乔告诉他们实情,家仆才咽着口水,开始处理尸体。 富贵家庭打死仆人并不罕见,况且卫单和马夫等于是来历不明,宋彦乔当初收留他,也是因为卫单曾在他被强盗拦路时,出面救过他,那时见卫单衣着破旧,但人却很聪明,而且识字,正好府里的老管家过世,这边收留了他,可是万万没想到,此人竟这般的狼子野心,或许当日他被强盗拦截都是卫单一手安排的吧! 这一夜,宋彦乔根本无法入眠,毕竟他还是第一次杀人,而且一杀就是俩。 床榻旁的小木床里,忽然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宋彦乔急忙下床,正要伸手抱起儿子,可行动到半,手却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似乎卫单和马夫脖子的触感还存留在上面,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非常肮脏! 李氏也被啼哭惊醒,看到丈夫呆的身子,有些疑惑,但她最先还是下床去抱起孩子,慢慢的哄着,目光却盯着丈夫似僵硬了的身体。 李氏已经知道生了什么,但她却没有说什么,因为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既如此,不如默默的等候丈夫走出困境。 翌日,王鸿煦一早便来到宋府,本来是想看看朱氏的伤势,因为今天是董策要给朱氏拆线,他很像观摩一番,不过没想到一到宋府,便被宋彦乔请去给宋莯娘看病去了。 王鸿煦赶在京城开医馆,其医术可见一斑,只是看了看宋莯娘的脸色,便觉得有异,在把了脉后,确定非平常体弱,不过是什么毒他却不知道,宋彦乔便带他去了管家的屋子,让人翻找了许久才找到几包药散。 “除了这包常用于避孕的浣花草,其余老朽拿回去看看,也好对症下药。”王鸿煦说完,便收起了几包药散。 宋彦乔看着王鸿煦交给他的一包浣花草,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命不好,克死怀孕的夫人,连后来嫁入门的李氏也怀不上孩子,原来,一切都是卫单的阴谋啊! 如果不是董策的出现,他很难想象,宋家的结局会是怎样的? 王鸿煦没有理会愣的宋彦乔,直接找上了董策,却也没询问董策宋家生了什么,而是催促他快点给朱氏拆线吧。 董策也想早点解决了朱氏的情况,于是便让王鸿煦准备用药迷昏了朱氏,然后才好动手术。 这次的手术很不简单,因为要给胞宫拆线,麻烦程度是直线上升。 有了王鸿煦让人昏昏欲睡的药与银针止血,董策便放开手脚,给朱氏刚愈合的肚子又来一刀! 为了尽量避免感染,董策两人不仅用布蒙住口鼻,他甚至连手都不敢伸进去,而是用尖细的竹镊子和刻刀配合将丝线割断取出,这是很费时费力的,好在中间没有出现纰漏,不过最后董策被王鸿煦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因为这家伙居然拿了一瓶不知是什么的药粉去涂抹朱氏的伤口。 “你干什么?”董策惊道。 王鸿煦道:“这是老朽前些日子苦思后配出来的伤药,放心,昨日已经试过了。” “你拿谁做实验啊?”董策第一时间,立即想到医馆里那位被他剖腹取婴的妇人。 前后忙了小半个时辰,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都不敢大意,王鸿煦连医馆也不会了,一直在观察朱氏,直到下午朱氏醒来,立即就开始叫疼,至于是不是属于正常,二人谁也不知道啊,只能一直观察下去。 之后一连三日,王鸿煦天天来宋府,和董策一起查看朱氏的伤情,幸运的是朱氏没有大出血的迹象,而且疼痛是一天比一天少,这让王鸿煦兴奋异常,董策却感觉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因为病情很可能潜伏到十天半月后才爆,不过看着朱氏一天天好转,他也没有时刻观察了,而是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他租的铺子已经到手,现在正让人翻新,他要经常过去监工,而每次去,王鸿煦这老家伙便立即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不断询问手术知识,而等董策询问他的伤药配方时,这家伙便吱吱唔唔起来了,若非董策提议知识共享,他怕是死活都不肯说啊, 可听了以后,董策是惊得五雷轰顶啊,他万万没想到,王鸿煦的伤药主药竟是艾叶,这东西他是从小吃到大的,咋就没听过能处理伤口啊?(。)8 第三百一十九章 飘摇而行 董策和王鸿煦并非是艺高人胆大,而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两个半桶水混在一起,那究竟是不是一桶水? 至少朱氏的情况是日见好转,待另一位被董策给剖腹产的妇人,却情况不妙,内部发炎了。 王鸿煦问董策是否可以用他的艾叶草药粉散到里面,他已从王鸿煦嘴里得知,艾叶是用来防瘟疫的,而瘟疫是啥,细菌病毒呗,也就是说,艾叶可以抗菌,但能否用在内部,董策知道个屁啊! “为今之计,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董策叹道。 王鸿煦忽然想到那日董策给朱氏剖腹产后用的药粉,不由好奇道:“董议郎之前所用的药散难道不行?” “那是刀伤药,别人给我的,能不能成我根本不知道,还是用王大夫你的艾叶散吧。” 董策的那瓶刀伤药是当初在钟家村,从钟孝义找来的大夫王重恩给的,因为效果很好,故此董策特意要了一瓶防范于未然。 忽然想到王重恩,同时大夫也姓王,莫不是与王鸿煦有什么关系吧? 念及此,董策便道:“不知王大夫可否认识一个叫王重恩的人?他同样也是大夫。” “什么?”王鸿煦大惊,忽然一把抓住董策的胳膊,惊道:“你见过我兄长?” “我靠!还真有关系!”董策苦笑一声,点点头道:“去年的事情了。” 王鸿煦一听便知道,董策必是巧遇王重恩而已,他深知自己这位兄长居无定所,满天下的跑,算算时间,都有八年没回来了。 敛去惆怅的情绪,王鸿煦继续和董策讨论用药问题,现在主药是艾叶,但具体要如何使用,他们还要想个万全之策,半个时辰后,天色将黑,他们最终决定放弃药散,而是煮成药汤,内服外敷皆可,药力也不会太猛。 把剩下的事情丢给王鸿煦,董策离开了医馆,正前往他租的铺子。 这铺子位于南市东面的运渠旁,别看距离码头不远,人流极多,但都是一些匆匆过客与苦力,而这附近的屋子也多是用来暂囤商品,对开门做生意不是很理想,不过董策又不做买卖,对此也不在乎。 因为董策租的前铺后院不算小,院里也有十来间屋子,故此他昨日确定朱氏没有大碍后,便离开宋府来此落脚。 宋彦乔为感谢他,一出手便是三百两,而且铺子翻新装潢的人也是他找的,还不用董策付钱。 看着焕然一新的铺子,董策心里有些感慨,从最开始为了自保,拉了一伙人充充门面,不过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他继续过着逍遥日子。 然而事与愿违,从白莲教到山河社,再由一把火烧了逍遥宫,唆使商人趁着过年倒买倒卖,让太平道捉襟见肘,最后逼不得已撤出江南,不知不觉间,董策已经得罪了一个遍。 当然,有些事情对方不知道,如逍遥宫的背后东家五火堂,直到今日,铁定不知那把火是他放的,不过他的许多小动作,则被太平道给识破了,虽然他们发现时为时晚矣,但也将他写进黑名单,时刻想要除掉。 在江南飘摇的日子,没有让董策找到当初创业时的激情,有得只是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可他又偏偏无法放下了! 这一刻董策是多么的怀念穿越之初,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有着金山银山堆在那里给他挥霍,没心没肺的活着。 起初还觉得是老天爷可怜自己,上辈子忙碌半生,结果还没等享受就死了,所以这辈子补偿回来,可结果他还是被卷入了狂风之中飘摇而行,待风止之时,他不知道是平安着陆,还是摔得粉身碎骨! 此时华灯初上,一袭月白绸缎长裙如水中银月,随风而飘的帷帽如云似烟,不知何时,这般着装的一位女子出现在董策身旁。 待董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四周忽然变得静悄悄了。 虽然入夜,但南市还是极为热闹的,特别是客栈、酒肆和青楼,来洛阳做买卖的行商大多都会滞留此地。然而,此时此刻,董策四周却静得出奇! “陪我走走。”如银月般的女子说完,便缓步向着运渠走去。 董策还能怎么办,也唯有舍命陪这位拥有天下的女人压马路。 “董议郎上次所言,哀家极是赞同,但仍有些不解,你说,女子究竟是不是男人的附属之物?” 殷太后上次的声音,虽动听,却沉而有力,而这次,同样动听,但冷若冰霜! 董策则似乎没有注意这些,他的目光放到运渠河水中的一艘船上,这艘船,从他们来到运渠旁便一路跟随,不紧不慢守候在旁,同时,船上竖立一高杆,如冰糖葫芦般,吊了一串灯笼给他们照路,也将并排而行的两人影子拉得很长。 虽然注意力在这上面,但董策还是很快回道:“在下个人觉得,不是。” “那为何别的男人要百般阻挠?” “这关我屁事。”这话董策也就心里念叨,而面上,他则不冷不热道:“依在下之见,他们或许不是在阻挠,而是觉得没必要。” 殷太后脚步一顿,微微扭头看向董策,道:“何出此言?” “既然他们锦衣玉食,又何必让女人出去抛头露面?男人也有自私的一面,尤其在女人方面!” “呵呵!日子无趣时,谁都想找找事做。”殷太后竟笑了笑,既而怅然一叹,迈动脚步又让董策边走边说。 一路不知走了多远,走了多久,直走到董策双腿发麻,说得口干舌燥,这殷太后才肯放过他。 当两人告别后,董策走在回去的路上,忽然发觉,不知何时,附近又热闹起来了。 “真不知道,这女人出来一次,究竟搞了多大的排场?” 董策知道,这样对自己是有利的,因为太后来见他的排场越大,便越多人知道,如此,他们再想弄自己时,可要掂量掂量了!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久而久之,必然会有人把自己当成了太后的小白脸,不仅对他名声有损,连衍教的声望会大大折损啊! 而且,还会被真正的小白脸给恨上!届时,少不了又是一堆麻烦。 …… …… Ps:第一卷完了,说实话,咱觉得一点不满意,不是成绩,而是书的质量,因为有工作的关系,每天下班回来还要吃饭洗澡,然后才急急忙忙的更新,有时累了写着写着就睡着了,意识模糊下写的什么连自己都不清楚,也导致水得一塌糊涂,都快成鱼塘了,这是我个人的错,我会在检讨中改正,提高之后的章节质量,另外,虽然午夜一点存稿没有,但还是承诺明天开始爆发,日更不能少于万字,把我自己逼到考验人品的时刻! 第三百二十章 奔向女校的节奏 中都的十一月,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热闹繁华的南市也随着天气逐渐冷却。 市里的人就算出门办事,也是匆匆而过,尽量避免被寒风吹得太久,而感染风寒。 天气转冷时,也会带来一批病人,这几日,王鸿煦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没有闲情逸致在来董策这里取经了,而董策也乐得轻松自在,为了筹备学子庙开学,他要做的准备工作其实并不少。 方淑蔚搓揉着冰凉的双手,待有些暖意后,便继续拿着针线开始缝制一件裘衣。 “说你这人笨,你还真打算把愚蠢发挥到淋漓尽致。”董策将一个装满热水的酒囊递给方淑蔚,然后将火盆摆到她身边,再将竹编的网架套住了火盆,固定好后道:“这样便不必担心炭火烧到裘皮了。” 方淑蔚抱着有些烫手的酒囊,感觉脸上也如双手一样发烫,略显羞涩道:“你忙了一上午,就为了做这个啊?” 董策起身,没好气道:“既然知道,以后就多懂点脑子,我可没时间照顾你。” 方淑蔚丝毫不觉董策的话有多难听,反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令她如痴如醉,心里偷乐道:“就你,刀子嘴,豆腐心!还真当人家不知道似的,明明都为了我好,还理直气壮的埋怨,非要当成人家强求你照顾似的。” 董策在生活的细节上很用心,但他所图不过是怎么舒适,怎么过,可在方淑蔚眼中,就变成了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她在这异乡冬季里,没有感到一丝的心灵寒冷。 “董大哥,我娘昨天来信了,说什么时候咱们回去,把婚事给办了!”方淑蔚因为掩饰羞涩,一直低着头,看似专心缝衣,实则从开口之后,她缝的这部分便全乱了,等她反应过来时,才急忙拿剪刀将穿插不齐的细线一并剪断。 董策刚走到画架前,正拿起笔刷,还未来得急沾墨,就听到这番话,他顿了顿,继续一边作画,一边道:“不急,你若不放心,咱们自己选个黄道吉日,在这里把事办了也成。” “那哪成啊!”方淑蔚立即不满了,董策可以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可方淑蔚不同,莫说这年月,就算是后世,有那个女孩子不想风风光光的办喜酒,接受他人的祝福。 可这些对于董策而言,只有麻烦,好似没能得到他人的祝福,这个婚姻就不作数,无法圆满,难道人非要活在别人的眼里?不弄麻烦的仪式那都不算数? 回想上辈子,董策合伙人结婚时的麻烦事,他就感觉蛋疼,那家伙选择去跳伞,在空中戴上婚戒,弄个誓言之吻,说啥安全着陆就是夫妻,摔死了也算梁祝,搞不好能上头条,当时是既浪漫又轰轰烈烈,可谓羡煞旁人,但结果没一年,离了! 你说这不是遭罪吗? 不过,董策还是尊重方淑蔚的想法,因为这样可以让她去操心,自己等着做新郎即可。 一边作画,一边和方淑蔚聊聊何时归程,不知不觉间两人都饿了,用过餐后,方淑蔚继续缝衣,董策则准备继续作画,可没等他把霸占了自己火盆的小虎赶到一旁,六子是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叫道:“教主,快出来看看。” “以后叫我老师,别再叫教主了,否则别人真把我们这里当邪教了。”董策是不紧不慢的起身随六子出去,却在临出门前,方淑蔚将自己身上的裘衣取下,强行给董策披上。 这件裘衣其实是她先做给董策的,她自己的现在还在缝制,只不过董策让她先穿着,否则冷得手都冻住了,怎么给他做衣服。 和之前的不同,这件是白羊裘,穿在身上让董策感觉到一股女儿温香外,发现如果再头上捆条毛巾,自己和牧羊人真没两样,但在方淑蔚明亮的双眸中,他似乎是胜潘安了,以至于给他披好裘衣后,方淑蔚还痴痴的望着他,慢慢给他整理衣襟,看得董策一阵毛骨悚然的。 “行了,你去忙吧。”董策受不了女人的柔情,这会让他感觉对方是有预谋的。 虽然他清楚,方淑蔚没有心机,但他一直是大胆猜想,小心求证,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久而久之,知道他有戒心的人离开了,留下的都是些有所图谋的家伙,于是他眼中所有对他好的人,都包藏祸心! 董策知道自己的毛病,但他也不会去改变,因为他现在可以完全用演技隐藏。 学子庙外,聚集了不少人,当董策出现时,外面的人群立即沸沸扬扬的喧哗起来。 “怎么回事?”董策皱眉道。 六子立即回道:“小的也不知啊,他们都说要见你,且七嘴八舌的,小的也不听不清他们要找教主……呃,是找老师何事。” 扫了门外一群人,董策发现,这帮人都是年纪轻轻的青少年,其中还有几个女子,都在好奇的打量他。 董策走下台阶,施了一礼问道:“诸位到我学子庙,不知所为何事?” “你便是董大师?”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看到董策后,显然是惊讶万分,似乎没想到,没称作衍教大师的家伙,居然这般年轻,似乎还没有自己年长呢。 “不敢当,正是在下。”董策冲着青年作揖道。 青年急忙回了一礼,然后解释道:“我们都是太学散生,拜庄司成,庄粟先生门下,昨日庄先生提及,让我等来衍教学子庙求学十日,故此我等才出现在此。”青年说完,是一脸疑惑的盯着董策,从董策的举止上看,明显不知道这回事啊,难道庄先生没有与他说过? 董策神色不变,脑海却飞快的细细一想,便明白,必是太后唆使,重点不是让他教这些散生,而是那几名女散生! 宁朝太学里足有上万学生,但女子却不到十个,可以说是千比一的概率,而这些女子,那日太后与他压马路时曾提过,都是安排到了庄粟门下,显然,正是眼前这几位了! “就算从娃娃抓起,你也应该给我几个年轻的啊,这些十五左右的算什么回事啊?教也教不了多久人家就嫁出去了,届时,她们丈夫还回给她们出来求学吗!” 董策心里郁闷异常,而且这只是一开始,只要他接纳了这些学子,并教出了成绩后,便有这几个女子竖立榜样,之后招来更多的女生,届时,他的学子庙和女校有何不同? 其实董策也知道太后的为难之处,这几个女子,都是家里父母比较开明的,亦或者,为了巴结太后特意做个表率,把家中女儿送到太学就读,可毕竟会这样做的官员并不多。 想想把自己女儿送到上万名血气方刚的男生面前,你毛骨悚然不? 而要想让更多的女子入学,形成一堂,不知要多少年,太后显然是不想等了,故此才变个方的,把注意打到了董策这里!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容拒绝的改变 (第一更) 面对一群太学散生,董策心说难怪太后这丫的上次和他反复询问教学问题,特别是女子该学什么,又从哪方面进展能快些。 董策为了有太后这靠山,自然不遗余力,把女子从习字之后,开始分类,视天赋或爱好而定,不论是走文艺范学琴棋书画,还是女职员秘书会计,亦或者护士、幼师和来他艺苑工作的几个部门等,董策都详细的和太后解释过,结果似乎给她看到了进展方向,于是将她们塞给自己。 “十天!真希望十天后,你们一个也别来了。”董策对这些公子小姐没什么好印象,毕竟他们很娇贵,不可能为他打工,有这些时间,自己还不如多教教穷苦的孩子,待培养他们三五年后,绝对会出一批菁英份子帮助自己拓展事业。 虽然不想教,但董策还是会很用心的教导他们,因为这关乎到学子庙的名声,至于能否教得好,就看他们自己学不学了。 董策正思量之际,忽然人群中走出一人,笑呵呵的道:“突然造访,董学士不会介意吧!” “我怎么又成学士了?”董策看到来人,便知自己的猜测都是对的,果然是太后一手安排啊。 来人董策不算陌生,正是太后身边的袁起,董策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小白脸?若是,自己最好还是不要与其走得太近! “袁公子次来,不知所为何事?”董策明知故问道。 “我想,董学士既然心里明白,又何出此言呢!”袁起一笑,凑近董策呵呵一笑道:“奉太后懿旨,袁某带大伙过来看看,过几日好直接到此求学,希望董学士不要让太后失望啊!” 董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那里边请!” “请!”袁起笑笑,便招呼大伙跟着董策进入学子庙。 学子庙是店铺改装,以前用来招待生意的铺子,已经变成了前堂,靠里正中的柜台已经拆除,只有一张案桌,乃是日后董策用来摆放香炉的,而他现在正作一幅肖像画,以后也要摆放在这里,至于画中具体是谁,那铁定没人知道,但绝非莫须有,而是董策很无耻的把很忙的杜老先生给请来当祖师爷了。 作为儿时的涂鸦对象之一,董策对杜老先生的熟悉比他语文老师还深,画起来不是一般的传神。 令众人穿过前堂,董策才开始简单的介绍院内的情况。 左右厢房已经被翻新,而且三间三间的被打通,以梁木充当墙壁支撑屋顶,看起来是宽敞多了,左右一共四间,也分男左女右,一间幼堂是小儿班,一间少堂是少儿班,至于青年班则在正中央的屋子,虽然面积不大,但因为只有真正的衍教弟子才可就读,故此小点没关系,并且教导到这年纪,也被董策安排去实习了。 当然,这都是董策最初的设定,如今被太后这么一搞,弄不好以后左右都是女子学堂了! “我衍教教学,所用教材有些特别,下面我给大家稍微展示一下。”董策说着,便在一种青少年男女面前,使用黑板写几个字,然后拿起大三角尺与圆规画图。 对于衍教的教材,一众男女都异常惊讶,都是他们没见过的东西,好奇心大起之下,便想询问和议论,可似乎在太学待久了的关系,没有得到先生的准许,这些孩子都不敢开口,直到董策将课本亮出来,给大伙目睹后,他们终于是忍不住议论了。 董策拿出的课本很简单,只是一种数学游戏“九宫图”从基础的横竖撇捺连成十五,到“九宫格”的数独,当然,这只是一种测试,要是能激发对数学的热情那更好,而后面的则是一些小学级别的数学题。 董策的数学很不好,现在能记住的,顶多只有小学五六年的水准,而且还是“或许”能勉强及格! 所以他出的数学课本知识量很有限,不过对于这年代的人来说,已经算高深了。当然还是相对于普通人,要是换张衡、刘徽或祖冲之来,怕是学几天就比董策牛了,毕竟人家在数学方面的成就领先西方千年,只可惜,由盛而衰,失传太多,最后再被八股文一禁锢,好了,给外人抢在了前头了。 不过八股文再操蛋,也不及宁朝士族选官来得操蛋,如秦麒这厮,在董策眼里就是一个废物,不过他也算精明,不懂就交给别人,然后自己去邀功。 这帮太学学子,有几个数学似乎不错,而且一眼便看破了九宫图,但在数独上却有些乏力了。 董策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探讨,袁起则走近问道:“董学士,关于学子庙,能否改名?” “为何要改名?”董策不解道。他毕竟是作为衍教教主,办学自然打庙宇的口号,好让人对衍教有更深刻的影响。 袁起不答,而是拿出一个竹筒,倒出一卷纸张,摊开给董策过目。 董策一见上书“天香学院”便知,必然出至太后之手。 “还真把老子这里当成国色天香的百花池了!”董策心里很是郁闷,这样的名字打出去后,还有男孩进来就读吗? 显然,太后是担心男学子若太多,会让女子内心生恐,更让女孩父母心生反感。 “罢了,学子庙便当是教徒儿女的培养机构,学府则是赚钱的地方!”董策想罢,便点了点头,道:“看来,在下得找人重做牌匾了。” “无需无需!”袁起立即笑道:“袁某已经让人赶制了,明日即可送到。” 袁起是料定董策不会拒绝,也不能拒绝,否则那不是打太后的脸吗! 一直陪着这帮屁孩一个时辰,董策才送走他们,告诉他们三日后辰时三刻准时报道。 趁着还有些时间才天黑,董策急忙会到房里,继续画祖师爷的肖像。 方淑蔚已经知道董策出去干嘛,对此她没有异议,只是有些担忧,毕竟这些太学散生来后,可不是随便请两个先生就能应付的,如此一来,本只是教授一些穷苦孩子习字的学子庙,就成了太学分院,如此,董大哥还有时间与自己回去完成婚事吗? 难道这要如他所说,在这里随随便便的拜堂? 第三百二十二章 难眠 (第二更) 董策要收太学散生的消息不胫而走,但这毕竟算不上什么事,教学嘛,不论董策教的如何,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连太学的祭酒和司成们都没说什么,别人就更不会多嘴了。 但董策没想到,还是有人找上丨门,大骂他不守信用! 来人董策不算陌生,却也不熟悉,这人是王鸿煦医馆里的冷面女子,董策还是前些天才知道,这丫头并非王鸿煦孙女,而是王重恩的孙女,因为那日董策说的义务教育法让此女一直留意,结果董策办学后,居然收了太学散生,让那些穷困孩子怎么办? 圣母哪个年代没有?董策早已见怪不怪,自然懒得与对方解释什么。 不过他不想理,可学院跑不掉啊! 看着王满儿跑来学院说他言而无信,董策没好气道:“我说王娘子啊,董某的确说过要给贫困孩子免费教学,但我有说过什么时候吗?你为何就认定,我不守信用?” 一句话,把王满儿堵得哑口无言。 可她显然不肯罢休,董策实在不想理会这丫头,干脆把小虎牵出来,果然,王满儿看到小虎后,是吓得面无表情的脸上一片苍白,冷汗直冒,吱吱唔唔的说道:“我……我我……我不管,明日我便会带一群孩子过来,你收便收,不收也得收,否则我……我不会绕过你的!” 王满儿简直似有精神分裂症般,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毫无表情的冷艳面孔却说着完全不相称的惊慌语气,看得董策感到别扭异常。 好在这丫的总算挡不住小虎的淫威,狼狈而逃了。 王满儿或许那日听了董策的话后,便跟一些贫困的孩子拍胸脯保证给他们找老师免费教他们习字学习,却得知董策准备收太学散生,故此才会上丨门来闹吧。 董策是一点不在乎,一群孩子而已,收了便是。 离天香学院开学还有一天,这日董策已经完成了祖师爷肖像,与六子合力将这幅半丈高,四尺宽的油画挂好,董策退后两步,指点六子调整平,看着很忙的杜老先生,董策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不过,忽然之间他又觉得不对劲,因为这是油画,却放在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中,还上香祭拜,让他这位后现代来的人,怎么看,怎么感觉不舒服。 “算了,中西结合看久了就习惯了。” 正当董策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时,身后从门外走进一人,在他身边站定,拱手道:“董掌教,您让印的书全部印好了,何时查验?” 董策闻言便道:“现在。” 五百本课本印好前后所花十天,这还是京城最效率,印书质量最好的作坊,可就这速度,果然没活字印刷是不成啊。但这门技术董策暂时不想外传,否则他早交给孟存朗了。 语文、数学、音乐、美术、品德五种小儿学科,每样一百本,装了满满五大箱。 这些课本的内容和学前班没什么两样,甚至一些幼稚园教的都比这高深,可董策最初的想法就是带一群幼儿,之后有长足的时间给他编写后面的课本,但谁知道殷太后会横插一脚啊。 董策随便检查了一下,便让印刷作坊的人帮忙抬进去,这才把尾款结给管事者。 待董策回到房中,方淑蔚便问道:“如今不仅要教幼童,还要教太学散生,董大哥你应付得过来吗?要不要蔚儿帮你?” “你就得了吧。”董策立即汗颜道。 他虽然小时候学习成绩不咋滴,但主要是他心思不在那上面,而是钻研戏法和美术,但不代表他搞不定那群人。 而方淑蔚,董策看过她写的信,字很难看,至于其它…… 入夜,方淑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和董策同屋惯了,让她自己住还真不习惯,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董大哥!”方淑蔚忽然唤了一声。 “嗯?”一墙之隔的另一张床上,响起了董策懒洋洋的回应。 “要不……蔚儿也过去睡吧。”方淑蔚说完,已是羞得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你可得了,别折磨我了。” 董策内心虽然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但自控力也是因情况而定,以前和方淑蔚没关系也就罢了,现在两人都是未婚夫妻了,作为一个后现代的人,婚前性行为再正常不过了。 方淑蔚显然不明白董策的意思,有些恼怒掀开被子,冲着墙壁后面委屈道:“蔚儿何时折磨过你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拿我开涮啊?之前情况所迫也罢了,现在咱有条件了,用不着睡一屋,你再过来可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什么啊?”方淑蔚皱眉想了想,不一会儿,她忽然想明白了! 此刻就算有夜色遮挡,她也觉得自己脸泛红光,羞得无地自容。 可是,她又忍不住好奇的浮想联翩,以前她不知道********是个怎一回事,然而从西北回来的路上,她从出嫁的表妹口中得知这件“鲜为人知”的事情。 翌日一早,董策走出屋子,仰头看着蒙蒙亮的天色,伸了一个懒腰。 几乎同时,隔壁屋的房门也打开了,方淑蔚一脸疲惫的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对董策呼了口白气道:“董大哥早啊,蔚儿去做饭了。” 董策看着方淑蔚的背影,即便身穿裘衣,也宛如风中杨柳,摇曳多姿。 正当董策奇怪,这一直龙行虎步的丫头怎么变成林黛玉时,忽然,去往厨房的方淑蔚身子一软,竟靠着走廊的栏杆缓缓倒下了。 “卧槽?”董策一惊,疾步过去蹲下来查看,先确定了还有鼻息,而待他的手背接触到方淑蔚额头时,顿时一惊,这可不是一般烫啊。 “六子!”董策一声大喝,钟孝六立即冲另一间屋子冲出来,惊讶的看着方淑蔚道:“方捕快她怎么了?” “快去叫王大夫来。”董策说完,便抱起方淑蔚往屋子走去。 将方淑蔚缓缓放到床上,给她拉上被子,董策转身准备去烧水时,忽然看到桌上只差一个袖子便缝好的裘衣,顿时便明白了。 “这傻丫,还没过门就睡不着了,若是尝过滋味,我出差在外你还活不活了?”董策苦笑一声,便往厨房走去。 第三百二十三章 开学 (第三更) 王鸿煦听说病的是方淑蔚,立即连连摇头,虽然他印象中的方淑蔚是一副随从打扮,但他是何其的经验老到,一眼便识破她是女儿身,而且应该是风寒入体,又不是动手术,他便让王满儿跟随六子去一趟。 正好王满儿也要去一趟,不过,她还要绕道去领一群孩子。 当王满儿带着二十多个年龄从五六岁到十五六的孩子来到天香学院时,发现,此刻学院外是人满为患,一排排一列列足足站了五六十个,其中还有七八名女子,都是清一色的儒服。 王满儿知道这些是太学院的散生,全是一群士族子弟,肯定会瞧不起她身后衣衫破旧,甚至有些肮脏的穷苦孩子,故此她也没有太过靠近,省得遭人歧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招人注意到了,好奇、冷漠、不屑,甚至瞥了一眼后,轻蔑一笑的表情全暴露在王满儿眼前。 王满儿额头青筋直跳,这也是她痛恨董策的原因,有这群太学散生在,这些孩子不知要受到多少白眼,如果因此厌恶学习,那董策就是罪人了! 当然,王满儿更清楚,这些孩子的父母根本拿不出束脩,除了董策这里,这天下间还真没有别的地方会免费收留他们,教成之后还安排做工,让这些孩子不用与他们父母一样劳累了。 “都站直了,我们也要有作为学子的样子,听好了,进去学习后不要在乎别人的目光,专心苦学,争取早日出人头地,明白吗!”其实王满儿年纪比这些孩子也大不了多少,甚至有几个与她是同龄人,可是面对她便让孩子们有些自卑了,更别提与太学散生共处一室了。 当六子直接进入学院不久,董策终于出来了,一眼便见站得井然有序,清一色的太学散生,与那群站得歪歪扭扭,衣着破烂的穷苦孩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学的众学子整齐有序的向董策施礼,见此情况,王满儿立即招呼身后孩子跟着向董策施礼。 董策神色如常,冲众学子作作揖,既而道:“进去之后,我会给你们排好班,以后再来,直接到课堂中等待即可。” 董策说完便领头转身步入学院,而后先是太学院的散生整齐步入,再到王满儿率贫困生入学,当所有人都穿过了前堂后,有些人还在想着前堂那幅画时,便听董策道:“十岁以下去右,十岁以上到左,会字的到一号室,不会去二号,都明白了吧。” 董策说得很随意,似乎一点也没有学士的架子,但他的话却是不容拒绝的,因为在随意的学士,他也是饱学之士,学子理应敬之,只不过,别以为如此他们就是一头头绵羊了,其实心中对董策不服者比比皆是,毕竟不少人比董策还要年长,可绝不能在此刻有异议,否则便是大不敬,且到学堂里一试便知,若董策是外强中干,被他们给问倒了,如此,他还有何可敬? 不过,哪里都少不了莽撞的出头鸟,很快便有一个太学院的少年拱手问道:“请问董学士,十岁是该去左,还是右啊?” “爱去哪去哪。”一句话,把众人雷得不轻,董策却没管他们心里咋想,对于不服管教者,他还能给你好脸色了。 待学子分散进入课堂后,王满儿走近董策,不满道:“你为何不将那些孩子和太学学生分开?” 董策讽刺一笑,道:“要不你来教。” 王满儿脸色更冷,对于一意孤行的董策,她是恼怒到了极点,如果她会教,那还用得着董策吗,她自己还是自学的,从药材的名字开始到接触晦涩难懂的医书,十年来,她认的字还不全,甚至多数不会写。 董策可没闲情理会王满儿,招呼了三名他请来的穷苦的才子跟上,他先到了一趟十岁以上的一号室,这里面全是清一色的太学学子,因为这年代人的习惯,董策没有准备课桌,只有一张主席和小案几,所有人都是正坐。 董策进来后,直接在黑板画了一道数独,然后让他们解,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去了二号室,这里面则正好相反,全是不会字的穷孩子。 那更简单,让六子把语文课本拿来,然后选出一个班长,四个组长,让他们传递,既而便从一二三四到千万亿这些简单的字教一遍,然后丢下一句:“一炷香后,为师过来检查,如果抽到谁不会念的,小心吃戒尺!” 言罢,董策手中的金竹教鞭忽然狠狠抽打在讲台上,吓得一群孩子脸色都白了。 董策离开左室,便急忙忙的去了十岁以下孩子所在的右室。 因为太学散生基本都会字,而且年纪大多数都在十岁以上,故此有间教师是空荡荡的,而二号右室里,除了一个七八岁的太学院小女孩外,其余都是穷孩子。 如此一来,这粉雕玉琢的小萝莉简直如掉进狼群里的绵羊,被一群脏兮兮的饿狼虎视眈眈的盯着。 看着这群熊孩子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还吵吵嚷嚷,围着女孩上下打量,气得董策冷着脸拿着教鞭狠狠抽在黑板上,吓得一群熊孩子都抱团了。 “你叫什么?”董策对太学院的小女孩道。 女孩起身,规规矩矩的给董策施了一礼,然后怯怯的道:“学生钟姝妹。” “坐下吧。”董策说完,钟姝妹便红着脸蛋,老实的正坐好。 “看到吧,都给我学着点,从坐姿,到言行,都要刻入自己的骨髓中,以后我再来时,若看到谁离座,谁欺负别人,小心你们的手板!”董策一甩金竹鞭,便朗声道:“六子,把课本传下去。” 半个时辰后,董策已经在三个教室里来回跑了七八趟,课余时还没休息够,便又要继续,这一天下来,可把董策累得够呛。 他不仅一个人带三个班,还要教三个穷才子的新式教学法,这三人能到天香学院做先生,自然经过董策的面试,无法接受新教学理念的,都被他拒绝了,十几个人,最终就三个留下来,今天董策亲自带他们熟悉一日,明日他们便可上岗了。 当然,每日放学,他们还要留下来接受董策的培训,否则后面的课程他们铁定会教偏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刁难 (第四更) 入夜,董策正伏案写课本教材,忽然房门被推开,脸色有些发白的方淑蔚不如屋中,看着董策扭头疑惑的望来,她微微一笑,道:“董大哥今天教得如何?” “还行。”董策挪了挪身子,将炭炉让出来。 方淑蔚很识趣的过来跪坐好,却不再打搅董策,而是看着他书写不停,这样她便很满足了。 病会使人软弱,想要依靠,这也是方淑蔚为何不在房中好好修养,而跑来董策身边发呆的原因。 难受的时候,内心便于空荡荡的屋子一样,需要一些温馨将其填满。 便如此刻,一件充斥着男儿气息的温暖裘衣披在了她的背上,让方淑蔚不知不觉间,靠着董策的左肩缓缓闭上眼睛。 许久之后,一个脑袋从左臂滑到董策腿上,他此时才察觉,身边的玉人不知何时已睡着了。 苦笑一声,董策轻轻抱起方淑蔚的身子,放到床上,脱去她披着的裘衣,给她盖上被子。然后披着裘衣回到矮榻上跪坐下来,拧了兰扇坊出品的油灯,加大了火光,又继续慢慢书写。 翌日清晨,趴在案几上的董策被一阵咳嗽声惊醒,他揉揉眼睛,看了眼床上的方淑蔚,既而起身去烧水。 当一碗温水递到方淑蔚嘴边时,她有些歉疚的道:“都怪我,蔚儿本来想忍住了,可还是没忍住,吵醒董大哥了。” “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也不觉得害臊。”听到董策这句话,刚饮下一口水的方淑蔚忍不住直接喷了出来。 “卧槽!”董策没想到,方淑蔚是如此经不起开玩笑。 快速处理一下水渍,董策又照顾方淑蔚喝了水,然后准备离开去叫六子起来煮粥,可方淑蔚却拉住了他,病白的脸上难得有了一抹红晕。 “董大哥,其实就算你要了蔚儿,蔚儿也只会高兴!” “你就得了吧!”董策抓下方淑蔚的手,将其推到丝被里,捂好后没好气道:“你还想让我也病啊。” “那蔚儿病好以后呢?”说完,方淑蔚羞得拉起被子蒙住了半脑袋,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董策的表情。 董策却神色如常道:“病好之事,病好再说。” 方淑蔚才多大,还不足十八,虽然该凸的凸了,该翘的也翘了,整得和金刚芭比似的,但始终还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缺少了一股令人冲动的韵味,对董策的诱惑力并不大,故此他能泰然处之。 可方淑蔚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子,闻言立即不满道:“到时候,董大哥肯定要说,洞房之事,洞房再说。” 董策报以苦笑,道:“那行,如果搞出孩子,遭人唾弃时,你可别怨我!” 闻听此言,方淑蔚立即不再坚持了! 这年头,未婚先孕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她与董策又不是私奔,两人是要正大光明的成婚拜堂的,现在就发生了什么,后果可不妙啊! “那……那你快想办法脱身啊!”方淑蔚急道。 大宁女子,十四便可出嫁,方淑蔚都十七了,没有心上人也就罢了,可现在天天和心上人在一起,岂能不急? “好了,等这边事情敲定,我们就回去成婚。”董策说完,这才出去吩咐六子煮粥。 第二日的课程,因为三位才子正式上岗当了教师,董策可算轻松不少。 不过因为这三名教师只能应付穷学生,而太学学子,除了钟姝妹外,全由董策一手包了,如此,这一****少不了要面对太学学子刁钻的问题。 “董学士,昨日你教了一天,都不过是一些粗浅的知识,而且与我儒学毫无关系,即如此,我等为何要在董学士这里浪费光阴?” 董策闻言一笑,把数学课本往讲台一扔,抬眼看着说话青年,道:“因为我不知诸位学到什么地步,故此才由浅入深,但既然你们觉得粗浅,那好,你们想学什么?” 众学子闻言,不由三三两两的相互对视,显然没料到董策会这样说。 另一名青年学子起身拱手道:“学生不明,董学士之言,莫不是再说,学生想学什么,董学士便能教什么,可对?” 董策摇摇头,正当众人以为他刚才的话是胡扯时,便听他道:“当然,不过,如果诸位要问儒学,还是请回吧,太学里的司成可比董某强多了。” 一句话,便暴露了董策的短板,但正因如此,才让人暂时哑口无言。 作为读书人,你总不可能用自己的长处去欺负人家的短板吧。 但就是有些人脑子缺根弦,非要和董策叫板,而且一开口,便是质问董策,为何儒学问不得?亏你还是董子同宗。 “以你之言,姓董的都要学董仲舒一样,专研儒学?”董策问道。 那学子一脸傲然,眼睛都快看到天花板了,自得道:“难道不是?” 董策脸色如常,又问:“敢问这名同学尊姓大名?” “学生刘旭德。” “哦,如此我劝你早早回去准备丧事吧!” 董策这句话把课堂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刘旭德更是一脸的恼羞成怒,待要质问董策时,董策却抢先道:“不杀你全族,难道给你学汉祖刘邦统一天下,或者刘玄德蜀中称霸吗?” 刘旭德傻了,吱吱唔唔半天也无法反驳,他不过是想数落一下董策,毕竟董策才二十,他年长董策足有五岁,却还是学子,对方则是学士,心里难免有恨啊! 可是因为一句不经大脑的话,恐怕真会遭来无妄之灾啊! “呵呵,开玩笑!”董策微微一笑,挥挥手,让刘旭德愣愣的坐下,他身边的人齐齐向他投来鄙视的目光,暗忖这家伙真是太愚蠢了,岂能用人家的姓氏来打击,还是且看我的吧。 又有一名学子起身,恭敬施礼后,道:“既不提儒学,那不知学生可否问问董学士,为何世间有白日黑夜之分?难道真如道家所言,乃是神仙所掌?” 其实这名学子知道天圆地方,日起月落之说,只是他很疑惑,为何日落西而东起?难道太阳还会钻到地下,绕到东边在升起? 可这个问题,他询问了许多人,却无人能为他解答!/dd> 第三百二十五章 歪理 (第五更) “又是小学题。”董策心里有些郁闷,因为如果他现在提出宇宙感念,且不说这帮家伙信不信,就算信了,他也会遭到神学的攻击,被太平道拉出去鞭打。 “这个问题好!”董策故作赞许的点点头,既而道:“我衍教对此专研数百年,的确有些心得,认为,记住,是认为!天圆地方之说并不准确,但如果是天圆地圆,那么很多事情便可说通了。” “天圆地圆?这天圆也罢,可地圆,莫非我们是踩在球上不成?”这学子一开口,有些人顿时忍不住笑了。 董策也笑了,继续道:“如果咱们大宁所有疆域,是蹴鞠上的一个指印,那么你们还觉得这个球不平吗?” 众人一呆,努力的想了许久,却始终不得其解,大宁有多大,终其一生都走不完,若这般旷阔的地域,只是蹴鞠上的指头印,那人要多渺小?怕连微尘都不如吧? “敢问董学士,若如你所言,在这球体的另一面,难道是水往天流?人在天飞不成?” “诸位有谁知道玄石?”董策答非所问道。 学子们有些摇头,有些则点头,并说出何为玄石,等大家理解后,董策才道:“其实咱们脚下的这个球,与这玄石是异曲同工,这也是为何,万物都往地上落,而非向天上飞。” “以董学士之言,为何鸟儿能飞?而不是吸附在地上?” “这点,你可以拿张纸,然后对着纸吐气,它自然也会飞,此为气,存在世间每一个角落,鸟儿扇动翅膀时,就如你吹起纸张一样,可借气而飞。” 未等所有人醒悟过来,一名反应极快的学子立即问道:“如此说来,人是否也能借气而飞?” 董策一笑,道:“我衍教有一部典籍,是一位梦想能飞向天的教中前辈所著,里面的确记载了人能飞到天上,只不过需要借助许多外力,例如,用纸鸢可带蚂蚁飞天,为何不能带人,因为人比蚂蚁重,可若把纸鸢做大百倍呢?” “那不知董学士所说的贵教典籍是何名?可否给学生一观?” “此乃我教秘典,除了教中高层弟子,外人不可窥视。”董策决绝道。 “这是为何?”那名学子视乎很不满。 “因为我教秘典记载了太多不能外露的知识,如刚才我所提的飞天经,若是让外族所得,他们便培养出一批飞天将士,届时,长城便如同虚设了!” 这名学子听后傻了,却又另一名学子急忙问道:“即如此,难道贵教不会外传了?万一有人泄露给外族,而我大宁却一点不知,那岂不危已?董学士究竟是何居心?” 董策神色一冷,直视那名学子道:“我衍教弟子学尽天下八百年,如今不过是有了点小小成就而已,须知学海无涯,多少教徒穷其一生也无法将自己所学领域专研透彻,只能一代代撰写经书传于后人,自己却唯有怀着遗憾离世!这位同学,请你记住,我衍教之人皆为学者,就算有私欲,也是为一个学字,非你口中小人,做那卖国之贼,如果泄露,早几百年前就泄露出去了,还轮到今日。” 董策一席话把学子们震得哑口无言,有些甚至还没从天圆地圆中回过神呢,更别说飞天的事情了,突然听到董策的叱责之声,是吓了一大跳,他们都想到,之前还是和颜悦色,任你怎么问都能保持浅笑的董学士会突然暴走。 这让一些学子不满的看向最后那名提问的学子,人家董学士所言未必是真,即便是真的又如何,你凭什么让人家拿出来与人分享?你为何不将自己妻子也给别人快乐一阵? 学术讨论没有到此为止,有些胆大的学子又开始询问,不过没有之前那些问题离谱,都是他们的爱好,不过涉及面很广,但董策居然还是能一一作答,不仅见解独特,还能一言点醒许多学子,渐渐让他们发现,能被称作学士的,都绝非浪得虚名啊! 只不过董策的教学有些偏门,大多以兴趣爱好入手,可究竟是集百家之精,还是百家之杂,如今还没人知道,但在这个独尊儒术,百家黯淡的年代,董策今天的话在儒学界可掀起来一场不小风波啊! 董策知道,他的教学法必然受到很多人的质疑和反对,甚至前来声讨他,不过他不在乎,反而希望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舆论,是提高名气的必要手段,所谓仁者见仁,董策相信有人会支持自己的。 故此,在之后五天里,董策面对太学院学子再次提出让他解释天圆地圆之说时,他依旧由浅入深的分析讲述出来,而且开始做些小实验,让不少学子是受益良多,却也有一些很不屑。 开学六天后,四十几名学子已经走了一大半,可却有些是新面孔,而且女子也多了两位。 留下的学子不仅上课认真,还开始接受董策的要求,记入笔记,对于董策的新学说是越来越感兴趣。 如此一来,太学院便有一群人渐渐分割了出来,与其他的学子形成了鲜明对比,两帮人开始相互辩论,争论不休,为这事,甚至还惊动祭酒。 不过这帮儒士没有到天香学院开嘴炮,而是先针对太学院中的一名司成! 庄粟出生寒门,能到太学院当司成简直是祖坟冒青烟的事,故此他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终于,有幸得到太后赏识,却收了一些女孩,这让他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不过最近,太后竟下达密旨,让他门下学生去天香学院学习十日,借此机会,让女学子过去长久寄学,他便不必再被同僚所嗤笑了。 这事,起初是好事,但庄粟没想到,闹大了! 可怜的庄粟,明明是受太后指使,可这些外人并不知啊,即便知道,他们也会装作不知道,因为唯有这样,他们才能挑起事端,回敬董策的歪理邪说! “我说庄司成,你怎能让太学弟子却那邪教学子,如今好了,回来就满口胡言,说什么咱们所处的世界其实是圆的,大宁的疆土不过是蹴鞠上的一个指印,简直荒谬而可笑,传出去,我太学院脸都丢尽了!” “是啊庄学士,你的弟子说也就罢了,还和我的弟子辩论,说什么万有引力,咱们一直被脚下的球给吸着,然后又说什么人能在天上飞,这不是前后矛盾吗?不知要有多愚蠢的人才会相信这些荒谬之言啊。” 庄粟面对同僚和上司的狂轰滥炸,终于定受不住,两眼一翻,忽然晕了过去。 …… …… Ps:(这是补昨天的第五更,今天继续加油,求点推荐啊,午夜发现推荐真的很少喂,虽然这东西我也不清楚有什么实际通途,但看起来能舒服点,这就够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小人物 当庄粟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回想昏倒前的种种,他顾不得喝上一口水,便急忙推开正要伺候而来的仆从,冲出了舍房,迈着一双赤脚踏着不知何时积累的薄薄雪花,如无头苍蝇般在院子里转了几圈。 舍房的人都看傻了,不明白这庄司成怎么了?疯了? “快!快!”庄粟此刻才彻底醒神,招呼仆从道:“牵我驴来,我要进城!” 太学院位于洛阳都城东郊,占地面积极广,毕竟里面光学子便多达上万,比普通小镇都要繁华。 仆从闻言后,刚想提醒老爷,现在才三更天,都城开门那要五更过后,况且因天气寒冷,恐怕还要延迟一个时辰,但庄粟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啊,连番喝斥过后,仆从知道劝说无用,便老实的将驴牵来。 庄粟骑驴一路狂奔,能到了都城下时,才发现真的来早了,不过早点没关系,若是等城门开了再来,怕是被商队抢在前头,等排查完商队再到他,搞不好都快午时了。 不过那是夏日,被急昏头的庄粟根本不注意这些,于是,只他一个人,虽有驴相伴,却仍旧显得孤立而无助。 庄粟仰头,赏那城楼之上,幽幽火光照射出的朵朵雪花,不知不觉,他已在城门前喝了大半夜的西北风。 看得城楼上的守军都不忍心了,但规矩就是规矩,坏了,惩罚起来可不是打一顿板子便能了事的! 庄粟不过是一个小人物,与许多小人物的发家史一样,他是个幸运的小人物,先是得朝臣选上,教导他年不足六岁的小儿子,这一教,整整十二年,之后,因教导得好,得朝臣推荐,如太学院。 本来,庄粟认为自己终于入士,就算前途不是很光明,但他的子孙却能踩着他的肩膀上去。 可造化弄人,因为他没有后台,也没什么人脉,便接受了那位他教导十二年的学生邀请,见了一个女人,之后,他便开始被同僚所嗤笑了!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毕竟人家都能拒绝,可唯独他不成,否则这得之不易的小官职必将不保! 之后三年,他前前后后也收了二十几名女学子,多数学了一两年便出嫁了,但却断断续续有新的女子入学,从三五个,到六七个,现在**个,未来恐怕更加多,可是他认了。 但他没想到,自己唯命是从,不辞辛苦,换来的却是又一轮的迫害! “为啥呀?为什么是我啊?”庄粟此刻真有一头撞死在城门上的冲动。 城门终于开了,庄粟顶着有些眩晕的脑袋,一入城,便骑驴狂奔起来。 当他来到明义坊时,已近午时,他现在是又困,又累,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却仍旧撑着身子,翻身下驴,一入坊内便直奔袁府而去。 袁起正在用餐,听下人禀报他的启蒙老师来了,立即放下碗筷,让仆从将人请进了。 “袁长史啊!”庄粟一见袁起,立即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先生这是何故?”袁起傻了眼了。 庄粟抹着眼泪道:“袁长史你可害苦了我咯,我教你学字,习经,十二载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却为何如此害我啊?” 正要过去搀扶庄粟的袁起眉头大皱,想了片刻,这才继续搀扶庄粟起来,而后道:“莫非,因那天香学院之事?” “既然袁长史知道,又何必戳我痛处呢!” 庄粟一脸苦色,摇头道:“因为那天香学院院主董学士,致我太学院全乱了,袁长史,求您给太后说说情吧,我给你跪下了!” 一个老师竟给学生下跪,可见这庄粟的处境有多凄凉! 可袁起虽然扶着庄粟,不给他下跪的机会,但却没有答应他,反而道:“事已至此,先生你还有回头路吗?实不相瞒,学生正有一信交于先生!” 说着,袁起便吩咐下人,将他书房案上的信件拿来,既而递给一脸不明所以的庄粟,又道:“此乃天香学院推荐信,先生以后就到那里教学吧!” “什么!”庄粟傻了,他没想到,自己都可怜成这样了,作为他曾经的学生,袁起这厮居然成了砍下他脑袋的刽子手! 离开太学院,与致仕无异,丢了这官职,他想要照子孙后代的计划也就泡汤了,如此,他庄家又要等到何年何月,才可在出一位官员啊? 或许是袁起不忍再见这位曾经的启蒙老师的可怜模样,亦或者,是不让他拒绝,在说完这番话后,便让人准备马车,送庄粟回去,随便,帮他收拾一下在太学院的行礼,然后搬到天香学院。 庄粟就这样失魂落魄的走了,他没有再坚持,因为他知道坚持无用,这便是小人物的悲哀! 待庄粟走后,袁起皱眉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入宫一趟。 虽然袁起不过是小小的长史,没有实权,但他的主子可是太后,入宫早已是家常便饭。 此刻的天香学院中,董策拿着块围着四边的长方木板,这木板的左右为边为空心,中间两根一上一下。 “找个木工仿制五百块这样的沙板。”董策说着,将木板递给六子。 六子拿了正要走,董策忽然又道:“对了,顺路去看看学院衣服做得怎么样了。” 六子躬身应诺后便急忙离开学院。 董策觉得助手实在是太少了,就六子一个,根本忙不过来,虽然他在南市还有许多九流堂的人手,不过作为中都的情报人员,人数还远远不够呢,他又怎会从那里调人过来。 董策正准备回房写张招人告示,忽然几名学子向他走来,恭敬问道:“先生,我们有些问题想要问您。” “但说无妨。”虽然现在是午休时间,但面对学子求问他也不好不答。 “是这样的,最近学生和太学院一些同窗有了争执,他们不信学生所说也就罢了,还贬低了先生,说先生提出的宇宙之学完全是无稽之谈,宇,乃上下四方,宙乃古往今来,而非什么球体运转,不知先生如何解释这些?” 董策一笑,道:“其实这些并不矛盾,宇宙代表了无限空间和时间,而星球便处于这空间之中。” “先生为何如此肯定?难道你仅仅是仰头看着星空便知晓了?可以我之见,星乃尖刺之物,月乃明镜,日则火球。” “你的看法唯有日是正确的,它的确是火球,但月可不是镜子,要是,也是球形的镜子,因为它的光华,便是借助日光反射到我们这里,而星辰,不过是因为离得远,看起来向刺球,实则,你明早起来看看草叶上的晨露,也会发现它像刺球了,至于我如何断定它们都是圆形球体,乃是借助我师父一物,此物名为观天镜,乃我衍教至宝,如今还保持在我师父手中,故此无法拿给你们一观,不过,会有机会的!” 董策一番话,听得几位学子是心痒难耐啊!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三球仪 随着董策教学的深入,他发现学生的接受力虽然提高了,但也更难理解他的话,毕竟,他是一家直言,难断真假,而他口中的衍教神器,实在是太过虚无缥缈,令人将信将疑。 不过当董策将花费五个晚上做出来的三球仪亮相后,学子们都惊讶了。 这三球仪是由大灯盏改装而成,中间太阳自然是圆灯笼,灯盏上有个铜环,其上一根铜条伸出,在一尺外向上一折,便又有一个铜环延伸出来,如树枝分岔,分别托起一个拳头大的泥球和一个拇指大的劣质玉球,正是代表了地球和月球。 董策命人把黑布挡住窗户,点亮蜡烛,顿时,学子们便清楚的看到,随着董策推动,两个球体便围绕灯笼转动起来,同时也让他们发现,不仅是月有圆缺,连地球也是明暗交替啊。 “先生,此物能否让学生带回去细细专研?” 董策还没开口,另一名学生急忙道:“先生,明日便是学生来此学习的十日期满,听闻先生没有向太学收取一文,而是免费教学,学生十分敬佩,可正所谓坐吃山空,岂能让先生白白自费教学,可学生又深知,先生教中规矩有义务教育,不可收取钱财,但学子所用之书本都要从学院购买,学生打算以后继续来此学习,这是学生的一点心意,请先生务必笑纳!” 这名学子忽然把整个钱袋恭敬的递给董策,可把其余人看呆了,但很快他们都反应过来,大骂这厮脸皮极厚,明显是出钱要把这三球仪买下来啊! 这些学子谁不是士族子弟,随随便便拿出几十上百两都是小意思,而董策的三球仪造价很便宜,还不到三两银子,可花费的心思却极多,毕竟是他纯手工制作,一开始他还想做复杂点,最好能与后世那般,让球体转动形成规律,可是这样实在是太困难了,地球公转一圈,自转三百六,月球还要围地球转十二圈,其齿轮结构之复杂,不是短时间能摸透的。 董策没有手下那带银子,而是摇头道:“此物作为教学之用,是不外售的,不过若是大家喜欢,回头我让人做一些卖给各位。” 众人听后也只能放弃了,不过还是催促董策要让工匠快点做出来。 董策心里却在冷笑,今天卖你三球仪,明天再卖你个太阳系十大行星的斗转星盘。光是卖教材也够维持学院开销了,又何须在乎那点儿学费呢。 董策又继续讲解了一下三球仪的运作,便让人掀开黑布,而后把三球仪留下给他们自己玩一下,便走出一号左室,到二号查看一下,确定里面的老师是按照他的教学法教导穷学生习字后,又去右室转一圈。 等回到天井时,董策扫了一眼摆放在正中央的日晷,发现还有一刻中就到午休,便急忙去后院住处,此时方淑蔚正在厨房中,自上次病倒后,不知为何,变得更女人了! 让刚进入厨房的董策,不仅嗅到饭香,菜香,还有女儿香! “董大哥这么早便过来了,莫不是饿坏了吧。” 方淑蔚身着一袭白色裘衣,与她白皙的脸色和屋檐的积雪交相辉映,看起来如雪峰山上的神女,清冷而高贵,可惜,被董策教她缝的一件卡通围裙给毁了! 这围裙通体黄色,中间用碎布缝了一个萌萌的老虎头,本来董策是教她废物利用,不要浪费一针一线,结果,围裙做出来了,可她却舍不得穿了,最后还是董策特意弄了点油脂锅灰上去,她才很是不满的穿上。 “我可没午休的时间,赶紧的,吃饱了后我还要教那群兔崽子。”说着,董策在厨房里直接拉了一张凳子坐下,看着一旁扒在灶口前小虎和小皮,很是不满,这两家伙是哪里暖往哪里躺,不仅妨碍了方淑蔚做饭,还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等会儿如果董策不给它们洗澡,晚上到了房里后,什么都被它给弄脏了。 不过好在这间厨房可比其它厨房干净多了,毕竟是董策特意让人改装的,不灶口有铁网门,里面还通烟筒,而在灶台上方还有一个排气扇,当然,没有电力,不过可以用脚踩,还被说,方淑蔚习惯后,发现效果很不错! 一顿饭后,董策刚会到天井,顿时便被几个刚下课的太学学生给围起来了。 早已经料到的董策便给他们解释三球仪运转的规律,并且提出三球仪需要该进的地方,让他们也加入思考,看如何能让自转公转保持一致。 “哼!妖言惑众!” 董策和学生讨论,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几人同时皱眉望去,便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儒士来到庭院里,在其身后,还有几个随从大包小包的拧着跟随。 董策眉头一皱,还没想到此人是谁时,他身边的学生立即向前,给儒士施礼道:“学生拜见庄司成!” 董策一听便明白了,感情这位是被太后选中的倒霉蛋啊。不过他怎么来了?莫非,来把学生招回去? 不过庄粟并没有开口叫学生走,而是将一封信递给了一名随从,既而随从才将信递给董策。 董策最烦就是这一套,左右都是给我,你直接给我不行? 不过看了信件后,他笑了,明白了庄粟什么心态了,如果杀人不犯法,自己定被他给撕碎了! 能从儒林混到太学院的,一千人里面能出一个已是幸事,虽然都是教书,但一个是民,一个是官,这差距不言而喻。 “庄学士能来,真是我院的荣欣!“董策施礼道。 “哼,董学士无需如此,是我来高攀了!”此刻的庄粟,哪里还有昨日狼狈的模样啊! 若非董策,他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这无疑是从天上掉到了地上,如此,他又岂会对董策有好脸色? 董策看着对他一脸不屑与愤恨的庄粟,微微一笑道:“那么敢问庄司成,哦不,庄学士,您来此,打算教什么?” 庄粟一愣,而后又是一哼,道:“自是圣贤之书!” 董策脸色一冷,而后道:“劳烦庄学士请回吧,我学院什么都教,偏偏不教圣贤之书!” Ps:(唉,身体好难受,昨天四点睡,八点起,之后一直头疼又睡不着,眉心到鼻梁一胀一胀的,到了今天则是晕晕沉沉,不断打喷嚏,喉咙还发炎,真是郁闷死了,只能等养好身体再继续爆发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冲突 庄粟显然没料到,自己一太学院司成,来这等简陋的民间私塾,不说因为太后关系,至少这院主得谢天谢地,对他以礼相待吧。 可是董策偏不,庄粟心里那个气啊,他指着董策,浑身哆嗦的道:“好,好,我走,在这里教圣贤之书,简直在无论圣贤!” 庄粟是说走便走,除了一个仆从紧紧跟随外,其余随从都郁闷了,他们可不是庄粟的仆人,而是袁府的下人,奉袁起命令帮庄粟搬家,可结果袁起显然没和这边打招呼,人家不肯收啊,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片刻,他们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没法劝说董策,只能先跟庄粟离开,然后派个人回去通知袁起。 等袁起得知消息,急匆匆的赶到学院,找上董策理论时,董策却一点面子也不给的说道:“袁公子莫不是开玩笑吧,难道你不知,我衍教学术乃是集百家之长,和儒学有很大冲突,两者,不可兼容!” 袁起眉头大皱,道:“这点我岂会不知,可是,现在诋毁贵教的疯言疯语传开了,这时候若不把庄学士安置过来,帮贵教解释,恐怕到时候董掌教可抵御不住儒士的唇枪舌剑啊!” “这点袁公子无须担心,我自有办法解决。” 面对董策的油盐不进,袁起有些面冷,暗骂自己的好心被董策当成驴肝肺后,便甩袖离去。 既然董策不想让他插手,那他便不管了,反而起了看好戏的心思,他还真不信了,没了自己帮忙,董策能抵挡儒士那张要命的嘴巴! 但袁起不知道,董策从他做这些事来看,已经把他当成了废物,儒士最厉害的是什么,是嘴巴不错,不过,他们从来不会正面和你争论,因为他们口中的大道理太过的虚无缥缈,甚至连自己都做不到,只能口口声声说学圣贤,而非圣贤!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很差,争不过,实则,他们根本不需要和你争什么,而是要借他人之手,把你给玩死了,这才是名儒的做法! 至于会上门来闹事的,也只有血气方刚的小年轻了,对付这些人,董策直接交给那些支持他的学生们,如此不仅能初进学生们如干海绵般的吸取他的知识,用已辩论,还能省去自己的麻烦,简直一举两得。 果然,随着董策这边的教学进展越来越荒谬!被新知识洗脑的学生们开始了大肆的推广衍学,连董策的教学器材三球仪,都被他借走,拿到太学院传播宇宙感念。 一时间,是引得不少人兴趣大增,也让更多的人恼火与不屑,甚至闹到最后,太学院的司成们不得不出面,阻止这些弟子在太学院传播衍学,否则全数逐出学院。 有些学生不在乎,因为他们追求的是世界的真理,可有些因为家庭的原因,不得已退出了宣传,却仍旧到天香学院来学习世界真理。 可这样的情况没过几天,几名被太学院给开除的学生,和退出宣传的学生经过商讨,决定再次推广衍学,既然太学院不许在里面传播,那么他们就在学院外,这里,你总不可能管得了吧! 不可否认,儒家思想虽然根深蒂固,却不是不可攻破的,而是要看什么人去攻! 如果董策要当官,那么他这样做便是自寻死路,可他看起来实在是无欲无求,只是传扬衍学而已,学不学,是人家子弟的事情,董策没求过任何人! 事实上,衍教本来就没有朝廷的支持,连太后都是让他办学,而非给钱叫他办。 在这样的情况下,儒士要对付衍教,唯一的办法便是上报朝廷,让朝廷简直衍学的传播! 可是,凭什么你说禁就禁的,必须要拿出衍学对百姓有危害的真凭实据,否则都是空谈! 可是即便如此,还真被他们找到一个突破口了,而且不仅众儒要联名上书,连太平道的人也介入了! 朝堂之上,黄瑾面色难看的面对极为大儒,想了想后道:“衍学有何危害?为何要禁止?” 几名大儒心说,难道陛下昨夜没看到自己的奏折?不可能啊,可现在为何这样说? 难道要让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陛下,我等都是在帮您愚民啊!除了儒学,其它学术一旦接触,真的难以管教啊! 衍学所提倡的学而精中,包含太多,特别是对学子心里照成不可预料的改变,从那些接触衍学才十几天的弟子来看,简直如中了毒一般,什么都在研究,一个果子从树上落下,好,这是地心引力在作祟,我得研究研究,看看这引力有多强,是否每个地方一样?若是人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是否会更快落地? 这种事,要多蠢的人才干的出来?可更蠢的还是,几个弟子花费十天时间,弄了个巨大的风筝,成功把一条狗送上了天,可结果绳子断了,风筝毁了,狗也残了,可他们却笑得和傻子一样,不断的记录着什么,看着太学院的一众司成是暗暗摇头啊。 疯了,越来越多的人疯了,无论他们怎么说这帮弟子就是不听劝,这样下去,将越来越多的人不再听从他们的教导! 现在是不听他们的话,未来呢?轮到他们父母,甚至,轮到一国之君! 由此可见,衍学的危害,大过天啊! 面对这些大儒,黄瑾很是郁闷,他也有自己的打算,况且,太后还没开口呢! “可是,衍学对我朝穷苦百姓而言却是有利的,朕曾听闻,衍教有义务教育,免费授学,让更多的子民能习字,算数,并且江南许多作坊之所以如此先进,也是衍教授学之功,朕实在是看不出有何害处!” 一众大儒是显然没想到,陛下居然对衍教知道如此深,甚至比他们还多,他们还以为衍教是刚刚建立的,没想到,早在江南就形成了,不过这样才要命啊,这不是妨碍了他们的利益吗! 留不得!这衍学一定要禁! 一旁的国师看着这帮大儒焦急的表情,心里是暗骂愚蠢,他一直不出声,不是他不想插手,而是很多事情不能放到台面上,既然衍教没有迫害百姓,那你就去制造他们迫害百姓的证据,到时候再拿出来说,衍教焉能不亡? 第三百二十九章 以德报怨 董策知道现在肯定有儒士到朝堂里搬弄是非,但他不在乎,儒士排挤他,无非是因为越来越的弟子来到他这里,影响了他们的利益。 同样,来此的弟子也是因为利益,虽然他们的利益不同于儒士,但却会相互妨碍! 一帮是希望天下人都尊儒,爱儒,学儒,信仰儒,另一帮,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后生晚辈,可以毫无顾忌的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便是陈旧思想与新概念的较量的。 这场较量如果没有朝廷插手,短时间是不可能结束的,可朝廷要插手也需要一个理由啊,况且衍教是免费教学,你儒家学说不可能也免费吧,况且衍教的教规也没一项是对百姓有危害的,反而若人人信衍,必能建立和睦家庭,和谐社会。 加之最重要一点,独尊儒术为的是加强中央集权,只有儒士才能当官,而衍教有规,不可当官,只是做学问而已,不仅没危害任何人,还学于民,用于民,有什么理由要禁止? 想当官的都去学儒,不想当官而一心做学问的才来我这里,咱们没冲突! 可话虽如此,但人家已经打听清楚了,董策收的学生,并非直接加入了衍教成为衍者,而是挂个名,还无法接触到董策所说的上层典籍! 也就是说,现在痴迷衍学的弟子,可以随时离开,回到太学院慢慢考经往上爬,同时,作为挂名弟子他们还能继续研究衍学,如此一来,他们无疑是披着儒士的衍者啊! 现在或许他们不敢把这张皮掀开,可他日万一掌权之后呢?谁知道有多少儒学弟子是披着羊皮的狼啊,等他们势大,再无顾虑时,保不准就会学董仲舒,来一句“罢黜儒术,独尊衍学”。 因为这一点,着着实实的危害了儒学的地位,而看透这一点的儒士们,岂能善罢甘休! 入夜时分,忙了一天的董策刚回到后院,还没准备吃饭,便见袁起来了,他没有多余的话,只道:“外面有人要见你!” 董策无奈,只能让方淑蔚先把菜温着,便于袁起走出学院。 待来到外面,与那天入夜一般,四周静悄悄的,不知在附近设立的多少只许出不许进的路障。 而在天香学院一旁,一身着貂皮裘衣的女子,带着一顶帷帽似乎正在看着刚走出来的董策。 董策急忙过去行了一礼,然后两人便如上次一般,踏着薄薄的积雪,开始了压马路。 “你胆子果然很大,哀家只让你教授女子,而非叫你对抗儒士,现如今,几位大儒在朝堂上求皇帝禁制衍学传播,你让哀家怎么办?” 董策心下苦笑,却不为这事,而是太后的口气,人家大儒求的是皇上,又不是求你,由此可见,最终的决定权还在这女人手里啊! “太后想多了,其实这件事很好解决。” 殷太后闻言帷纱一抖,她停下来,透过帷纱看着董策有些模糊的脸,没有开口,似乎在等董策继续说。 董策自然是很识趣的继续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把每件事都做到极境,如太学弟子学了衍学,便不可能同时把儒学学好,即如此,那便好办了,太后只要让陛下设翰林院,专职起草诏书、修书撰史及皇室侍读等等。” “这……”殷太后没想到,董策居然提到管制上来了,不过她知道还有后文,便没有当场发作,喝斥董策住嘴。 董策察觉太后的意思后,便继续道:“虽然翰林院的官员无需多大品阶,但,却可成为天子近臣,面圣的机会很多,对于日后的仕途有极大的帮助,如此,这个地方将是年轻人撞破脑袋都会想进入的所在!” “但,也不能随便来一个人,翰林院便收取,而是要经过科举考试,题目全由太学院大儒出,而参与科举的人,不能太狭隘,局限在太学院中,而是要不论出生,只要他是人!学了儒家经典后,对儒家学说有了深厚的见解,便可参加科举。” “在地方上,让地方官府举办院试,过者,则安排州府考举办乡试,限定名额,若也能通过,则可在中都举办会集天下有才之士的会试,同样,限定通过者的名额,选着学识最突出的几十位参加最后的殿试,这殿试,最好让陛下亲自监考,而通过者,则全为天子门生,自然有机会进入翰林院,如此一来,只要是想报效国家的有才之士,必然要将儒家经典学透,那他们哪里还有时间来学衍学,而儒家也能更好的传扬天下!” 殷太后听完很是震惊,她没想到,董策居然有这等奇谋,难道他真是无欲无求?大公无私?否则为何会帮助要禁止他传播衍学的儒士啊? 而殷太后也同时从董策的话中知道科举的利弊,不可否认,这个提议很是诱人,特别是当今,官场之人皆士族选拔,也就导致,他们忠心士族,而非朝廷,皇室! 可是一旦开办科举,便是为全天下的有才之士大开方便之门,最重要的还是天子门生!得到天子的认可,你还有什么理由不感激涕零的为天子办事? 当然,作为女人,而且还是掌握天下大权的女人,她想的可不仅限于此啊,她现在脑海中还在向着董策那句“不论出生,只要他是人!”这不就再说,女人也能靠科举,从而通过科举当官! 这一刻,殷太后就像是饥渴的狐狸,看到了一头兔子撞到她嘴前,是吃,还是不吃? “有趣!”殷太后考虑了良久,最后居然只是说了这一句罢了。 但她岂能瞒得住董策啊,太后这般做,不过是想让董策以为,他的提议仅限于有趣而已,不能当作事实,从而,也提醒董策别把屁股翘上天了,这主意虽然是你出的,可施不施行的决定权则在我这里! 董策的猜测没有错,殷太后在说完有趣后,便略一沉思,既而道:“然后呢?可否能再详细的解释这科举之道?” 董策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 第三百三十章 诱惑 衍学的传播还在继续,太学院的儒士们眼看无法阻止,便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朝廷。 可是朝廷迟迟不管,这让他们异常的心寒。 然而就在他们感觉心情如这十二月的天气时,朝廷忽然召集几位大臣与大儒,开始围绕着一件事辩论起来! 这件事很奇妙,不过是科考而已,但是真的大过天啊! 大臣们没想到,太后召见他们居然是为了这事,疯了,真的疯了,你这样做,让我等子孙地位怎么办? 在场的大臣那个不是人精啊,一眼便看出这科举的害处,于是个个连连摇头,并不赞同。 可是大儒们不一样啊,连一个刚刚冒出头的新学派都想打压的家伙,对于被儒学的影响有多大那是不言而喻的,几个老顽固立即如从寒冬腊月飞身到了春天里,满脸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科举对儒学的发展有多大,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样传扬儒学的好事,为何不做? 实际上,虽然他们也是士族,但是,因为他们的儒学是代代相传,在这上面有着绝对的优势,也就是说,科举一旦展开,那第一批的天子门生,绝对是他们的后人! 至于是忠于士族,还是忠于朝廷,用儒士而言,自然是后者,只有那些肚子里没有墨水的家伙,才会怕科举! “太后,老臣居然此议可行,如今地方官府能人极少,甚至过于**,导致黎民陷于水深火热的生活中,弄的民不聊生,哀声再造,可若开启科举,又朝廷选拔人才,放到地方为官,必能减少贪官,对民,对朝廷,对天下都是有莫大的益处啊!” “太后,臣反对!科举虽然能选拔人才,为朝廷所用,但会让地方上的士族心生反感,他们必定恐惧丢失官位,从而引发叛乱啊!太后,请三思!” “臣有异议,难道就因为地方士族,而放弃选拔天下人杰?荒谬,反而,任由地方士族如此发展下去,势必会有所壮大,危害朝廷,危害天下啊!” “臣等复议……” 一帮老臣大儒在殿中开始了争论,让太后有些头疼,可更头疼的还是已经得知消息,却好似与自己无关的皇帝啊! “可恶,为何如此大的事情,却要避开朕?”黄瑾愤怒道。 丁常侍看着黄瑾郁闷的表情,苦笑一声道:“科举对于陛下是只有利,而无害,陛下又何苦生怒呢。” “朕岂会不知,科举一旦开启,天下人才必将皆为朕所用,可是,朕就是怕太后她……横插一脚啊!” 黄瑾的顾虑不是没有的,因为这件事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一旦事成,必将被天下所有才子所歌颂,千古留名还能跑了! 所以,黄瑾很像他来执行这一切,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天下才子的拥护者,但若让太后置办一切,然后再让他上,这算什么? 天下有才之士虽然成了天子门生,可是他们最终应该感谢的人是谁?太后啊!而不是他这个皇帝!因为一切都是太后下旨执行的,与他这个皇帝没有任何关系,他不过是捡现成而已! “不行,绝不可让太后开办科举,这件事,只能有朕来做!”黄瑾有些阴沉的道。 丁老吓了一跳,赶紧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黄瑾知道,丁老是在告诉他,他羽翼没有丰满,现在就和太后做对,下场肯定会很惨! 可是他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如此大的功绩,被太后得到,那样,他更无法在朝堂上抬起头了。 朕算什么? 每一次上朝,黄瑾心里都在默念这句话,别看太后只是垂帘听政,可人家汇报时,面对的是他,报的,却是给他旁边的太后听的! “听闻,这件事是董策所提!”黄瑾忽然说了这一句。 丁老大惊,皱眉道:“陛下怎知?莫非您……” 黄瑾挥挥手,道:“丁常侍不用担心,朕没有怀疑过你,只是他们也不敢违逆朕,希望丁常侍不要怪罪。” 丁老心中是苦笑无比,他知道,黄瑾或许真的开始怀疑他的用心了,因为他一直叫黄瑾忍耐,说了不知多少句:“时机未到!” 久而久之,黄瑾岂能不怀疑他的用心,可他真是为了黄瑾着想了,否则他有更多的办法,让黄瑾一辈子也拿不到权力! “的确,此法是太后请教了董议郎!”丁老点头道。 “果然!”黄瑾却没有愤怒,反而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丁老上次回来,便在朕面前几次提及此人,说此人的学识如何料到,起初朕还不信,不过如今看来,丁常侍还夸小了,此人远远不止学识了得啊!” 想了想,黄瑾又兴奋的道:“丁常侍和董议郎关系莫逆,不知可否……” 丁老闻言苦笑,道:“董议郎为人陛下不是不知道,他这样的人,可以说到了无欲无求的地步,很少有什么东西能打动他,至少,老臣从没见过他眼里的光彩!” “难道他不想加官进爵?”黄瑾不信道。 丁老苦笑更深,道:“衍教中人不能当官,他作为教主,岂能不以身作则!” 黄瑾郁闷了,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无欲无求的人! 以前,或许他信,可是自从上次偷偷和丁老出宫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时,他所遇之事,所遇之人,皆为一个利字,没有钱,不办事,如他要渡河,明明有个渔夫在船上睡觉,让他载一程而已,立即就索要好处,否则你还是绕到十几里外的渡口吧。 所以他坚信,董策肯定是有所求的,只要自己能给予他,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帮助自己呢? 科举是他提出来的,那么,他一定有办法,把科举置办得更好,而非只说一个骨架,让那帮老臣大儒争论不休,白白浪费时间!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黄瑾是恨不得立即下达诏书,让地方官府和儒林联手置办院试,给他挑选人才,而他自然也得到盛名!或许,因为此举,被天下才子所歌颂,千百年后,搞不好,他便会被歌颂成千古一帝! 第三百三十一章 日忙夜忙 “不行,完全不行!”董策摇着头,抬眼看着强占他课余时间的学生,很不耐烦道:“这样的笔记过于表面,也只有你能看得懂,他人未必懂。” “可先生不是也懂了吗?”许光烽感觉董学士有些刁难的,他的记录只限于给他自己做专研,又不是与人分享,用得着专门写好给别人一眼便看明白吗? 董策轻叹一声,道:“我能懂是因为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但我衍教学术,乃是要与人分享,相互探讨,否则很难有进步,即便不想与人分享,也要将每个阶段的研究成果发表出来,这不仅让学院知道你在专研什么,从而更好的帮助你,同时,将你的成果记录在案,然后通过学报发表,让院内所有学生都知道你这个领域的成就,有这方面兴趣的同学还能向你咨询,在我这里,没有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一说,只有学术探讨,更让人后人知道你在这方面做出来的贡献。” “所以你这样的记录资料完全没用,应该记录时间,地点,乃至天气,参与者有谁,这是这几次实验?取得那些成功,又有那些方面需要改进,而改进所缺乏的是什么?这些你这里都没写,只是记录了你和同窗三人做了一个大风筝,把狗送上天,但给摔残了,因绳子太细所致,真是太片面,当时的风力有多大?是阴是晴?风筝详细的体积,绳子是什么绳,有多粗,需要多大的力量拉扯,这些都没有,更别提最重要的结论与下一步计划,如,风筝框架可否减轻?绳子可否用丝线编织?如何才能使狗平安降落?不过我看你们还是别用狗了,怪可怜的。” 许光烽听得愣愣发呆,等董策说完后,他很是尴尬的问道:“敢问学士,这风要如何测啊?还是记录大风、小风?” “怎么就不能测了呢?”董策没好气道:“得,这件事,明日我在与你说,现在手里没东西,说了你也未必能懂,不如明日直接尝试。” “有劳先生了!”许光烽咽了一口口水,他还因为,把自己的记录资料给先生看后,必然得到赞许,但结果却适得其反,不过也因此,他必然能从先生这里学到更多! 现在天香学院的学生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胡乱的搞实验,有人想飞的,有人想跑的,有人还想潜水的,都是被董策提出的奇思妙想给骗的! 但其实他并非骗人,只是很多事情,在这个年代做不到而已,可难道做不到就放弃了? 看看今天这些人交的笔记,董策不得不在下一颗上,把如何记录研究的方式交给学生,也为以后能减少许多麻烦,可是当他说完,面对的则是最直接的麻烦啊! 风力测试,动力测试,这些都没有一个标准,更没有仪器,而董策的说法,他们也无法理解,故此只能延后。 白天教这帮丫的,晚上董策还要帮他们做仪器,真是累啊! 虽然董策不是理工男,可知道原理,加上做魔术道具的手艺,要自己做出来并不难,也不会要求多先进,只要能有一个标准测量出结果即可。 从放学忙碌到三更,董策终于把风杯种出来了,这东西也简单,虽然没有电子测量,但可以用肉眼看,为了方便数清风杯转动的圈数,董策将一个酒壶底部打破,将风杯的中心轴放入瓶口,再在风杯轴下横插一根火柴般的小木锤,而小锤前放置一个小巧铃铛,如此一来,每次风杯转动一圈,小锤便会敲打铃铛一下,这便可以简单的测出风力了。 当然还需要一个公式,将风力划分等级,这可绝非一日之功,不过也能让学生参与进来,更重要的时,董策知道这玩意根本无法测出大风,不过,这样才好,之后让学生自己想办法改进,才能促进他们的热情。 方淑蔚看着董策忙了大半夜,就弄出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她也没好奇的询问,因为她知道董策说了她也不会动,就如同董策做三球仪时,董策给她解释半天,她不仅完全不懂,还感觉头疼无比,之后干脆再也不问了。 “董大哥,水烧好了,你什么时候沐浴?”方淑蔚笑道。 董策伸个懒腰,正要点头便去,忽然,六子急忙来到门口,对着里面的董策道:“东家,有个老者要见你!” 董策不让六子叫教主,而叫老师,结果这家伙更不习惯,最后就称呼东家算了。 董策不会亏待身边任何一个人,他很像教六子一些东西,如柳福一样,专研自己的喜好还能自食其力,可六子脑筋就是转不过来,董策都不知道他有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的。 “老者?”董策眉头一皱,便猜到或许是丁老了,因为在这里他认识的老者,除了北市帮助董元昌的柳三重,便只有丁老一人,至于王鸿煦,六子岂能不认识。 “董大哥,要不再添把火?省的凉了。”之前董策没人叫出去过几次,每次都花费很长时间,可这天气冷,热水不等人啊。 “无需,我去去就回。”董策说完,便急忙走出后院,到了前堂,看到果然是丁老正在注视他画的杜老先生。 察觉董策出来,丁老是目不斜视道:“董议郎,你还欠老夫一幅画呢!” 上次因为炒高物价,董策东奔西跑,没有时间给丁老作画,而等有时间后,丁老便已经回到中都了。 “回头,在下便抽取一些时间为丁老作画。”董策淡笑道。 丁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转身过来看着董策,道:“里面说话吧。” “请!” 董策和丁老进入了院里,丁老似乎对这学院的布置很感兴趣,自己提着灯笼一间间逛着,嘴里还不断和董策述说这什么,让董策明白,因为他给太后提出的科举,究竟引起了多大的风波! 如今朝廷几乎硬生生被扳成了两半,相互攻击着。 董策不知道,当初杨坚弄科举时,朝廷中是什么景象,或许因为他是开国之君,铁血的很,没有多少人敢有异议吧,可是大宁建国都三十年了,皇帝都换了两位,现在又是太后执政,科举想要开启,困难不可谓不大啊! 第三百三十二章 拉人入队 朝廷里,大臣们为了科举争论不休,而同时,皇帝也想和太后一争,这就有些过了! 毕竟科举得利最大的是黄瑾,他有何必横插一脚呢? 别看董策那夜,在太后面前,左一句为陛下,右一句天子门生,实则他也不得不这样说,因为虽然太后执政,可若你说为太后,而非皇帝,且不说她心里如何想,光是这句话,也足够让董策掉脑袋的了! 太后地位看似稳固,实则已经开始动摇了,毕竟黄瑾长大了,他要拿回属于他的权力,也有许多老臣在秘密帮助着黄瑾,即便不说这些,在明面上,不论任何人,都要看似向黄瑾马首是瞻,实则心里多数都偏向太后,因为黄瑾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连董策心里都很看不起这家伙,不是因为他年少无知,而是因为他没赌品,欠自己一万两黄金什么时候给啊? 董策哪里知道,上次黄瑾输给他的金子,全是江南士族孝敬的,之后的一万两,则是丁老打包票说一定能胜,结果被董策钻了空子,弄的是哑口无言。 “董议郎,如今事态变成这样,可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若不出面,还有谁能站出来说话?” “我疯了都!”董策看着丁老的眼神,似乎在说,你丫的真当我笨啊,虽然科举是我自己提出的,可不过是当茶余饭后的胡侃,让太后一笑了之而已! 虽然,他很清楚,太后不可能一笑了之,反而更要慎重对待,从而让儒士为了科举能开启而奔波,忽略了衍教的存在,给他争取发展的时间。 事实上他也的确成功了,现在儒士们为了科举几乎都要疯了,不仅列出了科举数百种好处,还联名万儒上请朝廷开启科举,当然,这是很要时间的,现在他们就为此奔波。 不过只属于不对付他,不是抽不出人,而是觉得没有必要了! 科举靠的是儒学,又不是你衍学,只要大儒们开的题目到了一定深度,不接触儒学十几二十年的人根本考不过,如此一来,学了衍学的家伙,还有什么时间去学儒? 不学儒,你有拿什么靠科举,当不了官的人,又有什么话语权? 不得不说,董策这个提议,无疑是扼杀了衍学啊,可只要想想,随着事态发展,笑到最后的,还不是资本主义! 而资本怎么来?靠商,商与科研的发展是相互的,没有钱,你拿什么搞研究? 当然,如今能看破这一点的,除了董策没有任何人,大家都为了眼前的利益的疯狂,真就认为,科举开后,百家学术必然黯淡无光,再难有出头之日。 其实董策也在走钢丝啊,因为搞不好,儒家思想便会控制一切,届时,宁朝会走向宋朝,还是明朝,甚至清朝,董策都不知道,但是,科举要展开,又一个至关重要的人是不可忽略的,那便是他这个提出者! “陛下是想要自己下诏,举行科举?”董策皱眉道。 “不仅如此!”丁老似乎明白,董策在打马虎眼,立即又道:“陛下要一手操办科举,更是想让他认为有能力的人去做!” 言下之意,便是黄瑾想让董策参与进来,帮他推广科举! “丁老又不是不知道,光是在下这个学院,也有够忙了,真没时间帮助陛下,不过……”说到这,董策话锋一转,笑道:“若是陛下需要,在下也能想想办法,看是不是写一本计划书!” “就是你写那些什么商业计划的计划书?”丁老见识过董策写的计划书,可以说是事无巨细,很完善,他还曾给黄瑾提议,让一些人到衍教学习,如何书写这些计划书呢。 “嗯,在下能做到的只有这一点了,说句心里话,在下的处境很不好,若是在参与到了科举这些国家大事里,怕某些有心人很不舒服啊!” 丁老知道董策是在担心太平道和大儒,可难道这小子不知道,你其实已经参与了?不仅参与,如今还有几个人不知道,这件事是因你而起,你逃得掉吗? 董策的确逃不掉,他也不用逃,因为在很多人眼里,他在提出科举的那一刻,已经是在认输了,向儒教低头了! 对于一个败者,没人会上心,他们要做的只是利用这个败者纳降书做文章,至于你是死是活,没人会管你,因为管了你,不是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即将要推行的科举,是你提出的吗! 能藏的尽量藏,这也是儒学的一部分,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贪官污吏掩藏地方失误,致民不聊生了。 “什么时候可以完成?”丁老最关心的便是这个,他可不会真的指望董策能亲力亲为,因为这小子,精着呢! “给我三天时间。”董策说着,忽然看向丁老,又道:“如果陛下觉得太久,不妨就将科举延迟下来!” 丁老眉梢一挑,道:“如何延迟?” “科举的利弊,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而有一个人的站队很重要!” “谁?”丁老皱眉苦思,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个人是谁。 “国师!” 丁老闻言这二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国师,太平道掌教,他很重要这是肯定的,可在科举上,他有什么用啊? 董策是一脸的淡然,平静道:“儒学盛行,对于太平道看似无害,实则并非如此,反而,他们才是最担心的一方,因为咱们的国教,奉行的是善,可暗地里做什么,丁老不用我说了吧!” 丁老忽然觉得,董策真的很可怕,他也不担心这番话传出去后,不仅你死,你整个东家,乃至衍教都不得好过啊! 当然,丁老是不可能传出去的,因为这对他而言,丝毫没有益处,反而处处是害。 “老夫知道了,你就放心写你的计划书吧!”丁老说完,便告辞离去。 董策没有相送,只是目视他走出天井后,便让六子把大门关上,然后自己会后院洗澡去了。 如今,董策的事可真多,白天要教导学生,晚上,还要制作器材,现如今,连计划书都要他写,这科举的计划书写起来,无疑是长篇大论啊,三天时间,董策恐怕每天的作息都要打个五折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太平往事 在董策耗费精力书写科举计划书时,宫中,黄瑾也在和丁常侍密谋着什么。 丁老之所以觉得董策可怕,并非是董策什么都敢说,而是这个家伙是如何得知太平道的事情? 须知董策不过是一介商人,才二十出头,至于衍教,他说有几百年别人就信了吗?几百年的教派,为何却到现在才入世?以前你们干什么去了? 可是不信,这又说不通,毕竟董策知道的太多了! 太平道是国教没错,与道佛一样,他们也在推行善举,可这只是表面,宁太祖对太平道的打击,让太平道意识到即便天下太平,危机一样是无法解除的,谁能保证下一届皇帝就不会学学宁太祖对他们打压? 所以他们必须要在朝堂里有自己的骨干!而非,树倒猢狲散的信徒! 官场之中,有很多太平道培养的官员,他们不是父母在太平道中有地位,便是自幼被太平道收养,忠心不二。 至于从太平道这条路成为官吏的人有多少,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了,但若是有谁在陛下或太后面前说太平道的坏话,立即便会有一群人跳出来指责此人,然后打压,最后便以莫须有的罪名,让其与家族慢慢消失! 朝廷许多大臣对此都是深知而恐,因为你不知道,你的同僚,部下,甚至枕边人,有没有太平道的耳目,又被他们收集了多少罪证? 故此,科举一旦展开,对太平道的威胁才是最大的,毕竟自幼被宗教洗脑的人,再去学儒,你跟得上儒家后辈的脚步吗?可若自幼培养学儒的心腹,你就算不怕他跳槽,也要想想这需要多少年? 一年便能改变很多事情,更别提十几二十年了! 如果在这段时间里,太平道无法往官场注入他们的新鲜血液,等那些位高权重的心腹接连致仕,以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就算皇帝不在乎,可新的一批儒学大臣会再次容忍他们插足进来,骑在自己头上吗? 这也是朝中现在为何分为两派的原因! 董策提出的科举,可不是随便一个进士,或者举人就能当官的,而是只能入翰林院,从天子门生变成天子近臣,这样说来,其实短时间内并不会妨碍到士族利益,更别提地方上了。 而这段时间里,他们也能将自己的子嗣培养成儒士,就算学识不是最好,可以他们的权能,走走后门什么的难道还不行? 可是对太平道不一样,且不说他们会不会培养儒士,就说科举一旦开启,难保不会有心腹生出疑心,毕竟他们是人,是人就会有私欲,不为他们自己,也要考虑后辈,让后人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太平道那粗糙的典籍中,而是投身进儒学的汪洋。 如此一代传一代,太平道焉能不被人抛到脑后? 所以他们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就是为了阻止科举的推行! 但是太后却动心了,而且天下儒士无不以其马首是瞻,太平道总不能让几百万的教徒和他们对抗吧,正把人都当傻子了,科举对儒士有利,同时更对寒门和百姓有利,只要学好儒学,人人皆可为官,有什么比这更诱人的? 既然太平道不遗余力的打击科举,为何董策却说他们没有站队呢!这全是因为,他们只能在暗中进行,表面上是与太平道丝毫没有关系,能看破这一点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连丁老第一时间也没想破,直到被董策点醒后,他才知道这其中的重要性! “陛下,国师是明着不理,暗着打压,所图不过是想在朝廷里说上话而已,可是科举之热越演越烈,如今不仅整个太学院上万师生为此奔波,连民间儒士也参与其中,特别是寒门走出来的地方官员,他们已经开始宣扬了,如此下去,用不到一年,天下皆知科举,到时,不是朝廷自己要开科举,而是天下逼着朝廷开啊!” 丁老深吸一口气,既而又道:“如今情况紧急,谁先能把科举落实,谁便能得到天下万民支持,得万民之心,则为圣贤,这个荣誉谁也不想放过,就算是国师同样如此,可是他出师无名,无法明着插手,即如此,陛下何不给他一个机会,如能得到国师支持,朝中,必有近半臣子为陛下效力!” 黄瑾听得心中火热,可是他也不蠢,很快就冷静下来,蹙眉道:“可科举考的是儒学,国师要如何参与啊?” “陛下,考什么学,难道不是您说的算吗!当然,如今儒学深入人心,若不取之,定被天下所唾弃,但若主要考儒,外加一些别的科目,如太平经!” 黄瑾一听更郁闷了,道:“朕曾阅过太平经,对其中有诸多不解,可询问了明道人,他却把朕说得越加糊涂了,有些地方更是不如朕理解的深,让他们参与科举,真的好吗?” 丁老心中大汗,他毕竟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焉能不知太平道什么情况。 不过是几个被天师道逐出师门的家伙,传言,还是因为以天师道术蛊惑人心,骗良家女子上床的事情败露才是赶出门的,正逢天下大乱,宁太祖崛起,他们便去投奔,然后到北方开始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传教大业。 连这些如今当了掌教,当了师父的家伙,都只不过学了个半桶水,更别提他们的弟子了,那乾明又是什么货色,三天两头往长阳侯府跑的家伙,能好到哪去?陛下问他,简直是侮辱了自己! 但也正因为太平道很清楚,论道经学说,他们拍马不及天师道,出了从天师道挖人还能干什么? 可如今天师道完全从五斗米转型了,靠传播信仰获利,如此不仅可以抚慰人心,又不担心被朝廷开罪,反而会得到朝廷支持,故此,天师道不仅没有人跳槽到太平道,反而是要和太平道论一论道学问题,这让太平道感到了巨大的危机,事实也证明,随着两个道派的辩论,太平道迅速的落了下风,眼看就要成为了别人眼中道貌岸然的小人了,他们震怒焦急之下,便动用官府中的信徒,开始了全力打压天师道,连带着许多教派,乃至佛教都被他们逼得苦不堪言。 也正因此,宁太祖发话了! 谁让太平道突然展现了恐怖的实力,让宁太祖都心惊不已,暗想号令百官的唯有君王,你一个教派也能如此,那这天下算谁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 往日今时 黄瑾和丁老实在是不清楚,国教有什么是能拿得出手的,可别到时候,让天下其它教派再次嘲笑还好。,x. 丁老想了许久,道:“如今太平虽落俗,然,太平经却为道藏经典,其中以德为主养,与那道德经倒是一脉相承,咱们不如从这里入手?” “可这未免也太少了,丁常侍可知,最近国教可有新撰写的道经吗?”黄瑾问道。 “这……”丁老一叹,摇头道:“国教之心,都用在如何稳固地位之上,对于道学,实在是……” 不服太平道的人比比皆是,但信仰他们的人却更多,在董策看来,宁朝的太平道,是拿着半部经典走天下,传扬的不过是最为粗浅的道理,但正因为粗浅,易懂,才深得人心,也没让你去研究什么天地自然,只要知道,以德服人便是好的,对的,知德,懂德,便是有德之士,反之,无德皆为小人,这便足够了。 可若你再问这些太平道的信徒,何为德?德又何来?别说他们说不出,就算太平弟子也要去翻书。 当然,他们不会正面回答,只会说,连德也不知,又何以论德? 不是他们不学,实在是把心思用在了如何蛊惑富户,敛财千两,再出钱一半用来修桥铺路,亦或者,怎么往上爬,到中都道观去谋事,最好能让自己的后人进入官场等等。 当然他们这样做,也是得到太平道高层的默许,因为他们如果不这样,地位早就不保了! 曾经便有人与他们论德,有些知道的太平弟子便会说,德乃忠孝仁义,温良、恭敬、谦让等,皆为美德。 可刚好,那人是位儒士,便和他们开始往忠孝仁义深入挖掘,但提问过后,却无人能回答。 不论是太平经,道德经,易经,这些里面都有德的记载与理解,然而书本上的东西,看过的人谁不知道,你照本宣科有何意思?难道不能提出自己的见解?到底是德治好,还是法治好?德治有何缺点,又要如何弥补? 难就难在这里了,做学问的和捞钱的毕竟不是一路人,偏偏太平道又是被归纳在做学问里,如果那时候他们不动用力量,灭了这帮眼红他们的三八,还有今日的地位吗? 好在宁太祖没能把他们赶尽杀绝便死了,让他们得已休养生息,更肆无忌惮的打压其它教派。 而今,问题再次回归到这个点上,而这十几年来,他们还是没有长进,毕竟心思都花在了其它地方,想要在拾起,谈何容易? 更别提,撰写什么传世之作了。 丁老此刻才明白,要想将国师拉到陛下这边,谈何容易啊!就算国师想,他有这能力吗! 郁闷的丁老走投无路下,便再次到了天香学院。 才过了一夜,董策便再次看到丁老,不免皱皱眉头,只能把风杯的知识简单的交给学生,然后让他们出去实验。 等将学生打发走后,董策才带丁老到了教师室,问道:“不是说三天吗?丁老如此焦急作甚?” “不,计划书再且放下,董议郎昨夜的提议,老夫今天才发现弊端,或许董议郎不清楚,但此时也不得不说了,国教它……拿不出什么题目啊!” 董策一愣,既而竟哈哈一笑,笑过之后,连和丁老说了几句“抱歉”,这才道:“丁老您何须把这个问题丢给自己啊,应该苦恼的是国师啊!如今科举的声浪越翻越高,连我这里的学生都天天议论,想要阻止虽然不可能了,更没阻止的理由,想他国师大人,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你……”丁老不是恼怒董策胆敢大言不惭,而是真的不懂这家伙,难道不怕这些话给别人听去了? 届时,就算太后有心帮你,你也难逃一死啊! 董策看着焦急的丁老,苦笑道:“丁常侍何须顾虑什么,所谓吃一智长一智,国教不会向上次那般不堪的!” 丁老一愣,细细一想便明白了。 今时不同往日,太平道在国教的地位上已经无法动摇,他们不会,难道不能找会的人? 以前别人的确眼红太平道,凭什么你们半桶水能成为国教?而正统道派却要屈居其下?论道藏经典,我们比你们知道的多到海里去了,凭什么我们不能得到朝廷支持? 在这样的思想下,自然全部对反太平道,都想趁着在大宁建国之处,晋升为国教的理想,于是才激起了太平道疯狂的回击。 而今,别的教派虽然多对太平道不屑,却也是羡慕嫉妒恨啊,他们想要从这些派系里挖人的确不难了。 明白了这一点,丁老觉得是时候让陛下和国师密谈一次了! 送走了丁老,董策又被学生缠上。 风杯的构造看似简简单单,却的确能测量风速,这让学生们看到了新的一片旷阔天地。 “先生真乃多才之士,如此简单的三个碗和一块铜片,便能测量风速与风向,较之复杂的相风铜乌更为便利与精确啊!”许光烽兴奋道。 董策一笑,虽然风杯和相风铜乌两者优劣根本不用解释什么,但作为教学,董策还是说道:“相风铜乌结构复杂,并要大风才能吹动,即便是木乌,虽也能测量风向,却远远不够,而风杯则不同了,一来风向能更准确的测出,二来最重要的是能记录风速,当然,此物并非完善了,并且,要能精准一致,批量产出,还有些难度,这是目前你们不许克服的问题,另外,克服此点后,则开始记录风速,然后如一息一响,为一级风,一息二响为二级,以此类推的测量单位也要写好。” “啊?”一众学生傻眼了,他们本以为,这就完事了,却没想到,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一大堆的问题要等着他们处理呢! 这可为难大家了,虽然他们跟着董策学了不少时日,但越深入,越发觉接触的都是皮毛而已,要想学精,学透,恐怕穷其一生也未必做到,也难怪,为何董学士曾经会有那番言论了! 做学问要做,就做一辈子,若半途而废,等于全废,可做一辈子,谁有这么大的毅力?由此可见,衍教中人,个个都是大毅力,拥有追求真理与梦想的人杰啊!/dd> 第三百三十六章 美学 连续三夜的奋笔疾书,董策终于把厚厚一叠计划书交给了丁老。? 燃?文小? ?说 ? ? ?.?r?a?n??e?n?` 丁老翻看片刻,便满意的兴奋离去。 对于之后的事情,董策暂时不会参与,可以将身心继续投入教学,趁早把一批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热情激发出来,稳固天香学院的地位。 可是他渐渐忽略了太后想让他做的事情,对于科研,男生有兴趣,有热情,可女生却并不感冒,光是一个“天香”根本无法让男子望而却步,反而来的男人更多了,而女子还是最初的那几位。 虽然现在太后忙着科举,但董策的计划书到了宫中后,必然能加快科举的开启速度,届时太后回过神来,发现交给他的事完全没做,反而帮助她儿子与她争权,这女人心底一旦不舒服,可是什么蠢事都能干的出来的。 正好现在还空着一个教室,董策便将这些女学生集中到里面。 “你们也别不好意思,不想学尽可说。想学什么也能问。”面对这些闺中大小姐,董策很是郁闷,因为她们根本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无论是到太学院,还是来天香,都是家里尊崇太后的旨意安排的,从未考虑过她们自己的想法。 如今董策都把话挑明了,可这帮女子,却仍旧不作答,让董策心生烦躁,想了想,然后出了教室门,等回来时,手里拿了一个箱子和抱着画架进来。 “看到我衍教祖师爷的画像了吧,今天,给你们上堂美术课,美术,乃追求美的学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专研此术,是渐渐将美学融入生活,提高自身的修养,可令自己增艳三分!” 闻听此言,八名女子无不是眼泛金光! 虽然她们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但女子天生爱美,知道能变美,怎能不乐意? 不过她们还是很矜持,没有表现出来,但董策已经从她们的眼神中明白,这帮丫的总算是上点心思了。 但董策并未直接上课,而是从箱子中拿出染布用的颜料粉末,把一盏油灯当成酒精灯般的煮了一碗明胶,然后搅拌颜料粉末,在到了一些油进去,便配成了最为简单的油画颜料。 随后便开始分出几个碗开始调色,当忙完这些,他还是没有开口教什么,而是直接坐在画架前慢慢的画了起来。 董策作画时很安静,女学生们根本不知道先生在干什么,毕竟,这样作画的方法她们从未见过,等董策慢慢在画布里涂了一层淡淡的肤色后,随着一笔笔的加深,不知不觉间,竟开始有鼻子有眼起来。 一刻钟后,一张脸的轮廓完全展现出来,着实看得女学生们惊讶万分。 而过了两刻钟中后,柳眉凤目,琼鼻小嘴等五官更为的深刻,竟与真人无疑。 特别是那双眼睛,宛如真人眼球般,居然泛出了光华! 三刻钟过去后,画中人已经完全定型了,这是一张美人的玉容,嘴角不笑,但眼神却笑意满满,看起来是似笑非笑,却生动诱人,而且那一头随云髻也如真人的发丝般,看起来根根逼真。 董策放下笔碗,揉了揉僵硬的肩膀,起身正准备说这些什么,忽然这时,外面的六子摇响了下课铃,他苦笑一声,便道:“到此为止,课余时你们好好想想,有兴趣学的,下堂课咱们继续,没有的就换一种,不过在此说明,此画法,不仅可用于纸布之上,还能用在脸上哦!” 董策最后这句话的诱惑力,就如同科举对儒士的诱惑力一样,根本无法抵御啊! 故此到了下堂课时,这帮女孩开始又冷转热,从矜持腼腆,到能大大方方的向董策请教了。 但董策却没有直接教她们油画,而是教素描。 虽然这年头没有铅笔,而且很早以前,人便是用后世铅笔材料的石墨来写字,但因为保存不久,故此逐渐被松烟制墨所取代,而董策在金陵时,便开始让人制作了,现在用得上的,也只有涂小花一人而已,不过随着他艺苑培训班开业,铅笔的销量必然高不可攀,这可也是一门生意啊。 可惜他现在身上也没带,故此只能用黑炭锤打成粉,加水再锤打压紧,削好后配合竹子做成炭笔给她们练手。 这些女学生自然没想到,学画还要把手弄黑黑的,一时间有些抗拒。 “这叫为艺术牺牲懂吗!又不是让你一辈子手黑,做完了洗洗不就白了。”董策说完,也不管她们乐意不乐意了,直接教导她们如何制作炭笔。 董策一直认为,要想作好画,必须要学些作画材料的制作,这样还可以自己取材,弥补自己认为不足的地方。 光是炭笔,就分为粗细软硬,什么木的木炭也是有讲究的,若不给她们解释清楚,她们还真当随便一块炭头便能作画了。当然,这不是不行,只是很麻烦。 要学好,还是要从最基本的素描开始,涂小花只是个另类,她天赋极高,掌握得快,故此直接跳过这个环节,但不代表她以后不会从新回头,来恶补这些必要的练习,否则她的画始终缺少明朗的线条,这也是为何,她的画没有董策的逼真了。 不过董策在姑苏时,看过她的作品,发现这丫头有点儿中西结合的味道,竟用油画画出了一些国画的神韵,董策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样的师父,便有什么样的弟子,因为他当初学会了油画后,也这样干过。 董策的突然举动,让许多学生不满了。 理科与文科始终是不同路的,但不代表理科生不喜欢艺术,反而,他们也能做出来让文科生叹为观止的艺术,如钢铁艺术! 艺术是没有地域、人种、科目之分的,但他们凭什么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啊? 物理的海洋已经广阔到没有边境了,穷其一生不过是学到九牛一毛,不抓紧点甚至连半毛都没有。 喜欢理科的人,很直接,直指目标,而董策恰好就给了这帮第一批理科生一个目标,故此,他们为了早点掌握,深知光是他们自己还不够,必须要多请教董学士,自然对董学士去教女人美术感到不满了。!--pbtxtran.en--> 第三百三十五章 衍学效用 ps:(不好意思,335和336章弄反了,上传后章节名没法改,但不影响) “先生,您是在虚度光阴啊!” “是啊先生,别为了那些女子而浪费时间了,赶紧的,这个动力如何分析?又如何记录,您倒是说个明白啊!” “还有啊,测风议似乎出现毛病了,都安置这么高了,怎么反而不转了?” 上午因为董策都在教女生美术,导致男生这边遇到的问题无法解决,于是到了午休时,他们便立即围过来,七嘴八舌。 董策没好气的看着这帮越来越像理科生的家伙,道:“美学,不仅是审视美,还要分别美丑,在这点上,只是一个美术,或者艺术是无法概括的,例如,光是其中有关于人性的美丑,便是值得专研的,或许这样解释你们无法理解,那么我便说一个最直接的吧,在人性美丑间,你们已经被归纳进了丑中!” “你们不明白,作为老师,我的确要必须教,但人为个体,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选择的权力,谁都无法强求,否则便是不懂得尊重他人,这不是人之丑恶,还能是什么?” 这些学子都傻了,他们似乎都忘记了何为尊师重道,这可是儒家入门前就要掌握的啊,否则人家凭什么收你做学生? “是学生唐突了!”一众学子尴尬的低下了头。【ㄨ】 董策苦笑一声,道:“我作为院长,必须要一手端平,不论是你们,还是女生,或者那些穷苦的学生,我都要照顾,不能只教导你们,况且,若事事都让我出谋划策,那你们来我学院是做何?是我在研究,然后找了你们一帮助手吗?” “在理学上,许多东西都要克服,风杯的原理我不是已经说过了,现在出现故障,难道你们不能尝试看出问题所在?尝试解决之法?真就到了无能为力的时刻?” 言下之意,你们只要不是到了无能为力,就别来烦我! 事实也的确如此,许多简单的理论知识董策都在是半个月里教给他们了,只要多动脑,许多问题都可以轻易克服,毕竟如那风杯,也不是什么复杂的玩意,或许哪里卡住了,或者铃铛坏了,很简单的事情,也要来烦董策,他焉能不恼? 但再恼,也不能直接表现出来,否则这帮可爱的家伙非得被他吓跑了不可。 可凡事就有不怕事的,虽然知道董学士不满他们的叨扰,却还是问道:“先生,您还没更我说动力如何分析呢!” 董策点点头,道:“动力学是之后我要教的,这关于极大,如水动力,风动力,乃至蒸汽动力等,此为理学与天学的基础,必须要趁早掌握,否则对以后的研究造成阻碍。” 董策说完想了想,又道:“这样吧,就从风动力效用开始吧,风动,则万物皆动,那么,对人有什么帮助呢?又要如何利用呢?如风杯,若是做成百倍之巨,面对大风时,它转动的力量自然增强,而这股力量则能帮助我们做许多事情,又例如,将巨大风杯的中心轴安置在磨盘上,那是不是只要有风,磨盘就会被带动,从而无需人力,畜力,便可研磨五谷,如此是不是对我们人来说,更为的方便快捷呢?” 这些学子都已经掌握了一定的物理知识,闻言细想片刻,纷纷大喜的称“极有可能!” 但董策还是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道:“不可能,除非在河北,那里是广阔的平原,常有大风,而在山多之地则不可,当未必不能尝试,就算风动不行,难道水动还不行了?我之前在宁州时,便开始推广水动力,方便田地灌溉,让稻谷种得更好,现在金陵府令也已经下令加大规模,推广水车了,或许用不了多久,宁朝的鱼水之乡皆有水车出现,可这在西北却又不好用了,而这,又关乎到一个名为地理的学门!” 说罢,董策实在是不想再说了,他已经很饿了,再说下去,非头晕眼花不可。 光是这些知识,也足够让这帮学子消化的了,若是在往深处讲解,他们反而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开始学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现在他们的心里,都在想如何利用动力! 别以为董策说得天花乱坠,学子们就不会相信了,他们的身份可不一般,家中的父辈多是当官的,想要弄清楚宁州水车的情况并不难,而偏偏,秦麒是个好大喜功的家伙,水车和秧田的出现,让他再次看到了升官的希望,自然不遗余力的推广,同时上报朝廷,而这些学子的父辈也很快的得知水车的情况。 不仅如此,一些位高权重的家伙,还从宫里拿出来一些图纸给他们的晚辈。 这些晚辈都是董策的学生,只是一眼便知,这些图纸明细的线条,除了他们的先生董学士外,还有谁会画? 这事其实也让董策很是郁闷,因为这关乎到他的生意,本来他是想独自掌握这门技术,谁要做水车,则必须要出钱请他的人过去,可他又实在是无法拒绝秦麒,否则让这家伙心里不爽了,他在金陵便寸步难行了。 反正董策也不靠这一门手艺吃法,把图纸交给秦麒也没关系。 而当董策从一位学生手里,不仅看到了自己曾经绘制的图纸,还从这位学生的口中,得知秦麒这丫的,准备升官了! 这是好事,但对他却没多好,秦家就只有秦麒现在最有奔头,除此之外,官位最大的,只有一个县令而已,他不可能代替秦麒成为金陵府令,那么下一届府令是谁,会不会对他的艺苑起心思,这些现在都无法推断。 不过秦麒的升官让人实在是眼红啊! 认识秦麒的家伙,都知道,这丫的只是一个庸才,学识也不好,若不是靠着家里关系,他根本坐不上一府之令,本来大家都以为,他这辈子也就在这位子上耗下去了,可是因为董策的出现,却让他在短短两年里,累积了大量的政绩,马上就要升到督州了。 这表面什么!简单啊,衍教啊!没有衍教,哪有秦麒今天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坑人的计划 秦麒在衍教的帮助下,成功提升农产,开创女工作坊拉高经济,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自然引得有心人想把注意打到衍教上,让他们帮自己捞取政绩。r?an en ???.?r?a?n??e?n?`o?r g? 可是没等他们行动,科举的出现让很多人急了! 士族也分三六九等,可地位却是很难变动,小士族要进入中流,简直难如登天,中流要成为上流,也是相继挤破了脑袋,最终很可能一个也没能上,上流的圈子被几大世家牢牢掌控,下面的士族难有出头之日。 可若有了科举,一切极有可能! 秦家怎么起来的,还不是因为在太祖面前露脸多了,从一个小小的太子伴读,一跃成为朝中重臣,不过因为他家根基浅薄,就算他是重臣,家里也不过是挤入中流而已,再想进一步,简直难如登天,可人家偏偏做到了。 不过此法已经被人家推到一边,如今要考虑的是科举的利益到底有多大,天子门生究竟能否在未来成为天子近臣? 科举到底有多难考?太学院那边有没有人,是否可以先得知大儒们会出什么题目? 只要掌握了这些,再对症下药,一旦科举开启,他们的族人必将成为第一批天子门生。 届时,趁这段时间再对衍教多观察,看看可否真有利用之处。 终于,在今年的尾声结束之前,一件事情引发了轰动,从而鉴定了科举的重要性!再也无法动摇了。 这事其实不算大,可再小的事,也经不起有心人的一炒! 却说,西南一小士族因在县里********,霸人妻女,当被府令得知,本要抓来问罪,结果那家直接反了,竟率领家丁护院和乡兵,与府卫军要拼个鱼死网破。 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小,但到了儒士口中那简直大过天了! “陛下,自晋以来,便有士族欺压百姓,特别是远离中土的偏远之地,更是目无王法,横行乡里,都因当地官府乃他们的族人,给予庇佑,若不及时开启科举,由朝廷选定官员上任,招福一方,恐步前朝后尘啊!” “陛下,臣也赞同王学士之言,前朝之所以不足百年便泯灭,全因地方官僚由地方士族选举,以至于地方为官者,不仅多是庸才,还都以利为重,压榨百姓,致民不聊生,早该杜绝!” 黄瑾心里一笑,其实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故此,他立即赞同道:“朕也有此想法,为此苦思三日三夜,终于想到一个解决之策,科举,不仅要选出翰林院的学士,更要从进士中,挑选良臣、良将,故此,朕决定,不仅要开启文科,还要开武科,文科,考圣贤之学与太平经典,武科,则考武艺与兵法谋略,如此,不仅能为我大宁选出招福一方人才,还能选出保家卫国的将士,众爱卿觉得,此意如何?” 黄瑾这番话让下面百官都愣了! 他们谁不是对着黄瑾,然后汇报给太后啊。 而黄瑾不是应该先看一眼旁边的帐内,然后在决定的吗?为何看也不看,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过这想法的确是不错,反正在场的都看不起地方小官,他们的目标是天子门生,更是传扬儒学,至于武官,调你到边疆吹风喝沙,根本碍不到他们什么事。 于是乎,大半的臣子连连鞠躬,唱道:“陛下英明!” 黄瑾很是高兴,他这还是第一次自己发表意见,而且还得到臣子的赞同,这让他有些飘飘然了,于是乎,更不经大脑考虑的事也一股脑的做了出来。 “很好,既然诸位爱卿都觉得可行,朕便将事先写好的计划,分与众爱卿过目吧。” 黄瑾此言一出,位于大殿一角的丁常侍脸色一变,暗道不妙。 同时,帘帐之内,殷太后扫了一眼龙椅上的黄瑾,黛眉不经意间的皱了皱。 如果说之前,黄瑾说的话她还会相信是这个儿子自己想出来的,可这一份计划算什么?事前哀家怎会一点不知晓? 作为垂帘听政的太后,她自然也能得到一份计划书,当她看过之后,更加决定,黄瑾根本对科举没有什么建议,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帮忙! 殷太后和董策聊了很多科举方面的事情,她一直认为,董策应该解释完了,毕竟他说得十分完善了,简直滴水不漏。 可看过这份计划后,她才知道,之前那些,真的不过是表面工夫而已,真正的科举应该写在这上面! 由地方私塾开始,先考取童生资格,才可正式参加地方官府的科考,过者,却不急于考下一场,而是应该到官府所置办的中等学府就读,接触更好的教育,然后再考秀才,这秀才又要分为上中下三等,而一等秀才便可以得到朝廷的资助,每月领取一些钱米,足够他个人衣食无忧,让其能更专心的学习。 之后,便是考府试,过者才能被府衙推举为举人,上京赶考,而为了能让举人不用来回奔波,特意在宁朝最高学府,太学院置办国子监,让举人到此深造,等待会试开启。 至于后面的三甲进士如何安排,状元榜眼探花又为何以此命名,科考题目应该走什么方向,出什么题目,如何提高批阅效率等,殷太后只是大致少了一眼,脸色便已经黑得可怕了。 对于科举,殷太后只是从董策那里知道了一个大概而已,不是她没想过如何安排这些优秀的学子,只是现在她还在于大儒们为此事而讨论着,争取能早日想到一个万全之策,推行科举。 然而她这边还没想好,黄瑾居然就拿出了一份详细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计划书。 这算什么? 对科举能有如此详细计划与安排之人,当今世上,除了董策,殷太后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可这家伙为何当初不肯与自己说?等自己为了科举忙碌几夜没睡好觉后,好了,他一份计划,让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了! 若说这计划不好,她自然不会感觉什么,可正是因为太好了,令人挑不出毛病,才惹人恨得牙齿痒痒啊。 因为不好,还可以解释是董策为了应付丁老而临时写的,殷太后也不会觉得什么,但这么好的计划书,如果没有长时间的专研,反复推敲可行性,甚至去尝试,你根本就写不出来! 那么,董策必是在告诉殷太后之前,脑海中就有这一份计划了! 如此,董策不是在坑人吗?!--pbtxtran.en--> 第三百三十八章 被坑 殷太后的确被董策的计划给坑了,为了科举,她忙了几天没怎么和眼,就是希望早点能执行。≧ 可董策的计划一出现,她的努力便成了笑话。 用后世的形容,太后她此刻简直就如同一个农妇,顶着烈日,辛辛苦苦的用镰刀在收庄稼,而你隔壁,人家开了一辆收割机,片刻把庄稼收了不说,还把谷子给分出来,就等着拿回去晒了! 如此一来,你的辛苦算什么? 各种羡慕嫉妒恨啊,特别这种情绪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是,才是最要命的! 无形之中,被坑的其实不仅是太后,还有董策! 董策把计划交给丁老时,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别立即公开,而是让陛下把计划中的一些想法说出来,慢慢得到百官的认可与支持,让百官知道,陛下并非是无脑之人,他也很有想法,也很像治理好这个国家。 等事情逐步妥当后,依然不能公开计划,而是与一些支持他的大臣大儒们继续商讨,如果臣子们的提议偏离董策的计划,黄瑾才能出口,指出偏离的弊端,这对于他也是一种考虑,究竟是董策的计划完美,还是有很大缺陷,如果黄瑾看不出来,实在无法胜任。 只有等黄瑾一步步将臣子们引到董策的计划中,届时,他再将计划公开,便能表面,这是他与心腹大臣们的结晶,是他们的心血,与董策毫无关系! 看似得利的不将只是黄瑾一人,可其实结果上,他却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对他以后能否掌握政权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然而,这些董策和丁老都知道,而且丁老还叮嘱过了黄瑾,可令他万万没想到,黄瑾居然如此急着证明自己。 现在黄瑾将这份详细的计划拿出来算什么?大臣们会怎么想? 真是你想的? 此时,看着大臣们对计划书的惊叹模样,黄瑾忍不住笑了,可丁老却想哭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一次机会,就这样,让黄瑾白白给扔了! 果然是少不懂事啊! 没等退朝,丁老便偷偷的离开了。 因为此时他不离开,董策可就要玩完了! 丁老是爱才的,他能从董策身上看到很多有才的地方,事实也正面,不论艺苑,商会,水车,秧田和女工作坊这些,对于经济和农产都有所提高,只要推行到全国,必然能让大宁富强起来。 所以丁老就在计划,如何让董策与陛下联手,创出辉煌的盛世,而在途中,陛下也能逐渐掌握政权,得民心。 可是因为今天陛下的莽撞行为,导致董策准备要承受太后的怒火了! 出了宫,丁老直接骑马奔向了南市,等他来到天香学院时,此时学院还在上课,而待他看到董策时,现这家伙还悠哉悠哉的教几名女子画画,顿时一个怒火便生了出来,冲着教师里的董策喝道:“董议郎,老夫找你有些事,快出来。” 董策不知丁老吃了什么药,脾气居然如此火爆,但他还是停下了笔,吩咐女生继续作画,便走出教室,对丁老拱拱手,问道:“丁常侍此番来,不知所为……?” 没等董策说完,丁老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拉着他到了学院一角,压低声音道:“大事不好了,今日陛下一事情急,把计划书公布了!” “什么?”董策一听便知道真是大事不妙啊! 前夜才交给丁老的计划书,今儿个他就公布了,这与他们的计划不符啊,以太后的精明,岂能不一眼识破是他所谓,如此一来,他无疑是给了太后一记耳光啊! “你为何不阻止陛下啊!”董策皱眉道。 “朝廷上,岂能老夫胡乱开口,况且事先老夫也叮嘱过陛下,料想他不会如此莽撞的,谁知……咳!” 看着丁老一脸的无奈,董策心知,这老家伙也是恨铁不成钢啊,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 董策想了片刻,皱眉道:“此事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不该是死局,容我想想。” 丁老没有打搅,他也在沉思,看看有什么破解之法。 现在是太后不满董策的行为,准备拿他开刀,只要能让太后满意,什么事都有挽回的余地。 然而没等他们想透,忽然,学院迎来了一位从未到访过的人物! “哈哈哈,想不到如此小的学院,却也是人才百出啊。”乾明一声爽朗的大笑,带着几个道士便来到了院中天井。 “董学士呢?贫道今日特来找董学士这位道友辩论一番,看看是我太平道,还是衍教的道,更能有助于黎民百姓。” 六子怎敢阻拦这帮人啊,只能苦着脸,在院子转了一圈,最后现了角落中的董策和丁老。 不等六子禀报,董策便已经从丁老口中,得知来人是谁了。 虽然董策不认识乾明,却知道,这丫的和长阳夫人有一腿,那么,很可能就是他出的注意,让自己来京里,然后被困此地。 现在江南的信件还未送到,董策寄过去的信也不知道能不能到孟峰他们手里,在信息堵塞的情况下,董策无法了解江南局势变成什么样了。 太平道是真的撤离了,还是藏匿起来,等候时机? 董策从角落走出,冲着天井中的一行道士拱拱手,然后看着为乾明笑道:“有助于黎民百姓之事,怕不应该论吧,而是让百姓自己选择。” “是啊!”乾明笑着点点头,道:“所以,我太平道弟子百万,信徒千千万,这便是百姓的选择!” “有理,有理!”董策惭愧的一笑,正待说什么时,忽然,又有人闯入了天香学院。 这批来的家伙,董策还是不认识,不过从他们的打扮上来看,更像是宫廷侍卫! 丁老脸色一变,正要向前阻止他们拿人,可一名侍卫统领却急忙出现在丁老面前,将他拦住,然后很客气的拱手施礼道:“咦,这不是丁常侍吗?此刻你不在宫中,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丁老眉头一皱,道:“你们又来此作甚?” “哦,我们是奉命行事,前来请董策回去问问话!还希望丁常侍能行个方便!否则卑职们可只能让丁常侍难办了!”言下之意,是你丁老若敢阻止,休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小黑屋 若论品阶,丁老大这侍卫好几品,怎么说也是伺候天子的近臣,放到明朝那可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掌管宫内事务,区区一个侍卫他用得着放在眼里吗? 然而事情便是这般讽刺,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一边是掌天下大权的太后的亲卫队,另一边是权力也没有的皇帝身边的常侍,结果,不言而喻! 丁老心里是恼羞成怒,暗想莫说太祖了,就算太宗还在时,也没人敢欺负到老夫头上,你们这帮兔崽子,咱们回头在算账! 丁老能这样想,也证明他退缩了,太后要拿人,他真的无法阻拦,否则若他也出事,黄瑾身边恐怕一个心腹也没了! “呵呵,看来,贫道与董掌教的论道,恐怕要延迟了,亦或者,没那机会了!”乾明呵呵一笑,眼里满是戏谑。 丁老能瞬息间察觉董策有危险,当时在朝堂中的国师岂能不知晓,为了怕这小子跑了,或者和丁老私通一些什么,乾明才立即赶来,不过他也没想到,太后的鹰犬如此快赶到了,害得他白忙活一场。 侍卫统领没有理会再丁老,转身对着董策道:“董掌教,可以走了吧!” “劳烦领路。”董策拱手淡笑道。 侍卫统领眼角一抽,显得有些不爽,冷哼一声道:“哼,带走。” 六子看着教主被宫廷侍卫给抓走了,吓得赶紧跑到后院,找到方淑蔚说明此事。 方淑蔚听后是大惊失色,却没有直接冲出去,因为她很清楚,这与捕快拿人一样,不是能说放,人家就会答应的。 “冷静!”方淑蔚也不知是安慰六子,还是安慰自己,又道:“董大哥并没有犯事,就算是宋家那些事情,要抓董大哥回去调查,也应该是刑捕房的事,不会是侍卫的,或许真如他们所言,只是带董大哥回去问问话而已!” “小的看没这般简单吧!”六子很清楚,方才丁常侍如此焦急的过来,十有**宫里出了什么事了! “你去和几位先生说明,告诉他们不用担心什么,正常的授课,我去去便回。”方淑蔚说完,便急急的回房换身男装,而后离开了天香学院。 六子傻眼了,教主走了,这未来的教主夫人也走了,留下他一个啥也不懂的随从可如何是好啊? 照着方淑蔚的吩咐嘛,去和几名先生说,但是未等他找过去,人家却都已经得知了,不仅是先生,连学生都开始义愤填膺的议论起来,似乎在讨论宫廷的侍卫为何要抓董学士? 一群学子吵着吵着,忽然便一哄而散,说去给董学士评理去,弄得六子更迷茫了。 …… 董策被人一路带到铁鹰府,他这才明白,来抓他的人是太后的四大亲卫之一的铁鹰卫,说起这铁鹰卫,董策曾从丁老的管家尤延那里听闻过,这帮人可谓是臭名昭著啊,凡是妨碍了太后的人,都是他们去抓捕,然后严刑拷打,逼问同党,不知有多少朝中大臣进了铁鹰府后便再也没出来过了! 一入铁鹰府,董策便感觉一股暖意笼罩全身,没办法,虽然这里面气氛很冷,可再冷,比得上外面的寒冬腊月吗? “快走。”一名铁鹰卫推了董策一下。 董策一个趔趄,便不再停留,继续往里面走去。 当他来到一间石室外时,那统领才冷冷道:“董掌教,请进!” 董策点点头,步入了石室。 “你们看着点,记住了……”这统领正要吩咐几名属下,却听属下们赶紧识趣道:“统领放心,不论听到什么,我们也不会进去的,不过,统领不需要帮忙吗?” “哼!你居然看不起本统领!”统领冷哼一声,又道:“此人留着太后有用,不能伤得太重,若给你们这帮不知轻重的后生进去了,指不定那家伙便再也没法开口了,还是我来代劳吧。” 统领说完,从后腰抽出马鞭,狠狠一甩,便进入了石室内。 当石室房门关起后,三名铁鹰卫便再也没听到什么谈话,但他们并不感觉奇怪,因为统领从来不知道客气,都是直接动手,打完了再聊,如此对方也就老实了。 可是怪就怪在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里面还是什么声音也没有,这就很奇怪的,就算董策再能撑,也应该哼哼两声吧,即便不哼,被打的声音也应该又吧!可是里面就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要不,进去看看?”一个人提议道。 另一个人立即摇头,道:“还是不要了,统领大人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不让插手谁最好别动,否则就是找打了。” “放心吧,那小子细皮嫩肉的,能打得过统领大人?” 三人现在没有在意,可过了一炷香后,就不得不揪心了,统领大人都进去这般久了,要说就算一鞭一鞭的慢慢抽,也足矣把人给活活鞭打而死,但问题是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啊! “我进去看看!”一个人吞了口唾沫,冲着里面门里道了一句:“统领大人,属下进来了!” “嗯!”随着一声回应,那人也听不出是谁的声音,便推门走了进去。 正伸着脑袋往里面看得两个铁鹰卫顿时便看到石室的门关了起啦,气得他们差点就大骂了。 而此刻石室内,只有一个火把在燃烧,因为气息不怎么流通,弄的一股的焦油味,不过这名铁鹰卫早已习惯了这种气味,根本不在意,正当他奇怪,这不大的石室里,本应该存在的两个大活人哪去了时,忽然身后的门居然关了起来,他正想着是不是两个同伴关的时,突然一阵劲风袭来,紧接着铁鹰卫脑袋一抖,顿时便两眼一翻白,直接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于是乎,石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可把外面的两个家伙看傻了。 “怎么回事啊?”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然后一个人先道:“你进去看看,记住,别关门!” “好,好吧!”另一人迟疑片刻,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外面的家伙显然是有所准备,在同伴进去时,他便伸手抚稳了门,伸头往里面瞅,可惜,这门不大,里面什么情况都被同伴的背影给挡住了,他正要询问里面什么情况时,忽然,看到同伴身体一抖,然后软软的往下倒去。 这家伙傻眼了,但一股危险的气息让他知道,大事不妙,正要转身逃跑去叫人时,身后已是劲风扑脑,紧接着他的脑袋就给人抱住,口鼻一捂,慢慢将流着惊恐泪水的他拖进了小黑屋!/dd> 第三百四十章 若无其事 殷太后面色铁青的走着,两排宦官女官兢兢战战的匍匐在道路两旁,不敢有片刻的仰视。 宫外,袁起看到这一幕,立即跪在宫门旁,等候太后出来。 “人是否拿下?”殷太后走到宫门口后问道。 袁起立即起身,恭敬道:“禀报太后,人已拿到铁鹰府!” “看来,他少不了吃一顿皮肉之苦了,也罢,不给他一点教训,正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太后,轿子已准备好了。”袁起恭敬道。 殷太后闻言便走向那顶看似很普通的轿子。 与此同时,安业坊马府中,方淑蔚一脸焦急的等待,可是等候了一个时辰,最后却只是等到一句话。 “此事,你表兄说,他也无能为力!” “什么?”方淑蔚看着自己的表嫂,是一脸愕然。 “唉,你还是回去吧,这件事情,莫说你表兄,即便是皇后,也无能为力!” 皇后可是方淑蔚的表妹啊,连她都没办法,方淑蔚还能求谁? 待方淑蔚失魂落魄的离开后,后堂里才走出一个青年,来到年轻妇人身边,冷哼一声道:“那董策胆子未免太大了,居然敢戏耍太后,活该遭此艰难!” 年轻妇人摇头一叹,道:“虽说我们无法帮他,但至少能保他不死,夫君为何不答应呢?” “答应!”青年冷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虽然因为董策,让马家可以正式的成为皇亲国戚,可是若非皇帝没有实权,需要得到马家的帮助,否则,马家还能好了! 这件事,虽然无法放到明面上,可也算是欺君啊,不难想象他日陛下得势,会不会回头给他们小鞋穿! 方淑蔚再傻,其实也察觉了马家是有意的避开他们了。 虽然皇帝没实权,可马家有啊,在西北,马家可以说是最强大的士族了,只要他们开口,董策就算无法安然无恙的回来,至少不会丢了性命。 可马家这是明显不想帮她,虽然她也很清楚,自己只是马家一个外孙女,没有一点作用,可帮助董策也不算什么大事吧?难道董大哥真是犯了逆天大罪?吓得连马家都不敢过问。 方淑蔚不知道,直到现在,她也不清楚董策究竟为何被抓走。 孤助无力的感觉放方淑蔚心里倍感难受! “不行!我一定要救出董大哥!”想罢,方淑蔚忽然想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名叫“大理寺!” …… 此时不知方淑蔚是何情况的董策,正悠哉悠哉的坐在石室外的一个亭子里,这一幕令人看着很是奇怪。 铁鹰府很大,里面办事的人极多,自然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董策,可是,他们一来不知董策什么身份,二来搞不清楚他是犯事被抓紧来,还是如袁起那家伙,是太后的亲信? 毕竟能进来的,还悠哉悠哉的坐在这里的人,你说他什么身份? 抓捕董策的事情,只有那几个去抓的人知道,而董策来时也没有枷锁加身,故此身份自然就神秘起来了! 突然间,铁鹰府忽然一片慌乱起来,照成这般景象的只因一个人来了! 殷太后来铁鹰府不少次,虽然她出宫后都是一副普通妇人的打扮,还头戴帷帽,让人看不到她的真容,但正因如此,铁鹰卫们才能知道这样打扮的女子代表了谁! 太后亲自到访,铁鹰府岂能不慎重对待,可是没等他们围上来请安,太后身边的袁起便道:“诸位各自忙事去吧!” 大家闻言顿时明白了,太后是不想被打搅啊! “人抓哪里了?”太后忽然问道。 正准备离开的众人闻言都是一愣,不明白太后说的人,是谁啊? “张统领带来的!”袁起小声提醒一句。 众人闻言有些还是疑惑,有些却恍然大悟,道:“好像是往右院去了。” 太后听后没有一句话,便简直往右院而去。 这右院,是专门用来审问犯人的地方,里面有十八间石屋,不过现在都空着,这也不奇怪,太后持政多年,敢反抗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坐牢和发配到边疆修长城去了,导致铁鹰府也许久没有开张了。 故此,董策坐在右院的亭子里,让府里的人瞧见了也没有在意,毕竟他们根本想不到,董策会是一个犯人! 殷太后一进入右院,自然一眼便见亭中的董策,她微微一愣,一旁的袁起也是满脸狐疑。 “你们在这候着。”殷太后说完,便进入了右院,走到了亭子中。 “见过太后!”董策看到殷太后时,立即起身拱了拱手。 “张统领他们呢?”殷太后皱眉道。 “哦,张统领说他们昨夜办案太晚,现在去休息了。”说着,董策又道:“莫非,太后是担心他们怠慢了在下?” 殷太后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还真的认为铁鹰卫把董策当成了贵客,故此只是请他来,并没有打骂。 现在太后自然不好追究什么,而是盯着董策道:“皇帝的科举计划书,可是出至你之手!” “正是!”董策应道。 “你好大的胆子啊!”太后冷哼一声。 董策则一脸疑惑,道:“不知太后为何生气?” “为何!你先让哀家为了科举劳累,然后就拿出一份什么科举的完善计划,你可是天底下第一位,敢让哀家白忙活的人啊!” “太后似乎弄错了吧。”董策更是不解了。 “弄错?”太后皱紧眉头,更是不解。 “是啊,科举的确是我衍教思虑许久的事情,不过因为我衍教之人不为官,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故此一直没有提出,那日,实在是因为在下不知为何,得罪了儒士们,怕他们排斥我衍教,才向太后提出的建议,至于太后是否赞同,您也没和在下说过,之后也没在找过在下,反而是丁常侍来了,他说陛下看重了在下的科举提议,询问有没有完善的计划,在下这才全盘托出,实在是没有想要让太后白忙活啊!” 殷太后愣了,她没想到,这样也被董策给说圆了,事实也的确,是她擅自做主,觉得科举可行,便不在与董策商讨而找大臣与大儒商议,但是,话说回来…… “你为何当日不全盘托出?”太后显然很不爽了。 “太后也没问啊!”董策一脸无奈。 殷太后忽然有一股想要撕掉董策嘴巴的冲动,否则她的怒火如何发泄?/dd>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两个乞丐 “你是料定哀家不会动你了!”殷太后阴沉道。(百度搜更新最快最稳定r>&nb“在下不清楚,但在下认为太后乃一国之母,心胸是何等的宽阔,必然不会与在下这等升斗小民计较的!” 董策脸上镇定异常,简直如同死猪不怕开水烫,让殷太后看不出有一丝的恐惧与害怕。 在这件事情上,董策有错吗?没错,他只是献计策而已,你同不同意与他无关,归根结底,不过是自己问得不够详细罢了,但正因如此,才让她很不爽! “好一张利嘴!”殷太后忽然笑了。 董策狭长的眼角忽然皱出几道皱纹,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你是否在等贤王回京,然后陪他回江南?” 殷太后一句话,便揭破了董策真正的用心! 他的确在等,贤王出使突厥已有大半年,眼下的确是准备回京复命,董策只要抓住这次机会,便能安然的回江南了。 只是他真没想到,太后居然能看破这一点! “这女人果然不简单!” 董策苦笑一声,道:“以前在下的确有这想法,但现在,身为院主,留下也无妨,传教而已,在哪里都一样。” 殷太后不知道董策的话有几分真,她微微一笑,道:“很好,那你便继续做你的院主,哪儿也别去!”说罢,殷太后转身便要离开。 可转过身子时,却看到,张统领和几个铁鹰卫瑟瑟发抖的跪在不远处。 “以后要注意休息!”殷太后说完,没有人能看到她帷帽下的脸色是怎样的,却都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对于太后的话,张统领几人自然是莫名其妙,他们还以为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被董策这家伙给阴了,之后必然要受到责罚,可是结果太后却反而让他们注意休息,这算什么事啊? 待太后一走,张统领几人便急忙起身,一脸凶相的向董策走来。 “好你个……”张统领正要怒斥董策几句,然后开打。 却哪里能想得到,董策起身笑道:“想必,张统领也不想让外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吧!” “嗯?”张统领几人一愣,然后顿时老脸一红。 这可是阴沟里翻船啊,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那自然不想让外人知道了。 “难道你没和太后说?”张统领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为何要说?说了,张统领少不了要贬一级,在下也因为殴打朝廷命……” “好!此事就此揭过!”张统领急忙出声打断了董策的话,最后还不忘威胁几句,这才恨恨的盯着董策离开。 “统领大人,难道就这样算了?”一名铁鹰卫苦着脸道。 “那还能怎么办?没看太后都不下令惩治他吗,现在虽然不知太后留着他有何作用,但只要太后一日不开口,我们便不能动此人!” 哑巴亏谁也不想吃,因为吃了后,你就要成哑巴,只能认了!谁让他们自己大意呢,没料到董策居然还会些武艺,趁他们不备突然偷袭。 董策便这般一点事也没有的走出了铁鹰府,这在外人看来,是很神奇的事情! 可只有董策知道,这一次太后的妥协,是将他逼到了死路,以后他绝对不能给黄瑾出谋划策了,而要一心一意的为太后办事! 当然,经过这件事,董策也绝不会帮助黄瑾了。 妈的,太蠢了! 董策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明明事前都把计划告诉他了,结果,这家伙还是一意孤行,也不知到他急什么? 也难怪,若太后不是真想当什么武则天,光是这一点,她就绝不能把权力交给黄瑾,因为给了他权力,等于是给了某些大臣权力,然后,她只能看着大臣把儿子玩得团团转。 没心机,没城府,还不肯接受身边人的提议,非要自以为是的干,这比董策的小皮还难教,至少小皮现在知道,吃饭的时候会准时回来。 当董策走出铁鹰府没多远,忽然,一辆马车驶到他面前,车帘掀起,露出了丁老皱巴巴的面孔。 董策一叹,没有接受丁老的邀请上车,而是鞠了一躬,对着车窗道:“以前,在下做过一件事,这件事,被很多人骂过,他们不理解我为何这样做,是冷血,还是自以为是?” “这件事,不过是因为在下遇到了两个乞丐,一个是为了救人的年轻人,他冲入火场,救出了很多被困的人,但他自己却被严重的烧伤,导致大片的皮肤与筋脉受损,再也无法劳作,很可怜,而另一位,则是四肢健全的中年人,刚好,在下身上只有一锭银子,最后,我选择给了中年人!” “因为这件事,在下被旁边的人痛斥过,有人说我傻,有人说我装,不把钱施舍给因救人而无法劳作的好人,反而给明显是好吃懒做,装成乞丐行骗的中年人。” “那么在下就想问他们,为何,救人的人没人救?是因他当初救出的全是狼心狗肺之辈吗?结果没人能回答我,虽然在我眼里,他的确是救人的英雄,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英雄,轮不到普通人去怜悯!” “而我之所以施舍中年人,是因为,一个正常的人,穿着一身臭烘烘的乞丐装,表演了一场名为‘可怜’的短剧,我觉得他演得不错,掏钱买票,支持一下他的艺术表演,仅此而已。” 言尽,董策拱拱手后,绕道离去。 看着董策离去的身影,丁老长叹一声,笑道:“董议郎还是一如既往的敢说啊!” 这天下间,敢把一国皇帝和太后比喻成两个乞丐的,除了董策也没谁了。 丁老很是难受,不是因为董策不想再帮助黄瑾,而是黄瑾自己,难以扶正啊! 之前丁老回了一趟宫里,问了黄瑾,结果得知,黄瑾却认为这些都是没必要的,他需要的是天子门生,需要的是天下年轻俊杰的支持,一旦这帮人入朝,必将很快取代了那些老臣,如此,他有何必求这帮老家伙呢? 在黄瑾的角度,这或许是对的,因为他有很强的反抗心理,自己没权时,这群老家伙从未不为自己开口,而今,朕能通过科举,发展自己的势力,为何又要反过来讨好这群老家伙? 可这在丁老或者董策看来,有理想的年轻人是好的,只是你这样做,只会撞墙! 若明悟也就罢,若悟不透,一生止于此了。 font 第三百四十二章 信以为真 董策没有古人鞠躬尽瘁的情怀,只有投资的价值。 既然黄瑾是一支毫无潜力的股票,董策为什么要买? 可丁老不同,因为他心里没有这些感念,他的命,只是为了黄家能延续下去。 如果太后要做武媚,那么董策和丁老必将成为敌人! 这是一件很讽刺的事,太后以不追究,将他绑到一条船上,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等于是黄瑾将他推上了太后的船。 本是可以摇摆不定的他,只要等贤王回京,便可陪同贤王回到江南,过自己逍遥的日子,而今,却为了还丁老的人情,帮助黄瑾,自断退路。 真是讽刺! 进入了太后的阵营里,董策便不再是什么议郎、学士、教主、商人,而是一个幕僚,若太后他日放权还好,可若倒台,董策的结局可想而知! 政治的漩涡是无底的,一旦坠入,只会越陷越深,想要回到岸上谈何容易? 不过,董策只要坚持一道底线,绝不为官,或许还不会引来太多麻烦。 细雪纷飞,洛阳府大街小巷与屋顶之上,都不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随着黄昏将近,寒风越刮越冷。 董策一步一脚印的走在回南市的道路上,一直在考虑之后的路,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洛水桥。 便在董策转身要过桥之时,忽然,看到对面走来一位俊俏的少年郎。 剑眉星目,琼鼻小嘴,少年的精致容颜,足矣让女子都深深嫉妒,白净的面容与落在肩头的雪花,似乎有着一样的色泽,晶莹透亮。 董策笑了! 方淑蔚正准备过桥之时,似乎察觉了有人在驻足望着她,微微偏过头看去,顿时,一张失魂落魄的小脸上,刹时间布满了惊喜! 一袭白羊裘衣被寒风吹得如大雪飞扬,清瘦的面庞上,如雪狐般,透着智慧的狭长双眼似乎正注视着她,看得她也愣了,她还从未注意过,自己的心上人竟然长得如同妖孽。 直到那张一眼便知是尖酸刻薄的刀子嘴微微上翘,说了一句:“回家吧。”方淑蔚才醒悟果然,顿时便气嘟嘟的红着眼睛,走到董策跟前,想要述说,但更想要问,却又似乎知道问了,自己怕也很难懂,于是干脆将心底里无数的话压缩成了一个字:“嗯!” 寒风萧萧,洛河两岸,那被冻光叶子的柳枝随风而摆,渗人的冷意让行人每次的呼吸,都带着一团如雾的白烟。 天气虽冷,可路人内心的喜悦却是火热的,因为,快过年了! “像今天这样的事,以后也少不了,说不准哪一次,我去了便回不来了,而今,我也没办法会金陵,那你呢?如果你不介意,我爹在北市,我们请他做主,选个良辰吉日吧!”一直安静走着的董策,忽然没理由的说了这番话。 方淑蔚浑身一震,既而俏脸红扑扑的低下了头,又是将千万思绪化为一个“嗯!” 董策看着身边的丫头,心里轻轻一叹。 他不止一次和方淑蔚说过自己的处境,而结果她还是选择跟着自己,令董策都很难看透,她那未开化的脑袋瓜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 北市,洛北客栈,甄琬看着一脸春风得意的青年进入房中,她立即将笔放下,起身恭敬的施礼道:“圣子今日出去,莫非有大收获?” 圣子微微一笑,道:“也不算大,如无意外,你的老东家再也无法离开洛阳了,他将被困此地,然后被毒妇一点点榨取他衍教的知识,呵呵,他来时,没有带多少书籍,也就是说,衍教的典籍不在他身上,既如此,他恐怕用不了多久,变会被榨干,届时他必然会让人送来典籍,而现在,你继续回到他身边,务必要查清典籍所在!” 甄琬眉头一皱,道:“圣子为何料定,衍教会有典籍传世?据我所知……” 圣子没有给甄琬说完,便打断道:“你当他董策是什么?二十出头而已,能一手创建艺苑?即便可以,艺苑那些巧妙的商品他又是如何想到?如果这些还不能算,那么,最近他所教授太学院散生的知识,便绝不可能是一个青年能掌握的,衍教……必有传世秘典!” 圣子脸色忽然阴沉下来,继续道:“我不论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将衍教藏经所在查清楚了!” 甄琬无语了…… 她跟随董策好几个月,怎就从未发现有什么秘典呢? 但如果没有,董策的种种作为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 不说艺苑与他谋划的多次诡计,单说他的学问,前有新茶炒制、水车灌溉、秧田培植,现在又出现一堆学说,什么文学、天学、理学、地学种种令人无法想像,而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剖腹取婴,更是令人不得不叹为观止! 如果真如传言,董策得到了衍教上一任掌教传承,但据他们调查,董策顶多有一年的时间跟他师父学习,区区一年,便从一个纨绔摇身一变成为了智者,这绝无可能! 故此,圣子料定,董策背后必然有一个庞大的藏经阁,里面记载的或许真是历经八百年的衍教传承! “还有……”圣子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着甄琬问道:“行半仙如今在哪,可有查清楚?别在给我那些冒名顶替的家伙消息。” “这……并未有消息传回。”甄琬说着,又更为疑惑道:“虽秦府下人说过,行半仙乃董策的师叔,可是他不过是算命先生,圣子为何要找他?况且那些很可能是一场戏啊!” “不,绝不是戏,因为那些算命的人我已经派人查清楚了,他们跟衍教没有一丝关系,而且你能算出一个人什么时候会有儿子吗!”圣子一脸的兴致勃勃,继续道:“这世上有能之士可不少,行半仙虽然看似是一个算命的,实则,据我派人所查,此人很可能得到武侯的密藏,否则如何帮助西域部落击退强于十倍的敌人!” “我若遇他,必步步跟随,知道他肯收我为徒,当然,期间我必会查明虚实,倘若他没有传闻中那般神,我定要亲手杀了他!” 甄琬更无语了,关于行半仙的消息,都是她派人从秦府里探听得来的,而这些,其实是出至董策之口,也可以说,随便他如何编造! 不过,甄琬还是有些相信的,毕竟真正的衍教嫡传只出现过两个人,一个是董策,一个是行半仙,两个都非常人可及,前者深不可测,后者神乎其神! 而圣子之所以看重行半仙,在甄琬看来,他是想要习得传说中的奇门遁甲! 第三百四十三章 学院上轨 董策刚从改名成理科室的教室走出,顿时,对面的教室文科室也涌出几个学生,有男有女,扛着一幅巨大的油画便跑过来,就围着董策唧唧喳喳的询问起来。 董策一看油画,不由哭笑不得。 文科室最近来了几个学生,但却不是女子,而是男子。 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弄来一幅十美图的赝品,认为是董策的真迹,便涌过来询问。 “我的画技可没这么粗糙,特别是妲己的胸怎么平了?还有貂蝉,脸都歪了!” 一听董策的解释,几人都是一阵失落,但有名学生却兴致勃勃问道:“先生,这貂蝉究竟何许人啊?学生怎么从未听过有这位绝色佳人?” 董策更是郁闷,貂蝉可是杜撰人物,最早出现于元明,这帮家伙自然不懂了。 若是在金陵,如今貂蝉是无人不知,这也是当初董策在拍卖十美图时,便将每个人物都介绍了一翻,让人对貂蝉有了一个印象,却还是无法了解这个女人,直到等三国大剧出演时,得知貂蝉会出场的观众自然要留意了,之后有韩莹入木三分的演绎,岂能不深入人心? 可在京城却少有人知,毕竟三国的戏剧没有正式到这里表演,那些山寨货找的戏子太差,又没有十美图在前做宣传,根本无法吸引人。 待董策解释完,另一名女生则好奇道:“先生,那不知十美图真迹在哪里啊?可在你手中?” “这个……”董策其实也不清楚,虽然木员外就是桓王无疑了,可他买画后,谁知道有没有赠送给别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论画在谁手里,它的主人必然经常邀请人欣赏,否则哪来这般多赝品? 听闻现在,秦淮河哪家青楼要是没有一幅十美图,都不好意思开门做生意,由此可见,十美图的赝品泛滥到了什么程度! 而今,十美图的赝品更是传到了京城,但临摹的技术是越来越差,用料也没有讲究,就眼前这幅,有些地方的漆都开裂了,简直到了不堪入目的程度。 当然,没见过真品的人自然没有这种感觉,只会被新奇的画工所吸引。 “先生现在正准备去用餐,尔等这般围着先生成何体统?”从理科室走出来的几名学生看到董策被围,立即不悦的喝斥道。 可是这番话却没有让文科室的学生脸红,反而是反驳道:“尔等也有脸说,往日纠缠先生最多的就是你们!” “你说什么?” “聋子啊?” “你……” 董策一见这文理两帮人又准备吵起来,赶紧咳嗽一声,寒声道:“当我不存在啊?” “不不,先生,是我等冒犯了!” 董策也有些郁闷,虽然他很像大力传教,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要弄几天休息日,否则自己真会被累垮的。 正当董策准备让这些人都去用餐时,忽然一群人走入学院,为首一名老者看到董策后,急忙上前恭敬施礼道:“董掌教,您订制的院服已经全部做好,请您查收。” “院服?”围在董策四周的十几名学生都是一脸狐疑。 董策没有与他们解释什么,而是去查验了院服后,确定没问题便让六子去后院拿钱过来付账。 “先生,这便是院服?”一名学生看着董策拿在手里的白色直裾和黑色大氅,怎么感觉特熟悉呢? 忽然,他看到董策的白裘衣下,似乎就是这样穿的,顿时恍然大悟。 “本院服饰有些另类,不过并不要求所有学生都穿,这些,都是我帮另外两室的同学准备的。” 学生们闻言顿时知道了,这另外两室就是那些穷学子,瞧他们现在一身的破烂,的确有损学院仪容。 不过就因为这样,先生居然亲自讨钱给他们买衣服,加之之前,没费给他们的沙盘回去练字,先生的善心可见一斑了! 虽然这些学子看不起那些穷同学,但对于先生着装的品味,也是越看越喜欢,没办法,先生贴身的白袍透着端庄,飘逸的大氅很是潇洒,起初一看的确不伦不类,可看久了却别有一番风味,回头再看那些臃肿的锦袍,只有索然无味。 年轻人都喜欢追求时尚,特别是对于尊敬的人那身穿着,便有心一学,现在看到董策打算用他的着装变成统一的院服,一些学子心里便痒痒了。 董策订制的院服虽然不是给学子量身订做,但从五六岁到十五六的型号都有,只要不是太胖都能找到合身的,当他让六子和一些教师将衣服分发下去时,可把那些穷孩子高兴坏了。 除了白袍大氅,还有裘衣,冷了全穿,热了脱掉两件,足矣穿过四季。 当然,价格也昂贵的吓人,虽然布料与董策所穿的不是一个级别,但一套也需要五两银子,为了不让穷学生的家长其贪念,董策告诫他们,以后上学必须穿院服,否则就不能进入学院。 与孩子的前途相比,这五两银子便不再重要的,但是,为了防止有些不知轻重的家长,董策告诫学生说院服是借的,如果弄丢,必上丨门讨要,还不起就报官。 如此一来,当这些学生把衣服拿回去时,可把家长给吓坏了,就算他们不会把衣服拿去卖,也担心有人来偷啊!故此,个个都是让自己孩子回来就把衣服换下来,然后藏起来,更是严禁孩子穿着院服玩泥巴,要是弄脏了就等着挨揍吧。 学院正一步步走向正规,特别是当全院师生都身着统一的服饰后,庄严肃立的气息才开始弥漫,也让周边的人渐渐重视起来。 因为学院是免费授学,就算不办入读也能来听课,只是没有院服罢了。 故此,越来越多的人走入了天香学院,而且年龄不等,有学字,有学算术,还有学画画,乃至理工。 似乎在突然之间,学院本来还显得空荡的教室,居然座无虚席,甚至有不少人站在后面认真听讲,而文科室,也终于又有一些女子来就读了,虽然只来了三名,但也是一个好的开始,只是董策手里的余钱,所剩不多了啊! 虽然董策打算靠卖教材自给自足,可这不是短时间能做出来的,现在不论是三球仪还是测风仪,董策都交给学子改进,但他们的速度太慢了,而且手工完全不行,不能自己尝试去做,而董策也不能教太多了,否则他们自己都会做了,董策还卖个屁啊! 所以他决定,还是自己研制吧!/dd> 第三百四十四章 釜底抽薪 钟孝六揣着一包厚厚的书信跑到后院,看到董策正在烧铜水,便急忙过去,递上纸包,道:“东家,金陵来信了!” “终于来了!” 董策闻言立即接过,打开纸包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大堆的信件,有孟峰的,周琮的,孔梨灿的,还有王福延、陆可轩与梅娘子等人,大致一数,足有十七八封之多。 董策便让六子在旁看着火候,他则将一封封信件拆开来看。 最近江南也发生了不少事情,先是卢清等人安全抵达金陵,并回头就来信说,东家如果短时间不回来,就把剧本寄回来,以他们现在对戏剧的了解,只要有剧本在,排练新戏倒是不难了。 再有金陵艺苑隔壁的戏苑开了,孟峰提及龚庆那厮实在是可恨,他的戏苑可不仅卖戏,卖商品,还卖身!一时间,抢了艺苑不少生意。 毕竟男人嘛,特别是喜欢看戏中美人的男人,如果能把戏台上的美人弄床上,你能没兴趣? 龚庆做事始终不离本行,的确也是他的老本行很有吸引力,很能赚钱,加之开在艺苑旁边,显然是要把****的气息吹向他艺苑里,让别人总感觉怪怪的,更是让女客望而却步。 不过艺苑也不全是好消息,至少奇幻堂生意步入正轨,茶楼的客人也越来越多,艺桥建好了,不过因为他不在,导致桥廊里除了涂小花几幅新画,没有什么新鲜的艺术品,而至于桥对面的培训班,只能搁置了! 看到这里,董策不免有些难受了。 本来他是要在艺苑授教,结果却被困京城,连贤王这条路都走不了了,董策还能怎么办? 除了艺苑的事情,便轮到商会的问题,虽然商会有副会长,会长不在,可以把事情全部交由他,可是商会毕竟是新概念,并且因为他们疯炒物价,被外商排斥,进货渠道变小了,出货也更加困难。 在这点上,董策只能回信告诉他们,以商品的新颖吸引外商,毕竟有梅娘子这个标杆在呢,进货则是商会联合起来,到偏远一些的地方进,需求大了,价格自然低廉,弥补运费的损失。 而唯一不用董策操心的,除了筹码铜币的顺利推广,便是新村建设的事,他离开前已经绘制了自己要建的新村规模,除了整齐舒适的房屋,为了便利,整个村子都用水车来运送自然水,并与新作坊结合,创建工业村。 他的设计图得到了许多合作商的赞同,并纷纷效仿,没办法,这除了便利,最重要的是能赚钱啊,想想,为自己打工的人,辛辛苦苦奋斗几年,十几年,又把钱全部还给他们,这生意做得实在太理想了。 导致江南现在是遍地生花,商人四处投资,连士族都介入了,加之太平道退出,白莲教、山河社与五火堂纷纷以不同的身份出世,收拢人心也到了饱和阶段,整一片的欣欣向荣。 但董策深知,这只是暂时的,一旦平衡被打破,江南瞬间便乱作一团。 董策只能希望这个暂时能久一些,否则他是鞭长莫及。 看完了所有信件,董策并没有忙着回信,而是开始将铜水倒入半圆的碗中,侧着碗身开始慢慢转动,平均分摊在碗中,等冷却的铜从碗里脱落,一个半圆球体便形成了。 这样制作的风杯能使效果更好,当然,成本也更高,但看起来质量绝对没得说,至于价格,自然更贵! “接下来就是合作商的问题了,这玩意可不是衣服与沙盘啊,若工艺给别人学了,我这里可没什么赚头啊!” 董策考虑再三,决定还是不要冒险找新的合作伙伴,还是写封信,把陆可轩这厮蛊惑过来吧! 董策和陆可轩有太多的利益基础,他很信任陆可轩的保密措施,毕竟风杯走的路线不仅是测量风速,董策打算把它做得美观些,然后当成一种装饰品推销出去,替代现在富人屋顶上的铜乌。 同时,他还打算推销给军队,故此这笔生意太大了,董策不放心胡乱找来的合作者。 至于三球仪,除了真正喜欢天文学的,其余人根本不感兴趣,也很难成为装饰品,它的路比较狭窄,董策自然放心找别人做。 制作好三个风杯,剩下的结构董策还要再考虑一番,想尝试不同的记录方法,故此便停手回房写回信。 又是忙到了三更天,董策才得意休息,翌日,忙碌的一天有开始了。 年关将近,南市出现了许多商品,除了往年的年货,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江南的产品,这其中,艺苑的商品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宁州商会的商队是翁北文之子,翁涧负责的,但凡商会成员,都能拿到一个很优惠的价格运送货物,故此艺苑也借助商会的商队,运送一些商品到洛阳来,而这次随队伍来的监工,竟是张大贵。 董策可没有写信让他来,显然是他自己想来目睹中都风采。 “你来了也好,烟花就让兰扇坊的人代卖,现在我有件事想让你组织些人去调查。” “哦?教主有何吩咐?”张大贵兴奋道。 董策没有直接说,而是让他把耳朵递过来,才悄悄的吩咐。 张大贵听后是惊得差点蹦了起来,这件事情可太危险了,若是以前,张大贵自然不当一回事,可自从在教主这里听闻了莺粟汤的可怕后,他知道,现在教主的吩咐有多凶险了! 其实自从董策成立了九流堂后,便一直在调查太平道的莺粟汤。 据查,越靠近中都,喜爱和莺粟汤的人越多,而且已经喝了很多年,有些人已经出现上瘾的状态,如果董策掌握了太平道种植罂粟的地方,那么只要一把火,太平道就完了! 董策的作风便是如此,如果不能一招制敌,釜底抽薪,他绝对不会胡乱出手,故此他一直看似处于被动的位子上,连上次出手,都是因为太平道先烧了他的铜币作坊。 其实如果没有这事,董策也不会打算让太平道在江南活多久,但这无法伤害太平道的根基,而若要从朝廷的角度打击太平道,这更是痴人说梦,或许你找的第一个官,那就是太平道的人! 而从罂粟下手可不同了,董策可以想象到,没有存货的太平道,将要面临的,不是数以千百万的丧尸围攻!还能是怎样的场景?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花钱的年货 腊月二十五,天香学院已经停课,直到元宵节过后才会开课。 故此,董策终于迎来了休息日! 难得啊! 虽然董策可以随时进入工作狂状态,但能不工作他是绝对不碰的! 没当过教师,永远不知教师的辛苦,每天要站几个小时,课余他还被纠缠,放学要给其余老师培训,吃完饭,还要准备以后的教材,这可比管理艺苑累多了! 难得的休息日,还是晴天,董策便拉了张的摇椅,拖到学院天井中间的日晷旁,再弄个茶几,摆放上小炉铜壶烧水,糕点蜜饯,往椅上一趟,二郎腿一翘,摇晃着椅子,一口碧螺春下肚,呼出满嘴余香,再一闭目养神,这才是人生啊! 董策活着,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态在很多人眼里,已经老了! 不知不觉间,董策抱着茶壶就这样睡着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方淑蔚的呼唤声中醒来。 “怎么了?”董策揉揉眼睛,将已经冷却的紫砂壶放到茶几上。 “昨夜不是说好了,今天咱们要去置办年货的吗。”方淑蔚不满道。 董策顿时一脸疲惫,道:“就咱两过,用得着怎么急吗,再说了,你一个人去不行?” 六子在昨天就跟董策请假跑去和林潮他们过年了,故此如今学院里只有董策和方淑蔚二人,平日里有学生在还不觉得,现在却是冷冷清清,不过董策就喜欢这种广阔而清冷的安静世界。 “你这人,怎能说话不算数,快起来嘛!”方淑蔚语气虽然似在撒娇,可手里动作却一点不讲客气,直接把董策从摇椅上拉起来。 上次董策写回信时,方淑蔚也写了一封家书,告诉爹爹她要在洛阳成婚了,之所以她敢这样干,全是因为方牧已经说过不再管她的婚事,而是交给她娘,而她娘又推给了她外祖父,最后的结果,是外祖父答应了她可以嫁给董策这个商人,虽然事实上他们是有预谋的,可这件事谁敢再提? 故此,方淑蔚也是豁出去了,反正你们都答应了,就算我现在说与董大哥早已成婚,你们也得认! 但为了尊重家里人,方淑蔚还是想等家里的回信后再出嫁,她也希望在这段时间里,她与董策能安全回金陵成婚,那才是最理想的! 董策受不住方淑蔚的纠缠,只好随她一起出去,出了门立即锁死,否则小虎跑出来可是会引发大动乱的啊! 年节将近,南市的热闹程度足矣把昨日残留的积雪都给蒸发了。 “你买什么啊?”董策被方淑蔚带着七拐八绕,都有些晕了。 “当然是去江南巷了,咱们过年与这里人不同,要置办的东西唯有到江南巷才有。”方淑蔚看起来似乎经验老到,而董策,莫说这年头的过年,就是上辈子他也不清楚。 以前小的时候都是养父操办,父子两简简单单的,一鸡一鱼一块五花肉,给祖宗祖师上香烧钱,再烧串炮仗了事了。 什么饺子汤圆的麻烦玩意,做了两人也吃不完,也没什么亲朋拜访,之后父子两闹翻,一别便是永别,故此到了最后,董策对于节日的概念,就是给员工放假,然后自己一个人不是待家里发呆,便是坐在街上看热闹。 对于孤独这种情绪,董策的对待只有享受。 路过江南居,旁边的巷子里便是江南巷,里面两排的铺子都是江南人开的,的自然都是江南货。 “这是何等的卧槽!”董策看着恐怕挤都挤不进去的巷子,一滴冷汗从脸颊滑落。 “哎吆,这不是董会长吗?”忽然,一个大肚翩翩的员外走过来,拱手笑道:“想不到在洛阳居然见到了董会长,不是说,来京给圣上表演的队伍回去了吗?怎么,董会长觉得这京城比咱们金陵繁华,故此就打算……嘿嘿!” 来人董策见过几次,他是宁州商会的会员,做的是珠宝首饰生意,董策一听他这番话,岂能不知道这家伙打什么算盘,肯定认为他要在金陵开艺苑,故此留下来调查市场,而他,自然也想参与了。 董策拱拱手,正要寒暄几句,忽然又有几个人走来,客客气气的和董策行礼,董策一瞧,得了,全是相熟的商会会员! 要是平日里,宁商是很少逗留京城的,但到年节前,正是大赚一笔的时候,对于商人,赚钱才是首要,岂能错过赚钱的大好时机,有京城路子的便会亲自跑一趟,把江南的年货弄过来贩。 所以平日里没见几个的熟人,这下子全跑出来了。 而且这帮人很识趣,不仅过来和董策攀谈,还立即吩咐随从回店里挑些礼物送来! 这一幕,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不明白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似乎比里面的铺子还热闹啊! 董策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他的提议给宁商赚了很多,特别是当初最早跟着艺苑干的,个个赚得盆满锅满,故此宁商没有人再小看董策,就算你觉得他年轻,毛都没长齐,入不得你的法眼,但也要考虑一下他背后的衍教! 层出不穷的新商,强大的信息量,精密的计划书等等,都足矣证明,董策并非一个人! 如今,这帮家伙都以为董策打算在京城干出一番事业,否则你留在这里干什么啊? 于是,纷纷拿着礼物来巴结,而董策只好接过礼物,然后交给随从打扮的方淑蔚。 方淑蔚没想到,没花一钱,年货全有了! 本应该开心的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毕竟她想的是和董策一起采办的,这还没去逛呢,啥都有了,虽然不花钱,但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一通寒暄过后,董策留下住址,这才对众人拱手告辞。 “以前蔚儿觉得,像董大哥这种人,肯定没朋友的,就算有,也是猪朋狗友!却没想到,董大哥真的是相识满天下,到哪里都有人送礼。”回去的路上,方淑蔚心情很是复杂的说道。 “这你就错了!”董策一笑,又道:“猪朋狗友可比这帮人好多了,眼下这些家伙,都是利益建立起来的虚假朋友,等哪一天,我给不了他们利益,那与陌生人无异,若是我妨碍了他们的利益,那便是仇人。” “是啊,在董大哥内心中,就没有一个好人!”方淑蔚显然是因为没能和董策好好逛逛,心情很不爽,其实她跟随董策这么久,只要董策一提点,她也能顷刻间明白过来。 董策一笑,也不解释,其实在他心里,身边这个女人就是一个笨好人! 正和方淑蔚边聊边往学院走去,眼看学府在望,忽然,一旁又是一声惊诧的呼叫:“东家?” font 第三百四十六章 年节将近 “东家?” 闻听此言,董策和方淑蔚同时望去,便见一位容貌清新脱俗,十分耐看的小伙子快步走来 “甄琬!”董策眉头不禁一皱。 “东家,果真是你!”甄琬抿嘴一笑,既而又朝着方淑蔚拱拱手,道:“方捕快也在啊。” 方淑蔚看向董策,目光满是疑惑。虽然没认出眼前少年郎是董策曾经的秘书。 顷刻间,董策神色恢复如初,没有和方淑蔚解释,而对甄琬一笑道:“被赶出来了?” “琬儿是这般无用之人吗?”甄琬嫣然一笑,看得一旁的方淑蔚皱起了一双剑眉,用着审视犯人的目光来回打量两人。 显然,她已经察觉,眼前的少年郎绝非男子,毕竟她也经常乔装,很容易识破甄琬的伪装。 董策点点头,道:“我这里的待遇可是天下无双,不怕这次来了,便舍不得走?” “东家每次都这般**人家!”一句话,听得方淑蔚牙齿都酸了,她怒瞪董策,正要作,董策却忽然抓住了她的小手,帮她拿过年货,再冲她一笑,顿时便把方淑蔚的火气给笑没了! 甄琬看着这两人的举动,眼睛微微一眯,便立即睁开,对董策道:“东家的魅力果然非同凡响,若是琬儿记得不错,方捕快以前可是最讨厌东家的!但现如今……呵呵!” 董策也不解释,两人虽然没有言明,但董策知道甄琬此番来,必是监视他,而甄琬也很清楚,如果自己妨碍了董策,不仅她死,连圣子也要步入魏铮的后尘! 所谓的**,其实是警告! 从卫单莫名其妙的失去开始,甄琬就知道,圣子恐怕已经被九流堂给监视了,虽然圣子对自己的探子很自信,可与九流堂相比,甄琬还是觉得差了一筹,她好几次想要告诫圣子,可不知为何,每次话到嘴边便收住了。 但不是她想要背叛白莲教,而是她清楚圣子不可能退缩! 以圣子的性格,真要斗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可这只是甄琬的假想,至于董策真实的想法,甄琬根本看不透。 的确,如果甄琬妨碍了他,他绝对会除掉这个女人,不过前提是甄琬能妨碍到他才行! “走。”董策招呼一声方淑蔚,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对甄琬道:“要不要进去坐坐?” …… 江南的年货才到京城没多久,这天才刚黑,突然一点明光冲向黑天,刹那间,绽放出漫天璀璨。 不明情况的洛阳府百姓和达官贵人们顿时全傻了! 紧接着,不知哪里又有明光升起,刹那爆裂出千万火花,灿烂夺目。 “嗖嗖”之声此起彼伏,在洛阳府个个坊间都有闪现,照亮了一片又一片的天地。 “这……生什么了?到底怎么了?” “回禀老爷,小人刚才到隔壁询问了,听闻是宁州用来庆祝年节的烟花炮,去年便出现了,不过因为在当地供不应求,故此洛阳少有人知,今年金陵的烟花坊特意存了一大批货,前段时间运了些到洛阳来。” “原来如此!这烟花炮煞是好看,明日你去些回来。” 不仅各处里坊都在询问烟花的事情,连深宫之中,也在为此议论纷纷。 黄瑾此刻的脸色,就和烟花一样的灿烂,他的转机终于到了,凭借董策的计划书,他稳稳的从太后手里夺得科举的掌控权,再没有臣子敢小看他这个皇帝。 “丁常侍,这便是你说的烟花,很好,果然灿烂辉煌,明日你去采办多些,朕也要点亮宫里这片天,与朕的子民共庆新年!” 丁老没说什么,躬身领命而去。 深宫另一处,一名宫女跪着晃了晃手中的紫砂壶,斟了一杯茶,既而放到托盘上,双手盛着走到一个女子的背影身侧。 “太后,茶砌好了。” 正站在窗前,仰望宫外天空灿烂烟火的殷太后闻言,头也不偏的拿起杯子,先是一抿,既而一饮而尽,对着窗外呼出一口白雾。 …… 董策靠在摇椅上,嘴叼茶壶,看着夜空中的烟花,一双狭长的眼眸渐渐眯成了一条浓密的黑线。 身旁,方淑蔚坐在椅子上,也仰头看着夜空,心情却与之去年截然不同,似乎,更像是嘴中蜜饯的味道! 翌日,董策喂完小虎,便拿着扫帚正打扫庭院时,忽然听到铜铃的响声。 董策将扫帚靠在走廊上,走到前堂将大门打开,看到张大贵脸色苍白的吸着鼻子,虽然被冻得不轻。 董策将张大贵让进来,待关上门,张大贵便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递给董策道:“教主,这是太平观炼制的一种醒神丹,属下觉得蹊跷,便买了一盒,这东西好贵啊,一颗都要三两!” “醒神丹?”董策眉头一皱,打开锦盒一看,现里面有十粒小拇指头大小的棕黄丹药,拿出一颗细细看了片刻,便直接往嘴里放去。 “教主!”张大贵大惊。 “没事。”董策摆摆手,细细味完一颗丹药,说实话,这丹药是苦中带着一丝甘甜,中药的气味很重,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 但吃下不久,董策顿时感觉头脑是异常的清醒,甚至有些亢奋。 “果然醒神。”董策一笑,把也想尝试一粒的张大贵伸来的手拍开,然后盖好锦盒,收入怀中,道:“这东西禁止所有弟子碰,如若违反,逐出我教。” 张大贵顿时一脸愁眉苦脸,很是失望,董策看出他起了好奇心,便警告道:“我说过,一旦沾了,你的人生也就毁了,如若不信,等我们事成之后,你且看看太平道的香客是何反应!” “可教主不是也吃了吗!”张大贵忍不住问道。 “先我意志力和你不同,再者,吃了这东西人容易亢奋,会想泄,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可以当作春丨药使,你现在没有老婆跟着,打算逛窑子吗?” 张大贵一听顿时瞪大眼睛,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教主说笑了,属下那婆娘什么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让她知道小人若有钱逛窑子,还不得……” “好了,你继续去查,记住,一切小心行事。” “教主放心,其实属下自从上次离开这里后,便被人给跟上了,但那些家伙,太蠢,属下钓了他们一天,现在属下想让他们跟他们都嫌累。” 九流堂弟子的跟踪与反跟踪技巧都是受过董策指导训练的,他们一旦被跟踪,如果没有要事,都不能甩开跟踪者,这样之会让人提高警惕,反之,一直钓着他们,让他们自己无功而返才是最好的。 况且,即便被他们盯着,张大贵等人也能在对方眼皮子地下传达讯息,如到茶楼歇脚,里面的跑堂就是他们的人,用密语聊上几句,就算被听去,对方也无法解答。 不过董策还是让他们加倍小心,毕竟若对方动强,抓几个九流堂的弟子回去严刑拷打,就算逼问不出他们的上下线是谁,无法一网打尽,董策还是会损伤许多眼线,这么说都不划算。 之后三天,董策和方淑蔚闲来无事,两人便把学院都打扫干净,董策还弄了些剪纸,贴在门窗上,看得方淑蔚惊讶不已。 “想学吗!”董策拿着红纸剪刀,一边剪,一边道:“等咱俩成婚,就剪成这样的……”言罢,董策将红纸摊开,轻轻一抖,顿时,双喜出现。 饶是方淑蔚再笨,此刻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脸蛋红红的她忍不住从董策手里接过双喜,打量着羞涩道:“蔚儿学这个就成了,别的好像很难啊!” font 第三百四十七章 有贼 除夕,一向热闹的南市竟冷清得可怕,犹如鬼城! 董策拿着三炷香,恭恭敬敬的给杜老先生上好,然后又点燃两根走出学院,看着毫无人影的街道,心里竟莫名的感到一股兴奋! 相比于繁华热闹,董策更喜欢末日苍凉,最好,现在从街头走出几个摇摇晃晃,一瘸一拐,浑身腐烂的家伙,那董策就更兴奋了! 这或许是唯一残存在他心底的孩子天性了。 “很快了,很快便会出现丧尸满街走的景象!”董策嘴角挂着一抹笑意,把香插在大门两侧。 “董大哥,快来帮帮我!”学院里,忽然传出方淑蔚的呼唤声。 董策门也没关,便进入了学院,和方淑蔚收拾了供桌,在方淑蔚忙着准备年夜饭时,董策从厨房拿了根带肉的牛腿骨扔给小虎,顿时把小虎给喜坏了,抱着牛腿骨就不肯撒手,啃舔得津津有味。 极通人性的小皮顿时可怜兮兮的看着董策。 董策一笑,把供桌上摆放的水果都给了它,这让刚从厨房出来,一手端盘鸡,一手端盘鱼的方淑蔚看到后,很是不满道:“董大哥对它这般好,会教坏它的,以后它肯定天天偷吃供品。” “不给它难道它便能不偷吃了?”董策转身走到方淑蔚身边,接过菜盘,道:“你倒是弄点素菜啊。” “还有一头烤乳猪呢,再做素菜,吃得完吗。”方淑蔚这样说,是证明她不懒!很贤惠! 可是董策郁闷啊,之前他就让方淑蔚别做了,可她偏不听,现在好了,有鸡有鱼,还有一头烤乳猪,就两个人,这是要从除夕吃到元宵吗? 看着继续回到厨房忙碌的方淑蔚,董策的心绪突然多了一丝惆怅。 去年,他在忙碌中渡过,前年,他在董府的喜庆中渡过,而今,又是两个人! 只不过,记忆中两鬓斑白的人,已经模糊得再难回忆,昔日破落的门庭,狭隘的烂水泥巷子,也已飞灰湮灭。 董策不觉间,拿起酒壶,饮一大口,咽下后,怅然道:“事关休戚已成空,万里相思一夜中。愁到晓鸡声绝后,又将憔悴见春风。” “好诗,真是好诗啊!哈哈哈……”董策说完,自己忽然朗声傻笑起来。 方淑蔚正好端着切好的烤乳猪出来,见到董策的疯样,忍不住正想唠叨两句,忽然闻听前堂发出哐当一声,让天井中的两人都是一愣。 “我去看看。”董策立即放下酒壶,一个箭步便冲到了前堂,正好看到一个人影夹着一块东西跑了出去,董策一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供桌倒了,而挂在供桌后的祖师爷画像居然没了! “卧槽!” 董策不关门也是他上辈子家乡的习俗,要等香烧得差不多了,供完祖先,点串炮仗才能关门,反正他这里也没什么可偷的,值钱的东西都在后院,故此他也就没去守门,却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偷他的画! “我让你知道,什么叫老虎嘴里拔牙!” 董策怒火中烧,两指放入嘴中狠狠一吹,顿时小虎就跑了出来。 “儿子,跟老子抓贼去!”董策说着,就冲出了学院,每天习惯跟随董策跑的小虎,立即就紧紧跟上。 平日里,只能在学院这么小的地方跑,小虎似乎早已经有怨言了,如今冲出来,简直是猛虎出笼,势不可挡,顷刻间便超过董策。 可惜,老虎不是狗啊,董策想让它把前面那盗画贼给扑倒,小虎愣是没反应,一个劲的围着董策转圈圈,非要彰显它敏捷的速度。 此时南市里虽然很清冷安静,但也有几个过往的行人,这忽然看到一头老虎围着一个人转圈圈,顿时,把几个可怜的路人吓得不是调头就逃,便是直接傻晕在地。 前面那盗画贼别看身材纤瘦,但是脚程极快,腋下夹着一幅画跑起来,居然不比一身轻的董策慢多少,而且他刚才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董策身边的小虎后,吓得脚程更快了,这让董策惊讶的同时,也暗恼啊。 眼看要追上了,还能让你跑了不成! “老子让你跑!”董策是咬牙切齿,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便朝着前面的盗画贼砸去。 平日里,董策喂小虎时没少扔过牛肉,锻炼小虎的反应,但他从未试过别的东西啊,也不知成不成。 可小虎也从没被董策骗过啊,忽然看到有东西从董策手里飞出,还真当是肉了,四爪一奔,便朝着那方向扑去。 前面跑的人已经被董策追到相隔五六丈距离,但因为恐惧身后的猛虎,他竟能将这个距离慢慢拉开,可这忽然被一件器物砸中,引得他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只见一头猛虎朝着他扑来,吓得他双腿一软,直接摔倒在地,腋下夹着的画也掉落在地,把画架都摔得散架了。 “哼哼!”董策看到盗画贼双手捂住的脚腕,显然被扭伤了,便放慢脚步,先是弯腰从小虎嘴边拿起被它咬坏的锦盒,看了看里面九粒丹药,这才放心,摸了摸似乎还不知道为啥被骗,显得很不解的呆萌小虎,董策走到盗画贼面前。 “偷东西偷到本教主头上,你还是第一个!” 盗画贼却是一声不吭,连头都不敢抬。 “宁顽不灵!”董策点点头,道:“不知道你这几斤肉,能让我这头宝贝吃几天?” 闻听此言,盗画贼立即畏惧的看了一眼小虎,然后向后挪了挪身子。 他这一抬头,董策不由一愣,以他的眼力,一眼便知这盗画贼是女子!而且小脸是异常精致,正当他要问话时,忽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儿,方淑蔚就出现在董策身边,在她怀里,极通人性的小皮已经冲着盗画贼呲牙咧嘴了。 “你来干什么?不怕调虎离山啊!”董策没好气道。 “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再说了,你也不差这些,还是抓贼重要。”方淑蔚始终无法脱离捕快的素养,一心只想着抓贼。 董策可没方淑蔚这般安心,虽然他很有钱,但再有钱,老子也不能让别人偷去啊,况且老子的钱都在金陵呢,这次张大贵上来也没拿多少,艺苑商品要等卖得差不多了才好结账,现在手里这些钱可是要坚持过完年呢! 要被盗了,难道真要靠一头烤乳猪顶到元宵? “那这女贼交给你了,我可不好插手。”董策说完,摸摸小皮,顿时,小皮乖巧的跳到他肩上,然后又摸摸小虎,一人两兽这才往学院回去。 大宁国师 第三百四十八章 所欲 董策回到学府,看到前堂翻倒的供桌和满地的白米香灰,摇头一叹,先带着小虎进去继续给它啃骨头,小皮也不用吩咐就跳下他肩头,抱着一个供果吃得津津有味。 董策只能自己拿着扫帚去打扫了。 新年还没到,家里便遭贼,这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连不信命的董策都感觉,明年铁定更倒霉。 扶起供桌,摆放好空空的铜香炉,董策利落的打扫完地面,正准备关门然后去厨房弄点米放入香炉中,可门还没关好,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董策见到是方淑蔚,还带着女贼,便没好气道:“你不把她交官府,带她回来干什么?” “现在衙门里没人。”方淑蔚说着,便将画框被摔破的杜老先生肖像递给董策道:“你忘了这画了。” 方淑蔚一听顿时脸红,但还是倔强道:“我自然知道,不过现在衙门不是没人吗,你先保管着。” 董策无奈接过画,既而扫了畏惧的女贼一眼,对方淑蔚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打算看守她一夜?” 董策这里可没地方关押犯人,不论是门窗,甚至屋顶,都能随便打破逃出去,而若只用绳子绑着,没人看着也是有风险的。 方淑蔚还没开口,那女贼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了,连连恳求道:“奴家知错了,求老爷娘子放过奴家,奴家再也不敢了!” 方淑蔚丝毫不为所动,因为这样的场景她不知见过了多少次,可真有悔改之意的她还从来没见过! “董大哥不要听信她!”方淑蔚提醒道。 董策冷笑道:“还用你说,你现在放了她,回头她就骂你傻。” 方淑蔚顿时无语,这才想起董大哥什么人啊,那心黑得,都没边了,又岂会因为对方是女子而心生怜悯呢。 “不会的,奴家绝对不会说什么的,奴家也是迫不得已啊,都因家中年迈的老父亲卧病在床,奄奄一息,奴家就像弄些钱财买药回去,救治他老人家!”女贼是可怜兮兮,泣声不止。 “这戏演得……”董策摇摇头,道:“哭半天也不见眼泪,凭你这蹩脚的演技,给我艺苑戏子提鞋都不配,要不要我教你?” “是啊,我便当是真的,你把你老父亲的住址给我们,等我们把你送到衙门,回头便去照顾你老父亲,可好?”方淑蔚在这问题上到是不笨了! 其实方淑蔚真不笨,只是学识有限,又没有城府和心机,若面对董策这种人,岂能不被玩得团团转? 女贼无语了,面对这两人,男的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女的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与以前所遇到的傻子完全不同啊! 董策拿起画,上下检查了画面,确定没有损坏后,淡笑道:“如今我的油画赝品开始在京里出售,一幅临摹不足我三成功力的十美图居然卖到了十两银子,虽然很讽刺,我的祖师爷画像没有十美图吸引人,但毕竟是真迹,价格绝对不会比十美的赝品差,说,你打算卖多少?” 女贼一愣,下意识低下头不敢作答。 “你如果能回答好我的问题,你便放了你!” 听闻董策此言,女贼猛然抬头,抢在方淑蔚开口前,急道:“三十两!” 方淑蔚一愣,她没想到董大哥随便花几天做的画居然价值这么高,那他就算什么都不做,光是画画,不是一辈子也不愁了? “现在三十两,再一倒啧啧……不知千年之后,比蒙娜丽莎如何?”董策笑了笑,本想拆掉损坏的画框,可转念一想,这可是证据啊,暂时留着。 “我可不管了啊,你自己决定。”和方淑蔚说完,董策拿着画往里面走去。 “你不是说放了奴家吗?”。女贼急了。 董策脚步一顿,既而淡淡道:“是啊,我的确放了你,可现在抓你的是她,与我没关系了。” 女贼顿时傻了,见过不要脸的,可从来没见过这种极品。 方淑蔚可不给女贼发呆的时间,抓起她就带进了院中,然后关押进后院的柴房内,将女贼手脚绑死,还不忘威胁道:“如果你能逃出去,尽管试试,不过我事先告诉你,若我和董大哥都不在场,你若独自遇到那头老虎,后果如何我们可管不着了!” 方淑蔚微微一笑,走出柴房,然后取来两个铃铛挂在门窗上。 等方淑蔚回到天井,看到董策已经坐在桌旁喝酒了,她过去盛了两碗饭,道:“这么短的时间便能跑这么远,可见这女贼脚程多快,绝非泛泛之辈,蔚儿担心,她不止一人!” “嗯。”董策放下酒杯,道:“今夜我不会把小虎关房里,小皮也放出来,这小家伙遇到陌生人就喜欢呲牙咧嘴,有它俩示警,咱俩可以轻松不少。” 言罢,拿起筷子将一块烤乳猪放入嘴中,咀嚼几下,感觉还不错,没那股未阉的成年猪骚味,不过让他惊讶的是方淑蔚的厨艺,居然连这都会做,而且味道真的很不错,要娶了她的确赚了! 两人吃过年夜饭,方淑蔚把剩了一大半的菜收拾进了厨房,现在天气冷,放哪都能保鲜,只是对于董策而言,大年初头就吃隔夜饭,心里老感觉怪怪的。 吃饱喝足,董策在院里走了走,活动半柱香时间便回房去了。 方淑蔚收拾完后,蹭着天黑前洗了一个澡,然后香喷喷的就去了董策房间。 “董大哥,你不沐浴吗?”。方淑蔚打理着湿漉漉的秀发问道。 董策靠在榻上,正捧着一本书,闻言微微晃头道:“不急。” 女贼的同伙很可能晚上光顾,届时一翻打斗少不了出一身汗,现在洗了,搞不好等会儿还要洗。 方淑蔚走进董策,好奇问道:“董大哥看什么呢?” 董策顿时嗅到一股扑鼻的体香,不由抬眼看着方淑蔚,察觉这丫头沐浴过后,从脸蛋到细长的脖子上,细嫩的肌肤白里透红,活脱脱的美人出浴,顿时心下一动,忽然抓住方淑蔚的小手,一把将她拉入怀里,道:“小丫头如此不知轻重的诱惑人,是想让我教你造人吗!” “董大哥!”方淑蔚俏脸更红,羞涩而又带着些须慌乱的说道:“不是说,成了婚再做吗!” “有些事情,不成婚也没关系!”言罢,董策一张刀子嘴已经吻上那粉嘟嘟的小双唇上。 良久,四唇分离,枕在董策腿上的方淑蔚,饱满的胸脯剧烈起伏,娇喘吟吟,痴迷的双眸紧盯着董策,随着广袖滑下,露出双洁白的藕臂,如蛇般缠上了董策的脖子。 呼气如兰,如那还不想断奶的孩童般,喘息道:“蔚儿还要……” 第三百四十九章 常家三贼 除夕夜,未到子时,幽幽黑空已绽放了朵朵火花。 在这普天同庆的夜里,却有两个人欢庆不起啦! 常成恭盯着天香学院的大门,脸色是阴晴不定。 “爹!”常冲一个箭步冲到常成恭面前,说道:“姐被关在后院的柴房里!” “好,再过一个时辰,我们便去施救!”常成恭听是柴房,便安心了。 常冲却是一脸紧张,道:“可刚才孩儿发现,那畜生就在柴房外打盹呢!” “什么!”常成恭惊道。 那畜生!可真不是人,而是真的畜生啊!若非那畜生,下午时,眼看女儿被人追,常成恭就准备出手了,可是发现追她之人身边跟着一头庞大的巨猫后,常成恭畏惧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似乎被那畜生扑倒,然后被擒。 “不管了,如果再不救人,可没机会了!”常成恭咬咬牙,挥挥手便与常冲离开。 一个时辰后,这两人利落的翻上了学院后墙,还没到跳到院中,忽然,后院一棵树上一个黑影一闪落到了他们前面的屋顶上。 “什么鬼东西?”常成恭险些被吓一跳。 常冲也是差点被吓得从墙上摔落,未等两人看清,那小黑影又是一跳,几个蹦跃就上了另一棵树。 两人顿时傻眼了。 “刚才你来查看时,难道没发现这鬼东西?”常成恭压低声音对儿子道。 常冲皱着眉头,摇晃脑袋道:“没啊,不过之前孩儿是从前院翻进来的,寻着姐姐留下来的记号得知她被关押在柴房里,可是柴房外有那畜生,孩儿不敢靠近。” 常成恭皱着眉头,暗道这天香学院真是处处透着诡异啊!还有那衍教教主,居然连老虎这等凶猛的野兽也敢养,刚才那黑影又是啥? 常成恭看到女儿被擒后便立即暂避,故此没有看到方淑蔚带着小皮过来,否则定能猜出刚才的黑影是猴子! 正因为不知,才觉得恐怖。 如果说,那小黑影对他们没有威胁也就算了,可是它不仅来去无踪,还发出阵阵怪叫,当他们上了屋顶,准备从上面前往柴房时,那黑影居然拿着石头向他们砸来,让常家父子两感觉,面对的是一个顽皮的孩子! 可孩子你能在屋顶和树上飞来飞去的吗? “难道是猴子?” 常成恭越听这叫声越觉得熟悉,可没等他确定,忽然一个矫健的身影如飞也似得落在了屋顶上,盯着他们两人。 “谁!”常冲惊道。 “金陵捕头!”方淑蔚冷冷的看着两个黑衣蒙面人。 她现在是又气又怒,好不容易忍着羞涩,侍候好了董大哥,已是累得手又酸,嘴又腥,才刚受了董大哥的回礼揉捏,却只尝了一点儿甜头,结果就听到小皮叫了,弄得现在好不难受,又岂能给这两贼子好脸色! “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否则莫怪我打断你们手脚后扭送官府!” 常家父子惊了片刻,可一听是女子的声音,便冷哼道:“小娘们莫得意,真有本事,你废话什么!” 常成恭说着,便对着常冲道:“冲儿你速到柴房打碎屋顶下去救人,如此便不必担心那畜生咬人了!” “好嘞,孩儿去也!”常冲也觉得没啥恐惧了,他已经打听过了,这学院里似乎只有两人,清楚他还以为是两男人,现在得知一个是女子后,料想以爹爹的本事,以一敌二绝无问题。 这年月用的都是大块砖瓦,很坚实,常冲一个助跑便一跃而起,正要跳到柴房屋顶时,忽然人在半空却闷哼一声,随后便摔在柴房屋顶边缘,砸碎几块瓦后坠落下来。 “冲儿!”常成恭大惊,目光一扫,便看到后院中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在屋檐的灯笼光线下,他手中一道流光飞快的旋转。 常成恭一看那寒光四射的东西便知是暗器无疑,顿时暗道不妙,没想到这衍教教主还是一名使暗器的行家,这要脱身可就难了! 女儿被擒,儿子中镖,眼下,常成恭要扭转局面唯一的办法,便是先一步擒下眼前女子! 想罢,常成恭从靴子里拔出一柄匕首,便朝着方淑蔚扑去。 方淑蔚丝毫不惧,反而一笑,从腰后摸出一条马鞭,甩手一抽,只闻“啪”的一声,吓得常成恭侧身一闪,虽然没被抽到,可鞭影很快再次袭来,他越躲,鞭影似乎越多,令他感觉就是密不通风的一面墙,根本无法逾越,更别提擒下方淑蔚了。 “糟糕,这也是个硬茬!”常成恭大感不妙。正寻思着如何是好时,突然一鞭打在他手上,立即疼得他匕首脱落,没有给他拾起的机会,又是一鞭照脸袭来,直接抽得常成恭眼冒金星,既而脖子被马鞭一缠,常成恭硬生生的被跃下屋顶的方淑蔚拉扯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痛得他浑身抽搐,呼吸困难。 董策两人分别绑好两贼,全部扔到柴房,让他们三团聚后,便冷冷看着三人的感情戏。 “嫦儿,你没事吧?可有受辱?” “冲儿,你没事吧?伤到那了?” “爹!” “爹爹!” 三个被捆绑的毛贼顿时挤在一起,哭成一团。 董策蹲下来,手肘往腿上一靠,拳头撑着脸颊,歪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人片刻,问道:“谁让你们来盗画的?” “爹爹别说,说了他也不会放了我们的!”女贼狠狠瞪着董策道。 “吆,变聪明了!”董策一笑,扭头抬脸对方淑蔚道:“入室盗窃不成,要行凶杀人,应判何罪?” “窃取不成,杀人未遂!应杖责五十,发配边疆!”方淑蔚肃然道。 “怎么轻!”董策有些不满。 “这还轻?”常家三贼傻了。 方淑蔚却是一笑,道:“到了边疆修筑长城,男的基本要累死,女的嘛,虽然没有行凶,所受罪行我也很不赞同,但国有国法,很可能贬为营妓发配随军!” “这么狠!”董策惊了。 “是啊,用不着这般狠吧!”常家三贼是真哭了。 方淑蔚摇头一叹,道:“别的地方我不知,西北营妓一直是供不应求的,故此对于不守妇道,或不重国法的女子,惩罚都是极为狠的。” 董策摇头一叹,转过脸对着常家三贼道:“现在愿意说了吗?” 第三百五十章 新春 常家三贼已经被董策和方淑蔚的一唱一和给吓破胆了,丝毫没有听出他们话中的弊端。 首先行凶的只有常成恭,而且行凶不代表杀人! 其次,发配也有期限,不过真要去修长城,就算是一两年,即便不死,回来后人也快废了。 最后的女子盗窃,惩罚根本没有方淑蔚说得这般重,若是常成恭这次不来营救,等女儿被关押到地牢里,他使些钱便能赎回来。 可毕竟这个年代的法律漏洞是很大的,不论什么罪名,只要有权有势,或者使点计谋,想说大说小还不是看心情! 董策完全可以把那幅画夸得天花乱坠,把犯案金额提升到天文数字,然后拿着常成恭的匕首染点血,就算官府打个折扣,也有够这三毛贼受得了。 常家三贼的确被吓到了,当下便一五一十的告诉董策,他们的确受人指使,有人花三十两要他的画,至于是谁,他们却不认识,只知道这个人是个青年,长得挺俊的。 “哦,对了,那天他找上我们时,他正巧遇到一个朋友,那人称呼他什么周公子。”常冲补充道。 “周公子?”董策一愣,想了想,暗道难道是那小子? 董策曾经拍卖的三幅画,其中有一幅钟山春雨图就是被一名周公子竞得,其余两幅都被桓王买去了。 董策后来听闻这家伙的名声似乎不大好,就一个倒卖画的,也不知当初他花六十五贯买走的春雨图被炒到了多少。 连最次的十美图赝品都上十两了,虽然是因为物价上涨关系,但难道赝品能涨,真迹就会掉价不成? “董大哥可有想到什么眉目?”方淑蔚看着董策思索的表情问道。 “没有。”董策摇摇头,他暂时是不想理会这些琐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放了他们有些亏,思考再三后,他忽然走出柴房,从屋里拿出烟花,点燃一枚,顿时,学院上空是一片闪耀。 “董大哥,你何时买了烟花啊?”方淑蔚兴奋道。 “这东西是我做的,我用得着买吗。”董策没好气道。 方淑蔚一愣,既而大喜,她的确不知道这是董策做的,现在知道了自然是又惊又喜,她之前就很想买,可是等她去的时候已经没了。 “还有吗?”方淑蔚心痒难耐道。 “有不少,不过不能在这里放,等会儿咱们去运渠河边放。”董策说完,便回到了柴房。 “我可以放了你们,不过前提是你们得帮我做件事。”董策看着三贼道。 女贼虽然信不过,但也没开口,常成恭则问道:“董掌教尽管吩咐。” “好,你们回头,把周公子家里的一幅钟山春雨图盗来。” “这个……” “爹,盗亦有道啊!”常冲突然提醒一句。 常成恭顿时陷入挣扎,不等他想明白,院中铃铛响了。 这是董策设的门铃,只要在门外拉动,后院也能听到,便无需派人守门了。 不用董策开口,方淑蔚便急忙去开门,不一会儿,她就领回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是张大贵。 “教主有何吩咐?”张大贵之所以会来,全因学院上空的烟花,这是两人通信的一种方式。 “找几个人把这三人带走,然后放掉父女,把受伤的少年扣押,什么时候他们拿画来换人,什么时候让他们一家团聚!” 张大贵顿时明白了,不再多问,立即退去。 不久之后,这父女三人便被张大贵派人带走了。 方淑蔚很是不解道:“董大哥为何不将他们直接交给官府?反而让他们去盗画?难道这画很值钱?” 董策一笑,也不多解释,转移话题道:“反正我们没损失,用不着做这么绝,故此随便找个理由打发他们,咱们也好继续刚才的事啊!” 方淑蔚一听顿时俏颜生红,把放烟花的事情直接抛到脑后了,乖巧的跟着董策进入房中。 一夜无话,翌日,方淑蔚醒来时,一眼便见枕边董策的睡颜,顿时俏脸又红,虽然昨夜他们没做到最后一步,但也让她尝到了一点奇妙的滋味,让她险些把持不住的同时,对于男女之欢也更为的向往! “为什么男子长大了是这样的啊?”方淑蔚忍不住就红着脸开始乱摸。 “干什么?”忽然,她的小手被一只大手抓住,然后便看到董策已经睁开眼睛,盯着她笑道:“一大早,你就想偷腥啊!” “要死啦。”方淑蔚大窘,狠狠抽出手拍了董策一下,便急忙掀起丝被刚想跳下床,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穿,立即又是羞得盖好被子,连头也给蒙住。 董策一笑,下了床便开始穿衣服,之后上了茅房回来再洗漱,等一切忙完,方淑蔚还是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董策也不催她,自顾自的晨练去了。 年初一的清晨,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当董策带着小虎冲出学院,在无人的街道上奔跑时,那叫一个畅快淋漓。 虽然小虎的野性少了,但不代表会消失,而且他能接受小虎,不代表别人也行,故此,小虎就算出门也要待马车里,好在它性格懒散,除了每日的晨练,一天基本都在打盹,连小皮都被它给影响了,经常和它一起打盹。 两个懒家伙关系是越来越好,甚至小皮从最开始学着董策给小虎喂肉,到后来跑去厨房给它偷肉,这让董策感觉有趣的同时,也感叹超脱物种的友情不仅发生在人和兽身上,还会发生在兽与兽身上! 本来他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渐渐的,小皮是越来越猖狂,居然半夜就把小虎喂饱了,导致这懒家伙好几天不跟董策晨练,这还了得! 跑了将近一炷香时间,回到学院里,发现方淑蔚已经起来,并把牛肉切好了,董策赞了一句贤内助,似乎就把方淑蔚美得不知不觉间,把早饭又做多了! “家里余粮就这么点,能省点么?”董策看着剩下一半的早饭,摸摸鼓胀的肚子,有些无奈。 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这般过了五天,到初六中午时,董策忽然收到柳三重的信件,看了之后让他很是郁闷,虽然他从未把自己当作董元昌的儿子,但这身份却不能说没就没了,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大过年,这么说也要去拜会一下这位便宜老爹。 和方淑蔚商量过后,这妮子却扭扭捏捏的,董策让她守家里别去,她又非要说去,可让她上路,她又扭捏了,直到最后董策才知道,她其实也有想拜访的人,便是马家在京里的分支,虽然当初马家没帮她救出董策,但董策也好端端的回来了,以这妮子的性子,多少有些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思。 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她要和董策在京城成婚,那么表兄家就等于她的娘家。 好在成婚当天,她在马家等董策过来迎娶! 第三百五十一章 拜年 董策看着方淑蔚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从一家店里出来,脸色不耐烦的神色难以掩饰,却也懒得抱怨什么,便上了马车,往北市而去。 宁朝北市明则光鲜,暗则乌烟瘴气,三教九流都混杂其中,上到为权贵效命的商贾与帮派,下到小偷、骗子、人口贩子什么都有,这也造就了北市复杂的情况。 而在北市附近里坊,却又都是一些达官贵人的住所,如殷家所在的归义坊,长阳侯府所在的思恭坊等,再过去,靠近皇城的清化坊里,太平道观占地一半,面积之广令人汗颜! 董元昌选择在北市扎根,原因无他,因为这里的价格很乱! 与南市被严格管制的物价不同,在北市做生意的有很多西域商人,西域的商品不好明码标价,连税收都是乱七八糟,地下交易更是屡禁不止,在种情况下便可凭借自身能力获取更多的利益。 “董老爷,董府到了。”车夫停下马车道。 董策闻言便和方淑蔚下了车,付了车钱,两人还没走向董府,董府大门口便走来一名老者,正是柳三重。 “少公子可算来了!”柳三重欣慰道。 “柳管事身体还好吧。”董策淡笑道。 “好,好着呢。”柳三重虽然年近六十,但身体还算硬朗,否则也不可能从金陵千里迢迢来洛阳伺候董元昌了。 “这位是?”柳三重忽然看向身穿暗红襦裙,披着白羊裘的方淑蔚。 “未来少夫人。”董策随口道。 “啥?”柳三重不是没听清楚,而是没想到少公子如此直接。 方淑蔚顿时俏颜生红,白了董策一眼后,急忙朝柳三重欠身施礼,道:“小女子方氏,家父金陵府总捕方牧,见过柳老爷子。” “哎吆,方姑娘客气了!”柳三重顿时喜笑颜开,暗想这少公子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哈,连总捕之女都搞到手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感觉不大对劲,不是有传闻,咱们金陵总捕的女儿似乎在衙门当差啊! 柳三重毕竟人老成精,心里想事的同时,还不忘招呼下人帮方淑蔚拿东西,末了还不忘问:“柳福那兔崽子哪里去了?居然没有陪着少公子过来。” “我让他留在金陵帮我做点事。”董策说着,目光一瞥,顿见府外停着三辆马车,不由皱眉道:“怎嘛?有客人?” “嗯,是李家三娘!”柳三重说到这,料定董策应该明白了。 董策却眉头一皱,的确想到了一些,却不大确定,更懒得理会,干脆故作明白的点点头,便和柳三重一同进入董府。 董元昌在北市安置的宅子还没有董策办学院租的地方大,只是两进而已,而且地方偏僻,几乎都被挤到北市的角落里,背后便是高高的市墙,故此也无法改成前铺后宅,也只有僻静这点好处了。 几人一路来到厅里,董策发现这厅里还真够热闹,有妇人,有小姐,还有丫鬟,满满的全是女人。 当董策几人进来后,厅内的唧唧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失了,所有女子都盯向了董策。 “这位是我家少公子,金陵府议郎,前不久刚进京,而这位,是金陵府总捕之女……”柳三重是忙不迭的给众人介绍着。 可厅内女子却神色不一,而且差别甚大,有些欢喜的过来迎接,有的却是惊讶万分,而这惊讶的董策全认识,正是宋彦乔的夫人而女儿,还有两名丫鬟。 “果然是这个李家!”董策也不在乎,正准备对走过来的美艳小妇人拱拱手,忽听柳三重道:“少公子,这位是老爷新娶的夫人!” “嗯?”董策心里顿时无比郁闷,虽然这年头娶妻纳妾是家常便饭,找个比儿子年龄小的也再正常不过,可这董元昌欠债累累,不寻思着找点把钱还了,却把精力浪费在女人身上,你就不怕官府给的期限一到,钱没还清,这新娶的小娘们就要成营妓了? 但毕竟是董元昌自己的事,人家要还债的同时也要享受生活,至于这女人最后的命运是锦衣玉食,还是万人轮,在心理上,和董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早听老爷说,策儿一表人才,今日一见,媚娘觉得老爷还夸轻了!”这位看起来似乎还没方淑蔚年长的女孩,居然直呼董策“策儿”弄的他都不知该不该回一句:“小娘说笑了!” 始终,董策都无法把这句话说出口,他扭头对柳三重道:“我爹呢?” “老爷在书房和宋员外谈事情。”媚娘道。 “哦,我也正好有事找他两。”说罢,董策先让方淑蔚自己应付,然后才叫柳三重领路。 尴尬,方淑蔚没想到这般尴尬,特别是察觉了李夫人她们的目光后,感觉如针扎般难受。 董策的心情何尝不是如此,他本就不注重亲情,更别说这些人在他心里,根本就不是亲人了。在他内心,来到董府其实等于去了陌生人的家。 故此董策到了书房,见到了董元昌和宋彦乔后,没等宋彦乔惊讶,便和董元昌说起来娶方淑蔚的事情。 董元昌大惊,想想也是,自己都娶了两个了,之前还藏了一个,可董策却过二十了,还没成婚呢。 “这件事情好尽快啊,既然方家那边也同意了,而且女方也有请人在洛阳,那就好办了。”董元昌说着,便急忙出门叫柳三重去选个最近的好日子。 乘此机会,董策看也没看一直傻盯着他的宋彦乔,随口道:“过去的事别再提,我不想浪费时间解释。” 宋彦乔很是理解的点点头,他也是不想提起那些过往,只是感觉有些亏欠董策的! 等董元昌回来,商讨完婚事的筹备,董元昌特意见了见方淑蔚,还弄了一个什么祖传的劣质玉镯给她带上,弄得方淑蔚是又羞又喜。 之后众人便分开男女用过餐,董策立即提出回去,否则天黑可没法回去了。 董元昌也不挽留,因为他这里住的地方真的没了,反正都在洛阳,相见也不难,不过董策知道,他也是尽量避免和自己见面的。 否则,他也不会再娶了。 要重新组建个家庭,便要和曾经的家告别! 若非当初董策把他从牢里救出来,就算他现在还活着,也不可能和董策有什么接触,因为他不知如何面对,从一个父亲的角度说,他欠董策太多,多到没脸再见这个儿子! 刚好,这很附合现在这位董策的心意,用不着给人当儿子。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可怜之人 年初十的清晨,下起了蒙蒙小雨。 晨练完的董策坐在屋檐下,看着石阶上的一排水孔正愣愣出神,忽然,院里响起了铃铛声。 董策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摸了摸躺在摇椅旁的小虎,董策起身前去开门。 “教主,事情办妥了!”张大贵和六子兴奋的抱着一块丈许长,六尺高,如被布包裹的木板进入学院。 董策掀起布,不仅看到熟悉的画面,还发现边上多了许多连董策都熟悉的江南名儒的题诗,如此一来,这价格恐怕不下两百贯了,不过在油画上题字,怎么感觉都不是一回事! 微微一笑,董策道:“不错,那三个贼放了吗?” “没呢,教主不是说了,让他们团聚,又没让属下放人,属下怎敢擅自做主啊!”张大贵笑眯眯道。 董策给他竖起了拇指,道:“这三人的确有点用处,你回去后,告诉他们,让他们再去给我查些东西,当然,我们付钱,你也不要亏待了他们,给我好吃好喝供上。” “那不知教主要让他们偷什么?”张大贵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 “城外山上有一观,观中常有书信出入,这些信的内容是我想要的!” “明白!”张大贵一听便知道了。 如今,长江以北的道观,除了太平道还能有谁? 他们现在调查莺粟产地已经十几天了,可一点进展也没有,这也是九流堂的弊端,他们打探消息的确是把好手,可是被局限在表面上,而常家三贼却不同,他们有身手,能查到更多隐秘! 董策让他们偷画,乃是测试常家三贼的能力,报复周公子只是顺便。 从只知道周公子是谁,到能取得他珍藏的画,这个过程有多难就不提了,光是这么大一幅画,你要如何偷出来? 换做是董策,直接拆出画布一卷,画框滚一边。 然而他故意事先没说,就是看看他们怎么偷,结果居然还是连框带画的偷了! 周公子住的地方可与董策这里不同,他那里有不少护卫家仆丫鬟,到处是眼线。 足可见,常家三贼的确很有利用价值,而且行动的只有父女二人,故此董策现在起了收服他们的心思,以后加以利用,必能省去许多事。 而常家三贼的身份,九流堂也在前两天就查了不少,常成恭十年前带着常冲、常嫦来到洛阳后,就靠着偷骗为生,在道上有点儿小名气,最重要的是,他们没失手过,这或许也是周公子找上他们的关系。 交代完张大贵一些事,董策便让他把画拿回去,然后找个地卖了,得来的钱给常家三贼一小半,另一大半当作是犒劳一下九流堂的弟兄。 张大贵立即和六子把画塞回马车里,驾着马车回到了九流堂在南市的一个小聚点,然后直接叫来常成恭。 “张爷,事情我们都办好了,不知何时放了我们?”常成恭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已经隐隐察觉,对方不会轻易让他们离开。 果然,当常成恭说完,便听张大贵道:“急什么。” 既而,张大贵将一袋银子抛给常成恭,又道:“这里面有五十两银子,算是你们这次盗画的酬劳,我们教主说了,你们可以走,不过,需要你们再办一件事!” 常成恭抱着沉甸甸的银子有些傻眼。 倒不是还能拿到银子,毕竟,命都在人家手里,银子再多,也等于是别人的! “还有何事?张爷尽管吩咐吧!”常成恭知道无法拒绝,否则他们很可能活不到明天! “事情也不难,我不论你去上清宫也好,太清观也罢,总之,我需要得知那里进出的书信,也不需要你偷回来,只要知道信里面的内容,回来禀报即可!” “嘶……这般简单?”常成恭深吸一口气,很是不可置信。 “这还简单?”张大贵眉头大皱,上下打量了常成恭一眼,鄙夷道:“你识字不?” “不才,小生曾做过八年书童,基本都会了,我那两孩子我也教会了。” “滚你妈的。”张大贵忍不住就学着董策爆了一句粗口。 这算啥?不思进取?没上进心?还有啥了? 张大贵恼啊,他以前不识字,现在也认不多,九流堂弟兄里面,也没几个识字的,就算教主找了欧阳先生来教大家,可学了一年,也学不会几个字,大多数都是一看到字便头疼,干脆也不去了,不过却逼着自家的孩子去。 以前作为租田的农户,不会字还没感觉有啥问题,可自从跟随了教主后,张大贵真的发现会认字有多重要了,故此他即便看字就头疼,也忍着学,如今才掌握百八十个简单的字,可还远远不够啊。 常成恭倒好,会字还去当小偷,简直是浪费啊! 常成恭似乎看出了张大贵的心思,苦笑道:“张爷有所不知啊,你以为靠教人认字便能为生?” 张大贵一愣,道:“听你这么说,你干小偷还有理了!” 常成恭仰头一叹,便对张大贵说起他的遭遇。 张大贵怎么也没想到,常成恭这家伙居然如此可怜! 因为没有科举,普通百姓根本不需要学字,自然舍不得花钱,可常成恭那点学识想要混入儒林根本不可能,家里又没地,租嘛,一来本钱问题,二来他自幼给富户家公子做书童,那懂耕种啊! 最后,拿了大半家当去做买卖,可却被人给骗了,也是被骗之后,发现骗子这行当不错啊,来钱快,于是就干了,结果,被人打了!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被打伤后,回家准备拿出仅存的一点儿家当买点药,却又发现被人偷了! 于是乎,常成恭便把主业放到盗窃上,把骗当成了副业! 这一干,便是十年,不仅靠着盗窃发家致富,还娶了亲,生了娃,然而好日子没过多久,一次失手后,他被通缉了! 更要命的是,在他带着老婆孩子跑路时,半路上,老婆不见了,钱也没了! “唉!”张大贵不知何时,弄了坛酒,灌了一口,递给常成恭,摇头道:“也是,你说嘛,你婆娘如果不跑,难道跟你亡命天涯?换做是我,趁着还年轻,有点儿姿色,早改嫁了!” 常成恭一口酒下肚,抹了抹嘴,似乎还不肯放下怨恨,气愤道:“可她也不能把钱全拿走吧,那孩子怎么办?” “带着孩子她怎么改嫁?没钱她如何疏通衙门的人给她改籍贯,用我们教主的话说,是可怜之人,必,必,必啥了?” 一旁林潮看着这两个不知怎么就喝上的家伙,苦笑道:“必有可恨之处。” “对!对对!就是这词……呃!”张大贵打了个酒嗝,扬起眉头,又道:“瞧瞧,咱教主说得多对啊,这才是有学问的人,你当初若早早改行,怕孙子都抱上咯,不过,现在也不晚,加入咱衍教,虽然不能当官,却能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如果干得好,还能受人敬仰呢!” 第三百五十三章 除你以外 转眼,年节进入尾声,虽然董策不用准备怎么过元宵,可他不得不再次忙碌起来。 因为不在金陵的关系,很多生意上的事情他无法亲力亲为,好在孟峰自幼接触经商,做事很稳当,卢清与一些管事经验也上来了,很分担许多琐事。 不过,关于商品的设计,和戏剧的剧本目前只能由他来做。 过年这十几天,董策可不只是坐着喝茶,他大半时间都在写剧本和产品设计。 如今,他已经完成了两本剧本,分别是霸王别姬和妖妃妲己! 前者是爱情故事,这是必不可少的,后者,这是从妖怪着手,然后慢慢开启一片神话天地。 别看现在董策开始讲起科学,实则这些很多人都不信,而且目前那些学生,对他的宇宙之说,根本无法理解,只是一开始感觉新奇,之后,也就没有之后了! 董策无视是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 以前,太学院的学子多数是混日子的,就算他们学不好,靠着家里的关系谋个一官半职并非难事,这也是他们没有被儒学印象多深,肯接受更多新奇学问的缘故,可现在,朝廷已经在给科举铺路了,用不了多久,这条路上将会挤满了人。 如果这时候董策无法让自己的学说站稳脚跟,必将被科举时代所遗弃! 人人都忙着学儒考科举,谁还来学你这学虚无缥缈的歪门邪说? 但是,神化后可就不同了,现在被神化的人物中,除了女娲这些上古大神,便是皇帝与老子了。 而董策这时候从武王伐纣开始,参入一些莫须有的衍教人物与佛道的人物,弄一个封神榜,必能更深入人心。 虽说神话和科学好似在对立面,实则,一直以来科学始终无法掩盖宗教,三清、释迦摩尼、耶稣等等,一直有人坚信着,由此可见,它的存在是不可忽视的,毕竟人还是需要信仰的! “忙什么呢?”方淑蔚走到董策身后,为他整理着有些松散的发髻。 “改剧本,有些东西很难掺入进去,倒是费了我不少心神。”董策苦笑道! “上次那个带帷帽的女子又来了!”方淑蔚忽然说道。 董策一愣,急忙起身道:“怎么不早说。” 方淑蔚立即不满道:“你这般紧张干什么?对了,那女人究竟是谁啊?怎么老来找你啊?” “又胡思乱想,告诉你也行,不过别传出去,否则你我可都要掉脑袋!” “啊!那我还是不知道算了!”方淑蔚也觉得很是蹊跷,因为这个女人每次来,街上的人都不见了! 董策出了学院,果然看到殷太后一袭貂裘,头戴帷帽站在外面,看着不远处的运渠发呆。 董策两步上前,拱手道:“草民见过太后!” 殷太后没有开口,只是摆摆手,示意边走边说。 董策无奈,只能又陪着太后压马路。 “去年让你熟悉一下,今年必须要让哀家看到成效!”说着,太后从袖中取出几卷纸张递给董策。 董策恭敬接过,打开一看,不由哭笑不得,这些居然都是天香学院附近的铺子地契,难怪董策发现这旁边的铺子都没人,还以为回家过年了。 “可是,并非我想招,她们便肯来啊!”董策皱眉道。 “这是你的问题,哀家已经给了你足够的帮助了。”殷太后一句话,把董策郁闷得不轻。 即便是贵为一国之母,胸襟也不会广阔多少。 “不过!”太后突然话锋一转,拿出一名铜币亮给董策看了一眼,又道:“我需要这个!” “该来的还是来了!”董策心里一叹。太后拿的铜币正是周大赌坊的筹码! “这不是筹码吗,太后怎会有此物?莫非,太后也喜欢玩两把?”董策故此好奇道。 殷太后帷帽微微一动,似乎有些冷峻不禁,但很快便冷冷道:“你好大胆子,私造钱币还让其流通,真不把国法当回事了!” “冤枉,绝对的冤枉!”董策连连摇头,义正言辞道:“太后有所不知,因为赌坊流动的铜钱过于巨大,而且清点起来异常麻烦,经常为了数钱而浪费时间,引得顾客不满,故此,周员外才找上在下,让在下给他想个办法,于是才有了这枚筹码,可筹码毕竟是筹码,在没了周大赌坊的地方,便没了效用,至于赌徒拿着筹码……” “够了!”太后忍不住喝斥一句,虽然隔着帽网,但董策还是能感觉一双眼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哀家想知道,要仿制这枚筹码,有多难?” 董策一笑,道:“当初筹码出现不久,便有人开始仿制,结果自然是浪费力气。” “筹码制作精湛,如果没有模版根本不可能仿制的一模一样,但要说仿制个七八分,便想要鱼目混珠的话,也是徒劳!因为只要有一枚在手,两相对比下,是真是假一眼便知!” 董策说着,居然也拿出一枚筹码,然后拿出一把刻刀慢慢划破了筹码的表面,递给太后继续道:“加之,筹码不是全铜,里面有铁片,除了对玄石的反应,在重量上也要比全铜重,为了让人更精确看出这点偏差,在下设计了一种天平秤,说来也是歪打正着,买天平秤的多是药铺!” “可难道这样,便无人能仿造?”太后在帷帽里细细打量董策划破的铜币。 董策的筹码,比之后世的袁大头工艺更好,而在这年头想要仿制一模一样,除非模具被盗! 摇摇头,董策将制作的困难告诉太后后,又道:“至于会不会让工匠学去私造,或者偷偷给自己铸钱,不是不可能,只是很困难,因为我们是三人合作,都派了亲信监视,出入都需要三方人严格检查,铜与铁的份量也要尽量扣死,天天盘查,另外,制作模具也是分很多流程分开制作,铸坊只是出产筹码,而非模具。” 若说太后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她也是询问了许多大臣,得知筹码的确难以仿制,至少朝廷是做不出来! 若朝廷征收铸坊,那么一直困扰他们的铜钱稀缺问题便得到解决,当然,对于如太平道这种趁机存储打量铜钱的家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可太平道也不能阻止,因为这是对天下有利的,这也是为何,当初他们火烧铸坊,推迟铜币的问世,而在这期间,他们肯定已经把铜钱都转手了! 董策解释后,苦笑道:“太后不是想和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抢口饭吃吧!” 殷太后岂会不知董策什么心思,冷哼一声,道:“你放心,除了你,该封赏的一个不会少!” 言下之意,便是陆可轩和周大海都有可能做官,唯独董策有衍教规定,无法入仕! “太后,您不是真想把民间赌坊所用的筹码变成国钱吧?”董策皱眉道。 “既然难以仿制,有何不可?不过价值不能一枚抵上一贯,最多百文!”殷太后显然是深思熟虑过的,否则也不会有这番见解。 第三百五十四章 求先生收留 百文已经不小了,因为铜币所用的铜和一枚铜钱差不多,却能一枚抵得上百枚!如果推行,便不用担心钱荒问题。 但董策深知一个问题,便是在利益的驱使下,人的智商是会直线上升的,但他不会阻止太后,毕竟他就是要朝廷征收铸坊! “太后,您或许把事情想简单了,筹码是有局限的,可是国钱,却是没有局限的!一旦推行,将会面临假钱的盛行!” “可你不是说无法仿造吗!”殷太后语气渐冷。 “那只是暂时的,十年百年之后,谁知道有没有人仿造出来,所以要想让铜币推行,就要不断的换代,除了每年推出的新币要有当年的年号外,在花纹上也要有所改变,就比如嘛,我们铸坊的筹码,背面是梅兰竹菊,可难道就不能用人的头像了吗?” 董策最后一句话,无疑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国钱用的头像能是谁?自然是国的主人了! 可是,现在宁朝等于是有两个主人! 董策之所以没有把这个问题说明白,就是给太后自己决定! 太后却是憋了半天,最后问道:“这……能造得出来吗?” 董策笑了! 他的模具,就如精细版的活字印刷,一字字的拼接后,便是一片锦绣文章,有何不可? 虽然的确在制作上很困难,但这个困难只是时间问题,需要耗费人力去打磨而已。 “只要太后准许,让在下目睹皇颜,画于纸上,便可让工匠制作了,至于效果,可以铸造几个样本出来,以在下的经验来看,应该不会和画面相差多少。” 皇颜!究竟是哪位皇的容颜?是皇太后?还是皇帝?董策再次把球踢给了太后,暗想这次你可要想好了,早点说,别等到皇帝招老子入宫画像后,您再派人来抓我,上次是人家没防备,这次老子进去,恐怕真就出不来了! 宁朝的开放也是有限度的,否则,殷太后也不会一直带着帷帽了,要她的肖像让世人目睹,心里多少有些七上八下。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人人得知,这便是一国之母,在民心上来说,她的地位更不可撼动! 你说长得丑也就罢了,偏偏传言太后倾国倾城,这点,董策已经从长阳夫人脸上得到验证! 一个漂亮的女人,是想把容颜遮起,还是让世人皆晓? 别看太后成天带着一个帷帽,但她只是不想给人说闲话罢了,而铜币,只是一种宣传,让天下人知道,这便是我们的老大,从而让民心有一种归属感。 可不论如何,在儒教独尊的年代,这样干,还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如何抉择,已经不是董策的问题,完全是太后自己的事,偏偏,她现在若不下定决心,如果让黄瑾得知,以他的性子,不仅要干,而且要快,当下拍板决定,直接招董策入宫! “暂时便这样吧,哀家看你脸色,你似乎身体不适,好好休养,别到时候,无法帮哀家教导学生!” 威胁! 太后是吃一智长一智,有过上次经验,这次她是留了一个心眼,如果董策不老老实实待着,就算有人来找,也要称病拖延,否则他真没机会再教学生了! 回到学院的董策,心情虽然郁闷,但一些事情又不得不做,早点把商品设计与剧本完成,等开学后,他又要忙着新校区的改建! 这次董策不打算乱招人了,当然,想学的还是能来,不过,只能在这里,明儿个隔壁就要成为除了他以外的男人禁区! 翌日,董策把太后给房子逛了逛,发现太后这次出手可真够阔绰,从董策这间靠近运渠的院子,一直到南市主干大道,整整十二间前铺后宅的地契,全部整理成一份,到了他的手里! 可董策还是很不爽,因为他大致估计要改建的装修费,也快成天文数字了! “蔚儿,帮我做点事。”董策招呼来方淑蔚,把一匹黄色丝布交给她。 “董大哥想做衣服?”方淑蔚惊讶道,因为她知道董策与他一样,穿的不是黑便是白,现在弄块黄布什么意思? 董策打开了一个木箱,刚拿出木工工具,闻言便道:“不是,你把布裁成拇指宽,要多长有多长,尽量不要有毛边,然后把我常用的木尺刻痕画上去。” 方淑蔚一听傻了,董策用的尺可与别的尺可不同,那上面是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这要全部画上去,那需要多久才能画完啊? “放心,我这头做好后会和你一起画的。”董策说完,便开始着手制作。 董策要做的只是卷尺,他打算用心设计好整个学区,弄得花花绿绿,诗情画意,像个世外桃源,也好吸引女人。 董策已经打算好了,把现在的天香学院恢复成学子庙,给穷苦孩子一个免费学字的地方,而把新校区作为真正的学府,天香学院只是学府里一个校区,只不过这个校区最大! 最后腾出一点地方,来培养一些真正对新知识有兴趣的学生。 董策的学生在太学院里推广衍学时日也不短了,可效果却微乎其微,太学院上万学子,而真正有兴趣来董策这里的,连一个班还不到!而等科举开启后,恐怕所剩无几啊! 由此可见,衍学之路有多难,不言而喻! 事实,也正在证明! 董策和方淑蔚一起做事,前者觉得在忙碌中,后者则认为在柔情蜜意中渡过了元宵。 而新的学期到来,却是没多少太学院的散生。 “先生,您可要帮我们啊!”许光烽和三名太学散生竟在开学当天的放学时间来找董策。 这四人今天一直没出现,不止他们,除了那些太学院的女学子,几乎所有散生都没来,只有一群穷孩子在学字。 “怎么了?”董策虽然猜到了些,却也想弄个明白。 “这都要怪先生啊!”许光烽说完,其余三名学子里忙复议道:“是极是极!” “与我何干?”董策没好气道。 “若非先生提出科举,我等至于被家里强行送往太学院吗?” “是啊,现在科举已经在推行了,我等马上就要去考童生,然后应付三月的院试,之后还要参加秋闱,明年便是春闱,过不了都要重新待考,如此下去真是没完没了啊。” “而且我以前太过顽劣,一直学不好儒学,或许连童生都考不上,届时,家里很可能找儒林先生来严厉说教啊!” “那你们这是……?”董策皱眉看着四人。 四个家伙立即异口同声道:“求先生收留!” “我靠!感情想逃避科举啊!”董策也能理解,毕竟这四人都是官宦子弟,而且从他们对衍学的热情来看,都是些喜欢捣腾稀奇古怪玩意的孩子,也可以说是贪玩,否则也不会听了董策几句话,就做个大风筝把狗给送上天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浪海狂花 董策没有答应许光烽四人的请求。 毕竟若是被他们家人知道,董策就算有太后照着,也很难推广他的衍学了。 不过董策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让他们去考,等成了童生,有参加院试的资格后,再来他这里进修。 以目前科举才起步的情况,院试有多难董策不清楚,但应该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的,从另一方面,董策也是给这些孩子一点时间,让他们好好考虑,是继续贪玩,还是专心进学。 两边都是学,一条是能当官的路,却困难重重,另一条,或许是他们喜欢的路,却前途未卜! 把四个学生劝回去好好学习后,董策便继续投入学院建设,同时,写信回去让孟峰拨款过来! 正在董策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王满儿这丫头又不知从哪找来一帮孩子,不仅要让董策办入学,还要让他一视同仁,每人发一套院服。 王满儿有多胡搅蛮缠,董策已经领教过了,实在不想和她费口舌,一并收了,院服也发,不过要见家长,确定没有问题后才能发。 对此王满儿没有再争取什么,毕竟她也清楚,谁的钱也不是天下掉的,董策能免费教孩子学习,已经是大善举了,过度要求她反倒是恶人了。 这边还没忙完,张大贵便跑来了,神秘兮兮道:“教主,有收获了!” “哦!”董策一喜,立即把办入学的手续交给一名教师,然后和张大贵走到后院。 张大贵偷偷摸摸的拿出一叠信件,笑道:“老常做事果然有一手,这才几天啊,便偷看了十几份信件了!” 董策也从六子哪里听说,张大贵和常成恭关系处得不错,常成恭也有意要加入衍教,但这家伙混迹江湖久了,便想要多观望观望,看看衍教到底是个啥。 别说常成恭不可能看出,连董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衍教算个啥了! 又是经商,又是教学,一点儿没有教派的味道,恐怕也只有等神化之后,衍教才会走向完善,但也有可能,画虎不成反类犬! 他一开始,不过是想忽悠一下白雪蛾,却没想,越做越大,如今衍教已有八百人了,而受九流堂调动的只有三百人,多在江南行动,京里只有三十几人而已,剩下的便全是老弱妇孺。 董策在这边办学的同时,也会把教材派人送回金陵,由早已接受他教学理念的欧阳植整理,指导新的教师。 随便打开一封信,董策发现这不过是某个道士的家书而已,便立即拆开另一封,看到笔迹一样,也不在意,因为这些都是常成恭抄录的。 当董策查看到半,还是一无所获时,忽然,六子急忙忙的来到后院,气喘咻咻的禀报道:“教主,外……外面,来来,来了一些人,他他们要……” “六六六六子,你结结结结……呸!老子都让你说成结巴了,什么事能好好说不?”张大贵给自己一嘴巴子后,才恢复过来。 六子立即咽下一口唾沫后,慌张道:“不是啊,外面来的人不一般啊!” “怎么不一般了?”张大贵瞪着六子道。 “我去看看。”董策把信让张大贵暂时收好,便走出后院。 当董策来到前堂,看到外面的情况后,顿时明白六子为何被吓了一跳了。 还是那帮人,一个个身穿铁鹰甲,耀武扬威的,把路人都给吓跑了。 “吆!”董策一笑,上前拱手道:“这不是张统领吗,在下见过统领大人!” “董掌教客气!”张义伯表面客气,心里却不停咒骂董策。 “不知张统领此番来,是?” “有些事情,请董掌教去一趟铁鹰府,哦对了,董掌教别忘了带吃饭的家伙!” 董策闻言顿时知道,太后想通了! “稍等!”董策说完,便回到后院,正瞧见方淑蔚忧心忡忡的准备开口,他立即抢先道:“没事,我很快回来。” 安慰完方淑蔚,董策便回房整理了一些画具装入箱中,斜背着走出学院。 一路无话,等董策到了铁鹰府,被张义伯领到一处幽静的院子中。 “董掌教在此等候即可。”张义伯说完便转身离去,不过却留下两名铁鹰卫一左一右把守在院门旁。 董策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开春可不代表立即暖和,这幽静的院子里还是冷得渗人,这让董策有些恼火,也有一种上辈子去拉业务的感觉,两字“憋屈!” 但再憋屈,你也要忍。 又等了一炷香时间,那熟悉的人才姗姗来迟。 “久等了吧,不是哀家有意让你等,实在是国事繁忙!”太后言下之意,是哀家给你解释便已经算道歉了! “国事乃是首要,太后理当如此!”董策言下之意,是国事不能等,推出新币,也是国之大事! 殷太后没有和董策继续打太极,大家都忙,故此她直接道:“去里面吧。”言罢,太后先行一步,带着两名宫女便进入一间屋中。 董策正准备进去,忽然一旁跟随太后来的袁起凑近道:“太后让你做什么?” “你不知道?”董策有些惊讶。 “我……”袁起顿显尴尬,但很快便不爽道:“你直接说便是。” “太后都没跟你说,在下又怎敢和袁大人说啊!”董策一句话,立即把袁起给堵死了。 他也不好再问,只能眼巴巴看着董策进入屋中,眼里一抹嫉妒的冷意越发浓烈。 这屋里装饰到也雅致,不过光线有些差,董策扫了一眼,刚准备和太后说能否开窗,便见太后正摘下帽子,他立即低下头,不再正视。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太后开口道:“抬起头来,你要在哪儿画?这里可行?” 董策缓缓抬头,顿见两名宫女中间,一位螓首蛾眉,凤目琼鼻的女子站立中央。 不用说,她便是太后,一个看起来,似乎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却权掌天下! 要说多美,董策真不觉得,但这女人似乎天生就拥有一种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魅力,初看,会因她的冷艳而惊艳,细看,却满是愁楚,惹人揪心。而当你眨眨眼睛再一看时,却感觉,她如一尊沉重如山的雕像,好似千百年来便站在这个地方,一动不动! 气势!一股大权在握,睥睨天下的气势!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因为这些吸引不了董策,他注意的是,那如浪海狂花的发髻,看似凌乱,却有迹可循,只看两眼,便能发现其中如牡丹盛开的美艳! 再配以太后气质绝佳的面庞,的确可称之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可是董策却不由心想,光是你这一头发饰,都不下十斤重了吧! 怎么画?画多久?而之后的模具…… 董策后悔了!这一刻,他是无比的想要拿把剃刀,把太后那一头浪海狂花变成袁大头! 第三百五十六章 虞珑 洛阳皇宫,丁老见一名小内坚慌慌张张的跑来,眉头一皱,道:“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回禀丁常侍,是……是,虞侍郎回来了!” “她回来了!”丁老闻言一惊,而后道:“这般说来,贤王也回来了。” “不,贤王要晚几天才到,虞侍郎是先行一步回来的。”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丁老说完,忽然想到什么,忙道:“等等,你去告诉她,太后不在宫中!” “啊,是!”小内坚领命后急忙离去。 丁老低头沉思片刻,不由笑着自语道:“看来虞珑是收到消息了,否则不可能急着回来,有她在,太后必会收敛点,不过董策恐怕要招罪了!” 一刻钟后,宫廷一侧,位于太后所居的永安宫旁边的玲珑殿内,方才向丁老汇报事宜的小内坚急步走来,还未靠近殿门,顿时便被门外两名带刀女卫给拦了下来。 而后,一名身披甲胄的高大女子上前,冷冷道:“虞侍郎此刻正忙,有何事禀报与我说即可。” 小内坚立即点头哈腰道:“是,回禀赵副尉,太后此时不在宫中。” “什么!”赵婵一惊,瞪着小内坚喝问道:“太后何时出宫的?” 小内坚看着这个比他还高大壮硕的女侍卫,吓得颤颤巍巍道:“快……快一个时辰了吧。” 闻听此言,赵婵脸色铁青的喝退小内坚,而后转身疾步走入玲珑殿。 “太后出宫了!为何事出去?”温婉的声音从雾气弥漫的屏风后传出。 “或许,这正是我们急着赶回来的原因!”赵婵此言一出,顿见略微透光的屏风画面中,随着一阵水响,一身材纤瘦却极度妖娆的身影从木桶中猛然站起,不一会儿,她便身披薄纱走出屏风。 因过于慌忙,未成擦拭,导致滴滴水露从她发间顺着皓白的肌肤上滚滚滑落,由脸至颈,转眼之间,便将深陷的锁骨凹处盛满,又缓缓泌出,渗入薄纱化为水痕。 此女看似消瘦,但容颜却精致绝美,但紧皱蛾眉之下,一双灵动星眸却闪着寒光,泛白的双唇看起来却病态娇弱,惹人怜爱。 可是赵婵却感觉这令人爱怜的俏脸,怎么看,怎么令人感觉寒冷! …… 袁起仰头看看天色,又看看紧闭的房门,心下是糟糕透顶。 他渐渐察觉到,太后似乎越来越器重董策了,如此下去,他想要的地位恐怕会被董策给夺去!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袁起凝思苦想,正思考如何夺回太后宠信时,忽然,听到院外一阵吵闹,没等他询问值守的铁鹰卫,便看到一群身披盔甲女卫威风凛凛的走入院中,把值守的铁鹰卫直接晾在一边,看都不看一眼,可见其身份定不一般。 “她怎么回来了?”袁起看到女卫前面,为首的宫装女子后,是心下一惊,可同时,又暗骂自己为何如此愚蠢,怎么把这丫头给忘了! 任耿基因在江南胡搞,被召回京打入地牢的事是总所周知,可很少人知道他为什么这般倒霉! 换做是别的度支使,就算做了和他一样的事,多是被降职,再不济,也是革职,况且,众所周知他可是太后的人啊!不看僧面,你也要看看佛面嘛,但是,他还是倒了! 而最令人奇怪的是,太后也没说什么,这便足以证明,任耿基在太后心里,真不算什么! 而同为太后亲信的袁起,却很清楚,任兄之所以倒霉,全是他自找的,得罪谁不好,得罪太后身边的这个女人! 如今,任兄不仅下了狱,还遭了这个女人的祸害,命虽然没丢,却再也不可能有子孙了! 当袁起得知这些时,是吓得亡魂皆冒的同时,也庆幸,自己没有得罪这个女人! 袁起虽是官宦子弟,和任耿基这种穷才子不同,可他也不敢得罪这个女人,因为这女人很不简单,乃是已逝大将军虞鸿之孙,当今掌握禁军的大统领,卫将军虞茂的女儿,也是太后最信任的亲卫,袁起和她一比,那只能算个屁! 袁起以前很怕这个女人,但现在却一点惧意也没有了,因为他不是今日的主角! 袁起呵呵一笑,拱手道:“虞侍郎回来啦。” “袁长史!”虞珑好似才发现袁起,星眸一扫,不冷不热道:“太后可在屋中?” 袁起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嬉皮笑脸道:“在,不过太后有吩咐,任何人不可打搅!” “我也不行?”虞珑脸色一沉。 “这……那下官为您禀报!” 袁起刚说完,虞珑便冷哼一声,直接抢在袁起前面走到屋门前,低下刚才还高傲的头颅,语气也如破冰迎春般,细语柔声道:“太后,玲珑回来了!” “噢,是玲珑啊,不是说……”里面才刚刚传出太后的话,忽然间,居然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喝道:“别动!” 这句话,顿时便让太后的声音讶然而止! 虞珑眉心瞬间拧成一团,头也不抬的往旁边一扫,瞪着袁起低声道:“那人是谁?” 袁起一抱拳,故作恭敬片刻,便凑近虞珑低声道:“董掌教!” 虞珑眉梢一挑,语气更冷道:“可是董策?” “咦,虞侍郎怎知?”袁起这下可不是装的了,毕竟,董策来京时,虞珑早跟贤王出使突厥了! 不过,宫廷所有女卫都是她的人,她想要知道太后一举一动又有何难? 只是不知,她知道了多少?如果是知道太后私会董策,不过是安排董策做些事,那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但若是怀疑董策是第二个任耿基,那无疑,她会把董策变成现在的任耿基! 想通这一点,袁起不由在心中盘算起来。 而便在袁起想事的时候,虞珑突然抓着他的肩膀,直接往屋门一扔。 别看这虞珑消瘦,一脸病态,可力气却极大,加之袁起一点防备也没有,被她一拽,立即一个趔趄撞到门上,顿时屋门大开。 “哎呀,袁长史为何如此不小心啊,摔伤了没?” 袁起闻听这如用羽毛细刷耳朵的温婉的语调,心里却是气得险些吐血啊! 虞珑则是一脸关切的走入屋中,蹲到袁起身边,却压根没看他一眼,而是盯着一个身穿落地黑氅,坐在凳子上,居然还翘着二郎腿的男子。 这个男人脸上是一脸不悦,但也只是扫了她一眼后,便回头盯着斜立在他腿上的木板,一手扶板,另一手持着一支奇怪的笔,正飞快的书写着什么。 无视! 莫说是一个什么鬼教派的掌教,就算是贤王,乃至陛下,也从未敢如此无视自己! 虞珑猛然扭头,看向太后,顿时又是一惊,因为太后很少打扮得如此庄重美艳,更别提在这样的场合里了! “太后……”虞珑正要说什么,便见太后身子一动不动的张嘴道:“稍后再说。” 闻听此言,虞珑一张精致到极点的靓丽脸蛋瞬间僵硬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无事生非 见虞珑僵住,袁起心里是乐开了花啊,他还想着如何计划让虞珑对付董策,却没想到,董策这蠢货居然一下子把虞珑得罪死了! “以后,有你好看!”袁起心里安定后,看虞珑不仅不惧不恼,反而满满的欣赏,毕竟,这个女人真的很赏心悦目,只是袁起对这副骨头架子实在提不起兴趣,就算有兴趣,他也没那胆啊! “太后,微臣告退!”袁起深知此屋不能久留,刚才太后不怪罪已是给足他脸面了。 当袁起出去后,屋内再次陷入沉静,唯有背着光的董策这里发出轻微的划动声。 要将画面做成模具,最方便的画法只有线描,描得越细致,做起来越难,但是要仿制也更难! 所以董策还是耐心的把太后一头浪海狂花线描于纸上,所有发簪的样式,纹路,都被他一笔笔细致的画出每一个细节。 至于发丝,虽然不是一根根,反而看似只有寥寥几笔,却也显示出了波浪之感。 其实要说波浪,更像一朵花,但并非浪花,而是一滴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所激起的朵朵碗花。 “好了吗?哀家乏了!”太后已经端坐在这快一个时辰,她现在都有些后悔让董策作画了,换做别的画师,人家只是一眼,然后便能栩栩如生的画出来,可董策却盯着她看了近一个时辰,这让她有些恼火的同时,却也生出了多年深埋于心底的羞涩! “等等。”董策却直接拒绝,抬眼看到太后脸现不满,他也不满道:“太后难道想让天下子民都看到你的不悦之色?” 一句话,便让殷太后收敛不满,但口中却道:“如果哀家不满意,今日你也别出铁鹰府了!” 董策没有回话,而是快速画了十几笔,最后停笔一笑,才道:“除非太后不知道自己长得如何!” 言罢,董策便将画板递出,一名识趣的宫女急忙上前接过,正要回身递给太后,可目光下意识瞅了一眼画板上的画后,瞬间一震,心中暗道一句:“好美!” “咳!”太后突然发出一声轻咳,那宫女立即醒悟,忙不迭的将画板恭敬递上,额头则被吓出了一片细密汗珠! 太后眼中的冷意一闪即逝,伸手将画板接过,只是一眼,顿时也满脸惊诧。 “这……怎与我想的完全不同啊!”太后连哀家都不称了,足可见,她内心有多惊讶。 之前僵住的虞珑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太后身侧,故此在太后拿起画板时,她也清楚看到上面的线描画,一时间也是震惊得膛目结舌。 这幅画中,一位微微侧着脸的美丽女子,望向前方的一双凤目中似流露了坚定而睿智的光彩,琼鼻一翘一钩,刚中带柔,自然闭合的双唇下,一道弯弧恰到好处的没入耳鬓,没有增添一丝余肉,整体看来,真是一张完美的美人侧脸! 虽然,这张脸很完美,但却远远不及她头上精致而华丽的发髻珠钗给人来的震撼,每一笔、一划,都似乎拓印般,不,确切的说,比拓印更要逼真百倍! 太后和虞珑实在难以想象,这是要如何才能画出这般细致到完美的画? “好像玲珑小时候见到的太后一样!”虞珑忽然笑道。 “这般说,现在的哀家是老咯?”太后抬头斜眸白了虞珑一眼。 “那有,现在的太后,比这画中更显年轻!”虞珑说着,抬头看向董策,妩媚一笑,又道:“是他画技平庸,无法将太后现在的美貌画好!” 董策一听,心里直翻白眼,虽然太后的确显得年轻,但是皱纹可是最会出卖年龄的! 而董策根本没画皱纹,否则随便加上两笔法令纹,那画中的太后必然要老三十岁! 这绝非玩笑,法令纹比鱼尾纹恐怖十倍不止,乃是暴露年龄的一大利器!哪怕是十几岁的丫头,给她两条法令纹便能使她看起来如个老太太。 太后自己什么样能不清楚?瞧见这画中没有一条皱纹,便知董策的用心了! 微微一笑,太后道:“铸出来的铜币也能这样吗?” “有些差别,但不大,现在也可以画一个铜币模版出来。”董策道。 “现在!好啊,那你画吧。”太后说着,便低头继续欣赏自己的肖像,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都感觉很好看,好似一个臭美的女孩拿着镜子般。 董策额头顿时布满黑线,出言道:“太后,画是可以,但请您将画板交还在下!” “啊,哦!”太后一愣,而后很不舍的将画板递给宫女。 等董策拿到画板,便看到太后又摆出那个姿势,便忙道:“太后无需静坐了,有一幅便足矣。”言罢,董策便取下那幅太后的肖像,下面还垫有厚厚十几张画纸,董策从木箱中拿出一个圆规,画了两个圈后,便用速写的方式开始画铜币。 不过是一个小样,董策不打算花多少心思,故此速度是极快,不过一刻钟便将铜币正反面都画好了。 将这张纸取下,董策递给宫女后,便继续拿起圆规,准备另一款铜币样画。 而太后此时则看着铜币的样画愣愣出神,连虞珑也凑近观看。 虽然董策没有将之前那幅大的线描肖像完整画入圈中,但不可否认,精简后的头像与完整的神似异常,除了正面的头像,背面还有年号,数额,边上还添加了一些花纹作为装饰,比她见的筹码更加精致美观。 “这一幅与那幅相差不大,只是头像缩小,下面可以添加太后的尊号,若太后有什么想要修改的,添加的,可以参考一下,慢慢考虑再做决定,最好将想法写出来。”董策说完,又递出一张纸给宫女,随后便开始收拾东西。 太后还没来得及看下一张铜币画,忽见董策把她的画像装进木箱,不由急道:“那,那幅画你也要带走吗?” “当然!”董策把箱子一盖,起身看着太后道:“不然没法做模具。” “哦,那行吧。”太后有些失望的点点头,忽而又想到什么,道:“那做好后,记得拿回来,哀家不想让太多人看到!” “丫的绕什么弯子,不过这样也省事,否则……” 董策刚想到这里,忽见,太后边上那瘦如干柴,胸前却鼓胀伟硕的宫装女人道:“太后,虽然玲珑不清楚何为模具,但想必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好的,既如此,不妨让这位董掌教再作一幅!” 董策闻言一愣,再一看太后眼中光芒一闪,不由暗骂这体形妖娆到如同畸形的女人:“无事生非!” 第三百五十八章 目的 太后闻言果然有些心动,董策一看暗道不好,忙道:“太后,坐久了对身体不好,今日到此吧。” 太后一想也是,刚才静坐一个时辰,的确是腰酸背疼,于是点头道:“那下次再劳烦董掌教了。” 闻听此言,董策丝毫没有因为太后称呼他董掌教而感到高兴,因为称谓而已,不值钱! 但不论如何,暂时不用在她身上浪费更多时间,心下松口气的同时,董策也下意识瞥了一眼那无事生非的母猴子,却见她竟冲着自己嫣然一笑,董策心下不由一愣! “这女人不简单啊!”这辈子董策是头一次给女人这样的评价! 从此女眼神中,让董策感觉她刚才的一句话,已经试出他与太后的关系,或许还看出他对太后的敷衍态度,其实是在吊太后胃口,只要太后越需要他,他便越安全,还能取得信任,壮大自己的势力! 不过,董策却不在乎,因为能让她看到的仅此而已,在她心里,自己不过是一个耍小聪明的献媚小人,用着一些新奇的作画技巧和欲擒故纵的手段,想要从太后这里得到好处罢了。 但她绝对想不到,这些不过是董策搭建梦想的基层砖! 能让董策讨厌的事情有很多,如虚假的亲情,拿他工资却不干实事的蛀虫,女人间的争风吃醋,男人间的尔虞我诈,而这些统统敌不过两字“愚蠢!” 这个世道的人实在太愚蠢,如当初董策和丁老说的两个乞丐,他更欣赏的是靠着演技得到施舍的中年人,而非愚蠢的救人之后,把自己后半生断送的年轻人。 这些人,不计后果的救人时,可有想过你的家人? 既然你如此高尚,为何沦落为丐? 是世人特意针对高尚的人吗? 或许有人认为,死有轻如鸿毛,重如泰山之说,他们因救人而死,是死的光荣。 可对董策而言,荣耀,值几个钱? 当初,董策看到涂平等人的第一想法,不是救济,更非利用,而是恨不得过去撬开他们的天灵盖,看看里面是豆腐,还是豆腐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不是说,他就没有底线了。 如上阵杀敌,你跟着一个愚蠢的统帅,明知必死,是做逃兵,还是战死沙场? 这时候,董策考虑的是败了,家园能否守得住?如果守不住,那你能逃到哪里? 为己的同时,也要活得有尊严,会变通,会思考,而非等死! 故此,这一世董策要不什么都不干,要干就大干一场! 不搅得你天翻地覆,他如何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跟他吃饭的人? 虽然董策已不是口口声声称要改变世界的轻狂少年,然而这不代表他没这梦想,况且,改变世界又不是不可能的,每一个朝代的建立不都是在改变吗,难道说,秦皇汉祖天上派下来的?都如封神榜那般?那吴三桂也可以位列仙班了! 可以说,他现在已经在改变了,只是规模太小而已。 如果让太后知道,董策是要把她,乃至整个宁朝士族都给架空,那她还会现在这般,含笑望着董策收拾东西离开吗? “太后,这些圆圈究竟是何物?绣画吗?”虞珑直到董策离去后,才开口询问道。 太后对虞珑显然很是信任,直言道:“是新钱,这种铜币,如今已经在宁州通用了,深受百姓喜爱,如这一枚,可抵一贯,携带起来方便异常。”说着,太后拿出一枚铜币递给虞珑。 虞珑恭敬接住,放到手中细细一看,不由一惊。 她不否认,手中这枚铜币的确很是精美,看了片刻,她那一双动人的星眸微微一眯,道:“竟在宁州通用,如此说来,他们是私造铜钱了!” “非也!”太后苦笑一声,道:“此物唤作筹码,只能在赌坊使用,而且只有一家名为周大的赌坊,算起来,也是那赌坊东家请教董掌教后造出来的,为的,不过是方便赌博而已。” 虞珑闻言不仅眼更眯,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可就算如此,这般便利的铜钱,它必然会流通的,玲珑不信,董掌教会事先不知道!” 太后眯眼打量了虞珑一下,吓得虞珑立即拘谨的低头下。 “所以,哀家才要征收金陵铸坊。”太后说起,便站起身子,左右两名宫女忙不迭的凑近给她整理衣上的褶皱。 “这枚铜币你拿去吧,如果要换钱,可要尽快了,因为很快它将一文不值!” 董策没在这里,否则若听到太后这番话,必然要在心里狠狠鄙视一句:“鼠目寸光!” 的确,太后收了铸坊,必然会禁制铸造筹码,可是正因如此,它的价值才会更大!或许一千多年后,一枚足矣抵上一栋房子吧,因为它的意义实在是太大了,无疑是货币的转折点,也算改变历史! 当董策回到学院时,立即从六子口中得知,甄琬来了! 董策将画具箱递给六子,对迎上来的甄琬笑道:“那边事情处理完了?可别工作后,还要为那边忙碌,我们这里只招收全职!” “东家放心吧,琬儿做什么,岂能瞒得住东家!”甄琬莞尔一笑道。 “那好,今天不用忙,从明日开始,你负责整理教材,协调上下工作,月薪五贯,没问题吧?” “全听东家安排!” “以后在这里,唤我院主。”董策说完,便让甄琬自己熟悉一下学院环境,而后立即往后院走去。 现在学院教的都是穷孩子,三名教师足矣应付,虽然太学女学子正式转到了他这里,不用再去太学院,不过董策现在教她们的只是绘画,不用时刻督促,这让他有大把的时间挥霍在令人头疼的新币上! 至于学院建设,董策已经把平面图纸完成了,之后就等着他们的人过来便能动工。 毕竟,陶荣他们现在把艺苑修建好了,而他不在江南,故此艺苑也没有开分苑的打算,不让他们上京城帮忙,难道白养他们? 董策现在只要把新币的模具尽快做出来,印上几个给太后,只要她点头,之后的事情,就轮不到他操心了。 但光是模具,没有一两个月他也做不出来。 为了减轻工作量,董策最先要做的便是绘制新币图像中的人头,在删减的同时,还要尽量保留多点繁琐的线条,等画成之后,留个低,临摹一张出来开始切割。 这切割可不是真的切割,而是顺着线条尽量划分出一块块整齐的方块,遇到太繁琐的,可以绘制成三角形,或由一方变四小方,好算出用多少根铁条最方便。 这年头没有机床,全靠手磨,而且,让铁铺打得长方铁条也不够精确,无法完美的严丝合缝,也要董策自己动手磨,其工作量可见一斑! 第三百五十九章 重担 夜已深,董策坐在房中,借着灯光细看几封信纸。 忽而一阵凉风袭来,董策皱眉抬眼,只见方淑蔚披着裘衣,缝隙之内,却隐约可见黑底白花的丝绸亵衣。 “不是说,怕抑制不住,要分开睡的吗?”董策调笑道。 方淑蔚俏脸一红,为了掩饰尴尬,忙气恼道:“董大哥就知道取笑蔚儿,人家是瞧你房中灯火许久未灭,故此过来看看你是否睡着忘了熄灯罢了。” “当真如此?”董策一笑,道:“不是蔚儿自觉漫漫长夜孤枕难眠?可就算不是,蔚儿也要为我想想,你这般,裘裹一亵,满是遮不住的风情,不是让我怀念那箫声迷人吗!” “董大哥你……” 已经被董策蹂躏过的方淑蔚,岂会不知这番话的含义,虽然董大哥说是自己把持不住,但却让方淑蔚感觉都是因为她不知羞耻惹的祸,事实上,她也确有此意! 于是,羞得无地自容的方淑蔚再也没有了顾及,直接扑入了董策怀中…… 翌日,董策起来看了一眼缩在丝被里的方淑蔚,没好气道:“起来了,你似乎很久没练拳了,如此下去,你非要从金刚芭比变成包租婆不可!” 方淑蔚显然早醒了,闻言探出小脑袋,好奇道:“什么是金刚芭比啊?” “呃……”董策想了想,道:“就是全身紧绷,皮肉硬如顽石。” “你……又戏弄人家……不是说人家很软的吗!”方淑蔚气嘟嘟的给了董策一记柔软的秀拳。 董策一脸漠然,只是盯了一眼方淑蔚胸前的鼓鼓丰满,然后便下了床。 方淑蔚一愣,既而更为恼火的跳下床榻,挥着拳头冲着董策恶狠狠的道:“好,我练!不过我要拿你练!看招……” 一通畅快淋漓的晨练过后,董策端着一盆牛肉给小虎,看看天色发现时间还早,便回到厨房烧水,最后,拉着脸蛋红扑扑的方捕头去玩一种叫戏水鸳鸯的游戏。 如今后院只有他们两人,六子已经被安排到了旁边准备修建的屋子,故此,方淑蔚再羞,也没有想要拒绝董策,也在不知不觉中,给董策完全带坏了! 不过,始终为触及到最后一步。 但也用不了多久了,再过一个多月,便是两人的婚期,而此时,方淑蔚也终于收到了父亲方牧的回信,方牧在信中对他们的安排没有反对,并且还说因为一件公事,他要来洛阳,如无意外,正好可以喝喜酒。 这可把方淑蔚高兴坏了,由此可见,她始终希望得到一个正常的婚礼。 可董策却觉得事有蹊跷! 方牧可是一府总捕,在这个犯罪率极高的年代,他是不可能轻易离开的,除非,遇到了一件唯有他亲自奔走千里的大案! 什么大案能让方牧亲自前往?在宁朝,唯有州府级别之上的地方大员案子了。 否则,以董策对方牧的了解,实在难说通,他不像是能为女儿的婚事,而把差事丢下一两个月的工作狂。 但归根结底,这只是董策的猜想。 或许,因为方牧同董策一样被人收养长大,可又与董策不同的是,他已经有了亲情,而且倍感珍惜,那怕,这个女儿弄丢了自己儿子,自己对她有诸多的不满,但当她出嫁时,自己也要奔走千里,前来送上作为父亲的祝贺! 可董策,还是坚信自己的猜想! “六子,让人火速将这封信送往金陵,亲自交到孟苑主手里,就算跑死几匹马也没关系!” 钟孝六见教主如此慎重,赶忙接了信件跑出学院。 这就是董策的担子,他扛了这个人,就要挑起她一家,一种无法用金钱去衡量的重担,是让无数男人心力憔悴的重担,也是董策一直逃避的重担! 董策前段时间便开始制定一条最快的通信路线,为了便利,在这条路线上的州府县城中,都有几名九流堂的人坐镇,干的都是马夫或船夫,为了安置这些人,董策没少花钱,可这又能如何,在这通讯落后的年代,为了节省时间只能花费更多的金钱。 而他的花费总算有所回报了,这封信仅仅花了七日便送到了孟峰手中。 孟峰看过之后很是惊讶,想了片刻,便对朱大山道:“钟堂主可回来了?” 朱大山回道:“前天便回来了,今日忙着准备跑下趟的商品,苑主是否要让属下叫他来?” “嗯,立即叫他过来,哦对了,让九流堂的弟兄去查一查,最近方总捕的动向!” “好嘞!”朱大山似乎丝毫没觉得,查一个总捕有什么可怕的,因为他们一直在查,不仅方牧,只要是金陵有权有势的,九流堂的人每天都在观察! 不久,钟孝师便来到艺苑阁楼中,刚开口问了一句,便听孟峰道:“钟堂主稍等。” 钟孝师一愣,却也没有再问,老实的站立一旁等候差遣。 直到过了近半个时辰,孔梨灿才急急忙忙的来到阁楼上,累得他气喘咻咻的同时,还不忘冲着孟峰和钟孝师一拱手,而后对孟峰道:“苑主让查的都查明了,方总捕近来行踪很是诡异,不想他往日作风,出入都小心翼翼的,甚至有时……。” 孟峰没听完便急道:“那他现在在何处?” 孔梨灿立即摇头,道:“不知,听几名弟子汇报,方总捕几日前便不见了。” “果然!事态非小啊!”孟峰当即皱紧眉头。 孔梨灿沉思片刻,也道:“嗯,教主曾言,一朝天子一朝臣,地方上更是如此,让我们加倍小心,而自秦督州上月去西南上任后,金陵是越来越乱了,秦督州虽然很少插手事务,但却很懂用人,加之本是当地望族,做了如此久的府令,地方上都买他的账,可他这一走,宵小难安啊!” 孟峰点点头,道:“如今新府令上任,听闻还是从北方下来的,如果他不想清闲,必会施以手段,不过,这与方总捕的消失关系应该不大。” 孔梨灿眉头一皱,想了良久,忽然道:“莫非,还是与那事有关?” 孟峰知道,孔梨灿说的那事,是指逍遥宫! 逍遥宫虽然破灭了,可是很奇怪的是,曾经为逍遥宫看家护院的护卫,却一个都没有判刑,这是很难说通的,就算他们远不到死刑的地步,发配边疆也在所难免,可没人收到一点消息,足可见,他们背后必有人保! 而方牧,这一年多来东奔西跑,九流堂弟子好几次看到他深更半夜还出城,起初只当他忙着公事,并没有特别留意,但现在细细一想,他很可能还揪着这件事没放呢! “对了!”孔梨灿似乎想到什么,道:“王捕头好像有一个多月没出现了!” 闻听此言,孟峰眉头一皱,便立即吩咐道:“孔堂主,你去派人调查方总捕的动向,尽量往北面查,钟堂主,立即召集好人手。” 孔梨灿察觉事情不对劲,问道:“方总捕的事,与我们没多大关系吧,反而,与他牵扯过深,恐招人怀疑啊!” 孟峰双手一摊,学着董策很无奈的耸耸肩,道:“是啊,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他毕竟马上是你们教主的老丈人了!” 孔梨灿闻言一呆,既而忽然一拍脑门,摇头苦笑道:“看来,唯有豁出命了!” 第三百六十章 烟雨 好雨知时节,烟雨蒙蒙的江南,更是令人陶醉。 然而,沪州一个县城之中,却充斥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不知是因雨,还是因为那一个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持刀县兵,让县城里的百姓都将门窗紧闭,气氛如天上的阴霾,令人只能感到沉重而压抑…… 一辆前檐下竖立一杆朱鸟小旗的马车,顶着小雨,在街上县兵的恭敬而羡慕的目光中,一路穿街过巷,最后行到一间客栈外。 “素娘,到了!”赶车的中年男子对车里悄声道。 车中之人虽然穿戴都是男子着装,可一张吹弹可破的惆怅娇颜,根本无法掩饰她那一股纤柔的女子气息。 “劳烦冯伯稍等。”女扮男装的女子说完,便扶着车门缓缓下车,随后打开纸伞往客栈走去。 不久,客栈一间房门被敲响。 “妹妹可算来了!”房门打开,照面的,也是同样女扮男装的一名貌美女子。 “发生这般大的事,姐姐还笑得出来!”门外说话的,正是之前乘马车而来的女子,也是这江南颇负盛名的才女柳娘子! 而她对面,站在房里的女人同样颇负盛名,不过却是臭名远扬的曹大才女! 曹洛蓉把柳素让进房内,关上门后直接问道:“可有把朱雀旗带来?” “不带来,我如何进得来!”柳素很是惆怅的悠然一叹,又道:“好了,姐姐速速随我回苏州吧。” “我为何要回去。”曹洛蓉冷哼一声,不等柳素疑惑询问,她便直言道:“华亭府令欺人太甚,这口气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正因如此,你更要随我回姑苏,求王妃帮忙,有她出面,曹伯伯必然会没事的!” “我看难!”曹洛蓉摇头一笑,道:“这件事牵扯太大,不仅我爹被抓了,隔壁几个县的衙门也被控制了,我猜想,整件事应该还远不止于此,你来时,可有发现沪州边界官道上有卫军设卡?” “确有!”柳素略惊道。 曹洛蓉嘴露讥笑,道:“既如此,你莫非还看不出那些人想要做什么吗!” 柳素柳眉一皱,越想越是心惊,不可置信道:“不会吧!” “我也希望不会,可事已至此,还有何不可能?”曹洛蓉摇摇头,眼眶微红道:“当初到了这里,我便觉得处处透着蹊跷,之前沪州灾民闹事,官府告示所书祸及何其之大,特别是隔壁的娄县,乃是受乱民危害的重中之重,告示中提及被毁过半,可我特意过去查看时,竟发现,所毁房屋,无一不是木梁生满虫眼,墙壁陈年老旧的破房子!我也曾劝说爹爹调离此地,那怕回苏州小县,任一县丞也比在这里做一县令来得让人安心!可是……” “这般大的事,为何能隐瞒如此之久?莫非姐姐口中的他们!能一手遮天不成?”柳素惊讶道。 “这便是他们的厉害之处,何止一手遮天,简直是一口吞天啊!”曹洛蓉讥讽之意更浓,走到桌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道:“用邪魅眼的戏剧来说,这便是一场闹剧,演的是悲情,唱的是救济,最后,赚的是心血!” “可如此做假,当地百姓岂会不知,悠悠众口又岂是那些人可以阻挡的,结果,只会被沦为笑柄。” 柳素刚说完,曹洛蓉便冷笑道:“可是你一路过来,可曾见过有百姓笑了?” 柳素无语了,莫说她一路伴雨而来,没见到几个百姓,就算见了,人家笑不笑,又为何笑,或为何沉默,这些又岂是她能知晓的。 不过沪州的气氛,的确压抑得令人很不舒服,而且曹伯伯,也因勾结乱民余孽这等莫须有的罪名,给被打入地牢了。 “对方如此势大,怕王妃都无法摆平,那姐姐打算怎么办?”柳素叹道。 “我已经想好了,上京去敲登闻鼓!” “啊!”柳素大惊:“姐姐你不是扮疯久了,成真疯了吧?” “你才疯了呢!”曹洛蓉白了柳素一眼,道:“一旦登闻鼓响起,便有向圣上直诉的机会,无论结果如何,爹爹都会被押上京受审,如果华亭府令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好的办法便是趁大理寺的人还没介入前,称我爹爹乃是被歹人诬告,现已查明,特奏请陛下给我爹爹官复原职,亦或者……” 曹洛蓉说到这,情绪突然底弱下来,幽幽道:“在半道让我爹爹病死途中!” 言尽,曹洛蓉忽然又莞尔一笑,似恢复了精神般,反过来拍拍柳素的肩膀,笑着安慰道:“不论如何,至少有一线生机!好妹妹,愿不愿意陪姐姐去京城玩玩?” 疯了! 柳素觉得,此刻的姐姐是真疯了,但是,她一介女流,若不捅上天,还有何办法救出曹伯伯?以及,现在被软禁的曹家! “若我不随姐姐去,怕以她的性子,不仅要捅上天,更是要捅破天了!”柳素心里一叹,面上苦涩道:“好吧,不过一路上,姐姐最好听我的!” “安心啦,我知道轻重!” 曹庵蹲了大狱,曹家老小也被软禁,而曹洛蓉虽事先有所防范,在曹庵被抓当日没有在家中,可她依然难以走出县城,除非,得到一件利器!一件可以在江南畅通无阻的利器,朱雀旗! 朱雀旗是江南士族的一种荣耀,身份的证明,但并不是江南所有士族都能用,目前还能使朱雀旗的只有三家而已,连秦家和刘家都没这资格,更别提普通人了。 但偏偏,有那么一个人,会无私的为柳素奉献,那便是姑苏吕家七公子! 只要把朱雀旗往马车上一插,就算你驾车到府卫军营转一圈都没人拦你,更别提小小县兵了。 故此,两女坐在车中,一路是畅通无阻的出了沪州,安全回到苏州境内。 “素娘,我们先回去取些银两再去京城吧!”冯伯已经知道柳素要陪同曹洛蓉上京,说是什么托关系救出被冤枉的曹庵,他也不好反对,只能陪同了。 柳素刚要应下,曹洛蓉却忙道:“无须费此时间,我知道一个家伙很有钱!” 闻听此言,柳素抿嘴一笑,她对这位姐姐的无耻已经到了默许的地步。 于是乎,马车没有往南,而是直接沿大江往上游驶去,目的直指金陵。 第三百六十一章 同行 孟峰分派完事情,正要捧起《论语》细读,便见朱大山急急来报,称有人找教主。 孟峰不想理会,直接让朱大山打发走,他现在可忙得很,一边处理艺苑琐事,一边还想着准备拿个童生资格。 不是孟峰想当官,反正从科举选拔的官员,至少要进士,他只想弄个秀才资格当当,显得有些身份嘛! 当官对他而言,那是吃力不讨好,除非你不做事,可既如此,你干嘛当官?孟峰又不缺钱花,反而去年年底的分红,他有了上万贯的进账,现在是富得流油。 虽然孟峰的才学在一般般一下,不过,董策已经在信中给他说明了科举的题目! 当然,董策是不可能知道太学院大儒会出什么题,不过,题的格式可是他制定的,没办法,他如果不这样做,哪天真出现什么类似八股文的东西,会把科举的路变得更为狭隘。 现在的院试题目考的是论语、算术和太平经前三卷内容,试题都要印在纸上,然后让考生在下方解答,除算题之外,都要写出自己的见解,然后让当地名儒和考官、祭师交叉批阅。 当然,第一届全当试水,由简入深,以后的科举题目将涉猎更多,也越来越难,以孟峰的才学,这一届如果考不上秀才,以后希望会越来越渺茫。 没等孟峰沉静在书中,朱大山又来了。 “苑主,那人不肯走啊,非要见教主,属下已经告诉他们,教主不在,可他们居然说不再也行,让我们给他们一百两!” “什么!”孟峰闻言一怒,喝道:“这等无赖,你赶他离开便是,何须废话。” “不行啊苑主,他们有朱雀旗!”朱大山苦笑道。 孟峰一惊,想了想后,便道:“我去看看。” 当孟峰来到艺苑门外,一眼便见一辆插着朱雀旗的马车,心下料定,对方十有八九是吕家的人!因为江南只有三大家能享用朱雀旗,除了吕家离他们近点,有些关系外,其余两家都是很远,均在杭州那边。 以前金陵可是有三家士族能使朱雀旗,但却被桓王一锅端了,否则金陵根本没有如今百花齐放般的盛景。 “孟兄,好久不见!”一个长得白白净净,书生打扮的俊美少年对孟峰拱手道。 孟峰一愣,仔细看了几眼这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半响,他忽然苦笑一声,直接掏出一个钱袋子抛给对方,拱手道:“曹兄好走!” “打搅了!”少年打开钱袋一看,发现里面一块块的金光四射,顿时喜笑颜开,冲着孟峰拱拱手,便上了马车。 看着远去的车背影,一旁朱大山有些震惊,问道:“他们究竟什么人啊?” “麻烦人!”孟峰说完,便回身进入艺苑。 朱大山一脸疑惑,心想:“究竟什么麻烦人?能让苑主如此惧怕?竟然直接给钱了!” 和朱大山一样,同样震惊的还有车夫冯伯! 曹娘子说来找朋友拿钱,他当时还没当回事,可一听曹娘子开口便是上百两,可把冯伯吓了一跳,但更让他震惊的是对方居然还老老实实的给了!这究竟…… 冯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兢兢业业的在柳府作活,又哪里知道曹娘子与这艺苑大东家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孟峰没有回阁楼,而是到了茶楼旁的渡口,乘坐小船一路到了学子庙后方,然后上岸进入学子庙后门。 “苑主怎来了?”孔梨灿看到孟峰后,起身拱手道。 孟峰直言道:“沪州情况如何?” “难查!沪州各处要道都有卫军把守,府县之中不仅宵禁,就算白日也不能随意走动,百姓买卖都有时间规定,除此以外的时辰,必须要在家里老实呆着,故此我们的人想要通信都很困难。” “看来,沪州即将要出大事了!”孟峰想了想,道:“把沪州的事,连同钟堂主他们的安排都写信送往洛阳,交到教主手里。” 孟峰隐隐觉得,这两件事极有可能是有联系的!但他这里根本无法处理,只能希望董策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话说另一头,钟孝师率领五十名行堂弟子渡江北上后,竟一直在转圈圈! “方总捕是往哪条路走的?是何装扮?”钟孝师对一名船夫道。 “回禀钟堂主,方总捕是往钟离府方向去了,装扮嘛,粗麻灰衣白头巾,脸上没有多少改变,背着一个棕色包袱。”这名船夫正是九流堂的弟子。 钟孝师闻言有些疑惑,暗想这方牧究竟在干什么?昨天才从钟离府出来,今天怎么又回去了? 但为了完成教主的吩咐,他也只能在九流堂弟子的指引下,追上方牧。 待钟孝师回到钟离府,便有九流堂弟子凑近说,方总捕已经换了装往西行去! 这可把钟孝师郁闷的不行,如果不是九流堂的弟子戏耍他,那就是这方牧太谨慎了,不仅左拐右绕,有时离开府县后,居然还折回来换装。 可前者明显不可能,九流堂的能耐他很清楚,特别是孔梨灿做堂主后,九流堂从未跟丢目标,就算方牧离开金陵时,他们没来得急去跟,可只要没过去三五天,要追上并不难。 除非,方牧北上是自己游过大江,或者西行选择翻山越岭,否则,无论你是乘车,还是乘船离开,都难逃他们的眼线,因为在金陵百里内的府县、驿站、渡口,都有九流堂的眼线混杂其中。 可方牧还是太能折腾了,他是一个人,钟孝师却是一队人,为了掩饰,钟孝师运送的是真正的商品,行动很是不便,但也幸好方牧太谨慎缘故,浪费许多时间,在离开金陵的第五天后,钟孝师终于赶上了。 “咦,这……莫不是方总捕?”一处县城外的茶摊内,钟孝师一脸惊讶的看着方牧。 方牧闻言顿时眉头大皱,猛然扭头看了一眼钟孝师和一旁的钟孝义,他并不识得钟家兄弟,但却认得他们身后商队的旗号“金陵艺苑”。 顿时,方牧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忽而便是哈哈一笑,道:“我说为何去哪都摆脱不了跟屁虫,原来是你们在跟啊!” 钟孝师一愣,钟孝义却呵呵笑着,让行堂弟子都坐下歇息,招呼摊主上茶后,便拉着大哥一起坐到方牧对面,不解道:“方总捕何出此言?” “你真当我不清楚你们九流堂的能耐?”方牧可是见识过董策的奇招,把魏铮玩得团团转,逼出一个个藏点,最后只能拼个鱼死网破。 可钟孝师却义正言辞道:“方总捕或许误会了什么,我等可并非是跟踪方总捕来的,而是给我们教主送聘礼到京城,不过是巧遇而已。” 方牧神色不动,看了看一脸正气的钟孝师,而后目光扫了一下商队马车的下方,发现车轮痕迹很深,不像是空车。 “难道真是巧遇?”便在方牧这样想的时候,黑瘦汉子钟孝义突然笑眯眯的问道:“对了,我们教主来信说,也要给您府上送一份聘礼,这事……” 方牧顿时哭笑不得,摇头一叹道:“你们教主要娶的正是小女,自然要给我送礼!” “啊!我们教主在中都啊!”钟孝义惊讶道。 “小女也在中都!”方牧更是哭笑不得。 “难怪了,这般说来,总捕大人也是要去中都喝喜酒咯!”钟孝义笑道。 方牧一笑,点头道:“正是!” “那不如同行如何!”钟孝义直接邀请道。 方牧眉头一皱,想了想后,又点头道:“求之不得!” 第三百六十二章 追逐 深夜的大江之上漆黑一片,却有一盏明灯自远而近,不久,岸边一艘小船上的人便看到那一盏的辉煌景象! 灯如星河,形如巨楼,这那是什么明灯啊,分明是如今风头最盛的花船“金香”。 此刻船中是歌舞升平,乐曲悠扬。 一个青年站在房前走道上,如看着蝼蚁般,俯视下方那群醉生梦死的人。 “小王爷,晋陵、镇江、金陵三位府令的船都到了!”龚庆陪着小心,站在黄弘毅身后禀报。 “很好。”黄弘毅说完,正要往楼上而去,忽然又听龚庆道:“庆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子祝尽管说便是。”黄弘毅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邪性,反而是一脸淡然自若。 龚庆一叹,道:“庆认为,如今时机未到,还请小王爷三思啊!” 黄弘毅脸上不满之色一闪即逝,淡笑道:“子祝认为,本小王没那英雄造时势的能耐?” “并非如此!”龚庆立即摇头,拱手道:“小王爷乃真英雄也,但英雄造时势也需要时日,目前尚不到时候啊!自逍遥宫一败,我们损失惨重,如今还无法把逍遥宫收回来,现在出手,后续必定乏力啊!” 黄弘毅一听就火了! 逍遥宫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个烧金窟,供人玩乐而已。 但对他而言却是重中之重,他建立逍遥宫,最初不过是建个庄园,用已囤积粮草和兵器。 可是他却听信了龚庆的建议,为了快速筹集军饷而狠赚一笔,改做成了淫窝,这也就罢了,龚庆居然背着他去劫良家女子,甚至把太平道的道姑也绑了,这事情败露后不论有理没理,你都说不清! 然而他很完美的计划,就因为逍遥宫被毁了!现在听到龚庆提到逍遥宫,他如何不怒! “子祝以后休要在我面前提起此事。”黄弘毅说完,扭头便走。 龚庆正要追去再劝,忽然被一人拉住,他扭头恼怒的瞪向那人喝道:“你拉我作甚?” 许怀一脸苦涩表情,也不解释,直接禀报道:“东家,出事了!” “出什么事?”龚庆闻言立即收敛了怒气。 许怀一脸凝重道:“上次捕获的探子身份已经查清,他是金陵捕头,名叫王庞,其余三名都是捕快!” “什么,金陵捕头怎么会到沪州?还盯上我们了,难道你们最近又干了什么惹到他们?”龚庆恼火道。 “不,这件事,还要从逍遥宫的事情说起,他们一直在暗查,也不知何时发现了我们,更不清楚他们都查到了什么!” “那你还不给我把他们的嘴给撬开!”龚庆真恼了,上次失利已经让他在小王爷面前抬不起头了,没想到,还是因为这事,居然被捕快查了一年多! 许怀一脸苦意,缓缓脑袋抬眼看着龚庆道:“那王捕头好生厉害,底下人一不小心,就让他给逃了!而剩下三个捕快挨个打死都问不出什么啊!” 龚庆一愣,本想治罪,但又觉得,人是逃的逃,死的死,治罪了许怀无疑是自断一臂,至于那些底下人,就算杀了,又能挽回什么? 便在龚庆懊恼之间,许怀又道:“属下派人到金陵贿赂几名捕快也闻不出什么,但得知王姓捕头一直被总捕方牧调到外面查案,故此属下便派人去跟踪方牧,可刚才那些人回来禀报,说方牧假借病痛在家,却不知何时失踪了!” 龚庆突然恨不得一脚把许怀踹下楼。 “先别管王庞了,方牧他必定是上京了,你还不速去派人去追回!记住,必须抓活的,但要手脚全残,口不能言,他不是装病吗,就让他装一辈子!”龚庆不知道方牧掌握了五火堂多少情况,但如果不多,他绝对不会冒然北上,这明显是到中都大理寺啊! 在宁朝,刑捕房有不用通过衙门,便可将案情直接送往大理寺的权力,这看似是防止地方上有冤情,实则,刑捕房除了刑罚、抓捕等工作之外,最重要还是调查当地士族的情况,看看有谁在准备密谋造反的! 说白了,总捕都是朝廷安插在地方上的眼线! 这也是为何,总捕一死,大理寺立即派人来调查的原因,否则,一个区区八品绿豆小官,谁在乎你的死活啊,说起来,连县令,乃至一些偏远地区的府令都没这待遇。 …… 钟孝义没想到方牧如此爽快同意与他们同行,这和教主信中猜测的情况不同啊。 不过既然方牧都答应了,钟孝义也觉得省事多了,当即便和方牧一同上路。 可是,让他很快便无语了,就在当夜,方牧竟然在客栈里失踪了! “糟糕!我没想到这家伙如此谨慎,现在怎么办?”钟孝义焦急了。 因为方牧同意同行,他便让九流堂的人撤回金陵,现在方牧突然失踪他们根本无处可寻啊! “教主顾虑的果然不错,唉,都是我们太大意了,就算方总捕相信教主,也不一定会相信咱们啊,况且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而你有表现得对他很熟悉,这不惹他怀疑吗。”钟孝师摇头叹道。 “算了,他如此精明,料想应该没事的。”钟孝义也是摇头叹气。 钟家兄弟之后结果商定,选择了一条能最快抵达中都的路线,毕竟,他们是真要去给董策送聘礼和资金的啊! 也不是第一次去京城了,往最近的路走,一路上还有九流堂的人照应,看看能否从他们那里打探到方牧的消息。 然而钟家兄弟没想到,就是因为他们选择这条路,竟白白招人惦记上了! 许怀亲自带着十几名好手骑马北上,他已经放弃追捕方牧了,而选择最快抵达中都,只要能赶在方牧之前联合在洛阳监视朝廷的人马,盯着入城的人,只要阻止方牧进城即可。 但他没想到,连赶了五天的路后,居然莫名其妙的收到一则消息! 这个消息里没有提及方牧,但却提及了一个很重要的地方,那便是“艺苑!” “艺苑的商队怎会出现在这?”许怀一直对董策这个人很忌惮,因为凡是跟他有关的事,对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事! 况且,东家为了更清楚的查清衍教,特意在艺苑旁建了戏苑,可时至今日,衍教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究竟属于哪方势力,他们还是摸不清楚! 而今,方牧失踪,他必然是去京城,而艺苑商队也出现在这,若说他们不去京城,能去哪里?没听说除了金陵与姑苏外,还有艺苑啊,倒是董策去了京城后,便没再见回来,而董策与方牧曾联手过,那么会不会方牧就混在商队里? 不论是与不是,许怀都觉得有必要查查艺苑商队,然而他又没这权力,怎么办? 便在许怀思索时,身旁一名属下道:“许管事,咱们连赶五天的路,就算人吃得消,马也经受不起了,往后恐怕越走越慢,不如趁早乘船,由淮水往洛阳!” 许怀正要拒绝,但一想到好似传闻,艺苑商队的护卫可是硬茬子啊,上次白莲教出动上百号人,硬是被他们三十几个人斩杀过半,自己就这点人去动商队,简直是自寻死路。 正当许怀准备同意时,忽然又有一名属下来报,称:“袁将军来了!” 许怀一惊,心想莫非东家早已料到,故意安排袁将军来的?但不论如何,袁将军来了就好办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雨雾 袁广平,曾任上浦县都统,因平乱及时,阻挡沪州暴民打入苏州,被破格提拔为苏东三县大都统,在平乱之后,更是加封广威将军,官拜四品,调任钟离府统领三千卫军直至今日。 因宁朝官品没有正从之分,袁广平能在短短几个月内连升三级,足矣惊骇人眼球,但是,朝廷也不可能抹杀他的功劳,若是没有他及时组织民兵对抗暴民,以不杀宣仁,将暴民感怀,否则后果是不堪设想。 但是别人不知道,许怀却很清楚,那一切不过是一场戏! 打仗哪能不死人,你不杀行,人家更不会跟你客气了,就算你有再好的甲胄保护,又能挨几下锄头? 可还是有人选择相信了他们,原因无他,有官府的告示在,信不信由你。 “许管事,怎么来到钟离府也不跟袁某打声招呼啊?若非本将在附近视察,碰巧见到,许管事是不是一声不吭便离去了啊?若真是如此,你这朋友,袁某不要也罢!”袁广平笑看许怀道。 “袁将军来了可就好了!”许怀苦笑一声,冲袁广平拱拱手,喜笑颜开道:“不是在下不想拜访袁将军,实在是大东家有要是让在下处理,这不是太急了吗,就忘了袁将军在附近了。” “哦,大东家有什么急事?需不需要袁某帮衬帮衬?”袁广平官居四品,按常理,莫说许怀,就是龚庆在他面前,也要摇尾乞怜。 但别人不知,袁广平可是清楚,龚庆是给谁卖命的!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这道理了。 许怀左右看了看,才道:“袁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袁广平没有回答,只是摆出请的姿势。 许怀便与他走到僻静的地方,开始讲述方牧调查五火堂与偷偷离开金陵的事情。 袁广平听完眉头大皱,瞪着许怀道:“你们怎能如此不小心,这不是要坏小王爷大事吗!” “事已至此,我们也没办法了,只能抓回方牧,将功抵过啊!” “嗯!”袁广平点点头,沉思片刻,道:“不过,你确定方牧混在艺苑商队里?” “这个……”许怀摇摇头,有些尴尬道:“实不相瞒,在下只是猜测而已,但方牧与衍教走得极近,另外,方牧才离开金陵,艺苑商队后脚便跟上,也是往西北方向走,故此……” “好了!”袁广平打断了许怀的话,道:“不论是否如此,这个忙我无法帮你,调动卫军必须拿到府令手中的半边虎符,不过,区区商队,也用不着出动卫军,我给你指条路,此处西北三十里,有一处村子,里面没有妇孺,皆是莽汉,只要有钱,他们什么都肯做!” 许怀一听就明白了!这那是什么莽汉啊,分明是一群绿林强盗,而且,袁广平很可能就是这活贼人的幕后头目! “娘的,这袁广平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都是为小王爷办事,让其帮个小忙还要钱,其性,令人作恶!” 虽然许怀心中不爽,但面上却嬉皮笑脸道:“多谢袁将军指点迷津,不过,在下走的匆忙,未带多少金银,你看,最近这天变化无常,从此处回金陵不过两三天的路,我们却停停走走用了五天,在这样一来一回,恐商队走远了!” 袁广平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笑一声道:“这,袁某可莫能助了!”言罢,袁广平扭头便走。 许怀脸色也是异常难看,暗想这袁广平真是过河拆桥啊,当初为了帮他累积战功,他们可没少费钱费力,现在两句后便翻脸不认人,真不怕时候小王爷会追究吗! 但许怀也是没办法了,急步上前跑到袁广平面前道:“将军息怒,事后,事后在下一定拿钱来!” “可如果人不在商队里,又当如何?”袁广平挑眉道。 许怀想也不想道:“商队不可能运空车,艺苑的东西可是有很多值钱货啊!” 袁广平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扭头看着一匹马道:“那是你的马?看起来不错啊,西域来的吧!” 许怀一听就明白了,心下更是把袁广平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 开春季节雨水极多,也容易气雾,每当这时候,钟孝师只能让商队停下休息,只有等雾散了才好继续行路,否则只凭去过一次的经验,很容易就在野外都是了方向。 如此走走停停,足足花了两天才刚出钟离府地界。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山桑县啊?”钟孝师站在一家野店门前看着雾蒙蒙小雨天,脸色有点焦急。 “要不,继续上路吧,只要沿着河边走,再大的雾也没用。”一旁钟孝义提议道。 “也只能如此了,你去叫大家穿好蓑衣,可别在这时候给我病倒了!” 一行人整装待发,在钟孝师一声令下后,便沿淮水向西北而行。 可行了不出十里,忽然看到前方道上有一黑影挡道,钟孝师已经举手喝道:“停!” “我去看看。”钟孝义说着便手抓腰间的刀柄,疾步冲到前方,待看清楚后,发现是一辆马车倒了。 钟孝义不仅没松口气,反而更为警惕,高呼道:“前方是哪条道上的?” “有人来了!”那马车旁却传来一声惊喜的声音,钟孝义听了感觉不男不女挺别扭的。 “唉,这位壮士,能否帮把手?”马车旁走出一人,书生打扮,长得是细皮嫩肉的,很是好看,但钟孝义却怎么看,怎么感觉好似在哪里见过!可他又敢肯定,自己绝对没见过这男人。 “你的车因何翻了?”钟孝义可不傻,别看对方似乎弱不禁风,但能使刀子就成,而且这种倒车拦路劫财的招式,他们可是领教过了! “哎呀,你费什么话啊,帮不帮一句话!”那书生显然脾气差得要命,一言不合就翻脸。 钟孝义冷笑一声,直接就扭头回去,这把那书生气得不行,暗骂这天底下果然就没几个好人! 钟孝义则回到商队里,与大哥说明后,钟孝师却皱起眉头,环顾雾蒙蒙的四周后,道:“让大家加倍小心,时刻准备掏家伙,二弟随我去看看情况,如果真是普通路人翻车,我们帮一把手后也好上路。” 钟孝义却是有些不悦,但这路又不宽,一边是河滩,一边是田地,而那马车偏偏倒在中间,怎么看,都感觉不对劲,就算真不是歹人,可书生的脾气,咳…… 第三百六十四章 遇袭 许怀艰难的把脚从泥巴里抽出,心下是懊恼不已。 他没想到,袁广平居然这般狠!不仅要了他的马,连他所有手下的马匹都收刮了,可他又不能不给啊,毕竟袁广平不仅答应帮他解决了艺苑商队,还会派人通缉方牧,当然,只是画像一样,名字则随便改。 故此,许怀才答应下来,就算商队里没有方牧,他也可能被袁广平抓到,若都不成,他也只能走水路到洛阳了。 只是现在,这那是赶路啊,分明是遭罪嘛! “许管事,发现他们了!”忽然一名属下来报。 许怀闻言大喜道:“这么快,我还以为他们早到山桑县了呢!” “呵呵,这大雾弥漫的天气,加之又有小雨,湿路难行,哪能这般快啊,不过方才小的发现,他们似乎遇到麻烦了,被堵在了路上!” “真是天助我也!”许怀大喜过望,立即转身朝着边上一名汉子道:“现在就看雷兄的了。” “放心吧,区区五十人而已,半盏茶便可解决。”雷迟威冷哼道。” 许怀闻言却是眉头一皱,赶紧提醒道:“虽然雷兄手底下有三百好汉,但对方也不是普通人,前段时间,他们不过三十几人,就把上百人的强贼杀得片甲不留啊!” 许怀为了让雷迟威谨慎,故此夸大了艺苑商队的战绩。 可雷迟威却好似早已知道般,冷笑道:“你说的强贼,可是白莲教的人!” “你知道!”许怀惊讶片刻,忽然就明白了,他们既然是袁广平的人,知道一些事情也不奇怪。 “白莲教不过乌合之众罢了,特别是那黑三,半年前,居然就领两百人来抢我地盘,当时我手底下不过区区二十几人,结果……哼哼,若不是他跑得快,老子早拧下他的脑袋了!” 许怀一听不由暗暗咋舌,心想如果不是这姓雷的吹牛,那他手底下可都是一群以一敌十的好手啊!如此勇猛的一帮人,不到军中,却干强贼,也不知袁广平是怎么想的。 许怀哪里知道,袁广平不这样干,来钱能快吗!没钱,怎能组建私军?又如何办大事? 许怀最后又提醒道:“这大雾天,弓弩不好使,若不小心射死了方牧,在下回去可没法交差啦,所以……” 雷迟威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这用你说,候在边上看好就成,发现姓方的直接吼一声,慢了,也别怪老子下手快。” 许怀一听大大不满,暗想那袁广平到底咋想的,如果放跑了方牧,回头他也要遭殃啊!怎就对此事一点不上心呢?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不重要了,还是跟紧雷迟威吧,否则他真把方牧给宰了,自己只能哭了。 …… “姐姐,你怎能如此说人家,看吧,把人给气走了!”柳素不满的对曹洛蓉道。 曹洛蓉却撇撇嘴,一脸不在乎道:“你没瞧见,这路就这点宽,左右都无法行车,他们那里如此多车辆如何穿过?只能帮忙了,既如此,我又何必去求呢。” 柳素却更没好气道:“你又不是不知,这世间凶险,上次若非董公子,你不溺死,也被歹人给绑了,若被糟蹋,我看你如何是好。” 曹洛蓉一听到柳素提起董策,顿时不悦道:“别跟我提那邪魅眼的,说起他我就浑身不自在。” “那你还好意思向人要钱!”柳素对这姐姐实在是郁闷透顶。 “嘿,是人家孟公子给我的,与他何干。”曹洛蓉嘿嘿一笑,忽然瞧见刚刚离去的人带着一个人过来,便又笑道:“瞧,还不是要来帮忙了。” “只怕,人家是来找麻烦的,届时,妹妹可要丢下姐姐不管了!”柳素虽然这样说,却立即吩咐正在修车轮的冯伯,让他注意点。 钟孝师面无表情的来到车前,刚扫了曹洛蓉一眼,不由一愣,皱眉道:“这位公子,我们见过?” 曹洛蓉就没正眼看过对方,此刻闻言却也没好气的抬头,但只是一眼她便一愣,惊道:“怎么是你?” 因为惊讶,她的声音就没有掩饰,柳素一听是暗叫不好,可钟孝师一听却顿时想起某个女人来,再一看曹洛蓉那细皮嫩肉和熟悉的面孔,不由一脸肃然,抱拳道:“当日若非教主和曹娘子救助,我钟家村百十多口人命便要葬送在那狗官手里了!” 柳素闻言也明白了,而曹洛蓉却嘿嘿一笑,道:“那还不快帮忙,真是的,榆木脑袋。” 钟孝义听后大为不爽,因为他知道,救了钟家村的是教主,与这曹娘子根本没关系,反而因为她,金松还没死成,现在金松投了教主,他们是想报仇没也不好下手了。 当然,也是金松不是主谋,否则无论如何,钟孝义都不会留他! 钟孝师可没钟孝义这么心狠,对他而言,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冤冤相报何时了,真要追究起来,他还杀了教主宝贝神兽的娘呢! 便在钟孝师准备看看马车情况时,忽然,商队那边传出一声惊呼! “不好!有人劫货!”一声惊叫,立即把钟孝师等人目光吸引过去,可是因为距离有些远,雾蒙蒙的也看不起那边什么情况,钟孝师有些焦急,立即吩咐了钟孝义留在此地看护两女,自己往商队跑去。 等钟孝师冲到商队附近时,看到他们的人已经在和一帮莽汉交上手了。 因为雾大,等发现这帮人时对方已经冲到近前,弓箭根本没用,连车底的盾牌与长枪都来不及取出,只能用佩刀拼杀。 而钟孝师只看一眼,便知道,这帮人绝非上次白莲教那群乌合之众可比的,这才几个接触,他们这边便有人挂彩了。 “掩护受伤的兄弟,老四率人抵挡,老五率人取家伙,莫要与他们硬拼!”钟孝师急急说完,便立即从一辆车里取出弓箭,刹那拉弓搭箭,似乎都没瞄一眼,便将一根箭矢射入一名强贼眼眶中! 未等对方惊讶,又是“嗖嗖”两箭,两名强贼先后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他这一出手,对方立即被震住了,这可是大雾天,二十步外根本看不清了,况且,钟孝师与他们中间还有十几个商队护卫与他们对拼,这也能让他射中,可见其箭术之厉害,绝非泛泛之辈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 互抢 钟孝师一出手便射杀三人,刹时间是吓得不少劫匪惊惧胆寒,攻势大减。 乘此机会,堂弟老五钟孝凌立即摔着十名护卫退到马车旁,掀开一辆车上挡雨的蓑草,十一人立即似疯抢般,抓枪拿盾过后,用不着钟孝凌下达命令,他们已经冲回前线,连成一排,将厮杀的两边人彻底阻隔。 这边劫匪显然没有想到,对方回防如此迅捷,看着一面面长方盾如墙壁般阻隔在他们面前,不少人竟生出了无法逾越之感。 “大家无需惧怕,从两侧攻击!”一名小头领刚下达完命令,忽然,一排大盾之后,随着一句“杀”声吼出,片刻间,十面金面獠牙,黄铜所铸的大盾同时向前大踏一步,吓得近前的劫匪惶恐退缩,却因后方的同伙不明情况,相互撞在一堆。 “哬!”忽然,一声齐声大喝,大盾缝隙间忽然有长枪刺出,瞬间便将退缩拥挤的劫匪刺得两死三重伤! 然而这一切还并未结束,随着大盾之后又一声喊“杀”!突然间,“嗖嗖”之声如狂蜂扑来,头顶箭矢追逐着雨水落到他们身上。 “啊!”劫匪中间是惨叫连连,让情况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怎么回事?”许怀看着前面的情况,正准备询问雷迟威,可突然,一道寒芒在眨眼之间从他脸颊一掠而过,登时便把许怀给吓傻了,回头呆呆的看着插在身后半丈外的箭矢,顿时便哭爹喊娘的抱头鼠窜起来。 “就这点出息!”雷迟威却丝毫不为所动,鄙夷的看了一眼许怀后,便不在理会这家伙,将注意力都集中到战团上。 虽然他也没料到,对方的反击如此猛烈,但想想若没这能耐,当初也不可能屠杀白莲教众半百人了。 “全部给我散开,将他们围住!”随着雷迟威大吼一声,下面小头目立即组织劫匪开始左右退散,从旁绕往商队后方,再杀伤去,也好叫他们知道,首尾难顾之苦!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董策为了让钟孝师他们能克服所有突发情况,每日的苦练和排练里,不知出现多少过这样的情况,而上次,白莲教也是这样干的! “圆阵!”钟孝师一声令下,前后二十张大盾立即练成一圈,让刚刚绕道冲上来的劫匪可不仅是望洋兴叹了,更是要立即逃命了,因为他们发现,第二波箭矢已经向他们袭来了! “好一个龟缩战阵!”雷迟威冷笑一声,扭头一名小头目道:“你领三十人,把后面车上弓弩抬来。”说罢,没等小头目领命离去,雷迟威又冲着前面大吼道:“都散到百步外,提防他们杀出包围。” 猎弓毕竟不如强弩,百步之外已经没有多少杀伤力,而只要钟孝师等人一直龟缩不出,待弓弩运到,早晚被他们慢慢耗死! 战到这等地步,雷迟威表面不动神色,心里却怒火滔天,自己这边一开始就像这留手,没有真的拼命,可对方却拼死反击,这是在对他挑衅啊! 他已经没有要留活口的打算了,故此当弓弩搬运过来时,便直接下令道:“不要留一个活口!” “是!”一小头目肃然抱拳,便要下令分发弓弩,忽然,他被一声惊呼吸引了目光,刚扭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因为那如龟壳的圆阵居然向着他们冲来! “不好!”雷迟威见到这一幕,也是吓了一跳,不是他不懂这样的战术,真以为他参加了许多战事,才更明白,对方要想突出重围,唯一的办法便是在他们分发弓弩时过来阻止,或者夺取。 但这也需要速度啊! 雷迟威让人在对方面前分发弓弩,其实是个陷阱,如果对方真要来夺,必然要从龟壳里生出脑袋,如此还不是任由他宰割吗? 而他下令也是不留活口,便是让手底下人见一个杀一个,莫要顾虑什么。 可是,人家来是来了,却是带着龟壳来的! “不可能!这大盾怎么看,至少也有三五十斤,怎可能行动如此迅捷!”雷迟威惊了片刻,细细一想,暗道:“莫非,此盾有假?” 但容不得雷迟威多想了,因为对方已经冲到近前,里面箭矢不断射出,大盾之间森然枪头就如洞中毒蛇,似随时都有可能飞出咬上致命一口! 吓得那些正准备取出弓弩分发下去的劫匪,赶紧丢下一切,慌不择路的四散而开。 “都慌什么,谁敢再跑我定斩不饶!”雷迟威怒斥一声,便从腰间拔出战刀,高举过头大喝道:“无需理会他们,都随我去劫货!” 雷迟威可不傻,今日准备实在不够充足,若在于其硬碰,他这三百人就算死光了,恐怕也破不开人家的防御! 既如此,不如扰乱敌军,你来抢我弓弩,我便劫你货物,如果你还是不为所动,我大不了暂退一时,等自制些长矛后,备齐弓弩,就算你是铁桶也要把你戳成蜂窝! 然而想法虽好,可钟孝师他们显然也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丝毫没有慌乱的继续向着那些弓弩冲去,对于十辆马车根本不顾。 商品虽然值钱,但都是东家的聘礼,丢弄了东家也不会怪罪,因为东家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他们的命才是最值钱的! 当然,你想要拿走,也要看看有没有这本事了! 二十面盾牌围成的圆阵忽然如猛兽开口,一下吞了那些弓弩,看得雷迟威是肉疼无比,因为他也看出,对方是根本不在乎商品了,既如此,那只能尽量毁了商品,然后撤退! 至于拿走商品,雷迟威虽然很想,可是他也知道,这些都是累赘! 便在雷迟威下令劫匪劈坏商品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他们劈碎了掩盖商品的蓑草时,发现下面全是一个个大小木箱,而且这些木箱做得很牢靠,几刀下去只能留下几道三寸劈痕。 “这里面究竟什么宝贝,用得着装这般好?”一些劫匪傻眼了。 雷迟威也有些吃惊,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赶紧道:“快毁了马车,毁了马车!” 便在雷迟威下达命令的同时,身后防止钟孝师等人杀回商队的劫匪中立即传出了惨叫之声。 雷迟威知道,这次交换物品他亏大了,而现在,对方不仅有盾牌保护,还有他们的弓弩,战力直接提高一个档次!若不再快点毁了马车,让对方难以前行,被困足此地,之后他连找回场子的机会都没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屠杀 雷迟威这一刻,真的感觉到了今天是他这辈子最糟糕的一天! 若非许怀想抓什么人,非要留什么活口,他一开始就用弓弩招呼对方了,此刻,恐怕战局已定,带着这批商品凯旋而归。 然而,自己是一次又一次错估了对方的实力和保护措施!让他一次比一次更被动。 现在,艺苑商队的人没杀到一个,反被他们杀了二三十人了,商品也因为有厚实的大木箱子保护,也不知劈到什么时候,才能劈毁,现在想要摧毁马车,但对方却杀了回来,而他们这边,已经有不少人冲到田地或河滩开始亡命狂奔。 “平日里打家劫舍一个个比谁都勇猛,真与到了硬茬子却一个比一个孬种!”雷迟威看着逃跑的手下,心里气得不行,但他现在也不得不考虑是跑,还是…… “将马斩杀,随我撤退!”雷迟威知道要彻底毁掉马车已经是不可能了,故此他选择最直接的办法,就算对方最后靠人力把车拉走,要到山桑县或者回钟离府都需要更多时间,而在此期间,自己必能杀回来! 随着雷迟威一声令下,正真劈砍马车的劫匪立即回到朝着十几匹驮马刺去,片刻间,马的嘶鸣响彻天际,几匹驮马顿时倒在血泊中,但却也有些马一刀没被扎死,而惊慌的拖着马车狂奔起来,这一下,不少没注意的劫匪接连被撞到在地,更有甚者还被后续冲来的马蹄践踏,马车碾压,一个个口涌鲜血不止。 雷迟威已经顾不上这些连杀马都不会的蠢货,便要率着仅剩的百十来号人往田里冲去。 可便在这时,那横冲直撞而来的龟甲圆阵忽然一哄而散,五十名护卫或持弓抬弩,或持枪握刀,向着逃跑的劫匪杀去。 “这帮人疯了吗?”雷迟威真被惊到了,他这才感觉到,自己打的绝不是什么商队护卫,而更像是军人,甚至趁你病要你命的强贼啊! 什么马车,什么商品,什么杀人的恐惧,内疚感,这些统统被钟孝师他们抛之脑后了! 不是他们不在乎,也不会冷血到什么也不用顾忌,反而,正因为他们在乎,才知道如果现在不把这帮人杀残,杀怕,杀光,他们必然会卷土重来,在没了马匹托运的情况下,明日的路,要如何走? 曾经钟家村的三十几人,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乡下人,一群只能靠着做短工为生的愚民。 但为了生活,他们什么都肯做,为了家人,什么险都敢闯! 加入衍教的日子不能说完美,但至少,衣食无忧,除了运送货物,便是锻炼,排练,演戏,互斗,时不时,还会遇到一些宵小之徒,这让他们的血性越来越浓烈,以至于,后来加入商队的十几人都被他们给感染了。 这一刻,没人有一丝的恐惧,只有屠杀的畅快淋漓! 雷迟威的人虽然也常训练,但多有怠慢,况且训练的程度与钟孝师等人相比,无疑是有着天壤之别的,每日负重十斤跑上一里地的淬炼,此刻彻底的被钟孝师等人发挥出来,就算有些跑得太远,他们追不上,难道箭矢还追不上? “嗖嗖”之声似乎劈天盖地,哪里都存在一般,一个个惨叫也在四面八方回荡着,令劫匪宛如设身于炼狱之中,有些人崩溃,有些人脑海是一片空白,有些则猛然回头,朝着护卫们连连磕头求饶。 钟孝师对这些人是不屑一顾,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雷迟威! 从当初,董策设计抓住吴秉后,让数百县兵不敢雷池一步,钟孝师便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重要,他早已注意到这个不断下令的劫匪头目,所以现在他的眼里也只有此人! 但不是说,钟孝师对投降者不屑一顾,不代表别人不会理,钟家老五钟孝凌可是一个很警惕的人,他可没有钟老大那种妇人之仁,知道如果不杀这些家伙,万一前面上百劫匪杀回头时,他们很可能会被这些人在背后捅一刀,虽然,他们的确像是崩溃了,但是,不代表他们不会清醒,就算他们扔掉兵器,没有战力,也不代表他们有没有藏着匕首,更没人有时间去收缴他们的兵器,一旦反击,失去盾牌保护的护卫们必然要迎接灭顶之灾! 故此,钟孝凌深信教主一句话,只要战斗还没结束,便不能饶恕任何一个敌人,否则便是拿自己人的性命开玩笑! 于是,钟孝凌带着五名护卫,手持弓弩,把那些求饶的,发呆的,匍匐在地痛哭的劫匪一个不留的全射杀! 大雾,随着时间开始消散,当冯伯的视野越来越快宽阔时,立即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傻了。 而一旁的曹洛蓉何尝不是如此,虽然她也算在钟家村亲眼见过群殴的惨烈,但与此刻战争的残酷还是远不及的,况且,现在已经不是战争了,而是屠杀啊! 至于她身边的柳素,一直就是闭着眼睛,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她不想看,更不想听,可无论她怎么捂耳,那惨叫、痛嚎之声还是挤进了她的耳中,让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与他们三人不同的是,钟孝义却在暗骂钟老大给他的任务,保护什么啊保护?根本就没人来攻打他们,倒是刚才有三匹受伤的马拉着车冲过来,不过被一直在注意战团的他发现,及时的带着三人避开了,现在还要眼睁睁看着兄弟们能畅快淋漓的厮杀,而自己,什么也干不了! 虽然他们不是军人,可教主对他们的要求却是军令如山,没有听到调遣时,绝不可妄动,除非,你认为你的加入,能让自己这边占据上风,赢得胜利,否则谁若妄动,逐出衍教! 钟孝义是各种羡慕嫉妒恨的想道:“老大啊,你要追也要叫上我啊,现在好了,一道命令让我哪也去不了了,就看着你们爽了!” 雷迟威一路狂奔,是头也不回,可他身后几名小头目却没这个胆子,为了防止被箭矢射中,他们时不时便会回头看一看,这每次看,似乎都感觉身后的手下少了几个,不知不觉间,本来有上百号人跟着他们逃跑的,而现在,居然不到八十个了! 再一看,追兵越来越近,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斩杀落在后头的手下,这几个小头目是吓得两腿发软,险些都跑不动了。 可不跑不行啊,他们已经能隐约看见,对方连投降的人都射杀了,说明对方是不想留下一个活口啊! 怎么办?拼了?但现在还能拼得过吗?不知多少人为了方便逃路,而丢了兵器,况且避免还有半数手中持着兵刃的,却也都无战意,根本不是一句话便会跟着你往死里与对方拼杀! 这一刻,似乎所有劫匪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 第三百六十七章 雾里看花 许怀一行人趴在土堆后,看着被追杀的雷迟威与追杀他们的商队护卫,个个是抖若筛糠。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群商队的护卫而已,用得着这么拼命吗?真当杀人不犯法啊? “许管事,咱们怎么办?”跟随许怀出来的五火堂弟子惊惧道。 “还能怎么办,跑吧!”许怀已经打定主意,绝不能与钟孝师正面对上! 此刻他也在庆幸刚才被一箭给吓跑了,虽然丢是丢人了点,但总比丢了小命强啊。 许怀心里庆幸的同时也在暗骂雷迟威托大,若不是他自以为是,认为三百人对付五十人如胎囊取物,这一仗岂会败成这样? 此刻的雷迟威心底也在把许怀祖上都给问候了一遍,若非许怀想留活口,他岂会让众弟兄提着刀就冲上去? 这两人,现在的心思都用在推卸责任上,不过与雷迟威不同,许怀至少能安然逃脱钟离府,而雷迟威,已经命悬一线了! 钟孝师等人脚程极快,手上又有弓弩,追杀他们还不是如狩猎兔子般的容易。 不到半刻钟,跟随雷迟威逃跑的劫匪只剩下二三十个了,其余的不是被射杀,便是察觉事情不妙,知道对方是在追杀他们头目,故而早早分开逃离,而结果也证明,他们的选择很正确,钟孝师等人就是冲着雷迟威去的,这让越来越多的人脱离雷迟威,故此到了最后,就剩下雷迟威和他的一干亲信了! 雷迟威何时受过这等罪,眼看在劫难逃,他忽然停下脚步,喝道:“亮明身份吧!” 几名小头目闻言大吃一惊,但想想如今除了用身份震慑对方,还能有什么办法逃过对方的箭矢? 于是,二十几人同时转身,从腰间冒出腰牌,雷迟威身旁一名小头目立即喝道:“诸位壮士休要动手,我等全是钟离府卫军!” 此言一出,追来的护卫不由齐齐停下脚步,有些狐疑的打量着对方。 钟孝师眉头大皱,朗声喝道:“既是卫军,为何要劫我商队?” 小头目赶紧回道:“我等是受将军命令,混入劫匪中查明这群歹人的来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暴露身份啊,还请壮士能谅解!” 钟孝师有些迟疑,一旁四弟钟孝展见到大哥这等表情,就知道他又要心软了,赶紧提醒道:“大哥,这些贼人的话万万信不得啊!” “可若当真如此,杀了他们,我等必被挂上反贼的罪名啊!”钟孝师这番话让钟孝展也异常苦恼,本来是杀贼,现在是杀兵,两者有着天壤之别,冒然下手的话不仅他们要遭殃,连艺苑,衍教,家中妻儿都要因他们的莽撞而受到牵连! 钟孝师思虑再三后,朗声道:“光有令牌不足以为证,你们若真是卫军,那可敢丢了兵刃,随我等回钟离府如何?” “你!”雷迟威闻言大怒,正待发作,一旁小头目赶紧悄声道:“小都统莫急,此时他们势强,如若拒绝,恐对方不计后果,不如就随了他们,待到了钟离府,自有将军为咱们出头!” 雷迟威思虑片刻,也觉得唯有这条路了。 本来是一场劫道,却忽然斗得旗鼓相当,最后反而被对方杀得片甲不留,自己还沦为俘虏,这等窝囊气雷迟威平生还是都一次感受到。 小头目见雷迟威沉默的点头,便立即朗声道:“好,我们答应你!” “这就打完了?”钟孝义看到陆续回来的人,赶紧抓住五弟钟孝凌道。 钟孝凌似乎对这场仗很不满意,冲着钟孝义点头不悦道:“唉,二哥你是不知道,本来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但对方死到临头前,居然亮出军牌,说自己是钟离府卫军!” “什么?怎么就成卫军了?”钟孝义眉头大皱。 曹洛蓉和柳素对视一眼,也有些惊讶,而曹洛蓉除了惊讶外,还有一丝担忧! “钟离府卫军的统领是谁?”曹洛蓉忽然插口道。 “这个我清楚,钟离府卫军统领乃是前年在苏州东边三县抗击暴民的大都统,名叫袁广平,曹娘子应该知道此人吧。”钟孝义好奇的看着曹洛蓉。 曹洛蓉听后更是惊讶,黛眉拧成一团,久久没有松解,最后她忽然一脸肃然的盯着钟孝义道:“大事不好,速速解决了这帮人,否则大祸临头!” “什么?”钟孝义大吃一惊,若是别人说这话,他只会当玩笑,可曹洛蓉这个女人,钟孝义觉得她应该很聪明,否则哪能与教主说那些令人琢磨不透的话啊。 “曹娘子,你莫不是叫我们杀了他们吧,如果他们真是卫军,咱们可都玩完了!”钟孝义说完,一旁钟孝凌也连连点头。 “笨啊!”曹洛蓉白眼一翻,极为不耐烦道:“谁让你们杀了他们了,只是解决而已,为今之计,唯有放了他们,速速上路,然后沿路逢人就说你们遇到强贼,幸得钟离府卫军施救,逃过一劫,只要这一路不断宣扬他们的公德,才方可无事!” 说完,曹洛蓉忽然瞅见钟孝凌手中的弩箭,不由恼道:“你拿此物作甚,赶快扔了,立即召集人赶紧上路,晚了必生事端!” 钟孝凌听到这话有些不悦,这弩可比猎弓好使多了,他还想着多弄几把藏着呢。 作为钟孝凌的堂兄,钟孝义一眼便知这家伙在想什么了,赶紧一手躲过他手中的弩箭,扔到一边,吩咐道:“还不快叫兄弟们把弩箭都扔了,藏这东西可是要掉脑袋的,你想造反啊!” 言罢,钟孝义没有再询问曹洛蓉,便直接找上大哥钟孝师,将他拉到一旁,悄声的把曹洛蓉的话转述一遍。 “曹娘子真这么说!”钟孝师有些惊讶。 “没错,若大哥觉得还有什么不妥,现在便去细问曹娘子如何?”钟孝义提议道。 “不必了,我也正苦恼如何处理他们,现在有了曹娘子这条计策,想必钟离府为不能把我们怎么样!”钟孝师说完,便立即吩咐二弟速速行事。 雷迟威看着忽然忙碌起来的钟孝师等人,心中是又气又恨,暗想只要回到钟离府,这帮人一个也不能留! 但是,出乎他的预料,钟孝师等人忽然开始收拾东西,把沿路掉散的商品拾起装车,没了马匹就用人力去推车,导致看守他们的人是越来越少,最后就剩下十个。 “什么情况?”雷迟威感觉不是很妙。 一旁小头目却毫不在乎道:“不过是捡回商品而已,小都统无须奇怪。” 这话虽然也对,但对方的行动实在是太诡异了,而且马车的朝向也不对啊,咋是屁股对着钟离府呢? 到了最后,钟孝师指挥手下收拾好后,竟招呼一声:“上路!” 雷迟威他们正要跟上,却发现,看守他们的十名护卫立即抬起弓弩对准他们,似在警告若谁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 莫说雷迟威察觉事情有异,连他手下人都感觉到了,毕竟,钟孝师的人已经上路了,而且根本不是往钟离府去,而是继续想西北而行,等到他们走远了,那十名看守忽然扔掉弓弩,却不留下一根箭矢,转身就往商队的方向追去。 “什么意思?” 雷迟威等人是面面相聚,刚才还一副赶尽杀绝的护卫,此刻一个屁也不放的离开了。 此情此景,宛如,雾里看花! 第三百六十八章 无可奈何 “将军,营外有一自称许怀的人求见。” 袁广平听到侍卫的汇报后,眉头一皱,道:“让他进来。” 许怀走在军营里的路上,心里是七上八下。 他回到钟离府地界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往军营,虽然他不想见到袁广平,可又不得不面对。但为了让袁广平无法拿他出气,他已经编好了说词,并且不带一名手下,衣服也弄得脏兮兮的,做出一副狼狈逃命的样子。 “袁将军,大事不好了……”当许怀见到袁广平一瞬间,立即卑躬屈膝,摇摇欲坠的倒在地上哭诉起来。 袁广平虽不知许怀弄的哪一出,但他想来,许怀多半是想要回马,故此也懒得搀扶,带着冷笑注视他,倒是很想看看许怀能否说动他! 可是才听许怀说到一半,袁广平就笑不出来了。 雷迟威是袁广平派出去招兵买马,收刮钱财的得力手下,像这样的亲信他虽然还有很多,可是雷迟威却是不同,他不仅能自给自足,上交的军饷也是最多的,如今雷迟威手底下已经有三百多人,只要再筹集一两百,便可去劫一些小镇,把能抢的都抢完,待事态闹大后,他便出面招安,如此钱财得了,人也得了,没有比这更划算了! 为了让事情看起来天衣无缝,袁广平不仅在调任前便派雷迟威来此闯出名声,也买通了不少衙差给他们通风报信,等他调任到此,雷迟威在附近十里八乡已经有些威名了,谁也不可能怀疑到他头上! 可现在,不过是让他们去劫五十人护送的商队而已,许怀居然回来说全军覆灭,如果这不是无稽之谈,那么自己的损失可真太大了! “报……”便在袁广平半信半疑间,忽然侍卫又来报称雷迟威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袁广平闻言一惊,扭头扫了一眼同样震惊的许怀,一双眼眸立即眯了起来,既而对侍卫道:“传他进来。” “是!”侍卫躬身退下,不一会儿,便将一个汉子领进堂内,瞧其粗犷的面容,除了雷迟威还能有谁! “你……”许怀刚一张口,便觉得袁广平目光冰冷的看他一眼,吓得他立即住嘴。 未等袁广平问话,雷迟威忽然单膝下跪,抱拳道:“卑职无能,无法完成将军吩咐的任务,请将军责罚!” 袁广平惊得一下站起,怒视雷迟威道:“你果真败了!” 雷迟威不由低下头,不敢在说半句。 袁广平一下颠坐在椅子上,语气冰冷道:“伤亡多少?” “伤亡不过四十,但……”雷迟威顿了顿,后把头压得更底,继续道:“除了原些人马,其余……都逃散了,而且有三十几个合伙先一步回到村中,把最近收刮来的六百多贯银钱也都给抢了……” “你!”袁广平瞪着雷迟威,想要说什么,却话到嘴边又骂不出口,他也清楚,从地痞无赖中招募的人马,只能欺负欺负老百姓,正要遇到硬茬子,那比谁跑得都快。 但若反之,雷迟威若能带着他们打胜一场硬仗,其战力必然要翻一倍,人也更为忠心,他日招安之后也能派上用场。 “因何而败的?”现在袁广平最想知道这个,虽然他已经从许怀口中得知了,但他认为,雷迟威应该没有这般愚蠢才是! 雷迟威这时候忽然看了许怀一眼,袁广平岂能不知他心中顾虑,立即轻咳一声,叫许怀退下。 许怀心里是糟糕透顶,他还以为雷迟威是必死无疑,没想到竟让他逃了回来,也不知这家伙等会儿要如何推卸责任,不过,他自认没有错误,毕竟咱可是给了钱的,现在事情搞砸了,老子不向你们索要马匹已经是给足你们面子了,若还想蹬鼻子上脸,大不了闹到小王爷那里。 待许怀一走,雷迟威便开始解释。 “……事情便是如此,是卑职错估敌方,把他们当成了普通的商队护卫,谁曾想打过之后,卑职觉得就算是军中精锐,恐也不敌他们!” 袁广平无语良久,他知道雷迟威不喜长他人志气,他能这般说,对方必然不简单啊! “即便如此,也是你大意了啊!就该在对方摆出圆阵时立即退走,后尾随之,以弓弩扰之,不出一夜,他们必定不战而败!可你啊你……平日里我……” 袁广平又忍住骂娘冲动,静下心道:“这件事情不可张扬,你带兄弟们先藏起来,而后找几个人去官府报信,便称艺苑商队被劫匪洗劫,护送人员死伤大半,求府令老爷败兵征讨!” 雷迟威一听立即明白,赶紧抱拳便要离去,忽然,那侍卫有进来禀报道:“报告将军,府令老爷来了!” “什么?”袁广平和雷迟威都是一呆,两人相视一眼,都觉得这事如那最近盛传的说曹操曹操到的一样。 “哎呀,袁将军,袁将军呀,哎呀呀呀,哈哈哈……”人未到,声先至,不一会儿,钟离府令梁丕便不如堂中,朝着袁广平笑着拱手恭贺道:“呵呵,没想到,袁将军才到钟离不久,便立下此等大功,把扰我钟离两年之久的强贼杀得片甲不留,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这……”袁广平傻眼了,完全弄不明白梁丕这是唱的哪一出? 雷迟威却是在听到这番话后,忽然就联想到艺苑商队的奇怪举动,顿时,他猛然醒悟,暗道不妙,但此刻他又不能提醒袁广平啊! 梁丕此时忽然抓住袁广平的手,重重的拍了两下,声音压低道:“不过,将军出兵为何也不通知本官一声啊?当然了,为救商队数十条人命,将军先斩后奏也是在理,此事,我定会为将军请功!” 袁广平眉头一皱,他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已经猜出了事情始末,心里不由开始暗骂商队护卫的精明,同时也恨不得把这梁丕撕碎了,此人看似来恭喜,又似在责怪,其实,不过是想往他自己身上揽功劳而已,被这样的人拖后腿,袁广平真没法出动府卫军去拿艺苑商队开刀了! …… “想拿我们开刀,除非这附近一直太平无事,可刚入钟离府我便听闻此地不太平,常有强贼出没,也正因此,我才会选择连强贼都会嫌糟糕的天气上路,可竟险些遭你等连累,到头来,还是本姑娘帮你们解决了麻烦,你们应当如何谢我啊?” 曹洛蓉坐在山桑县城的一间酒楼内,丝毫不在乎他人的目光,端起海碗一饮而尽。既而,又很不知矜持的打了一个酒嗝,拉起袖子擦擦嘴,拍着肚皮,把二郎腿一翘,心想这姿势果然很爽,难怪邪魅眼老喜欢这样翘着。 钟孝师等人被曹洛蓉似笑非笑的盯着,都觉得心里毛骨悚然的,但不得已,钟孝师还是摆出钦佩的样子,抱拳道:“多谢曹娘子出谋划策,否则我等恐怕真会被官府给通缉不可!至于感谢,我等身上虽然有些银钱,可都是路上盘缠,要不,等我们将此事告知了教主,想必教主定会亲自答谢曹娘子的。” 曹洛蓉一听便冷哼一声,正当众人以为她嫌麻烦,又准备直接索要好处时,却见她一脸不屑道:“若他不见我又当如何?” “这……”钟孝师等人顿时无语了,暗想教主见不见你,是他的事,莫非他不见你,你还想让我们等拿刀逼着他来见你不成?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贤王邀请 袁广平这两日就没睡过安稳觉,不是他怕什么,而是给气的! 钟离府卫军剿杀劫匪的消息彻底传开了,两年来,一直压在百姓头上的阴霾消散不见,终于是拨开云雾见了天明,十里八乡的老百姓岂有不欢喜的理由? 于是乎,没钱的老百姓为了聊表心意,他们成群结队来到府卫军营外,是送菜、送肉又送蛋,甚至几个木匠打了块牌匾,上刻“除贼将军”把袁广平歌颂得都哭了! “此事绝不能就此了事,雷迟威,你速去山桑县,查明他们是往哪条路离开的,不论谯都,还是许都,只要不进入中都地界,都有办法将他们留下!” 本来袁广平暂时不想找艺苑商队的麻烦,但是这些百姓天天来触他霉头,偏偏他还要咽下苦水,笑脸相迎,心里焉能不怒? 而雷迟威也想得到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艺苑商队马匹必定要从新置办,而山桑县虽然比较富裕,但要一下子筹集十几匹马还是很困难的,如此商队行速自然不快,他们还有很多下手的机会! 袁广平安插在外面假冒劫匪的人马可不止他们一支,真要全部集结起来,至少也有两千之众,不过雷迟威不需要这般多,只要他准备充足,只需一百人定可将艺苑商队全歼! 然而,当雷迟威兴致冲冲的骑马奔至山桑县时,却根本查不到艺苑商队的消息,确切的说,是艺苑商队进入山桑县后,凭空消失了! 这是绝无可能的,五十人护送十辆车的商队并不起眼,但他们总归需要马匹吧,而若走水路,也应该在码头留下痕迹吧,可偏偏他怎么查就是查不到,只知道商队最后在一间客栈落脚,第二天领头的结了钱后,便不知所踪了! “他们必是趁夜乘船离开的,立即给我彻查清楚!”雷迟威给那二十几名亲信下达命令后,一脸铁青的自语道:“衍教这群孽畜,休想逃出我手掌心!” …… 中都洛阳。 ?.ranen` 董策看着手里的信件,紧了紧眉头便舒展开来。 方牧偷逃,沪州禁严,若将之前的逍遥宫与沪州暴乱联系到一起,这件事情可太大了! 沪州为何门禁森严?原因不外乎三种,其一,暴民余党没死心,其二,面对外来的威胁,如海盗之流,其三,被人给偷偷割据了! 第一种有可能,第二董策没收到任何消息,而第三,他不明白为何当地士族会默认?是幕后之人实力太强,还是他们一直在联手图谋大业? “董大哥!”房门突然被推开,方淑蔚步入房中,将一张帖子递给董策后,便好奇的打量着他的表情。 “怎么了?”董策察觉方淑蔚的目光后,好奇道。 “没什么,蔚儿就是好奇,董大哥怎会认识如此多官?秦府令不说了,丁常侍对你也是另眼相看,现在连贤王都把帖子送来了!你到底还认识多少大人物啊?” “呵呵,我这算什么,人青楼一老鸨比我认识的大人物更多,你怎么不说。”董策的话立即遭来方淑蔚一顿埋怨。 商人虽低贱,可再低贱,也比那青楼老鸨要强多了,这些人以前都是戴罪之身的女子,若非宁太祖大赦天下,加之沿用前朝公孙甫的变法,如今的老鸨哪能活得这般逍遥。 董策打开帖子,扫了一眼后有些烦躁,若是之前,他自然希望去见贤王,可是被黄瑾坑了后,他再想走则必须得太后同意了。 而如今,自己事务繁忙,哪有时间去参加贤王举办的无聊文会啊。 可此事他若拒绝,那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人一王爷请你一个商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别的不说,传出去对自己名声也不好。 “我出去一下,若张大贵过来,你让他等我回来。”说罢,董策便拿上黑氅往身上一披,出了屋子。 贤王举办文会的地点在位于北市西南面的归义坊中,因为此坊环水而建,南面水域广如湖畔,岸边杨柳依依,风景绝佳,故而坊中全是达官贵人的住宅,其中就有殷太后的娘家! 当董策乘坐租借的马车到了坊外时,正直晌午。 付了钱下了车,董策刚向归义坊走了几步,忽然一顶轿子从自己身边穿过,既而董策便见跟随在轿子一旁的高大女汉子对轿子嘀咕几句,轿子顿时停下,待董策走进之时,轿侧窗帘掀起,露出一张精致小巧,将眼睛承托得极大的靓丽容颜。 这双灵动的大眼在董策身上打量片刻,淡笑道:“董掌教多久没换衣服了?要不,玲珑赏你几匹布?” “原来是虞侍郎。”董策一拱手,笑道:“那可真是求之不得!” 虞珑一笑,又道:“怎嘛?走路来的?要不要再赏你一顶轿子?” “千万别!”董策立即摇头,道:“以人代畜,有伤风化。” “还是一如既往的会损人!”虞珑笑容一敛,都不用她吩咐,窗帘放下后轿子便继续前行。 当轿子进入归义坊后,轿中忽然传出虞珑的声音。 “小婵,最近让你查这人,还没查清楚吗?” 赵婵闻声便道:“回虞娘,金陵那边消息还没传来,但太平道那里有他不少情况,要不要向他们要?” “算了。”轿中的虞珑嘴挂嗤笑,说道:“就太平道那些家伙,能查到什么,如今还愚蠢的想插手科举,殊不知,已经被人玩得团团转了。” “那董策的确有些本事,善于明哲保身,随便抛出一个科举,便让所有人为之忙碌,而他明着要在京城扎根,实则却等候贤王回京,若非贤王当初在出使之前向太后秘密举荐此人,太后必然会忽略他与贤王的关系!” “可是黄中钦不是说,他与贤王只见过一次吗?这谈何交情?”赵婵很是不解道。 虞珑一脸肃然道:“你是不知,有些交情,并非要相处久了才会深,而是你能时不时想到这个人!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如今贤王喝的茶,用的皿,时常哼的曲,连身上穿的便服,佩的玉,都与他有直接关系,换做是你,你能不想他?” 赵婵闻言不由脸一红,她感觉虞侍郎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不过她也的确惊讶董策的能耐,他所做的一切,似乎就是为了应对贤王的喜好而去的。!--pbtxtran.en--> 第三百七十章 两难 董策刚入归义坊,尚未看清里面情况,便见里坊一侧,几个年轻人正真谈论什么。 董策一听,不由一笑,这些人竟在讨论可否考取童生! “先生!”忽然,这些人里走出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董策一瞅,暗想这不是跟着许光烽那厮鬼混的小子吗,叫什么来着?邱……文森? “学生邱文森,见过董先生!” “还真是这名!”董策把脑海里有关的电影情节抛之脑后,对邱文森点了点头,道:“来参加文会?” “是的先生。” “最近忙着考童生?” “对的先生。” “那好好考,但要记住劳逸结合,别把身子累坏了。” “好的先生。” 董策顿时就感觉和老外聊天一样,心里苦笑一声,正当他要进去时,邱文森忽然道:“对了先生,不知学生还能到学院学习吗?” “当然可以,不会在我这里学习,对你考科举的帮助并不大。”董策提醒道。 “学生知道,不过学生对于科举的兴趣并不是很大,学生更想学的是理学!” “那也要让你家里同意,否则会给学院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董策之前就和这些学生说明白了,这也是最近没有太学男生来他学院的因素,在古人的思维里,始终是认为当官才是最好的出路,殊不知一步踏错,就等着被人清算吧! 但这样的道理,自古就有很多人明白,特别是官场中人,可还有人挤破脑袋的往里面钻,虽说这是一条最容易发家致富的道路,但同时,也是容易断子绝孙的道路! 邱文森虽然没有和家人说过,此刻听到董策的话,他显得异常失落。 董策也不好却说什么,其实这也是他要的结果,路是自己争取的,这样才会感到得之不易而更珍惜,他日成就也会更大,而非,三分钟热度。 到了文会举办的府院外,董策递上帖子后,门丁先是一惊,便让董策稍等,既而进去请了一位管事之人出来,此人是恭敬异常的对董策道:“董掌教这边请!” 董策点点头,便随管事进入府院,然后未等他欣赏里面的景色,便被管事领着七拐八绕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里。 “董掌教稍等!”管事说完,便进入一间屋内。 不一会儿,房门开启,走出来的却并非管事,而是许久未见的贤王! “草民见过贤王。”董策作揖道。 “董郎客气,本王可算见到你这大忙人了!”贤王还是一如既往的风趣,不过董策从他发鬓上的白发看出,这些日子,贤王明显老了很多。 贤王其实已经不年轻了,他乃太祖五弟,太祖死时已过半百,这般说来,如今贤王至少也有五十岁了,这古代的男子过了五十,那比后世六七十都显老,就算养尊处优,也不一定显年轻。 不过贤王心性洒脱,还是有名的风流王爷,无忧无虑的人自然老的慢,可这趟出使,却让他看起来在一年里老了十岁,可见这差事有多累人! “在下再忙,也没有为国事操劳的贤王繁忙啊!贤王这趟出使,必能让边疆太平数十年。”董策感慨道。 然而他随意的感慨,却换来贤王的一声长叹。 “此事本不该和你说,但我觉得董郎足智多谋,才思敏捷,或许问问你的意见也是不错。” 董策一愣,既而拱手道:“贤王请讲!” “此番我出使,并非是谈何,而是要与突厥联手,帮助他们平乱!” “平乱?”董策心里微微一惊。 “对,突厥人如今面临了一场动乱,虽说起因是这十年前北方草原大面积干旱,但为此就几次三番出兵掠夺我大宁边疆,数场大战过后,两边都伤亡惨重,而我大宁国富民强,尚可**,但突厥战后却开始混乱,许多本是强大的部族,因为攻打我大宁时牺牲过大,回头便被其他部族吞并,其中有一支部族便趁此崛起,越发强大,如今,已经能和突厥王族较量了,并且,这两年他们每场战事都占据上风,故此突厥惊惧之下,便求我大宁出兵帮助。” “那……他们给我们什么?”董策好奇道。 “你啊,好好的画师不当,非要做商人!”贤王一笑,既而又一叹,道:“他们愿向我大宁俯首称臣,连年上贡。” “仅此而已?”董策眉头皱了起来。 “除此之外,你还能指望他们给我们什么?疆土吗?” 莫说突厥不想给,就是给了,宁朝也不一定会要! 草原虽然辽阔,可没法种地啊!就算开荒成了,在没有山川大河的天然屏障与长城厚墙的保护下,也容易被抢啊。 这也是为何有长城的缘故,对于没有安全保证的地方,除了游牧民族,没人乐意待。或许有些游牧民族都不想,可是生在这个地方,你又能怎么办? “或许有些话,我一介草民不好开口,但也不得不提一句,他们的话,不可信啊!” 贤王有岂会不知,这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问题,现在他们低头,可回头,等他们恢复生机,人口暴涨后,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可是如果不帮,他们必然会拼死的攻打大宁啊! 这是两难的抉择,也是困扰了中土千百年的命题,但从后世的角度来看,汉武帝是对的,宋徽宗是昏庸的,而在董策看来,还是看情况而定吧,这件事已经超过他的能力范畴,不是说你会打仗就能去把突厥干翻,打仗是需要庞大的经济基础,在这点上,游牧民族比靠耕种的汉人需要的资源更少,人家打死了就是死了,有甚至老婆还被人划分,可是汉人不同,死了可是要赔钱的,虽然这钱会被层层剥削,但毕竟离开了国库! 没等董策两人谈完,忽然一名管事过来,称人到期了,就等贤王过去了。 贤王苦笑一声,便直接邀请董策一起前往。 文会是在水边举办,这里杨柳依依,风景宜人,此时许多男男女女汇集于此,相谈盛欢。 当贤王来到时,不少人立即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 却很少人会注意到贤王身后的董策。 这也是董策懂得隐藏自己,别看他比贤王高,还更年轻俊朗,但贤王的光芒实在是太强了,在这里能压过一切,也包裹他这个小人物。 但是他始终还是无法逃过几个人的目光,这其中便有正在调查他的虞珑,与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公子! 第三百七十一章 黄中钦的苦恼 贤王一入场,便侃侃而谈,多半也是在鼓励这些才子多用心在科举之上,好早日为官报效国家。? 〔{ 董策早在他开始废话时,便不动神色的绕到一旁,默默观望。心里却在寻思方才贤王的话。 从贤王出使看来,宁朝显然是要与突厥联盟了,虽然这暂时不会和董策有关,但若真的战事打响,会有很多生意可做的。 “董掌教……”董策身边忽然走来一个男子,恭敬的道:“等会儿还请董掌教留下片刻,在下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董策扭头一看,现来他身边的是黄中钦,又看了看正在与才子们交流的贤王,董策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便道:“黄庄主有什么时,现在也可以说来。” 黄中钦依然,本想问董策不与这些才子探讨学问吗?可转念一想,听闻他已经开办学府了,还得了个学士的称谓,想来是认为在学子身上学不到什么!这未免显得有些高傲了。 “此人虽高傲,可毕竟不过二十出头的才俊嘛,而且其为人处事却极为老道,且精通的事情极多,应该能帮得上忙吧!”黄中钦想完,便对董策恭敬道:“董掌教这边请!” 董策没有二话,跟着黄中钦便远离了人群,到了河边几颗柳树下。 “我看这里便行了,黄庄主有什么事,尽可说来。” 黄中钦整理了一下说词,说道:“听闻,科举乃是董掌教提议的,连陛下那本科举计划书也是出至董掌教之手,此传音可否属实?” 见黄中钦知道,董策也不觉奇怪,因为他的学生里就有不少人知道了,而黄中钦乃贤王的侄儿,能知道也没什么,不过他问这个干什么?莫非,他也想考科举? “确实。”董策应道。 黄中钦笑了笑,道:“如此便好办了,董掌教未行其事,却能先观其路,以完善的计划防范于未然,实乃高明,黄某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董掌教帮黄某写一份计划!当然,并非科举的,只是黄某私人的事情!” “哦,不知黄庄主要做什么?”董策略微意外道。 “虽然在下跟随王叔出使并未做什么时,不过太后圣恩,赏了在下一块地!” “一块地?”董策更莫名其妙了,这地虽然是好东西,可用得着他吗?莫非你要给我?还是让我教你插秧? “对,是一块听起来很好的地,还在洛阳不远,可是,黄某去查看过后,却大失所望,那里不仅远离了洛阳,还少了邙山阻隔,导致常年被黄河淹没,比荒地更无用啊!” 董策一听就明白了,感情黄中钦是不满得到的赏赐啊!不过换做是谁不都也如此! 一块经常被淹的地,等于明着赏赐,实则等于没赏! 你能拿这块地干什么?种又不能种,房子也没法建,也难怪黄中钦为此苦恼了。 不过洛阳靠近黄河的地,不是山林的话,可真没什么好货色,毕竟这年头缺少水坝,黄河一旦涨起水来,那声势可着实吓人啊! “那地,可是在邙山北面?”董策好奇道。 “对,所以那地只能作废了!不知董掌教可有什么办法让它……”黄中钦是满脸苦笑。 董策想了想,道:“居然,恐怕还要去看看才知道了。” “也是,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不知董掌教何时有时间?”黄中钦说完,忽然想到什么,便又急忙道:“董掌教放心,只要地能活过来,赚了多少,怎么五五分如何?” “你倒是会想!”董策心里暗骂,这黄中钦到也算精明,特意提起赚了多少,而不是我把地分一半给你! 不过董策也没有拒绝,或许真能做成一旦生意也不错,毕竟他现在在洛阳是有出无进,不想个法子弄点钱,必会拖累江南的生意。 “这样吧,如果近的话,明日边去,如果远了,今日便可前往!” 黄中钦一听就明白了,这里与江南不同,洛阳宵禁,天黑了就不能出门了,故此就算离得近,一来一回怕也快要一天时间,今天自然来不及了,若远了,更是要现在出,或许明天天黑前能赶回来。 黄中钦想了想,道:“既然董掌教这般说了,那在下现在便去备好马车,等会儿文会结束后,咱们立即上路!” 董策点点头,便跟黄中钦要纸,他打算写封信回去给方淑蔚,免得她焦急。 正在董策写信的时候,突然贤王带着一群人过来,呵呵笑道:“想必不少人都认识了,不过本王还是给大伙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江南艺苑的大东家,也是如今天香学院的院主,董郎虽不是士家子弟,但学问极其深厚,可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大家有什么问题,即可提问,机会只有一次哦!” “你丫不去干推销,实在是埋没人才啊!”董策立即把写好的信交给黄中钦,让他派人帮忙送到学院,而后立即冲着走过来介绍自己的贤王拱拱手,既而对那些好奇打量自己的人朗声道:“诸位可莫要听贤王胡诌,在下这点儿学识,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很多,只是一些生活上的小学问罢了!” “唉,董郎谦虚了!”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贤王的确很看重董策! 当然,以前他是见董策这小家伙很有趣,全因戏法与新茶,但当姑苏的艺苑建起后,他越觉得董策此人不简单了,后来再让人打听,更是惊讶于董策的能力,不得不说,这家伙利用水车灌溉和培育秧田的法子,就值得他向朝廷推荐了! 可是,董策加入的什么衍教居然不能做官!这让他大叫可惜,否则以董策的能耐,他日为官之时,焉能招福于天下? 可惜是可惜,但董策还能协助官府,为宁州农田出谋划策,更重要的还是与他和太后有着一样的心思,推行女子入学与就业,只是贤王觉得,董策做这么多,却得不到什么实际上的好处,让他总感觉亏欠似的! 所以,他今日开的文会还有一个目的,便是给董策打打名气,而他之后的安排,更是希望能让更多女子到天香学院去就读,好减轻董策的招生压力! 第三百七十二章 风险与利益 贤王和董策的对话很是随意,随意到如同多年的好朋友。 但就因为此事,便让人不舒服了,贤王没有架子也就算了,董策算什么?知道的人多是把他当作一个商人子弟,心里自然对他很是不屑。 董策自然知道这些人怎么想,所以他才讨厌来到这种地方,对他而言,人与人的交流都应该是对等的,用不着特意去卑躬屈膝,虚与委蛇。 虽然在这世界上,永远少不了这样的人,因为这形成了一种无限循环,对上头摇尾乞怜,犹如忠犬,回头便要求下面人也这样对他,但是他又不能明说,而是要等手下人自己察觉,谁最先领悟上司的心思,谁就能往上爬,他日出头之后,同样想要条狗,弥补自己心理缺少的那点可怜自尊。 而今,董策眼前的大多数人都是如此,而他偏偏没有这样干,却能得到贤王赏识,于是就被人恨了! “麻烦!”董策心里是叫苦不迭,他没有什么求贤王的,自然能摆正心态,就算有求,也会当成一笔买卖,不用去摇尾乞怜。 可这样做无疑属于另类,让人看着很不爽,特别是贤王越是赞扬董策,这些人心里便越窝火! “好了好了!”董策不得不打断贤王,暗想在这样被他介绍下去,自己真没法在洛阳混了。 贤王看到董策苦笑的表情,似乎才有所察觉,便识趣的闭口,转而给董策介绍其他身边的才子来。 不得不说,贤王的确会做人,之前把董策夸得天花乱坠,这会儿,便把那些才子一一夸得飞入云霄,瞬间找不到北了! 光是介绍人,贤王就说了快半柱香时间,但依然还有几十个才子没有得到贤王的亲自介绍,而贤王也察觉这样下去真没边了,便赶紧给黄中钦使了个眼色,得到命令的黄中钦急忙出来打圆场,才将这闹剧般的场面拉上幕布。 “大家有所不知,董郎不仅学识好,而且画技超群,他昔日在姑苏作的一幅瞬间成画着实震撼了所有人,直到今日,本王还能回想到那日激动的心情!”贤王忽然话锋一转,笑看董策又道:“不知董郎今日可否再作一幅?” “这……”董策心里暗骂,但凑见几个才女那期盼的目光时,忽然明白,这必然是贤王打算给他扬扬名,方便以后招生! “董郎放心,作画所需要的材料都准备好了!”贤王提醒道。 董策苦笑一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贤王见后一笑,道:“董郎的画,虽有不少山水,市集,但本王觉得,你最精通画人!不如就帮本王作一幅?” “求之不得!”董策笑笑,便拿出铅笔,而黄中钦则开始让人准备画具。 当一切准备好,董策便收起草图,开始在一块黑木板上涂明胶。 这次用的材料和上次不同,质量更优,而且也不是面粉,而是银粉! 董策在看到这些材料时,的确感到讶异,暗想这贤王看来也在研究泼粉画啊,否则怎可能会想尽办法的弄来这些材料。 当董策涂完明胶,将银粉泼到黑漆木板上时,刹那之间,一幅轮廓与贤王一模一样的画面出现了。 “哗!”目睹画成的人无不是大吃一惊,就算是曾经见识过的贤王和黄中钦也是再次惊讶了。 “真乃神技!”贤王感叹道。 “董掌教的画技真是巧夺天工啊,正如当日董掌教之言,不论什么材料都能作画,不知现在董掌教可有尝试什么新画?”黄中钦好奇道。 贤王闻言也是两眼放光的盯着董策。 “唉!”董策却是一叹,道:“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因为之前的艺苑和如今的学院,已经让在下忙不过来了,又哪来的时间作画啊!” “虚伪!”不远处的虞珑可是把董策狠狠鄙视了一番,她可是知道,董策现在正忙着把太后的头像画到铜币上!当然这件事现在还不能公开,故此她就算不满董策,也不能在这样的场合提起这事。 贤王看着黑木板上的画,是越看越满意,最后他大笑一声,道:“若对此感兴趣的,现在就可以向董郎调教了,若错过这一次,下次你们想学就只能到天香学院了!” 一句话,顿时引得不少人蠢蠢欲动,由此可见,艺术这玩意还是很吃香的! 不到片刻,董策就被人群给围了起来,贤王见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要董策能受欢迎,那怕只是小众,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文会还在继续,虽然很多人向董策讨教作泼粉画的技巧,但大多数人还是到了不远处,去交流科举了! 对他们而言,艺术,只是闲暇时玩玩而已,科举才是正道,其实对董策也是如此,生意才是王道! 故此,他只是稍稍讲解一些后,便推拒称有事,若还想了解更深,欢迎到天香学院! 和贤王告了辞,董策刚出府邸,便看到黄中钦恭候在一辆马车旁。 “可带有干粮?”董策一边上车一边问道。 “放心吧,食物和水都不缺。”黄中钦上了车后笑道。 待马车行驶出了归义坊,董策忽然问道:“那才子之中,有位一身黑的黑袍青年,不知黄庄主可否认识?” “黑袍青年?”黄中钦闻言细细一琢磨,随后摇头道:“好像有这个人,但黄某不认识,今日虽然邀请的人黄某都知道一些,但有些才子是有权待朋友一起来的,故此……” 董策点点头,也没有再问什么。 他之所以询问此事,不过是因为文会开始时,他就察觉这个青年时不时便会盯着他,那怕他和黄中钦到了远处密谈时,此人还是会望过来,那就很显明对方在惦记这他! 被人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况且还是一个男人! 马车一路出了洛阳,转道北上,许久之后便到了邙山,却仍旧不停,而是进入那弯弯扭扭的盘山小路,颠簸到天色都快黑了,他们才到了一处镇里。 “今日便在此地歇脚,明日再启程,如果速度快,便可以在天黑前回到洛阳。”黄中钦提议道。 董策没有拒绝,和黄中钦下了车进入镇里一间客栈内。 “这邙山里还有多少这样的镇子?”董策坐在客栈里问道。 黄中钦叫店小二上了饭菜后,才回道:“此地比较荒僻,村子倒是不少,像这样的镇子却是极少,也是因不远处的禁军军营,让附近多了一股肃杀之气吧!” “哦!这附近有军营!这般说来,他们还能出来玩两把了?”董策惊喜道。 “玩两把?”黄中钦先是一愣,而后看到董策的手势时,才明白什么意思,便笑道:“的确,不过董掌教怎知他们能出来赌博的?” “方才路过了一家赌坊,里面是异常喧闹,可这小小的镇子人能有多少,况且,听声音,里面都是一群暴脾气的家伙!” “佩服佩服,董掌教就凭这一点,便能猜到,实在让黄某不得不佩服啊!” 董策苦笑一声,也不在说什么。 一夜无话,翌日,当两人继续上路,只用了半个时辰便从镇子到了黄中钦所说的地。 董策只看一眼,便不由得为黄中钦感到默哀了! 这那是什么地啊,分明是河滩啊! “董掌教,你觉得如何?”黄中钦虽然很清楚,他被太后给耍了,但具体是不是,或许太后也不知道,她不过是恩赐他一些地,至于是那一块,太后一个生活在深宫中的女人又哪里能清楚,故此都是下面人安排的,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他的地给别人贪了,可毕竟是太后开口,又不能不给,故此就给了他一块河滩! 这样的事,黄中钦虽然身为皇室旁系,却也不好开口啊,否则得罪的人不知有多少呢。 “是咋不在的!”董策摇了摇头,是左看看,右看看,却怎么看都看不出这块地能做什么? “那山坡的,可也是你的?”董策突然指向右侧一片月牙形的斜坡。 “是,这坡前五十丈是黄某的,再上去就是别人的了,虽然上面能种些东西,可是黄某听当地人说,有时候河水也能淹到这里啊。” “但应该淹不完,毕竟现在黄河水位已经算很高了,而此地比河滩还高出太多,虽然地方是小了点,但不是不能用!” “哦!不知董掌教想到了什么法子?”黄中钦兴奋道。 “法子算不上,也就附合当地需求吧,你看那月牙形的斜坡,如果先面布上渠道通水,再将坡中间填平,边上种树防止泥土流失,就是一块平整的好地了!” “可这样也太小了啊,能做什么?” “至少有五亩地,不小了。” “这还不小?”黄中钦本来是想种植一些粮食,毕竟能用的地只有这一点了,剩下的几十亩都是河滩,根本用不了。 可董策一开口,便是大兴土木,虽然地方不大,以他的财力也能干,但投资未免有些大了,用来种植不论种什么都是血亏的,可不种东西还能干什么?建房子? 董策看着黄中钦一脸不见的样子,不由笑了笑,道:“只要把月牙中间填平,这块地便能做一个跑马场!” “啥?”黄中钦傻了! 跑马场?我做这东西干什么?养马?疯了,养马可是需要大片草原的,光是这块小小的坡地,你养十头都未必能养得起啊! 董策没有提议解释,而是继续道:“对,跑马场,平地建好跑马的场地后,可在月形斜坡上修建石阶,然后摆放椅子,如此便可容下至少五千人的跑马场。” 黄中钦越听越是糊涂,跑马场也就算了,毕竟养马可是很赚钱的,但弄石阶,还摆放椅子,给人看啊?看看是怎么养马的? 董策一眼便知黄中钦失望了,他还是不解释,继续道:“如果黄庄主认为跑马场没发赚钱,那不如租给在下?放心,在下会用上等的田地价格租借!” 若是别人,怕立即答应了,可是黄中钦很清楚,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做出赔本的买卖! “董掌教真的认为,跑马场能赚钱?” “当然,这可是风靡全球的游戏!”董策笑笑,又左右看了看,特别留意了一下隐约可见的山间高岗,再一想之前的小镇,和虽然是盘山路,却并不是很陡峭的路线,再一看那月牙坡,眼里都是泛金光啊! “行,既然董掌教都不惧,在下也没什么好惧怕的,但是,可否请董掌教细细说明啊?” “此时,咱们回去的路上可以边走边说!” 黄中钦没有拒绝,立即和董策上了马车往回赶。 一路上,黄中钦坐在车中,细细听着董策的计划,他是越听越吃惊,越听越兴奋,最后实在是受不了诱惑,而拍板决定干就干! 这年头可没有水泥,要做像上辈子那样的跑马场实在太困难,用木头搭建根本不结实,而且容易腐朽,若是遇到白蚁,天啊! 别的不说,光是修整的费用就是天文数字了,故此,只能依附天然的环境,而黄中钦得到的那块斜坡,无疑就是最好的天然环境,换到别的地方,就算有天然的月牙形斜坡,范围也不可能一样,若是大点或小点,都不合适。 不过董策的计划实在是太骇人,而且投资巨大,黄中钦虽然很想干,却也要再考虑一段时间。 董策也没有让黄中钦立即答应,反正如果黄中钦不做,他就自己来做,毕竟这地方看起来偏,实则距离洛阳城并不远,从早上出发中午便能到,打不了,自己弄个车行,免费提供到马场的马车。 这年头娱乐项目实在是太少了,一个逍遥宫就能吸引如此多人,何况是跑马场呢! 女人哪里没有,但赛马,或许这年头很多人见过,有些人还自己玩过,不过那些都是随便在野外跑跑而已,对于系统的赛马,有意想不到的赌博乐趣,连中后的惊天大奖,焉有不令人疯狂之理? 而且还能做成名马的交易场所,是骡子是马牵出来一赛,爱马之人能不掏钱吗?而作为东道主,马场自然要收点而费用,除此之外,这一条线路,包括刚才那个小镇的经济收入都会得到大大提升。 虽然说不是没有风险,可是回报也是巨大的,而董策,最喜欢就是玩这些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再次遇袭 董策从邙山回到洛阳正好中午,和黄中钦分开后,董策没有立即制定马场的计划,毕竟动则上万贯的投资,黄中钦需要考虑的时间。燃文小?说 ??.?r?anen` 当董策回到学府,立即从六子口中得知张大贵昨日就来过了,今日一早也到学府恭候到现在。 董策急忙进入后院,发现张大贵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目光畏惧的盯着正在打盹的小虎。 “可有来信?”董策直接开口问道。 张大贵闻言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起身掏出信件递给董策,很是焦急的说道:“信小的没看,但听送信的九流堂弟兄说,钟堂主被人伏击了!” “哦!对方什么人?”董策一边问着,一边打开信件。 “钟离府,卫军统领袁广平!” “竟是此人!”董策惊讶片刻,便急忙把目光落在信上,这一看,心里也不由七上八下起来。 信是有人代谢的,因为从笔走龙蛇般的笔法上看,很明显是一个书法大家,艺苑中,包括欧阳植也写不出这一手好字,更别提九流堂的人和不识几个字的钟孝师等人了。 但董策这时候根本不在意这些,他惊讶的是方牧为什么要跑? 是不信任他?还是有别的目的? 还有沪州的事情,从信中的大概情况,董策敢肯定,沪州被人给割据了! “袁广平调任钟离府,还私养了一帮强贼,是筹够人数后往沪州送,还是只收刮钱财送往沪州?但这也于理不合啊!” 董策虽然不懂军事,但看过的书籍多了,也知道军事要地的重要性,沪州并不是兵家必争之地,那里才多大,虽说有三府十二县,但都是浓缩的,那里之所以在现在能发展起来,全因宁州、苏州、扬州和杭州等地最先尝试了变法,取消坊市后照成经济爆盆,从旁得益而逐渐发展起来的,可短短二三十年,能有多富足?割据这地方又有什么用?” 况且,就算你在沪州养足兵马,突然发动攻势瞬间占据江南,也支撑不了多久,因为江北全是大宁的国土,派遣水师从上游突袭金陵很轻松,这也是自古南方北伐输多胜少的原因,就算是洪武爷,也只有天时与人和,当时他得到金陵势力太小,加之天下大乱,周边豪强太多,都在相互牵制,又到处是叛乱,元朝根本忙不过来。 而宁朝建立前的情况与元末差不多,所以宁太祖才能成功,可这几率毕竟太小,并且现在天下太平,你割据个沪州什么意思,是要奔着朱宸濠的结局去的么? 董策越想越觉得不可能,除非,长江以北也有他们的势力,可以阻挡宁朝的大军南下,但这未免太扯了,如果他们真有这些势力,那割据沪州干什么,直接北伐直逼中都不是更省事? 中都一定一切皆好定,若江南还不服,再派水师从上游往下游一路横扫,必然处处挂白旗,除非,如今的人不知道金陵的西大门在哪,或者,多个西蜀在牵制! “真是复杂!”董策发现如今的局势是越来越难看透了。 “嗯!有了!”董策忽然想到一个人,或许这家伙能帮他查一查! 想到此,董策立即招呼张大贵进入他新修的书房,快速写了一封信后交给张大贵道:“让人把这封信送往西南,交到秦麒秦督州手中!” “是!”张大贵收好信件,又道:“教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董策想了想,摇头道:“在还没弄清西南情况前,不好做决定。” 待张大贵一走,方淑蔚便进来,她也不问董策昨夜为何不归,反而说道:“董大哥用过午饭了吗?” “还没呢,蔚儿准备了什么吃的?” 方淑蔚笑笑,便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端着饭菜进入书房。 董策看着摆放饭菜的方淑蔚,心里思虑一番过后,道:“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你爹或许遇到麻烦了!” 方淑蔚浑身一震,既而好奇的看着董策道:“我爹他怎么了?” “不知道。”董策摇了摇头,又接着道:“不过我猜应该是因为逍遥宫,或者是沪州!但不论如何,他目前应该是安全的,况且你爹的身手我见过,而且他本人又十分狡猾,既然离开了金陵,别人想要抓到他,难如登天啊!” “董大哥你才是最狡猾的呢!”方淑蔚不满的瞪了董策一眼,不过心里却安心不少,她对爹爹也是有十足的信心,只要不被重重包围,他想逃没人能阻拦。 在董策吃饭的时候,方淑蔚忽然道:“董大哥,我想写封信,让你的人帮我送到西北!” “给你娘?”董策皱眉道。 “嗯,或许她应该在回金陵的路上了,不过无论如何,我都想提醒她!” 董策没有拒绝,这也是给九流堂弟子锻炼的机会,虽然苦了点,但完成后的奖金很高,而且九流堂的年轻人很多,也喜欢往外面跑,那样比较无约无束,又可以看遍大好山河,简直是美差啊,只是等他们真的到了大西北,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情看风沙了。 …… 许州高阳县东郊,钟孝师看着身后消失的身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果然,靠近高阳县后,追兵就不敢靠近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他们再敢靠近,就要与县兵开战了!”曹洛蓉搓了搓冰凉的双手道。 “这一路多亏有曹娘子的指引,否则我们别说能到高阳县了,就是想离开山桑县都难啊!”钟孝师肃然道。 曹洛蓉没有理会钟孝师,而是看了看官道尽头的县城,想了想后,道:“吩咐你的人,直接绕过县城折往许昌。” “之前不是说不去许都的吗?怎么现在又要绕道过去呢?”一旁钟孝义不解道。 曹洛蓉立即一脸不耐烦道:“让你去吩咐你照办即可,废什么话啊,若是嫌累,那你就进去吧,保证你进去就出不来了!” “你……”钟孝义正要发作,钟孝师立即瞪了他一眼,道:“照曹娘子的话吩咐下去。” “大哥!”钟孝义很是不满,这几天他们为了逃脱追兵,都快累坏了,好不容易又一个安全的歇脚地,却直接绕过,就算他没怨言,可其他兄弟肯定要抱怨了。 钟孝师没有劝什么,因为他也感觉到了,如果在这里歇脚,追兵必然可以在外面部署,届时想要出去可难了,还不如绕开,让追兵认为他们进了高阳县,白白浪费时间调查和部署的时间。 当曹洛蓉回到自己的马车里后,柳素立即问道:“姐姐,咱们一路过来,身后追兵是越来越多,昨天还有一群歹人劫道,若非钟大哥他们武艺高强,非得被身后追兵包围不可,这外面的世道怎就这般乱啊!不知能否安全抵达洛阳。” “别担心,昨天劫道的其实和追兵是一伙的,只要进入中都地界,他们就不敢追了,况且就算追上,也有这些人保护我们。”曹洛蓉说话的同时,心里也在惊讶,但不是惊讶世道乱了,因为她很清楚,那些人全是袁广平的属下,让她惊讶的是钟孝师等人! 与以前在钟家村见到的钟孝师他们,和如今明显是判若两人,虽然没有变得多聪明,可是对于战斗却强大异常,与当初只会拿着锄头扁担的家伙完全不一样,他们杀伐果断,知道何时进攻,何时防守,那怕开始处于被动,也能瞬间扭转局面变为主动!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配合,真称得上亲密无间了!合时一股绳,分时两两一组,一近一远,把保护和掩护发挥到了极致,比军中的精锐都要强大,这可太难得了。 曹洛蓉知道他们能如此强大,离不开那个邪魅眼的,但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训练的,不过,普通的训练不可能锻炼出这样一支队伍,而邪魅眼为何又要练出这支队伍呢?只是为了护送商品?还是当初他隐藏起来的目的? 前往许昌的一路上,曹洛蓉都在思考董策的目的,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不过商队依然在赶路,直到临近襄城时,才停下来休息,等待明天乘渡船过河,入城采购完继续上路。 深夜的荒野是一片静悄悄,曹洛蓉睡在商队的特制帐篷内,感觉是异常难受! 不是帐篷不够舒适,反而是太舒适了,这种帐篷不论是携带,还是搭建都极为方便,如同一个四角包子,有竹席垫底,而且还有门窗,若觉得冷,可以将门封闭,透气只需要窗户即可,窗口还有薄纱阻挡蚊虫,实在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只是没有被子!而是一种叫睡袋的玩意,虽然是蚕丝所制,钻进去异常暖和,可是没法动弹啊!而曹洛蓉偏偏是睡觉很不老实的,喜欢翻来覆去,叉叉腿趴趴大字等等。但在睡袋里,只能如条虫子般蠕动了! 与曹洛蓉不同,柳素是睡得十分舒适,她是躺下就能睡着,一个姿势保持到天亮醒来。 羡慕的看着柳素,曹洛蓉心里不停暗骂做出睡袋的人,实在是太蠢了,不会把睡袋弄成两条腿的? 便在曹洛蓉暗骂时,忽然,一声警惕的大喝把她给惊了一下,连一旁熟睡的柳素也惊得睁开眼睛,荒谬的瞅着四周,却根本看不到帐篷外的情况。 “不好了两位娘子,有敌袭!”冯伯没有远离帐篷,他就套着睡袋,蹲守在帐篷门口,防止有人靠近帐篷,故此在叫声响起时,他第一时间通知了曹洛蓉两女。 “敌袭?怎么会有敌袭?”曹洛蓉惊讶了,他们走的路线已经很隐蔽了,而且也让钟孝师派人在前后探路,若发现有人靠近,他们早就应该知道了,也不会冒险在荒野夜宿。 可对方却能准确的把握他们的落脚地,由此可见,不是对方的探子更厉害,便是对方走****运了! 但不论如何,曹洛蓉还是急忙的跳出那讨厌的睡袋,钻出帐篷查看情况。 情况似乎很不妙,而且对方没有直接杀了,而是用火箭奇袭,这是明显要将他们全部烧死啊! 曹洛蓉的帐篷在中间,没有遭到袭击,可是前面的帐篷已经烧着了,钟孝师也顾不上救火,派人离起盾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往身后的树林退去。 虽然对方突然出手,打得钟孝师等人措手不及,不过只是转眼工夫,钟孝师等人便稳住了局势,整齐有序的步步退后。 “别进树林,否则对方若放火,我们不被烧死,也要被烟寻思!”现在吹的是东风,而对方又是从东面杀来,故此曹洛蓉这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然而,钟孝师等人却根本没有在乎,依然往林中退去。 “你们……”曹洛蓉正要再次提醒,忽然钟孝义冲到她身前,抛给她三个皮制的独特口罩,道:“带好就不怕烟了,打仗的事你还是少废话,我们自有分寸!” 钟孝义心里那个爽啊,他等这个机会不知等了多久了,终于能回敬曹洛蓉了! 而曹洛蓉心里那个气啊,自己的判断明显没有问题,可是钟孝师等人却偏要往西面的林子逃,虽然现在天气潮湿林子不会着火,可是硬要烧的话,必然要起大烟,难道就靠着这口罩就不会被呛死了? 曹洛蓉不相信,但她也不想被熏得太惨,故此还是带上了口罩。 这一带,曹洛蓉便是一惊,因为这口罩带上去后,居然嗅到一股十分提神的芳香,整个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再也嗅不到半点烟火味。 由不得曹洛蓉查看口罩的构造,钟孝师等人已经快退到她这里了,而且钟孝义也把她们的帐篷收了起来,倒是因为曹洛蓉的发呆,忘记把口罩给了柳素和冯伯,害得两人被吹过来的烟呛得异常难受。 曹洛蓉赶紧将剩下两个口罩递给柳素和冯伯,三人便跟着几名运送货物的护卫往林中跑去。 “简直愚蠢!”对面,率领弓箭手袭击商队营地的一名将领冷笑一声,便挥手吩咐道:“传令下去,分兵三百绕到林子两侧,时刻注意后方,莫要给他们逃了!” 曹洛蓉不知道,袁广平的势力已经延伸到了许都,在他要对付这支商队时,就已经派人送信过来,而襄城县的县兵都统正好是袁广平曾经的部下“孙堂益”,在今日晚间得知这支商队居然来到他的管辖地,距离还不远,他便起了夜袭的心思。 这才一交战,对方愚蠢的表现便把孙堂益乐坏了。 虽然春季雨水多,可正因如此,烧把火,稻草一盖,那烟足矣熏死人! 不过,艺苑商队如果不后侧如林,孙堂益实在不知道他们还能往哪里逃,因为左右他都设了埋伏,也只有身后的林子是暂时安全的,这其实也是孙堂益担心对方强闯左右两翼,毕竟袁广平来信说这支商队护卫战力非凡,不可小视,他才故意留了一个陷阱给他们钻,待到了林中,行动不便,再用烟将你们薰个半死,之后进去收割还不是胎囊取物?!--pbtxtran.en-->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一网打尽 “禀报都统,盗贼携赃退入林中,是否追击?” 孙堂益闻言冷哼一声,显然对商队誓死保护商品的举动很是不满,但既然对方要钱不要命,他岂有不成全之理,只是可惜了那些商品了,虽然不知价值多少,但若不贵用得着兴师动众运往京城吗。 “传我军令,加大林东烟火,左右加派一百人在林子两侧设伏,倘若盗贼从后逃出,两路立即追击,以夹攻之势摧毁敌人,不可留下一个活口!” 孙堂益可不在乎金陵总捕会不会在商队里,他这次是以讨伐山贼借口出兵,若不能杀人灭口,事后被追究起来可是不小的麻烦。 曹洛蓉心下糟糕透顶,她这次是一点也看不明白情况了,钟孝师等人退守的林子只是一小片梅林而已,而非山林,如果舍弃商品往梅林西面逃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然而他们死到临头了,还没忘了这些商品,真不知邪魅眼是如何教他们的,用命来守护商品,简直愚蠢至极。 “呜呜呜……”曹洛蓉不断的手指西方,希望钟孝义这家伙能早点醒悟,赶快逃出去。 可钟孝义根本没有理会她,这让曹洛蓉恼火不已,拉下口罩道:“方才我观对面火光之下,隐隐有甲胄反光,很可能是当地县兵,如此一来,对方人数绝对不过千,前面攻势逐渐消弱,想来他们必定开始派兵从左右包围梅林,如今只有西面没有埋伏,你还不叫你大哥借着浓烟一举杀出重围!” “一举杀出!你当不会死人啊!”钟孝义不屑道。 “你……若不杀出,难道要等对方将我们一网打尽?”曹洛蓉是真恼了,心里大骂这帮家伙不识时务! “一网打尽?呵呵!”钟孝义冷笑一声,道:“的确是一网打尽,不过是谁被全歼,还不一定呢!” “什么意思?”曹洛蓉愣住了,她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精瘦黑黝的汉子突然变得极富自信,可这说不通啊,都死到临头了,莫非自信能救人? “二哥!”忽然,老五钟孝凌将一个木盒扔给钟孝义。 “终于可以干一仗大的啦!”钟孝义接住木盒刹那,曹洛蓉便看到他的手往下深深一沉,可见这木盒有多重。 可钟孝义却不在乎,反而兴奋无比的快速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马甲。 “这是干什么?”曹洛蓉不解道。 “护甲啊,不懂啊?”钟孝义嘿嘿一笑,穿上后拿着刀往胸口拍了两刀,在“嗙嗙”之声响起后,他咧嘴一笑,又道:“这护甲乃是教主亲自为我等研制的,别看它表面很普通,远不及明光铠那般鲜亮威武,但论起防御,两者并不太大差距,况且,真要穿明光铠入林子作战,就等着般我等斩割吧!” 曹洛蓉听后是震惊不已,骇然道:“你们胆敢私造甲胄!” “什么甲胄!”钟孝义哈哈一笑,从胸前一个口袋里拉出一块铁片,笑道:“把这东西抽出去,它就是一件衣服而已!” 曹洛蓉傻眼了,见过无耻的,可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啊,承天就想着怎么去钻法律漏洞。 “好了,等会儿我可没时间保护你们,你们就躲在这里别动。”钟孝义吩咐完,便提着刀去和钟孝师会合了。 曹洛蓉虽然不知道,在这种浓烟弥漫的林中,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钟孝师等人要如何作战? 其实,钟孝师等人在林中作战也是头一回,但在董策的锤炼的下,他们早已在各式各样的情况下演练,就如此刻这般,进入林子被烟熏怎么办,简单,全部埋伏下来即可。 因为对方不知道他们有防烟口罩,即便口罩不能长久使用,他们也有许多法子克服,如流动的水能带走烟,也能带来新鲜的空气,只要趴在水源旁即可,或者在某个低矮的地方凿个坑,把头埋下去呼吸等等,只要火势没有烧到自己身边,以这种方式可以在浓烟中存活很久。 而这些,都是对方想不到的,当他们认为林中里的人被熏得快死时必会灭火,进来收拾残局,只要在此时出手,岂有不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的道理? 商队几次出手,最震撼人心的是枪盾,若是没有矛,或者骑兵,光靠这弓弩与刀剑是很难杀死他们的,而孙堂益也正因为知道了他们的优点,才选择将他们逼进梅林,用浓烟削弱其战力,加之林中使枪盾多有不便,况且树木极多,地势复杂,更难以列阵配合。 失去了战阵的商队,还有什么能与孙堂益的县兵对抗的?人数吗? 故此,一个时辰过去后,对方还没有从梅林杀出来,孙堂益就有些坐不住了,但他性子沉稳,不急于吃这块到嘴边的肉。 当两个时辰过去,县兵这边的人都有些打瞌睡了,孙堂益依然没有出手。 他在等,等一个十拿十稳的时机,那便是黎明的前一刻! 终于,在三个时辰过后,孙堂益终于拿起令旗,狠狠一挥! “杀!”顷刻之间,数以百计的县兵从梅林三面杀入。 然而,当县兵进去后,却没有一点儿厮杀的声音,不过孙堂益并不感觉奇怪,对方都被浓烟熏了三个时辰,满身都散发着烟熏肉的味道,哪还有力气反抗。 可奇怪的时,没厮杀也罢,但没有遇到人这就太诡异了! 当一名传令兵刚把这个消息传回时,孙堂益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林中杀声四起! “不好啦!”一名令兵火急火燎的冲到孙堂益面前,跪下喘息道:“禀,禀报都统,北面遇袭!” “什么?那帮贼人怎还会有反抗之力?” “报……”又一位令兵冲来,单膝下跪抱拳说道:“禀报都统,南面遇袭,江百长请求撤退!” “什么?他可是率领了两百人如林,怎会敌不过对方区区五十人呢?”“卑职不知,但盗贼似乎远不止这些人,他们可能早已经在林中埋伏好了,当我军进去时,发现梅林里天上地下到处都是盗贼啊!” “禀报都统,北面也是如此,这帮盗贼借着夜色,行踪是极其诡异,难以琢磨,才一交手,我军便有十几人被射杀了!” 孙堂益惊呆了,要说借着夜色也罢了,大家都处在一个环境里,你能诡异我们就不能了?这明显是北面的县兵太大意了,才遭到伏击的,南面什么情况?明明五十人,却说远不止这些人,还说天上地下到处是人这怎么可能?就算是袁将军虚报,其实这商队有上百人,可他们进入林子前,里面一直是浓烟滚滚,连蛇虫鼠蚁都受不了全跑出来了,他们要如何在这样的情况下坚持三个时辰? 第三百七十五章 无情杀戮 是手底下这帮人太窝囊? 还是对方拼死反击? 孙堂益不明白,他只知道,如果对方是拼死反抗,那么后续之力必定不强,很容易虚脱,但若是手下这群个个酒囊饭袋,那可真麻烦了! “传令下去,灭一贼,赏十贯!”孙堂益不想放弃,毕竟,他出兵前已经向县令拍胸脯保证必能大胜,否则以那胆小弱懦的家伙,哪里敢胡乱出兵啊,真当州府不会怪罪了? 胜了,自是大功,败了,他和县令都要丢官,要让他现在放弃可能吗? “都统,要不再添一把火?”孙堂益身边的一名幕僚提醒道。 孙堂益的这名幕僚,不过是当地的穷才子,因为其喜爱读战国一类的书籍,就梦想着有一天也能如书中那些运筹帷幄的军师一般,决胜千里之外,而孙堂益也是想干大事的人,故此是一拍即合,而之前他们的作战,也是此人出的谋略! 可这一次,孙堂益却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而是对方并非盗贼啊,而是真正的商队,如果继续拖延,只会让更多的人知晓,待回头金陵那边有人一路追查过来,袁广平铁定让他背着锅头,然后一脚踹下山崖! 唯有现在把这些人全杀光,然后把商队消失的事情推到附近盗贼头上,而这些盗贼又都是他的人,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立即能潜藏起来,装出被他剿灭的假象,待风平浪静再出来劫掠,或者直接到外地抢掠,无论如何,他只有功,并无过!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在孙堂益开出一个人头十贯钱的价格后,本来有些退缩的县兵顿时疯狂的涌入了梅林中。 钟孝义刚将一名县兵劈死,还没来得急喘口气,忽然听到如浪潮的还杀声扑将而来,不由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钟孝凌扫了一眼也是疑惑道:“不对啊,他们难道没被杀怕?” “这样打下去非累死不可,五弟去让老四顶着,我进去休息一下。”钟孝义等人并没有被对方的气势所震,因为经受过教主磨练的他们,很清楚情况越危机,越要保持冷静! 况且他们都看出来了,这帮人虽然说是县兵,其实只是一群酒囊饭袋而已,根本就不懂丛林战,虽然此地只是梅林,地形还算平坦,远没有山地那般复杂,但也正因如此,他们不用灯光就能在那些地方生存,战斗,何况是这里了! 县兵可没有他们这种胆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梅林中不点燃火把,他们根本不敢进来,可是火把在钟孝师他们眼中,就成了活靶! 别看如今他们杀敌杀得爽,那都是因为他们之前吃了太多苦! 本来,负重十斤一里冲刺与战阵的配合训练已经让他们吃不消了,可好死不死,和白莲教的废物们一战之后,他们出名了,也被官府限制了,于是乎,教主安排他们锻炼的项目也更多了! 他们都认为是护卫队无法加大,才要加精的原因,殊不知,就算护卫队再多百倍,他们同样要接受董策的系统训练,原因无他,人命值钱啊! 虽然训练他们每一个人的花费都很大,可若战死后,董策却要养他们一家子,直到家里有新的劳动力,万一是没后人,还要将他们父母养到送终,这笔花销自然更贵! 而县兵可没有这些感念了,他们操练随意不说,连口粮都远不及商队护卫,营养怎能跟的上? 当然,这也是因为被层层剥削的缘故,导致县兵主食多半是面饼窝窝头,而钟孝师他们是顿顿有肉,虽然都是腥臊的猪肉,不过并非是董策特意用过期肉给他们当口粮,而是没腌过的猪的确有这味,为此,他还特意指点过商会里的肉商,怕再过不久,大宁的百姓就能吃上不臊的猪肉了。 虽然猪在这年头属于贱肉,远不及牛羊,更别提更高等级的鹿肉了,但那是对于士族而言,平常百姓哪能顿顿吃到肉啊,若遇到灾年,连饭都吃不上,还管你臊不臊。 吃的比人好,锻炼比人多,装备虽不差上下,但战术可是最先进的,在种种优势的情况下,钟孝师等人何惧县兵? “老二你要休息,也要到前线休息,还不快率十人持盾掩护老四他们。”钟孝师吩咐完,便抓了两捆箭筒往北面冲去。 钟孝义不由哭笑不得,他虽然相信以老四和老五率领的二十人,足够抵挡南面的攻势,可是钟老大被教主灌输了一个不能少的概念,加之曾经在村口一战后的悲痛,钟老大的担子可以说是重如泰山,他不会有任何掉以轻心的想法,只有把防御布置到极致,那怕休息,也要顶着盾到前线去休息! “都给我打起精神,马上便是反击的时刻了!”钟孝义这话可不是大话!而同样经受了教主锤炼的护卫们,也知道这一仗应该怎么打! 当初演戏时,钟孝义与老四老五率领三十人围攻钟老大十人,结果惨败,而当时的情况和现在差不多,那么,钟老大必然要故技重施了! 有了钟孝义十人的加入,南面防御更是坚固,县兵虽然想要得到十贯的赏钱,但也要有命享用啊,否则你拼死杀了贼人后,不仅人家割了贼人头颅去领功,甚至有可能连你的头颅也带上,反正弄得血肉模糊后谁管怎么多,现如今这样的事西北最多,他们自然不敢真的拼命。 如此一来,南面战况便陷入了胶着状态,而北面,不知怎么着,钟孝师等人居然连连败退,眼看就要退到中间,被县兵给包围了,忽然,一直在南面坚守的钟孝义立即趁着夜色快速撤退,而钟孝凌也率领十名护卫舍弃了弓箭,拿起盾牌与钟孝义左右向着梅林中间聚拢而且。 最后留守的钟孝展待二哥与五弟走远后,便下令道:“保持放箭的间隔,每放一箭,退一步!” 此时即将破晓的幽黑梅林中,县兵根本看不清楚钟孝师等人的情况,只要察觉还有箭袭来,就不敢轻举妄动。 而另一头,十名护卫手持盾牌,正在艰难的抵挡三十几名县兵的围攻,而后续的县兵还源源不断的往北面冲进来,当他们眼看就能包围钟孝师十人时,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阵厮杀声,惊得他们齐齐回头望去时,只看到后路出现了一面面盾牌,将他们和后续增援的县兵给截断了! 什么情况? 还没等这三十几人反应过来,之前还蜷缩在一团的钟孝师十人忽然左右展开,与钟孝义和钟孝凌将这些县兵反包围,与此同时,早已埋伏在附近的最后十名弓箭手终于发力了! 没有劝降,没有仁慈,因为如果被他们反应过来,被反包围的将是钟孝师等人,所以这一刻,他们要以雷霆之势,瞬间击杀这三十几人! 霎那之间,箭矢阵阵,惨叫连连,鲜血染红了一面面在火光照耀下泛出金光的铜盾,可铜盾仍旧无情的向着中间聚拢而来,转眼,盾与盾之间忽然刺出一杆杆夺命的银枪! 一个接一个的县兵在惊恐中倒下,仅仅在十几个呼吸间,三十几人便被屠杀一空! 第三百七十六章 反击 忽然被截断前路的县兵都是一惊,面对突如其来的箭矢,他们选择了退后,想要静观其变,或冲旁绕道进行反包围。 然而,他们没有看出,这只不过是对方在虚晃一枪而已,当前方惨叫想起,求饶呼唤声传入他们耳中时,他们才知道,前面脱节的三十几名同伴中了埋伏! 为了人头,县兵的确勇猛了,但却是无脑的追敌深入,在之后砍刀的情况下,被人家盾牌与长枪、弓箭合围,转眼之间屠杀一空,这是后续跟进来的县兵始料未及的,明明胜利就在眼前,但为何战况会急转? “他们不是人!”也不知是谁惊叫一声,忽然,一名县兵转头便仓皇而逃! 在这样的情况下,弱者的情绪刹那间牵动了所有县兵的心头,逃兵从一个变成了三个,转眼之间又是四五个,不一会儿,多达半百的县兵向着梅林外疯狂奔去。 “什么!”孙堂益脸色突然惊恐无比,转而又十分难看的抓住传令兵,吼道:“谁下的命令?” 传令兵不知如何作答,因为这不是谁下的命令,而是县兵自主的逃了,谁能阻拦? 孙堂益怒了,若是可能,他真想立刻斩杀了带队的夫长,如此废物留着何用? “报……”一小兵冲到孙堂益左侧,抱拳道:“禀报都统,江百长率百人深入梅林,被贼人截断退路,如今正往东面冲来,求都统将草堆破开一条路!” 东面之前为了放烟,堆了很多稻草,如今却成了阻碍县兵的城墙,不得不说是莫大的讽刺! 孙堂益愣愣的放开了一直抓住的传令兵,扭头看着这小兵,语气冰冷道:“我要那废物何用?” “……”附近小兵无不是汗颜。 孙堂益虽然没有进入梅林,可从传令兵口中他十分清楚里面什么情况。 北面三十几人追击,中了埋伏,一个没逃出来,很显然对方动用了至少四五十人,而南面在北面前脚被灭,后脚跟来,也明显是中了几人逐个击破的计策,若非那江姓夫长是带着百人,很可能重蹈了北面县兵的覆辙,可正因如此,人家四五十人,你他娘的上百人还被追杀得屁滚尿流,这不是废物是什么? 虽然,孙堂益很清楚这帮县兵的尿性,更是他有意将他们变成这样,否则,他也不好让自己的亲信在附近劫掠。 这听起来矛盾,实则一点儿不矛盾,县兵只是属于这个县里的,不能调动出县,也就是说,不论他如何锤炼,也是给他人做嫁衣罢了,但是私兵不同,为了养私兵,加强私兵的战力,他便安排私兵在当地劫掠,而削弱县兵的战力,一来让他们看到盗贼便脚软,二来,这也方便他日,自己真正的要占领这片疆土时,如胎囊取物! 可是你再弱,也要有一个底线吧,况且十贯一个脑袋,以县兵的军饷,随便抵得上半年了,难道非要给你们加官进爵才能拼死吗? 孙堂益可没这个权力! 但即便有,对于中原腹地的县兵而言,还是远不如命重! 人家边疆是不战斗,便是家园不保,而战斗便能有诸多好处,既然左右都是战,为何不拼个你死我活呢? 可中原,自宁朝统一南北后,三十年来就没发生过战事,你怎么让人家去拼命? 说到头来,这帮人的战力与当初到钟家村闹事的地痞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没有地痞的两个头目狗癞子和青蛇镖那种冷血,而钟孝师他们却得到了质的飞跃,较之当初,犹如猛虎对猫狗! “啊!”一声惨叫,忽然传入了孙堂益耳中,惊得他猛地扭头一看,便发现,深入林中被追杀的北面县兵果然逃到东面了,可是,在面对还燃着火星的稻草堆时,他们眼里都投入了一股绝望! 但绝望之中,也有一直抓住救命稻草的人,先是一名县兵不顾稻草里的火星,一脚踏上去,顿时,如踩到了积雪般,被灰烬淹没到了膝盖,裤子也在刹那间卷曲发焦。 小腿如被炙烤的痛苦让这名县兵疯狂的嘶吼着,却仍旧推翻了前面的稻草,向着外面扑趴着。 终于,这名县兵逃出了梅林,迎来了曙光! 东方天际霞光万道,黎明终于到来了。 可是,这一刻没有人去关注这些,更多的人是借着之前爬过火堆县兵开辟出的路线,往外冲去。 虽然天亮能驱除一切邪魔,可是他们这一刻却都希望,什么也看不到! 无法言语的恐惧弥漫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因为在他们身后,一个个或持刀剑,或拿枪盾,就如同从九幽血池中杀出来的人,浑身鲜血淋漓,目光却如饥饿的猛虎,将他们的人一个个扑杀! 钟孝师他们虽然给了董策混后,日子好过了,不用四处找活做,不用因为打渔和周边村子斗殴,不用再对庶族地主点头哈腰,但这不代表他们的心也平静了! 反而,上次被山河社利用后,他们也失去了太多,辛辛苦苦守护的家园几乎被毁于一旦,与地痞搏杀时也死了不少人,其中就有钟孝师他们堂兄弟里的老三和老七老八。 老七老八是老五钟孝凌的亲兄弟,所以他对敌人没有仁慈的概念,而老三,虽然没有亲兄弟,但正因如此,他是钟孝师他们伍伯唯一的儿子,如今每次看到伍伯傻傻的蹲在家门口看着他们,他们都不知如何面对! 故此,他们没人心里都患者极深的恨意,特别是对贪官污吏! “杀!” 钟孝师一声大喝,一箭便将一名逃跑的敌军头目给射杀在冒着星火的草堆上。 “嗖嗖嗖……”紧接着,又是一片箭雨从梅林里飞射而出,转眼之间,便又是几名县兵惨叫着倒下。 这一刻,护卫们没有一丝留手的意思了,因为此刻已经无法收手了,即如此,他们为何不战出自己的雄风? “犯我者,必诛之!”钟孝义大吼一声,率着十人便杀出梅林。 “杀!”此时,连钟孝师都没有阻拦了,反而与钟孝义一同杀出梅林,顿时,后方所有护卫齐声大喊,如狼似虎的向梅林外的县兵杀去。 此等血性郎儿,孙堂益何时见过?就算是西北军中的精锐也不过如此吧? “挡住,给我挡住他们!”孙堂益忽然觉得,自己此刻是多么的危险! 然而,他的叫声根本没用,该逃的还是逃,谁也顾不上他这个小都统,大家心里都是一个想法,只要再逃三里路,过了桥后便是县城,到了那里便安全了! 可是孙堂益不一样啊,他的位子极为的尴尬,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田地,左边是远离县城,难道只能随大流往右边跑?可跑回去后怎么办? “谁敢跑,我杀了谁!”孙堂益还是拼死一搏,毕竟,他们人数占优势。 然而,面对五十个浴血奋战的地狱修罗,孙堂益附近的县兵瞬间便一哄而散,而且大家似乎都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别跟着一袭明光铠的主将跑!太他娘的显眼了! 最后,跟随在孙堂益身边的人,只有二十名亲信了! Ps:(午夜荨麻疹的老毛病又犯了,真是痒得苦不堪言,所以这几天一直服药,但这种药吃了后会有不良反应,导致午夜这几天感觉很疲惫,特别嗜睡,现在换了药稍微好了些,但也有点晕晕沉沉的,导致断断续续,质量也不是很好,愁啊!) 第三百七十七章 保障没啦 梅林南面三里外的紫云山脚下,三个身影趴在一处草坡后,都面带惊讶的看着浓烟滚滚的梅林。 三人均是眉头大皱,其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道:“好像有人在救火,要不我们过去?” “不急,应该不是着火,要不,怎会有喊杀声?”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男子提醒道。 少年细细一听,也察觉喊声不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身体不由哆嗦起来,拉了拉两撇胡,正想说回去,两撇胡却把目光看向另一名长着鹰钩鼻的男子,问道:“庄大哥,咱们到底要不要过去?” 鹰钩鼻摇了摇头,道:“看情况,梅林里应该有人在厮杀,很可能还是,大山跟我去探探,小山回去叫村里人做好准备!” 两撇胡和少年闻言都有些慌,毕竟此地离他们村子只有五里,倘若真是强盗在抢劫,或者与官兵交手,对他们而言都是很危险的,强盗很可能不敌之后,逃向他们村子,届时整个村都将迎来灭顶之灾。 “我这就回去!”少年说着,便慌忙往村子跑去。 鹰钩鼻这才招呼两撇胡继续向梅林靠近。 …… 晨光之下,一根箭矢泛着寒光,转瞬之间飞过百步,最后在孙堂益肩头的护甲撞击出一片星火! 孙堂益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心中刚生出劫后余生之感,还未喘息片刻,突然,胯下战马一声悲鸣,似被箭矢所伤,居然直接撞飞了几名侍卫,带着他便狂奔起来。 孙堂益大惊失色,苍白的脸上已是僵硬一片,连呼吸都停止了。 “都统!”突然,一名眼疾手快的侍卫伸手抓住孙堂益,便将他拉下战马与几名侍卫配合稳稳接住。 “北面逃不掉了,只能走南面!”几名忠心的侍卫急忙抓住惊呆的孙堂益,拉着他就往南面退去。 艺苑的商队护卫实在太迅捷,远远出乎了孙堂益的预料。 半里地!他们的位子与梅林相隔足足有半里地,然而,这三四百步的距离对于艺苑护卫来说,只是几个呼吸间的事情! 冲出梅林的商队护卫个个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却又有秩序,有目的地向着身着明光铠的孙堂益冲来。更是阻断了他要回县城的路线,让他们被迫往南撤退。 “老五!”钟孝义忽然冲到钟孝凌身边,边追孙堂益,边压低声音道:“这次不论对方说什么,都不能留活口了!” “五弟正有此意!”钟孝凌的箭术直追钟孝师,有他这个冷血的家伙在,对方想要学上次那帮贼兵可要掂量掂量了! 不是钟孝义不知道杀了前方穿戴甲胄的将领会有什么后果,就是因为很清楚,他才不能留下对方,因为这里距离县城太近了,若被对方回去重振旗鼓,他们想要逃只能是痴人说梦了! 即如此,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将是造反,难道杀兵就不是了?他们已经被逼到绝路了! 看着一个个侍卫被射杀,孙堂益怕了,也的确想效仿雷迟威亮明身份,因为再这样下去他是必死无疑,可是亮明身份还有用吗? 雷迟威是用贼的身份去攻击别人,然后用兵的身份求得自保,而他们,莫说清一色的木甲县兵,就他这一袭鲜亮的甲胄加身,就差额头上刻一个“将”字了,这是强盗头子的打扮吗? 战前,招呼不打便开战,现在,也只能一声不吭的等待死亡! 可孙堂益还不想死,他拼命的往紫云山跑,希望在里面找到躲藏的地方,只要度过这一关,他回头便能将这群护卫全部杀光。 然而,之前保护他的威武铠甲,此刻却成了最大的累赘! 虽然,他的明光铠只是一种威严的象征,镀过金的轻薄铁铠,在重量也要轻上十斤,但是一套下来,也足有二三十斤重,失去战马的他才没跑多远,已是累得气喘咻咻。 “都统小心……啊!”一名侍卫才叫了一声,忽然便被一箭射倒,直接撞到了孙堂益身后。 孙堂益又是一呆,回头望去时,才发现,二十几个忠心耿耿的亲卫,此刻居然就剩下左右两个了! “你们别杀我,我……”孙堂益看到如饿虎般冲来的钟孝师等人,是满脸惊惧,正要大声呼唤求饶,然而他这一开口,便是一箭袭来,由口而入,直接洞穿而过! 孙堂益的两名亲卫傻了,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倒下的孙堂益。 钟孝师也傻了,但仅仅片刻间,他便虎目一瞪,怒视又在拉弓搭箭,射杀一名呆滞侍卫的钟孝凌。 “大哥,这些人留不得!”钟孝凌面无表情,仿佛只会一个动作,拉弓搭箭,瞄准了最后一名侍卫。 钟孝师额头青筋一跳,冷喝道:“你如此嗜杀,会给教主惹大祸的!” “但是教主也说过,当你没有选择时,就放手一搏!”钟孝凌冷冷说完,指尖一松,箭矢已准确的射出,转瞬之间便结束了最后一名侍卫的性命! “你……”钟孝师是大怒啊,看到钟孝凌忽然对着他单膝下跪,将腰间佩刀一拔而出,划出一道寒芒后被他双手高举过头,一副任由大哥处置的做派。 “愚蠢!”钟孝师却是一脚把佩刀踢飞,然后抓住钟孝凌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咆哮道:“你只图一时痛快,可有考虑过之后我们怎么办?现在此贼已死,我们连个人质都没了!” 钟孝凌一听愣了,他还以为大哥又开始大发慈悲了。 “教主教你放手一搏前,可有教你做人留一线?这不是给人家颜面,而是给咱们的安全做保障,现在好了,手里一个当官的都没有,全他娘死了,你以为这样能吓唬谁?没错,杀人不眨眼的确很吓人,但正因如此,他们才会使全力灭了我们,否则他们将寝食难安!” 钟孝师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盯着这帮家伙,喋喋不休的讲述教主的语录。 钟孝凌顿时一脸惭愧,羞得脸红脖子粗,可忽然他想到什么,又急忙看向二哥钟孝义,毕竟,是这家伙让他下手快点! 可钟孝义此刻根本就没看钟孝凌,而是仰着头,看向天边,对着日出吹口哨! 第三百七十八章 故技重施 结果一夜混战,此刻梅林是烟火弥漫。 而梅林之外,曹洛蓉一脸铁青的看着孙堂益的尸体,心里对钟孝师等人是绝望透顶! 忽然,曹洛蓉嗤笑一声,目光扫视钟孝师等人,冷冷道:“五十人打几百人,只是受伤而没死一人,却杀了人家两百多人,连都统都死在你们手中,是不是自以为天下无敌了?给你们衍教长脸了?” “那是!”这话,以钟孝义为首的热血派也只敢在心底嘀咕一声! 而以钟孝师为首的冷静派则是暗道:“完了,给教主抹黑了!” 他们打得是艺苑的旗号,自然是代表艺苑,杀劫匪是有功无过,但杀县兵算什么?而且连县兵都统都宰了,这是要造反啊! “曹娘子足智多谋,还请你想个法子,渡过眼前这关吧,只要不牵连衍教,我等死不足惜!”钟孝师恳求道。 曹洛蓉揉揉额头,没好气道:“没办法。” 上次人家是贼,而且有几个还被官府通缉,所以他们传出假消息后,人人都信以为真。 可这一次,死的全是县兵,还有都统,你怎么传?说自己是贼?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曹洛蓉现在对这帮人真的无语了,既然他们如此厉害,为何刚开始不逃?出了梅林,再走两三里路便是山林,只要到了里面,他们便安全了,也不用背负什么罪名。 可竟为了图一时痛快,杀了如此多县兵和一个都统,听起来很厉害,实则,若个他们冠以“贼”的名头,那么不论是官府还是老百姓都会唾弃他们! 因为这样的一群人,是没有盗义可言的,他不像绑匪,拿到赎金后有可能会放人,更不似虎狼,因为这些畜生吃人只是为了活命,而钟孝师他们,用董策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杀戮机器! 一群没有任何情面可言,见人就杀的狂徒! 从他们杀出梅林惊跑县兵时,他们便注定让所有人恐惧,从而排斥,百姓是不会管你受到什么迫害,逼不得已才杀戮,他们只会在想,这几天千万不能出城,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此一来,周边府县必然会有一场大恐慌,不知会有多少唯恐天下不乱的宵小跳出来害人,而最终都会把罪名推到他们头上,那么为了平息民怨,钟孝师等人的结局除了必死,还能有哪条路选择? 并且不止他们,还要连着艺苑,衍教都要遭殃! 待消息传到京城的刹那间,董策必然被擒,从而背负反贼头目的罪名被斩首示众! 如此不计后果,曹洛蓉能不无语吗? “什么人?”忽然,正在指挥收拾东西撤离的钟孝展大喝一声,立即带着几个护卫冲到一处草丛中,然后抓出两名男子。 “大哥,这两人不知何时就藏在了田沟边的草丛里,很可能目睹了我们杀县兵都统的情况,大哥要如何处置?”钟孝展将两名男子押解过来。 “杀了呗。”钟孝义不冷不热道。 一听对方要杀人灭口,两名男子中的两撇胡立即被吓得匍匐地上,连连恳求道:“好汉饶命,我等不过是平头百姓,平日靠近衙门都脚软,又岂敢自找麻烦啊!” 可另一名鹰钩鼻的男子却显得比较镇定,对钟孝师等人拱了拱手后,道:“诸位好汉请听我一言,不敢欺瞒,诸位的话,在下方才在沟中的确全听到了,知道诸位好汉也是逼不得已!” “那就更不能留他性命了!”钟孝凌冷声道。 “除了杀人,你还懂什么!”钟孝师喝了钟孝凌一句,然后还不忘瞪了钟孝义一眼,最后看着鹰钩鼻男子道:“你为何藏于沟草之中?可别说是赶早春耕啊!” “不不,我等是被浓烟惊醒,担心梅林着火,故此赶来,但看到梅林东面有人厮杀后,便吓得只能躲在沟中!”鹰钩鼻解释完,叹了口气,又继续道:“其实我们在看到你们杀了这狗贼后,心里是感到大快人心啊!” “哦!这是为何?”曹洛蓉眯着眼睛打量鹰钩鼻。 鹰钩鼻看了曹洛蓉一眼,摇头叹气道:“公子有所不知,此人名为孙堂益,乃是三年前到此上任的县兵都统,当时我俩还在县兵营里服役,我们都很期待新都统的到来,希望他能重整县兵,把为祸一方的劫匪剿灭,然而,之后在下看他的重重表现,根本就不是来重振县兵士气,而是不断的削弱,不仅克扣军饷,从不训练县兵,居然还带兵出去剿匪,缺乏训练的县兵如何派得上用场?结果自然是每次都死伤不少人,可是这孙堂益却谎报战绩,为了掩盖虚假战功,竟烧了一片山林,称劫匪都烧成了灰烬,然而,没过两月,数以百计的山贼便连续洗劫了十四个村子啊!可更令人气愤的是,官府居然说这些村子的人全因染上天花而亡!” 钟孝师等人听后也是气愤无比,钟孝凌更是狠狠跺了孙堂益的尸体两脚。 曹洛蓉却把凤目眯成了一条线,扫了一眼鹰钩鼻后,便看向两撇胡,发现此人虽然惊惧,但看着死去孙堂益的目光中,的确有一股恨意,便点头一笑,回眸望向鹰钩鼻,问道:“这般说来,山贼还为被剿灭!” 鹰钩鼻呆了呆,而后便点头道:“的确!” 曹洛蓉忽然转头,看着钟孝师道:“钟家大郎,你有事做了!” 钟孝师是一脸狐疑,不明白曹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半日后,他真的郁闷了! 然而不得不说,曹娘子的计策还是很英明的!虽然有些不可能,但对于他们而言,这并非难事! 从鹰钩鼻的介绍中,钟孝师等人得知有一伙山寨里他们这里并不远,在梅林西北二十里处,别看距离县城也不远,但那里地势有些复杂,不仅有山峦隐蔽,还有河水分割南北,山贼若敌不过还能走水路逃离,只要逃远了,换个身份就是百姓,待风头过去,回来继续占山为王,莫说孙堂益没心剿匪,就算有,也未必能剿灭啊! 但是对于钟孝师他们可不一样了!否则当时夜黑风高,艺苑的旗号根本看不清,至于他们是否被县兵认出来,那更不用担心了,当时天虽然亮了,可他们一个个就和那从血水里走出来的恶鬼一般,谁还有闲情瞧他们真容啊! 故此,曹洛蓉便给了他们一个注意,那便是故技重施,让鹰钩鼻找人散播谣言,然后他们在一路时不时留下痕迹,方便人跟踪,最后引到贼窝里! 第三百七十九章 破庙易塌 张大贵此刻的心情就如同现在的天气,三月雨,阴霾无光。 “教主在哪?”说话间,张大贵将湿漉漉的斗笠递给六子。 “在新学院那边。”六子刚说完,张大贵便往一扇新修的月洞门走去。 “教主!”待张大贵看到正在屋中指挥木匠的董策,并没有进去,而是在外叫了一声。 董策闻言扭头看了一眼张大贵,然后与一名木工低声说了两句,这才走出屋子。 “怎么了?” 张大贵没有回话,而是立即忙不迭的将一封信件取出,递给董策后才急忙道:“急报!钟堂主又遇袭了!” “什么?”董策眉头大皱,立即撕开信封,取出信纸看了片刻,却没有丝毫愤怒,反而是一脸奇怪的表情。 张大贵看到董策奇怪的表情也是一愣,道:“教主,信属下不敢看,但听送信的弟子说,钟堂主一路上走得可不太平啊,加上之前他们传来的消息,这件事情恐怕不简单!” “不!很简单!”董策扫了张大贵一眼,笑了笑道:“没什么复杂的,只要认清袁广平这个人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只是我奇怪,钟堂主什么时候变得聪明了。” “聪明?这还聪明?”张大贵无语了,要是他带队,在第一次遇袭后,铁定是立即会金陵了,毕竟,他们来洛阳的目的只是保护方牧,运送聘礼只是顺便,可是方牧却不信任他们,而半途溜了,如此一来,还费什么力气啊,聘礼难道京城就没得卖? “这事你就不用担心了,不过等会你去给九流堂传个消息,让他们继续尾随商队,还是一样不用保护,只要调查他们的动向和遭遇即可。” “啊!”张大贵是越来越看不懂教主要干什么了,从消息来看,行堂如今危在旦夕,已经成为了许多人的眼中钉,可是教主却撒手不管,这算什么?难道行堂出事,教主就能安然? “让你去办你就去办,有什么不明白的就自己想,别什么都指望我给你解答。”董策不担心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从信中消息来看,钟孝师他们在紫云山附近遇袭,但大获全胜,之后便消失了,而县城的确很快组织了兵力出发,不过却没有围剿,而是向着西北进军,片刻不停,这就不得不让人感觉奇怪了! 五十人,说少不少,说多也绝对不多,想要藏起来简直是轻而易举,可为何襄城周边的县兵没有展开地毯式搜查,反而很有目的性的往西北进发呢? 加上董策培养的探子不仅要掌握眼前消息,还要调查周边情况,因此,信中不仅查到了这些,还有一条十分重要的消息,那便是襄城西北有山贼! 襄城都统为何为难他的商队?是没交过路费吗?这显然不可能,那么他的目的很可能是受了某个人的命令! 而种种迹象都表明,钟孝师是要移祸江东,这个手法说起来很愚蠢,因为明眼人一眼便知此中必有假! 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揭穿就是另一回事了! 从钟孝师等人的战绩上来看,真是完美到没边了,连一县都统都死在他们手里,此等战绩传出去几人相信?不过是商队护卫而已,就一群打工的,用得着拼死拼活?况且县兵为何针对商队?而商队为何敢于反抗? 这一切,都十分的矛盾,让人难以信服,但这就是事实,知道的人深信不疑,不知道的自然当个屁,不过归根结底,这祸闯得,连董策都为他们感到汗颜! 可既然事已至此,他也是鞭长莫及,况且此事已经过去了三天,朝廷也必然得到了消息,或许罪名都已经定下了!只是他不清楚,朝廷要如何应对? 虽说这年头消息不灵通,加上地方上必然会隐瞒一些,可如果“艺苑商队”的字眼出现在奏折上,对董策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张大贵前脚刚走,六子后脚便跑过来,禀报道:“东家,外面有一个女人找您!” “谁?”董策眉头不禁一皱。 “不认识啊。”六子摇头道。 董策无奈,只能吩咐木匠们休息片刻,便直接打伞走出屋檐,穿过月洞门回到已经改回名的学子庙中。 当董策来到前堂,一眼便见一位骨瘦如柴的女子,瞧其那只要轻轻一拧,便会断掉的脖子上,顶着的精致脑袋,董策顿时感觉一阵反胃。 但绝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的瘦弱,因为他很清楚,这女人看似瘦,却一点不弱,反而给他一种铮铮铁骨的钢硬之感! 目光在女子病白的脸上一扫而过,董策微微低下头,拱手道:“虞侍郎此番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虞珑把目光从董策祖师爷的画像上移开,望向董策一笑,却冷冷道:“董掌教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吧!” “岂敢!”董策知道虞珑说的是什么,闻言立即从腰带里取出一枚铜币抛到虞珑手中,不卑不亢道:“铜币样本已经做好,虞侍郎拿回去给太后过目吧,若太后满意,就按此枚样式铸造。” 虞珑在董策说话时,就在细细打量铜币的精美画面与质感,虽然她对董策很不满,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确很有本事,虽然铜币中的画面与当初的图纸有些差距,毕竟缩小了十几二十倍,有些纹路无法保留,亦或者连董策也无法制作,但不论怎么看,还是一眼便知铜币上的精美人头肖像乃是太后无疑! “怎么,只有十文的?不是说还有五十文和一百文吗?”虞珑虽然很满意,却还是装出一副很不满的表情,好似承认了董策的本事,却不承认他的人品性格一样! 面对虞珑的刁难,董策却是不在乎的道:“不过是样本而已,只要太后点头,我立即铸造。” 事事拿太后压人的话,往日只有虞珑会这样说,却不曾想,今日地位却反过来了! “此人留不得!”虞珑心里想罢,便笑了笑,道:“我还是头一遭来你这里,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好意思,破庙不供金佛,寒舍简陋异常,实在不敢玷污了虞侍郎的身份!” 虞珑闻言脸色一沉,虽然她不想进去,但如果不进去,她就没理由留在这里,而不留在这里,如何看出董策的弱点,可董策似乎知道她的想法,立即下了逐客令,看似不想与她多接触,实则却在告诫她,破庙易塌! 第三百八十章 嫉妒 “董掌教,希望你能认清楚,千万别当自己仗着会些奇技淫巧得到太后的宠信,就能横着走了!” 虞珑心里动了真怒,能在她面前如此威胁的人,董策不是第一个,但后果都是和任耿基一样,董策,也绝不是成为例外! “呵!”董策却是一脸轻松,无精打采道:“原来,师父的话果然是真的,世上,还真有这种人,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力,千方百计的阻挠别人,你说是只懂献媚而毫无用途的人也就罢了,偏偏,你们是宁可杀错,也不肯放过啊!” “你什么意思?”虞珑目光一冷,眼中杀意凛然,而她身后的赵婵也在第一时间把手握住了刀柄。 董策却没理会两女,自顾自的从供桌旁取了三根香,用长明灯点燃后,挥掌扇灭明火,便恭恭敬敬的给杜老先生供上,既而转身看着已经处于爆发边缘的虞珑,神色如常道:“难道不是?” “是个聪明人就能看出,铜币对于商业的发展有多重要,而如今江南商业繁荣,以此为生的人是越来越多,不论是人口,富户,这些都不是其它州府可比,难道还不能证明商业对于国家的重要性吗?商业如果能顺利发展,促进的不敢说一切,但却能养活更多人,人口的激增,的确会面临种种弊端,但若克服这些弊端,人才会进步,如粮食问题,敢问当今天下,有哪州府的粮产能与我宁州稻谷比肩?” “你究竟再说什么?”虞珑眉头大皱,她虽然不是很清楚董策的话,但不知为何,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简单!”董策神色一正,脸上再没有一丝轻松,转而肃然道:“货币,乃国之重事,金银虽也能买卖,但因本身是稀物,不可能作为真正的货币流通,而铜钱虽然方便,但价值太低,买个馒头到是简单,可若买快地,你没有几十箱子好意思到人家府上打搅吗?” 董策的话虞珑是越来越糊涂,她又不是商人,管这些作甚? 看着一脸糊涂的虞珑,董策脸色更冷。 “我看虞侍郎生来锦衣玉食,不屑携带这些,自然没有感觉,但打个比方,抛开商业,拿赈灾来说,如果太后命虞侍郎携铜钱十万贯去赈灾,虞侍郎打算怎么办?是在洛阳筹集了粮草,浪费庞大的人力物力运送?还是把钱运到灾区最近的粮食充足之地再采购?” “天灾祸及人命,赈灾自然是越快越好!”虞珑这样说,是显明了要避开董策的问题。 不过她始终无法逃避! “是啊,运钱比运粮方便,但十万贯啊,虞侍郎如果不理解,可以回头拿一贯揣兜里试试,但它始终比粮食方便太多,但是,铜币更方便……” “够了!”虞珑没了兴趣,不过是随便一说,董策居然与她扯这些废话,就算你不好意思赶我走,也用不着长篇大论吧! 董策看着虞珑冷着脸正欲转身离去,他拱了拱手,又道:“货币的方便,不仅能让买卖更好做,同时还能更快捷的救灾,虞侍郎天生金贵,用不着担忧这些,毕竟它妨碍不了你什么,可是,他们都是太后的子民,虞侍郎如此怠慢,是想与太后做对吗!” 虞珑浑身一震,顷刻僵愣在了原地。 “实事,虚事,两者可是有着巨大的差距,太后为了子民而操劳,乃是我大宁之幸,虞侍郎为了太后身体着想,不想她太过操劳,在下也能理解,故此在下也希望太后能劳逸结合,虞侍郎好走不送!” 虞珑听后,嘴角一翘,斜眸低目拱手的董策一眼后,便脸色铁青的夺门而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董策无疑是触碰了虞珑的底线!而且,他比任耿基更过分! 任耿基仗着得宠一时,便目中无人,居然敢给太后吹枕边风,还是处处对虞珑不利,她又岂能留此人! 可是,任耿基是个毫无实干的庸才,要绊倒他太简单,而且虞珑用的手段,可以说与董策的威胁之语一样,他祸害了太后的子民,太后岂会留他! 而今,反倒是虞珑自己摔进这坑里,如果董策是任耿基,一口枕边风虽不至于把她吹死,却绝对会让她失去太后的宠信,原因很简单,她与任耿基一样,同是干虚事的人,唯一不同的是,太后需要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背后的家世! 而董策,却能处处为太后分忧,那怕是之前行事如墙头草,在陛下和太后间摇摆不定,还胆敢驳了太后面子,但结果,他还是什么事也没有,由此可见,太后的需求心已经被他牢牢掌控! “董策,我总有一天会让你知道,威胁我的下场!” 虞珑走得很不甘,盛怒之下,她捏着铜币的指头已经发白了。 赵婵不敢有废话,只是老老实实跟在虞珑身后,她实在无法立即,为何虞侍郎要针对董策? “女人的嫉妒心,还真是恐怖啊!”董策收回目光,转身一叹。 可刚走两步,忽然看到方淑蔚很不满的站在门边,淡笑道:“既然董大哥知道,那你何必还要与这些女子接触?” 董策一愣,而后更是一脸哭笑不得的道:“我说得就是你啊!” “少来!”方淑蔚不满的瞪了董策一眼,如今的她已是今非昔比,在董策身边待久了,就老喜欢琢磨董策的话中是否还有话,不过最近她越来越感觉臊得慌了,因为董大哥的话内涵起来,实在不是她能承受的,如一句箫声依旧,她也就知道,董大哥在说她那羞死人的技术没有长进了! 胡思乱想间,方淑蔚俏脸已经生红,带她回醒时,急忙的为了掩饰娇羞,而慌忙道:“对了,此女应该是虞侍郎吧!蔚儿曾听表嫂提及,此女乃是大将军之孙,深得太后宠信,董大哥如此威胁她,不怕她在太后面前抹黑你吗?” “这也要看人!”董策一脸淡然,拉过方淑蔚一只小手紧紧握住,顿时,便让方淑蔚的俏脸更红,可同时,也将她心底那一丝对董策和虞珑这等貌美女子见面的不悦心火给掐灭了! 两人一边往里面走,董策一边道:“若是陛下,我自然不会这样说,因为他的理想与太后不同,从为女子争取权力来看,太后是想打造一个自己理想的国度,可是陛下的理想,仅仅是权力,而权力,虽然权力也算目标,但其实,权力是盲目的!也是最吸引人,当他为了权力奔走时,他将会忽略很多,而时常做出蠢……” 董策刚说到这,嘴巴就忽然被方淑蔚的小手给遮住。 “董大哥可千万别说了,虽然今天是休课,但隔壁还有工匠在忙呢,若是被他们听到,传出去可如何是好啊!” 方淑蔚对于董策的直言不讳虽然习惯了,可有时候的确会被惊出一身冷汗啊! Ps:(唉,最近状态太差,吃了十天药,人一直是晕晕沉沉的,但荨麻疹却不见好,才断药一天,现在轻轻挠两下便会激起一片鸡皮风团,还越抓越痒,不抓嘛,一停下来莫名打冷颤,好似被千百根针扎一样,难受得要死,怎么会有这样的病啊?太折磨人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马场筹备 二月末,天气回暖。 洛阳南市中一间院子中,身披一袭黑色大氅的董策,靠在椅子上,听着身旁黄中钦与对面一位中年男子的对话。 “你已年过四十,却只有区区三年的养马经验,恐怕无法胜任啊!”黄中钦有些不满道。 中年男子闻言顿时一脸失落,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忽听董策问了一句:“如果你到我这里任职,你的职责是照顾谁?” “啊?这……”中年男子愣了愣,然后一脸不解的道:“难道不是马吗?” “行,回去收拾一下,搬到这院子来。” 闻听董策这句话,不仅中年男子傻了眼,连黄中钦也是惊讶万分,不过他没有当面否决,而是等中年人欣喜离去后,他才问道:“董掌教,此人可是昔日的纨绔子弟,因家道中落才沦为马夫,用着等人,怕不好吧!” 董策一笑,道:“的确,不过黄庄主似乎忽略了他以前的生活状态,此人很懂马,为了一匹好马不惜千金,只可惜家道中落,但他却能把以前买的好马卖掉还债,足可见其可取之处。” “这不是被逼着没办法了吗!”黄中钦是哭笑不得啊,他实在不懂董策的思维方式。 “呵呵,话虽如此,但此人却能准确的知道职责,这边足够了。” “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说道不成?”黄中钦更是不解。 “当然!”董策点点头,看向黄中钦解释道:“我们用的人,他们必须要认清楚自己职责,好比店小二,他们的职责是伺候客人,而掌柜子则是服务于我们,如果要应聘做掌柜的说自己服务客人,这等人便不能要。” “这话黄某不敢苟同!黄某作为汇贤庄庄主,对每一位来庄客人都视如上宾,难道还有错不成?” “非也!”董策摇摇头,道:“说句斗胆的话,如果黄庄主无法让贤王满意,试问,您还能做庄主吗?” “这……”黄中钦想了许久,却始终无法反驳。 “作为掌柜店主一类的,服务客人只需要表面做作即可,因为宾客有轻重之分,您不可能一手端平,放到官场上是一个道理,县令是为府令服务,府令是为朝廷服务,为百姓服务的,只是最底层那些人而已!” 黄中钦听后瞬间明白了,因为他太清楚官场的道道了,虽说当官的要治理一方,招福一方,的确可以称得上为百姓服务,可是真正这样干的官是少之又少,别说县令与府令了,就是最底层的家伙,多数也不可能帮百姓做什么,即便做,也是要想尽办法让上司知道,我在为百姓劳心劳力,您快给我升官吧! 如此听起来坏处多多,可是转念一想,位子就在这里空着,谁想做,那就拿出本事和业绩来吧。 对董策而言,此法可以激发基层的奋斗心思,有着明确职责与目标的人,才是董策需要的,而非那些开口闭口就说客户是上帝,我要照顾好每一位客人的黄口小儿。 “今天就到这吧,我们还有很长时间筹备,招人这块不用太急。”董策提议道。 黄中钦点点头,他之所以现在开始招人,实在因为赛马场太过新颖,并且董策招人的方式很另类,他若是不早早放出话,让人有一个了解,真到了马场建好时,哪来的人做事啊? “那关于马场建设一事,真就按照计划书那样?”黄中钦转而问道。 董策摇了摇头,道:“之前有些考虑不周,还需要事情想想对策。” 董策之前的确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月牙坡位于黄河分流的河湾之处,坐于西南,面朝东北,说不上有多好,虽然不是建房子,用不着讲究这些,但考虑到天气一冷,北风一来,那同等与正面接触,自然不如坐北朝南的地势好。 故此,董策想在月牙坡左侧种上一排大树,一来稳固地势,防止泥石流,二来,天气降温时,配以布匹围帐还能挡冷风,只是这树必须要大啊,可是这年头的设备,你要怎么运过去? 难道种小的等它慢慢长大?如此,董策就算等到死,也等不到那时候了! 黄中钦显然也知道董策苦恼什么,虽然填满那块坡地不难,他也问过许多工匠了,知道只要肯花钱,只需六千贯便足矣填出一块马场的草地,毕竟这坡并不陡峭,微微倾斜而已,但种树这一块……他也是没办法啊! 其实黄中钦并不想种树,毕竟这也需要花费不是,但听了董策说的不种树会面临的种种弊端后,他又不得不考虑了。 他可不想把马场建好后,经过一次暴雨,然后塌方了! 可是这实在太有难度了,别的地方还好说,种些小树即可,但唯独北面,若不投资种树,如果面临干旱,那边的土坡和河滩都会沙化,再被风一刮,谁还有心情来看赛马啊! 虽然洛阳的风沙远不能与大西北比较,不过对于董策和黄中钦这等南方人而言,还是有些受不了。 董策其实已经有应对了,只不过建设的资金也要提高,左右都是要花费一笔巨资,马场能火也就罢了,但如果冷冷清清怎么办?毕竟月牙坡离洛阳有些距离,不像艺苑想去就去。 当然,董策最近也调查过很多,知道洛阳的士族多,有钱人一大把,闲着蛋疼的更是多如牛毛,而喜欢马的家伙也是数之不尽,还不缺乏赌徒,客源是没问题,怕,就怕马场火了后,有人抢生意! 如果有人在洛阳城外开个马场,你说客人是跑二十里到他的马场,还是出了城就能看赛马?赌马? 最大的问题便在于此,这也影响了投资问题,投资少了,回本就快,若投资多了,还没回本,洛阳城外就有一间新的马场建好了,届时你咋办? “除非,让朝廷给禁制了!”董策想到这,不由诡异一笑! 黄中钦不明白咋回事,但看着董策的脸色,就知道,这家伙铁定在打什么坏心思了! “我说,董掌教不会不想干了吧?”黄中钦可是挣扎了好几天,才答应和董策合股开马场的,如果现在董策说不干了,那他可要亏大了啊,毕竟他已经开始筹备了,而且还让人从苏州运钱过来,这些都需要大量的开销,真要不做,他瞬间就要亏损好几百贯啊! 第三百八十二章 投资 为了筹备马场,董策没少花费心思,自然不可能放弃。[$>>>_._.小_._.說_._.網$a?n??e n `o?rg 故此,他很慎重的想黄中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当黄中钦明白了董策的远见后,也是有些揪心啊! 如果这事情,由贤王出面自然不难,可是他不过是皇家的远房亲戚,可以说脱离五代,而且,当年宁太祖起义之时,他们这一脉并没有立即加入,反而要撇清关系,直到宁太祖开始北伐后,他们才意识到,崛起的机会来了,故此才厚着脸皮来认亲! 所以黄中钦没有什么话语权,他的权力都是贤王给的,不可能要求希望帮他太多。 等黄中钦尴尬的说出自己也没办法后,董策有些郁闷,只能提议道:“那只能多拉一些人入伙了,这样能减少投资风险,只是以后赚的不多。” “能赚即可。”黄中钦要求真不高,其实他也是顶着很大压力与董策合作,跟家里面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若是亏了,他连家都不敢回了。 “那行,事情就这样定下,我去寻找的适合投资人,黄庄主开始准备材料,召集人手动工吧。” 黄中钦没有什么想法,也不问董策打算找谁,这让董策不由哭笑不得,和这种人合作,真是太爽了! 其实董策根本就不需要找合作者,他只是想拉低黄中钦的股份而已! 只要他让人冒充投资者,占了三十成的股份,自己再拿三十,马场的话语权便到了他的手中。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可同时,董策的风险也更大了! 离开了黄中钦的院子,董策回到学子庙,便开始写写画画,打算等会儿派九流堂的人送往西南,交给秦麒。 想要让洛阳周边的地不变成马场,对董策来说的确不难,只是需要秦麒的帮忙,若是他不帮,那自己真没办法了,不过董策料定,秦麒绝对会答应了,毕竟他也没有理由拒绝赚政绩的机会! “只要周边的地都变成了实验田,我看谁敢动!” 秦麒其实也是很无奈,他本来想在江南做督州,可是朝廷早有人选,故此便把他派到了西南,虽然他也能在那里大展手脚,推广耕种新法,可这毕竟是远离中原啊,你在那里表现的越好,朝廷越不会将你调回来,毕竟你让当地粮产涨了,定会深得当地百姓爱戴,边疆民心稳固是朝廷最喜欢看到的,只要民心稳,便能克服许多,比如当地的少数民族和山民,还有吐蕃这些势力的威胁。 这也是秦麒自己抬高自己后的结果,对朝廷而言,你秦麒不是懂得运用水利吗,知道增加粮产吗,即如此,你不去西南还有谁去? 至于秦麒心里如何想,董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他想让秦麒上奏,在洛阳周边研究高产农田,把每一块地都尽量用上,秦麒绝不会拒绝,至于朝廷会不会拒绝,董策猜想应该不会。 因为宁州的水稻的确有了很大的成效,水车的便利不仅能用在田地灌溉上,更能用在菜地上,为了让秦麒得到朝廷重视,董策还绘制了一些储水桶,洒水桶,以及他印象中一些不需要机械动力的农具。 只要这份资料由秦麒转交给朝廷,那么洛阳的士族必然会重视,毕竟这里和江南一样,地都是他们的,没有一个是小地主,只要他们不蠢,自然会乐意接受秦麒的建议,而洛阳周边的田地菜地也会迎来新潮,这才是根本! 在董策的认知了,九成华夏古人有一种很执拗的思维,他们有了钱,不是想着做生意,钱滚钱,而是买房安家乐业,买地耕种租田,如此,世世代代都不用愁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只要不遇到天灾**,他们世代都是安详的生存下去,只是人性这东西太复杂了,多少纨绔子为了享乐,把祖宗留下来的家业田产变卖。 这也算有风险,但远不比生意的风险大,由此可见,多数人是喜欢安逸的。 方淑蔚给董策泡了一壶茶,好奇的看着他绘制的图纸,忍不住便询问道:“董大哥画这些,有何用处?” 董策一笑,便解释起图纸中的农具,待方淑蔚听完十分惊讶,虽然她不懂耕种,却也见多了,现在看到如此便利的东西,不由心下大喜,笑道:“董大哥是打算教学生的吧,如此一来,只要这些农具被推广,董大哥的名声必然更响亮!” 方淑蔚所图不多,她能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便足矣了,但是这不代表她没有心思,她也很希望董策能得到更多人的认可,支持,因为她始终觉得,董策做的一切,都是在帮助人! 但是董策却摇了摇头,道:“这些我打算寄给秦督州,让他上报朝廷,让朝廷去推广。” “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方淑蔚一听就不满了,秦麒什么货色,曾经在金陵府衙作为捕快的她,岂会不知道!说白了,这是一个不管事的人,什么事情都推给别人,然后那别人的功劳去向朝廷邀功,在方淑蔚心底,最看不起的人就是秦麒这等人! 董策似乎看出了方淑蔚的心思,苦笑一声,道:“秦督州,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过,他的聪明不是什么足智多谋,而且权衡利弊,以及用人,这听起来简单,实则很困难,人的心思是很复杂的,多少都有些小心思在其中,而且,惧怕被人发现,但是,秦督州不同,他把自己的小心思全部暴露在世人眼里,连你都知道,他是一个贪图功劳的小人,可是,为何会有这些功劳让他贪,你想过没有?若是造假功也就罢了,偏偏,他上报的所有功劳都是事实,足可见,他在用人方面的天赋!” 董策说完,拿起茶壶直接对嘴灌了一口,品了品香茗后,又道:“我们在这世道里,不过是被人左右的人,如果你不想发了大财后,让人觊觎,甚至强取豪夺,那么唯一的办法,就要投资一些人,换取到对方的支持,最后,得到双赢的结果,你董大哥我啊,目前投资的人很多,支持我的人也多,所以即便在洛阳,我也不会担心金陵艺苑会出事,毕竟我们的合作者可不仅是简简单单的商人,他们背后也有政客!” 方淑蔚已经习惯了董策的说话方式,也渐渐能听懂很多,现在细想起来,也觉得董大哥的做法很是巧妙,他所选择的人,的确都有用途,如最初的孟峰和周琮,一个有能力,一个有势力,有能力的能帮他分忧,有势力的能杜绝宵小前来闹事,而以前作为金陵捕快的方淑蔚,很清楚地痞无赖的作风,但是,金陵的确没有那个地痞无赖,敢向周大赌坊收保护费的! 这就方便了艺苑的起步,而之后,所有的合作商都能给艺苑提供便利,他们都想维持这个共赢的局面,从而相互帮衬,就算少了几个支持,也有新的人加入进来。 而若凡事都是董策自己来做,自己打造新的兰扇坊,名剑轩,周大赌坊等等,以他花样百出的手段,的确能大赚一笔,可同时,也要面对满世界的敌人!!--.la_ran.en--> 第三百八十三章 教育方式 三月洛阳,少了湿气,多了人气。 数之不尽的人从四面八方的涌入洛阳,形成了车水马龙的景象。 这情景本该年年有,天天有,毕竟这是中都! 但今年今日却非比寻常,其热闹程度可以说是宁朝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次,因为第一届科举院试即将开始了! 从朝廷发布公文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这两个月来,科举在整个宁朝掀起了一股狂风暴雨,特别是儒林,几乎疯野似的专研典籍,你说只是些十几二十的青少年苦学也就罢了,偏偏,连一些地方上的名士,名儒,乃至七老八十的老学究都参与进来,还美其名曰,一生研学,实则,不过是也想当官而已。 科举的确没有限定年纪,但凡得到童生资格的都能参与。 要说考试当官,其实一直就存在,如现在太学院的学生,不都是经过地方考核,然后被推荐到太学院的,这制度从汉武帝时期便开始了,不过在晋朝之后,官场成了士族的后花园,这制度就变味了,虽然到了宁朝,虽有所改善,但人是喜欢向往印象中的美好生活,对于他们而且,以前士族过的日子才叫好日子,因此恶性循环,官场还是被士族牢牢把控。 除了没有限定年龄外,还有一点现在没人会注意,也是董策和殷太后下的一个套,便是不限男女! 为此,殷太后早早就开始挑选一些女孩去参加科举,不过这些女孩董策都见过,觉得一般,考个生员没什么,但想要中举人,那可难了,不过她们家世都很好,不是尚书之女,就是侍郎之女,要不,便是参加武举的将门之女。 对于殷太后的做法,董策其实并不认同,不是他看不起女人,而是殷太后太急了,一旦这些女子撑不住场面,便会使其她女子畏惧,就如苏州一样,贤王支持殷太后,让儒林才女走出闺房,可结果,却是清官人先得了名声,导致那些才女耻于共舞,直到近两年才有些好转,不过也是因为有个真才实学,又不在乎名节的女人出现,力压群芳,让世人知道,野花,始终比不过牡丹的! “可惜,这宁朝洛阳没有牡丹啊!” “谁说的?”方淑蔚听了董策这句话,不由皱起眉头,道:“我表嫂家里就种有,董大哥若是需要,蔚儿给你去讨一盆来如何?” 董策闻言不由哭笑不得,他不过是一时感慨,而且所言是花非花啊! 不过,这个世代因随历史改变而失去不少,远的不说,就洛阳最著名的牡丹就没有,不是说完全没有,只是没有同在一个历史年代的唐朝那般盛行。 但也有些东西冒出来,如商业比唐朝繁荣,直追宋朝,追其原因,董策认为是被逼的!宁太祖把最富饶的地都赏给士族了,那当地的老百姓吃什么?建国之初,人口少,都给士族打工,可人口多后,士族也不可能养闲人啊,故此老百姓也只能转投商业了。 而宁太祖也显然看到这一点,故此便借鉴了前朝名相公孙甫的变法,取消一些地方的坊市制度,推动商业发展,增加税收,可惜他死得早,没有推行完就嗝屁了,导致变法搁浅,只有江南一带比较富裕,但犯罪率也是最高的! “蔚儿,过两日商队就到京城了,到时候你挑选一些礼物送给你表兄,然后你就过去住几天。”董策提醒道。 方淑蔚不自觉的洋溢了幸福的笑意,乖巧的点了点头。 对于这次钟孝师他们能安全抵达京城,董策也是大松一口气啊,他已经完全得知襄城县的情况,表面上,是襄城县都统率兵剿匪,却遭暗箭射杀,后县令连同周边府县合兵征讨,大破贼窝,里面没有关于艺苑商队的任何事情! 这对于董策来说不是最好的结局,因为他把某些人得罪死了! 趁着午休还没结束,董策去天香学院转了一圈,对工匠们提了一些要求后,便回到学子庙,召集三名教师看看他们出的春试试题。 现在学子庙教导的学生,等同于学前班和小学一年级,实在太简单,根本不用董策出题,但格式还是由他制定,最后试题出来,他也要检查一次。 “这什么鬼?”董策看着一道数学题后,皱紧眉头,对一名教师道:“砍断一百只羊的一只腿,一共还剩下几只腿?这等愚蠢的题目,你也做得出!” 那教师闻言不由老脸一红,却仍然辩解道:“院长上次出的冬试题目里,不是也有类似的吗!” “我那是十头牛,九匹马,八只羊加起来,总共多少只腿,这考验的是学生如何解题,是十加九、八乘四,还是十乘四加九乘四,亦或者,愚蠢的四加四加四……只要答案对,这都没问题,我们职责,是给学生提供更多的解答路线,而非一味困足在一个方式里,让学生自己找到一条最迅速简单的答案,从而挑选一些对的答案出来,给予赞美的同时,再提出这样解答的优劣所在,如此方能增加学生的信心与积极性,也让笨一点的学生明白,还有跟方便的一条路能走,而非用我们的方式去影响学生,如你的题,血腥不说,还不清不楚,砍下的腿呢?是不叫腿?还是给你吃了?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太多,从三百到四百间都能自圆其说,这已经超出数学的范畴,变成一道可以自由发挥的笑题!” 董策的教育方式,新颖到令人几欲崩溃! 他出的每道题目,看似简简单单,但只要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会延伸到很多方面,但它违背了儒学,在儒学的世界中,必须要从师,甚至在某些人眼里,你必须要盲目的跟从,要始终认定圣人的话一定是对的,做学问的人就应该这样,不能那样,否则你就是欺师灭祖,受万人唾弃。 但这些对董策来说,就是个屁,那怕上一世,他离开养父跟随魔杂团,导致养父最后一面也看不到,他是认为自己错了,但错的不是不该离开,而是离开的方式而已。 如果还能重来,他注定还是会离开,但他会想尽办法让养父认同,支持他的选择! 由始至终董策都讨厌被禁锢,不论是行动,还是思想,故此他的教育方式,也是这些教师无法理解与接受的,但他们却不能不默默接受,因为他们还想跟着董策吃饭! 第三百八十四章 学院格局 董策的教学方式太过另类,但成效极高,而且,不要钱! 因此,学子庙的学生人数已经快破百了,但教师却还是三人,不是董策不想招,而是来的人听闻他的教学方式后,立即摇头离开了。 儒学有一点倒是极好,那就是气节! 你越穷,就越要有骨气,绝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况且现在有了科举,每个读书人都有做官发大财的机会,凭什么要来你这里败坏名声? 虽然衍学的风波只是一场过眼云烟,但还是让不少人记在心里,都知道,衍教是一个另类,衍教的弟子全是一群疯子,承天四处传扬歪门邪说,来这等地方做事,对某些人而言,同等于掉进茅坑,就算你洗干净了,别人也会嫌弃你! 这对董策而言,无疑是一次失败,但他不急,毕竟,他也没有准备好存货! 关于衍教典籍的问题,虽然可以从现在的教材中精选,整理编辑成经书流传于世,丰富衍教的藏经,但是你必须要有几本高深的典籍,这就有些困难了,如果让本身很忙碌的董策自己撰写,至少需要三五年。 这是很伤脑筋的,但又不得不做,他已经设想好了,等写成后分成几部,特意弄旧弄残后再拿出来给学生参考,研究,那味道就完全不同了!底蕴的效果便能完全的体现出来。 所以,董策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准备,无需急于一时。 之后两日,董策一直在天香学院监督工程,不是他不放心,而是没他在,工匠做不出他想要的效果,也这导致一开始,工匠对他很不耐烦,甚至讨厌这个碍手碍脚的家伙,但是随着一点点进展后,连工匠自己都震惊了,无法想象,这美得不像话的院子是出至他们之手! 天香学院的前院已经修整完毕,正如名字一样,香气怡人啊! 莫说在学院里,就是学院外,只要微微抬头,入眼便是一座巨大的空中花坛! 这座花坛的整体,是正面呈现半圆,共有三层,每层高达一丈,除了中间一条白石修砌的石阶外,两旁边都种有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并且,每层不仅能供人来回走动、观赏花草,居然还设下长椅,供人歇脚,最要命的是,在花圃后面,还有一排排屋子,底层左右八间,二层左右六间,顶层左右只有四间,目前工匠不知这些雅致的小屋用来干什么,但的确修得十分漂亮,而在花坛最上方,还修建了一座上刻“天香”二字的石亭。 从图纸上,工匠们已经知道,待学院修建到尾声时,前院的三面墙壁便要拆去,将这个巨大的花坛暴露在外,而学院的真正大门,就是花坛顶上的石亭。 由石亭通往学院,正是董策的设想,虽然他浪费了至少七八百平方的地,用来做这些看似没有实际用途的花坛,但是,它却能引人注目,只要第一个院子的墙壁一倒,这个小型的空中花园足矣震撼所有路过的人! 而那些屋子,自然就成了黄金铺了! 当然,为了不散发铜臭,卖的东西自然不能俗气了! 由此可见,由始至终,董策还是站在商人的角度去做事,没办法,这是他的病,无药可治! 工匠本来以为,修建这样的花坛后,会让后面的院子显得昏暗,但是当看了董策之后几张图纸时,他们才意识到,建筑,居然还能这样做!故此越发用心,时至今日,每每来此做事时,都感觉十分赏心悦目。 董策得到的房契是从运渠一路到南市主干道,足有两百五十丈,而宽只有六分之一,显得有些狭长了,但没办法,这本是一排排的前铺后院格局,不可能巷前巷后的铺院也给董策,那样一来,面积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占据了南市十分之一的面积。 天香学院的大门,就是面对南市主干道,等墙皮拆掉后,所有路过这条主干道的人都会被震撼到,但不能表面光鲜吧,这也不是董策的作风,故此,第二间的院子格局是下面两丈修建一栋平顶屋,用已存储教学器材和杂物,而屋顶则做了一条回廊,从外面石亭进入学院后正好到回廊,此时,便可以随便选择左右一条进入院中,回廊另一头没有直接往下,而是成了横跨第三和第四间院子的天桥。 这两间院子的建筑全被董策给铲除了,成了一块操场,左右都开辟可花圃,种了花草树木,而在花圃后方距离墙壁还有一丈距离,正好是天桥下方,而支撑天桥的一边是外墙,一边则是根根支柱,这也导致了花圃与外墙中间,形成了一条幽静的走廊,并在墙壁上修出一块块黑板,给学生创作用。 原本的第五间院子建筑也被铲除了重建,修建成和第二间院子一样的平顶屋,但可不是堆放杂物了,而是左右通透的正堂与教科室所在,也是学生进入学院后由天桥下来的交聚地,里面设有校规,告示等等。 直到第六间院子,才是真正的教室。可以说,董策把太后给他的十二间铺院,浪费了一半! 在洛阳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么大一块地,如果租出去能赚多少,董策想想就肉疼! 不过,这里的学费可不少啊!因为董策已经打算将这里打造成贵族女子学院了! 当然,穷人家的女孩子董策也不会放弃,只要在学子庙学习期间政绩优秀者,均可转过来免费就读,还有奖学金哦! 而且,只要是一门优秀即可,若实在太笨,什么都学不好,那董策还能怎么办?只能劝她放弃了,因为如果学子庙的课程都搞不定,你来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不如直接到给我打工赚钱来的实际。 经过两个月,近三百个工匠的努力,如今学院已经修完了前面六间院子的改建,剩下的就简单了,都是教室而已,而且董策要求也不高,和学子庙差不多就行,这也是他资金缺乏的问题,没办法,本来是有足够的钱,但是他又准备投资马场,这里……能省则省吧! 正当董策知道和工头说减少工匠时,忽然,张大贵急匆匆的来报,道:“教主,钟堂主他们到了!” 董策一听便笑道:“嗯,先让他们休息一日,明日我再去见他们。” “这自是没问题,不过……随行的还有几个外人,钟堂主说,教主务必要见一下他们!” “嗯?”董策眉头一皱,道:“什么人?” 张大贵双手一摊,苦笑道:“属下也不知!” 董策一听便不难烦道:“也称,你去带他们过来,哦,还有钟孝师也一并叫过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心眼 洛阳南市江南居中,钟孝师很是拘谨的进入一间房中,对房内的曹洛蓉抱拳道:“曹娘子,方才有人过来传话,教主答应今日见我等,不知曹娘子是否方便过去?” “不去!”曹洛蓉在钟孝师和柳素惊讶的目光中,冷哼一声,继续道:“我来京城,又不是来见他的,你们自去便是。” “哦,那……钟某这便告辞,曹娘子若需要什么帮助,即可到学子庙找六子。” 钟孝师说完便准备离去,忽然,曹洛蓉似乎想到什么,在钟孝师还没踏出门槛前,出言道:“你要小心庄良修。” 钟孝师闻言回头,道:“为何?” 曹洛蓉立即一脸不耐烦道:“自己想。” 钟孝师顿时一脸不知应当如何是好,最后只能点了点,转身退去。 待钟孝师一走,柳素上前关起门后,问道:“那庄公子有何问题?” “没问题啊,他能有什么问题?”曹洛蓉嗤笑一声,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座,翘起二郎腿端起茶壶,对嘴一吹,灌下几口后,砸吧砸吧嘴不悦道:“怎么不是酒啊!” 柳素苦笑一声,正要去招呼店小二上酒,忽听姐姐又道:“正是因为庄良修没问题,才让我看出问题,正常的男人应有的野心,色心,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个能将贪婪与欲望藏得很深,不简单,记得当初刚见面时,他几句话,就把自己放到和我们一条线上,由此可见,他很容易取得别人的信任,城府深的人通常都这样。” 柳素皱眉一想,转眼便道:“他的确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未必是坏人,虽然他带着江家村的人过来想要加入衍教,也不代表就会害了衍教吧,况且姐姐说的未免过了,难道钟大哥他们就不是男人了?也没见他们贪图什么,更没对我们做过什么施礼之事。” “你呀!咳,天真!钟家那帮兄弟不同,他们本性淳朴,而且一出来就遇到邪魅眼,被邪魅眼蛊惑成了杀人工具了,再想有私心,难!不过,谁说他们没色心了,要不承天偷偷看你作甚?” “姐姐!”柳素柳眉一竖,极为不满的瞪着曹洛蓉,道:“论姿色妹妹还不如你呢,何不干脆说人家是盯着你看啊。” “你算说了句大实话,不过可惜,这帮男人显然都是有家世的,而且家中婆娘脾气肯定不好,这样的男人是最厌恶我这样的女人,而最喜欢你这样的鹌鹑!” 柳素脸色一板,不满的坐下来道:“姐姐自己去叫酒吧。” “嘿,小心眼!” “你……咳咳咳……”柳素一时气岔,轻轻咳嗽几声,待平复后,也冷静了下来,白了曹洛蓉一眼,道:“是,妹妹是气量狭小,不如姐姐心眼大,谁让你被人给挖空了呢!都成无底洞了。” 曹洛蓉一听,脸色顿时一沉! 别人听不明白,但曹洛蓉岂会听不出,这是柳素在借机暗讽她呢! 自与钟孝师同路之后,她们便得知董策早已经来到中都,不仅在这里落了脚,还打算生根了! 这让曹洛蓉大为震惊,虽然她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默认,董策是第一个让她打从心底佩服的男人,也是第一个让她感觉到叶惜泽他们渺小到如同蝼蚁的男人,以及,让她的心情产生变化无常的男人。 曹洛蓉自己都很难想像,如今的她,还能对一个男人的情绪是会从鄙视转为佩服,由愤怒变成高兴,因羞涩而紧张,直至被轻薄之后,也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兴奋到麻木! 这一切,照成了董策给她的印象很深,深到每次有媒婆上丨门,每次听到有人嫁娶,她都会在第一时间联想到董策,甚至可笑的期盼,下一次上丨门的媒婆,会不会是为董家来提亲! 然后,由始至终,到她家的媒婆就没提到过一个姓“董”的。 连曹洛蓉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了,难道真应对了王妃所言? 还是说,董策此人魅力当真大无边了? 可事实上又并非如此,董策看似很招女人喜欢,但其实不然,那艺苑的女子来说,她们对东家的感情仅限于尊敬而已,在敬而远之下,看到的多数只有表面了。 艺苑谁人不知东家的脾气很不好,要求实在太苛刻,她们不过是打工而已,便有些受不了了,何况是做妻妾呢,光想到伺候东家时,稍有不慎,那就要被骂得狗血淋头,这样的日子是人过的吗? 殊不知,董策是发工资给谁就对谁苛刻而已。 但曹洛蓉并不清楚,因为她和董策接触的时间太短,后来得知的许多事情也是借他人之口,弄得她是越来越迷茫,不过经柳素这一说,她算清楚了,邪魅眼不是骗子,而是贼! 自己心眼能如此宽,就是因为被他一点点偷走的。 沉静下来的曹洛蓉,没有了和柳素开玩笑的心思,起身出了厢房,找酒去了。 柳素看着姐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知为何,心痛的滋味却和上次不同了! …… 天香学院,钟孝师和钟孝义带着三个生面孔来到了董策面前,尊敬的给董策行礼后,钟孝师立即便给董策介绍道:“教主,这位三位分别是庄良修与江大山、江小山兄弟,这次我们能安全抵达京城,全靠他们出力帮助。” 董策还没有表示,庄良修便是一拱手,对董策是一脸崇拜道:“久闻董掌教的盛名,在下对贵教仰慕已久,此番来京,便是想要加入衍教,学尽天下,招福世人!” 董策面无表情的盯着庄良修片刻,既而看向钟孝师道:“回头,你和张堂主一起安排他们,是想在行堂或者九流堂,给他们自己选择。” “我明白了。”钟孝师点了点,便让钟孝义去带着三人离开。 对于被董策漠视,庄良修倒是没有显得多恼怒,反而一脸敬佩,回头就和钟孝义说这才是干大事的人!惹得钟孝义开怀大笑,跟庄良修勾肩搭背的说起教主的英明。 而江家兄弟,早已被学院的景象震惊傻了,一路上都是傻兮兮的不停张望。 仰头看着他们从天桥离去的背影,董策眉梢一动,便微微一笑,招呼钟孝师到一间装修好的教科室坐下,让六子去准备茶水后,才道:“怎么样,把这一路的结果慢慢道来吧。” 第三百八十六章 瓶颈 虽然从信中董策大致知道钟孝师等人是如何脱身的,但他没料到,这中间还出现一些事情,不过这也解开了董策的疑惑。 钟孝师等人只是地道的村名,就算人精明,也不会一下子学到机关算尽的地步。 帮助他们利用百姓舆论化解危机,果然是另有其人!只是董策没料到,竟是曹洛蓉这丫头。 这个丫头的确很不简单,可以说和自己属于同一类人,所以董策很讨厌! 若换做董策,当初在钟离府外与匪兵厮杀过后,直接把货物交给九流堂弟子,让他们找行商护送,行堂的人立即混入民间,消声灭迹,届时,袁广平是想查都难,但是,这个女人却提议让他们坚持护送上京,很明显,是想利用钟孝师他们保护自己抵达京城! 虽然这样一来,她们也会成为袁广平的目标,不过,总比没有保护强吧!真当来京城这一路是太平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若不把自己弄得比乞丐还脏,这一路根本无法安全抵达。 可她们能接受吗?以为男装就没事了,殊不知,有些人他就好这口! 由此可见,两女的胆子有多大,不过董策很清楚,曹洛蓉是别无选择,因为从孟峰的来信中,他已经得知沪州的情况,很可能曹庵也受到了牵连,所以曹洛蓉才想上京告御状吧。 “若非有庄良修和江家村的帮助,我们根本无法逃脱官府追捕,还会连累了教主,是属下莽撞了,求教主责罚!”钟孝师说话间已经站了起来,躬身抱拳。 董策摆摆手让他坐下,笑道:“过去就算了,以后注意点,不过,庄良修能对山贼部署如此清楚,看来也是有心之人!” “教主是怀疑他……”钟孝师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道:“那要不要让他们回去?” 董策摇头道:“无需,庄良修是个聪明人,留着能有一些用,至于江家村,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江家村有六十多人,不过……孝义擅自做主,沿路到处宣扬,结果又收了不少,现在已经有一百二十多人了。”钟孝师回道。 “这么多!都是壮丁?”董策皱皱眉。 “是啊。”钟孝师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其实这事情根本不是他弄出来的,全是钟孝义宣扬了加入衍教的好处,鼓动江家村的人投奔教主,弄的人家都因为衍教的高待遇而心动,又因他们杀兵如宰狗,搞的不少热血青年丢下锄头就要跟着他们一起干。 但这多少有些造反的味道的,董策立即让钟孝师回头告诫钟孝义,并告诉他,若想要招收弟子,那干脆就来学子庙做事,这才是加入衍教的正途! “这些事,不仅要和副堂主说清楚,还要让每个行堂的弟子都知道,至于江家村那些人,怕多半是冲着享福来的,不可能全归纳行堂,回头你要和张堂主多讨论一下,机灵的分到天目堂培养,勤恳的安排去九流堂,能吃苦经得起训练的,就归纳到你们行堂吧。” “可是行堂不是限制在五十人吗!”钟孝师疑惑道。 “只是商队限制,而非堂口,我训练多少,那是我的事情。”这并非是董策钻空子,在这年头,护卫的确是随便养,只要你能养得起,没人会说什么,当然,如果配了大量的兵器,那性质瞬间就不同了! 但在一些偏远地区,随便一个小士族,都能养上千私兵,不是朝廷不阻止,而是没发阻止,一来天高皇帝远,二来,偏远地区势力盘根错杂,时常有暴动发生,加之这年头中央集权又不重,你能拿人家怎么办。 而董策,只是训练人,又不配备兵器,谁去管。 钟孝师没想到教主还当真收了这些人,他还以为,教主会安排他们做别的事,例如学院修建,还有刚刚听闻的马场,这些都需要人手,但教主显然没有让他们做这些,而是真的收成了弟子,虽然能壮大衍教的实力,但钟孝师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可至于什么不妥,他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董策看着钟孝师苦思的表情,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似的,笑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孝师是否担心,有人会企图不轨,或者,不干实事。” 钟孝师一听恍然大悟,立即点头道:“对,属下的确有这种感觉,而且曹娘子也说,让属下小心庄良修,但为何要小心,属下却不知。” 董策点点头,道:“你不知也正常,因为庄良修是个聪明人,他如果进来,对你的地位威胁其实是很大的,这个人凭借几句话,毕竟化险为夷,还反过来取得你们的信任,可见其蛊惑人的能耐,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什么,除非你自己不想干了,否则你的位子是不会变的!” 言下之意,你这辈子也没长进了! 但这就是事实,目前衍教只有三主,教主,苑主,和堂主,要想从堂主升到苑主,除了会管理堂口,还需要善于经营,和商家打好关系,这些,都不是钟孝师所具备的。 不过,钟孝师的地位还是能水涨船高,如孔梨灿,如今已经掌管十二个分堂,这洛阳分堂的堂主就是林潮,故此在实权上,他比钟孝师要高多了。 但地位却是一样,他们都是总堂堂主,并且,随着行堂如九流堂一样遍地开花时,钟孝师的实权也会一点点增多。 只是钟孝师对此并不感兴趣,他是一个把职责看得很重的人,吃这口饭,做这行事,没什么歪心思。 这样有好,却也有坏,因为行堂在他手里很难壮大!这点弊端在张大贵身上也有体现,天目堂也是如此,不过董策不急,人都是会有长进的,只要努力,多学,他们都会进步,反倒是现在他们不能急于发展,九流堂是个例外,因为它隐藏与民间,天目堂要求高,不是什么人都能进,行堂那就更不能直接壮大了,否则很可能会被人当成在造反。 现在衍教的发展其实已经到了饱和,进一步,则危险重重,除非,衍教能得到朝廷的支持! 但这就更困难了,谁都知道,国教太平有多痛恨异教,谁敢得罪太平道来支持他们,即便太后也不敢! 但对于董策而言,却不难,况且如今他已经掌握了一些消息,只要验证消息属实,那太平道离死也就不远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如山之景 常成恭也算是个人物,诈骗,盗取的本事都是自学,还给他成才了,不仅如此,他还培养了两位出色的子女,结果三人默契的合作,历时两月,终于取得一些重要信息。 为了确定信息的真实性,董策已经将林潮派遣出去,再过不久,他将受消息,如果情况属实,太平道危已! “孝师,你让人到江南居告诉曹洛蓉,我能帮她化解危难,让她来见我即可。” 董策并不想见这不切实际的麻烦丫头,但不可否认,这个女人很聪明,交流起来不麻烦,而且,她本身很有价值,不好好利用任其荒废,那不是董策的作风。 钟孝师没有多想,他一直认为教主和曹娘子关系很好,而且若非曹娘子失足落水,他们也不可能会遇到教主! 故此,对钟孝师而言,曹娘子也是大恩人啊! 钟孝师没有派人去,而是亲自到了江南居请曹洛蓉。可当他见到曹洛蓉时,不由哭笑不得,这才多久,曹娘子居然就喝多了,虽然还能趴在桌子上玩几个酒杯,但人却有些迷迷糊糊的。 而且发髻与衣服上沾满了酒水,一身酒气逼人,看样子,只能等明天了。 “既然曹娘子喝醉了,那明日钟某再过来接您去见教主。”钟孝师说完便要走。 “别……别急啊!去,怎么就不能去?不知道本姑娘是千杯不醉吗!”曹洛蓉一听是董策让钟孝师过来请她,那是一脸得意啊! 晃晃悠悠的撑起身子,挑衅的看着柳素,似乎再说,看吧,就算我不见他,他也要必须见我! 柳素给了她一道优雅的白眼,不知为何,心里感觉有点不是滋味的道:“只怕,没有好事!” “咦?”曹洛蓉愕然的盯着柳素片刻,疑惑道:“怎地?我为何感觉你心里很不舒服似的?还在为刚才怄气啊。” 柳素一惊,而后忙不迭道:“废话!妹妹若这般说姐姐,你能舒服了?” “哎呀,好啦,我知道,我知道……”说着,曹洛蓉拉着柳素的小手,一边对着柳素喷酒气,一边还不忘叫钟孝师出去,她也好打扮打扮。 待钟孝师走后,曹洛蓉便让柳素给自己梳回她的蝴蝶髻,打算换了女装在去会会董策。 一切准备就绪,曹洛蓉刚拉着柳素要出门,却被柳素震脱了手。 “董公子找的是姐姐,又不是我,我就不陪姐姐过去了,这些日子赶路太累,我想歇歇。” 曹洛蓉一震,回过头惊讶的看着柳素,直到把柳素看得毛骨悚然后,她才噗哧一笑,喷了柳素一脸酒气道:“邪魅眼请我没请你,多半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柳素挥手在鼻尖前扇了扇,脸上是哭笑不得,却越笑越红! 曹洛蓉宛如看穿这个妹子的心思一样,嘿嘿一笑,道:“好啦,我还不知道你,别看你这丫头文文静静的,其实性子比我还倔,眼光比我还高,否则,你咋还不嫁出去?可别说,没人上丨门提亲啊!” 柳家的门槛早让媒婆给踏平了,岂会没人提亲! 只不过,柳素被曹洛蓉给祸害了,天天听着她对那些男人的评价,虽然柳素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底难免也比较一翻,甚至会留意那些男子的缺点,久而久之,也就生无可恋了! 可这也不代表她就喜欢董策不是,也不知,姐姐为何会这般瞎想。 曹洛蓉则再次拉起柳素的小手,道:“就算不为我,不为邪魅眼,难道不去看看那头老虎?” 柳素一听才恍然大悟,也终于明白,自己的破绽在那了! 如果是以前的她,必然是二话不说,跟着曹洛蓉便去找董策,因为她很心系小虎和皮皮,但不知何时,还是因为赶路久了,人累了,把这些忘记了。 “它们又跑不掉,何须急于这一时,明儿个去拜访还不是一样。” 曹洛蓉一听不由撇撇嘴,讽刺道:“你敢吗!” 一句话,把柳素说得哑口无言,柳素很少去拜访谁,即便拜访名士,也是跟随在一些才子佳人身后,独自去拜访,还是拜访男子的只有一次,就是找吕箫箫要朱雀旗去解救曹洛蓉。 让她自己去拜访董策,她是有那个心,绝没这个胆! 在曹洛蓉好言相劝下,柳素终于不在顾忌,随这位姐姐出了江南居。 江南居距离天香学院也不是很远,无需马车,走一刻钟便能到。 当两女来到天香学院外时,还没入门,就看到墙内高大石坛,与上面绿绿葱葱的花树。 见过种花种树的,可这年头谁见过把花草树木种到天上的? 两女惊讶片刻,便在钟孝师的招呼下进了门,这一进来,看到的花坛便更为壮观瑰丽了。 “不是说邪魅眼开办学院吗?这,这这……这是做什么啊?”曹洛蓉完全被眼前的花坛给震住了。 整座花坛连上石亭,高足有五丈,宽至少三十丈,出了各式各样的花草,便是清一色的柳树,一层高过一层,站近处仰头往上一瞅,宛如直达天穹! “董公子行事作风,果然非常人可及!”柳素也是满脸惊叹。 钟孝师却是闹着头,问道:“难道这很奇怪?” “你没感觉这很美观?”曹洛蓉看着钟孝师。 “没啊,看这里与看山里没什么不同啊。”钟孝师一脸平静,完全没被眼前景象个惊道。 曹洛蓉无语了,虽说如果在山里种柳树和花草,定然也能有这成效,但这里可是洛阳南市啊!董策这般做,简直和把一座小山搬过来没什么区别了,让这乌烟瘴气的南市多了一道靓丽的盛景! 此等作为,让人也只有叹为观止了。 钟孝师完全无法立即两女的惊叹,等两女看了片刻后,他才道:“现在能进去了吧?” “啊,哦,走吧!”曹洛蓉收回目光,说完左右看了看,却没发现有路,直到看着钟孝师领头往花坛上走去时,她才惊讶,暗想这算哪门子的学院啊?还是说,邪魅眼把学院建在自造的山上了? 可当曹洛蓉两女上到石亭,穿过回廊来到天桥时,才看到了天香学院的半边面貌! 虽然前有花坛,却是位于西面,不遮挡清晨到正午的光线,而且到了下午,还能挡住夕阳,不至于让女子被夕阳炙烤,的确有心,只是两女不知,天桥下一片平坦的扩地用来干什么?是没有搭建好? “姐姐……你看!”柳素忽然拉了拉曹洛蓉的衣袖,然后偷偷指了指对面,曹洛蓉立即望去,顿时嘴角不由狠狠一撇,因为柳素所指,正是对面天桥下的几个人,而这其中,正好有那个衣着亘古不变的邪魅眼! 第三百八十八章 利益熏天 曹洛蓉两边嘴角就如同两撇胡,哼哼道:“等会儿你可莫要与他走太近了,都不知道,这家伙这身衣服穿了多久了,必定馊了,小心被熏到!” 柳素莞尔一笑,她虽然心里也很好奇,为何董公子从未换过别的装束,但她也清楚,董公子这一身衣服,定然不止一套了,怎会有什么馊味啊。≧, 两女跟着钟孝师穿过天桥,到了另一处回廊,随后从宽敞的楼梯下到中堂,还没来得及打量这宽敞整洁的大堂,便在钟孝师招呼下走出大门,来到中庭旁的花圃边。 “教主,曹娘子来了!”钟孝师上前抱拳道。 董策闻言转过身,看了一眼曹洛蓉和柳素后,只是冲着她们点点头,随后回头和几个工匠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再次转身,走到曹洛蓉两女身前,道:“里边说话,请。” 曹洛蓉看着董策居然平淡的表现,小脸都拧成一团了。 “姐姐!”眼看曹洛蓉准备发作,柳素急忙拉了拉,安慰道:“正事要紧!” “他还能有什么正事了!”曹洛蓉虽然不满,但这时候也不得不低头了。 虽然不知董策有什么能耐,但是,他能在洛阳南市这寸土寸金的地方造出一座山,足可见,若没有官府支持,可能吗? 两女跟随董策一路回到中堂,从一旋转楼梯上到了一间只摆放了一张长圆桌厢房内,虽然里面除了圆桌,还有许多东西点缀,但这些新奇布置两女已经不奇怪了,因为这里面的布置就每一项是她们以前见过的,惊讶久了便麻木了。 给两女拉出两张椅子,让她们坐下后,董策到了对面拉张椅子做好,既而开门见山道:“曹娘子此番来京,可是为了曹伯父?” “你倒是明白啊!”曹洛蓉冷哼一声。 “看来,曹伯父的确遭难了,不过,沪州之事并非表面这般简单……” 曹洛蓉忽然打断董策的话道:“表面还简单了?” “姐姐!”柳素偷偷拉了拉曹洛蓉的衣袖,然后冲着董策歉意一笑,道:“姐姐就这脾气,还望董公子不要介意。” 董策对柳素摇了摇头,道:“你也不要老替她说话,她都多大的人了,却总要你给他把屎把尿,他日你嫁出去后,她的生活还能自理吗?” “好你个邪魅眼!我,我……”曹洛蓉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董策气不成声。 柳素却是忍俊不禁,心里乐得不行,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姐姐和董公子对上,她便感觉很有意思,也是姐姐向来口不扰人,常把人数落到无地自容,却唯独在董公子面前无法克制。 “好了,说正事。”董策不理会曹洛蓉的怒火,直言道:“要帮助曹伯父,靠告状铁定不足,先不说沪州那些人会不会狗急跳墙,就算把曹伯父放了,他这一辈子也就完了,因为士族不喜欢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你老这么搞,谁敢用你爹。” 柳素听完生怕姐姐再次发作,便赶紧问道:“那不知董公子有何良策?” “简单,你只要做了我的学生即可!” “什么?”莫说曹洛蓉了,连柳素都是惊讶万分! “科举想必你们都听说了,那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一旦成为我的学生,便能参加科举,只要你能取得好成绩,你想要做什么,都会有人帮助你完成,就算把你爹调到京里为官也不在话下!” 曹洛蓉和柳素都呆了,科举她们的确早已经知晓,但却没多大兴趣,毕竟,那明显是男儿的事情,与他们女子毫无关系,可现在听董策这番话后,似乎与她们立即的不同啊! 女子也能考科举?那这般说,也能为官了! “女子的确能考科举,不过,当官在且不说,就成绩而言,必须要出类拔萃,如果你能在这次洛阳院试中取得前十,必有贵人相助,当然,若你能拿到案首,你爹立即就能来京城!” “你能说清楚些么?”曹洛蓉是真糊涂了! “行!”董策点点头,看着一脸发懵的曹洛蓉肃然道:“有位贵人希望女子能撑起半边天,为了实现这个理想,她会很舍得付出,说白了,天香学院便是为她建造的,而她,则是为了你们建造的,这里即将成为女子专研学问的天堂,更是以后为朝廷提供人才的地方,所有女子都有机会,我说这些,你懂了吗!” 曹洛蓉不蠢,反而极为精明,在董策说出这番话的第一句时,她就联想到了某个女人!也是正因为由她,自己才变得如此……堕落! 要不是能经常出去走动,接触了那些才子,看管了叶惜泽等人的嘴脸,她也不会知道,男人,明面一套,背地十套了! 董策说这么多,都容不得曹洛蓉拒绝,因为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但是,董策想不到这丫头还是拒绝了!而且很干脆的道:“你做梦!” 便在董策眉头一皱时,柳素真想狠狠敲打一下这个姐姐脑瓜子时,曹洛蓉又开口了。 “凭什么啊?你邪魅眼何德何能,想做本姑娘的师父,做梦去吧!”言罢,曹洛蓉双手叉腰,扬着头,低着眼,做出俯视董策的样子,哼哼道:“至少咱俩同辈!否则没得谈。” 柳素立即扫了一眼董策,看到他抚额摇头,心里一紧,暗骂这笨蛋姐姐争什么啊,这么好的机会怎可错过啊! 柳素是猜出来了,若所料不假,站在董策背后的人必然是一国之母殷太后!若由董策牵线搭桥,曹洛蓉就能不用告御状而救出曹伯父,这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可是这笨蛋,居然还敢和董公子谈条件,若董公子拒绝,你就哭去吧! 可让柳素没想到的是,董策放下抚额的手后,却是一脸淡定的道:“没问题,你想当师姐师妹自己选择。” “嘿嘿!我就知道!”曹洛蓉是一脸得意,坐下来拍拍柳素的香肩,笑眯眯道:“瞧见没,知道了吧!其实,这家伙在帮助咱们的同时,也是在给他自己扬名啊!你别以为他大公无私,实则,这家伙每做一件事情那都是有目的的,而且这个目的肯定有利于他,否则,打死他也不做!” 无语,柳素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是姐姐太过聪明,还是董公子无利不起早,总之,人性在这两人身上,已经被抹黑了!(。)u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一师难求 让曹洛蓉看出意图,董策没有意外,毕竟这是合作,就这件事情董策已经给她估了个价,结果她只是想在身份上改动,没有索要更多,董策自然乐于答应。? ? ???.ranen` 现在他是两线投资,而且还是大投资,学院这边有招生问题,马场能否火起来,也要真正的开了之后才能看到成效,都是无法短时间回笼资金的生意,未来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手头会很拮据! 现在能省则省吧! “这件事就这般说定了,回头我会安排你去参加院试。”说着,董策忽然把目光移向柳素。 面对这突然的一眼,显然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的柳素不由俏脸一红,即便她此刻一袭男儿装备,也尽显娇艳欲滴! 董策眉头不禁一皱,但片刻便松开,淡淡道:“柳娘子呢?有没有兴趣?” “啊?什么?”柳素愣了愣。 “参加院试啊。”董策直言道。 柳素更为惊讶,曹洛蓉参加院试是为了取得太后这层关系,她又没有想求太后的事,反而若是参加了,会打破她平静的生活,故此她坚决的摇摇头。 “哦,那真可惜了,以柳娘子的才学,想要拿到案首并非难事,当然,不是说曹娘子不行,而是多一个人,多一些保障!” 曹洛蓉一听便脸色一沉,董策什么心思她岂会不知,但她没有说什么,毕竟做决定的是柳素,她不好过分左右。 柳素却还是摇了摇头,扭头看着曹洛蓉笑道:“素儿相信姐姐!” “好姐妹!”曹洛蓉就如个男子般,对柳素是勾肩搭背。 人家说到这份上了,董策也不好再坚持,起身道:“好吧,距离院试还有五天,你应该没没参加过府县试,对于题目格式应该不清楚,等会儿我拿一些新试题给你练习,想要看什么书籍,也可以到西楼二楼的图书馆,那里已经收集了当今市面上所有的书籍,不过别损坏了,也暂时不能拿走。” 现在学院处于装修阶段,还没请人管理,书号也没标记,若少了一两本的确是个麻烦。 “你说的西楼,就是假山背后的楼?”曹洛蓉皱眉道。 “嗯,从旁边一个楼梯口上去即可,好了,你们自行随便,但不要马上离开,等会儿我让人送练习题给你们,在下还有要事处理,先告辞了。”言罢,董策便下了旋梯,走出了中堂。 柳素看着曹洛蓉,曹洛蓉则一脸不满,被董策这样晾着,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因为这家伙太公事公办了,若是换成以前的那些男子,谁不是全程伺候着?巴不得每时每刻都待在她们身边,可偏偏董策这家伙就是个另类。 两女也没有一直傻坐着,等董策离开不久,她们便在学院里闲逛起来,对于学院的布置她们还是很上心的,毕竟这是女子的私塾,也是曾经她们梦想过的存在,可惜一直没法实现,而今,却让一个曹洛蓉很厌恶的家伙完成了,让她的内心感觉无比的怪异! 天香学院的布置的确很迷人,从最前的花坛开始,之后的西楼,操场到中堂,修整得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都很漂亮,而过了中堂后是一片井天,天井中鸟语花香,三面的阁楼与中堂形成回字局,但这并非是学院的最后部分,因为在回字局的东面阁楼下,开了一扇门,直通下一个鸟语花香的天井,不过目前那里还在装修,石料木材四处堆砌,一些准备种植的树木也成堆靠在墙角,看起来是异常脏乱。 “董公子为何不在前门的花坛下也修建一条通道?方便学子出入学院,反而要似爬山涉水般的艰难入校?”柳素对此很是不解,你说登上花坛的确可以欣赏到每一层不一样的景色,但并非人人喜欢啊。 曹洛蓉却似乎看穿了董策心思一样,撇撇嘴道:“看来你还没有看清邪魅眼的恶心嘴脸,不论你出现在花坛上,还是天桥上,在学院外都能清晰可见,也就是说,他是故意要让女子在外抛头露面!” “不会吧!”柳素这话说得,连自己都有些气虚。 “洛阳毕竟不是咱们苏州,这边士族林立,家规森严,这里的女子九成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困足数丈方圆,他日就算送来这里读书,也是车来车往,露面,不过门前片刻间,然而,有了花坛与天桥后,情况便不同了!” 柳素细细一想,也觉得确实如此,当初她们出来时,也是坐着王府的马车,很少自己走动,直到后面渐渐习惯了出门,加之越来越多的女子踏出香闺,才没有顾忌太多的步行上街,而这些情况在洛阳却没有发生,一来洛阳还是坊市制度,二来,没有领头羊! 两女从天井又一路逛回中堂,然后直接穿过操场,对正真操场忙事的董策根本没理会,一直到了西楼二楼的图书馆才停下脚步。 她们对于图书馆的猜想,只是藏书室而已,可是真正见识过后,才知道和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这里面不仅摆放了一排排书架,边上靠窗的地方还有长桌小椅,一些栽在盆中的花草散发着幽香,优雅宁静的氛围体现的淋漓尽致,叫人心情无比轻松。 站在书架前,翻开了几本书后,柳素走到长桌边坐下,望着图书馆的布置,有些伤感的道:“能在这里学习的女子,真是幸福!” 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因为她也梦想着有女子私塾,虽然现在梦想成真了,但年纪似乎过了! “在我这里学习,是不限年龄的,柳娘子想什么时候来就读都行,学费全免!”随着一声淡笑,董策拿着一份纸袋走了进来,将纸袋递给曹洛蓉,然后又对柳素道:“当然,若你能来教学那就更好了,薪资月钱由你开!” “好啊,妹妹你开一百两,看他给不给!”曹洛蓉冷哼道。 “姐姐!”柳素白了一眼曹洛蓉,而后对董策道:“多谢董公子的好意,只是素儿心系姑苏祖父,不会在洛阳久留。” “唉!”董策是真想的感到遗憾,毕竟,他是真的很缺少女教师啊!从打算正是修建天香学院开始,他就不断的托人寻找,可时至今日,仍是没有找到一个,因为有才的女子多是士族大家,在儒林中也不多,并且,能当得起教师的不是嫁人了,就是待嫁闺中,亦或者羞于抛头露面,这叫董策好生苦恼!!--pbtxtran.en--> 第三百九十章 越简单越复杂 没有教师那还算是学校吗? 不过,董策可以把这个难题丢给太后,只是如此一来,太后安排的人未必适合,很有可能不服管教! 虽然董策不是一个独裁者,但在理念上,必然要与这个世界大多数人有冲突,但是柳素不同,这是一个很能接受新奇事物的女孩,才学,人品那更是没话说,是目前董策心目中最理想的教师! 但柳家的情况他也略有耳闻,柳素父母死得早,自幼被爷爷带大,而现在柳老爷子也过了奔波的年龄,绝不会离开家乡来洛阳,而柳素始终不嫁,很可能就是为了照顾柳老爷子,如此一来,她是不可能在洛阳教学的。 董策没有坚持,把练习题交给曹洛蓉后便离开了。 待董策一走,曹洛蓉便坐到柳素身边,问道:“你真不打算留下?” “姐姐,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的情况!”柳素没好气道。 “我也更清楚柳爷爷的性子,他必然不会拖累你的,如果让他知道,邪魅眼需要你!他必然从姑苏赶来,断了你回去的念头!” “你不说,爷爷又岂会知道!”柳素有些急了。 “我怎可能会告诉柳爷爷啊,但是邪魅眼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家伙,谁知道他不会偷偷派人送信给柳爷爷啊!” 经曹洛蓉这一提醒,柳素顿时有些急了,但还是摇了摇道:“不会的!董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爷爷不止一次让她择个良人嫁了,但她能从曹洛蓉这里取得很多借口,说那些公子的人品不行,给推托了,但董策不同,他虽然是个商人,却品行端正,而且,才学必然非同凡响,还救助了许多人,而且爷爷对他的评价也很高,上次更是想唆使自己和董策走近点! 若董策真的耍手段,那么爷爷很可能会要求她留在洛阳,与董策多多相处! 但柳素深信,董策绝对不会这样干! “瞧你这紧张得,放心吧,邪魅眼虽然不择手段,但有些事他的确不屑去做,只是你真心不愿留下?”曹洛蓉盯着柳素道。 柳素摇摇头道:“姐姐还是别说了,我是不可能留下来的,倒是姐姐你,董公子马上要成婚了,你可别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美死他!”曹洛蓉撇撇嘴,不过,她心里的确有祸害一下董策的打算! “既然你不愿意,那也好,就写信告诉柳爷爷,说董策已经成婚,如此一来,就算邪魅眼真的送信过去,柳爷爷也不会让你留下!” “姐姐你啊……”柳素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这看似没什么问题,可以断绝了爷爷让自己嫁给董策的心思,可是,这也同时告诉爷爷,自己心里有董策啊,否则关心这些干什么? 咦,不对啊! 柳素忽然察觉一丝不对劲,不由看向曹洛蓉,还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许久,直到曹洛蓉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后,她才道:“姐姐,你是有意想让我横插一脚,然后方便你去祸害人家董公子吧!” “谁……谁说的,我不是说了他的事与我无关吗!”曹洛蓉目光有些躲闪。 柳素那里还看不出来啊,幽幽一叹,道:“当初我便说过,让你抓住,可你偏不听,任由董公子越走越远,现如今,人已有良缘,你就算心有不甘,也不能去祸害人家!” “都说了不会。”曹洛蓉有些不悦了。 柳素却一脸正色道:“你我自幼待在一起,妹妹岂会不知姐姐的心思,你心里认定的事,便会想尽办法的去完成,拒绝董家婚事便是如此,可惜,家长决定的事未必是错的,而自己决定的,也未必是对的,你这又是何苦呢!” “啊呀,你还要叽叽喳喳的反复说个没完!都说不会了!”曹洛蓉一声娇喝可把柳素吓了一跳。 曹洛蓉也感觉自己有些控制不住了,摇头一叹,道:“我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操心什么了。” 话说到这份上,柳素也不知怎么劝了,只能期望这位姐姐学会收敛,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胡作非为了! 沉静片刻,曹洛蓉才打开了纸袋,拿出了那些试题,只是一眼,不由撇撇嘴道:“这是考孩童的,还是幼儿的啊?” 柳素闻言一愣,也好奇的凑过来一看,不由乐了。 因为这里面的题目实在是太简单了,虽然有很多是圣贤语录,但提的问题,却是这些语录的出处,以及自己的理解,对她们而且,的确是幼儿级别的,可是她们却忽略了一个规律,那便是越看起来简单的问题,便越难回答! 因为理解各有不同,当曹洛蓉随便写出自己的理解后,柳素却摇摇头,说应该那样理解才更好,可曹洛蓉听后,却撇撇嘴,偏要说自己答案才是最附合当时情况与现实情况结合。 但在这方面,柳素是不退一步,非要坚持,两女不知不觉间,居然为了一道看似简单到不能在简单的题目而争论起来! 这就如同“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有人说,是孔圣人是不懂女人心,有人则说,那是因为南子的缘故,若非孔圣人遇到南子,会有这样的感慨吗? 而这样的题目,其实并非董策出的,而是太学院出的府试题目,对董策来说,这的确很可笑,因为这样的题目是没有一个精准答案的,可儒学就是如此,因为没有精准,所以值得探寻! 一句话,不仅有两个解释,还有更多的解释,甚至,有多少人,有就有多解释! 故此,要想拿高分,其实还是要看考官是谁!他更喜欢亲近与那种解释,因此,古代的科举其实并非说你学得有多好,而是对考官的研究有多深! 当然,现在科举还是实验阶段,太学院的祭酒大人也不想一下子就出太高深,他也在摸索,从县试到府试,再到现在的院试,都被他拿来做实验,真正困难的是后面的乡试和会试,届时,必然要难倒很多人,否则必会对太学院的名声有损害。 不过,这一切还是在董策的操控范围里,因为题目的格式是他制定的! 第三百九十一章 沪州之事 曹洛蓉对于这些幼儿试题的确看不上眼,虽然她和柳素起了争执,但最后还是她胜出了,原因也很简单,那便是答题的是她,之后考科举的也是她,与柳素没关系,你若是有不同理解,那自己考取! 不过等曹洛蓉看了后面的题目时,瞬间懵了! “该死的邪魅眼,这考的是什么啊?” “算术啊。”柳素看了一眼后笑道。 “我知道,但这未免也太复杂了点吧。”曹洛蓉皱眉道。 “董公子的算术法比以前的算法更简单,听说还有一套口诀,不如去问问他!” “我看算了!”让曹洛蓉去向董策讨教,那比不喝酒更难受。 可是等曹洛蓉跳过算术,看到后面的题目时,又懵了,因为这已经超过了她的知识范畴,涉及到了政治与经济、文化等等,这些她根本没研究过,又哪里能答得上来啊! 董策写的方案里,试题格式将科举的题目细分化和简易化,或许一开始并不会让当今才子感觉有多难,可是逐步加深后,绝对会让所有人头疼! 帖经、杂文、经义、墨义,这些对于熟读圣贤书的曹洛蓉的确不难,毕竟等于是儒学中的填空题、简答题、作文与读后感一类,然而“策问”便要对现在国家的经济发展,政治情况,古今文化等知识要有一定了解,加之,还有他提出的数学,也会让一些不懂算术的家伙头疼。 除此之外,董策还打算等他这边的天文和地理教材准备好后,也要想办法加到科举里! 至于太平经,这个目前完全可以忽略了。 太平道出的县试与府试的题,董策看了,说不上简单,但很容易破解,目前只能图个新鲜,待学子都读过几遍太平经后,解答起来便能信手拈来,不过这也附合了太平道的心思,只要“太平”二字能长存学子内心,对他们而言便足够了! 如今所有试题都是在摸索,但还是以儒学为重,若全部加起来满分是一百,那儒学则占据九十。 其实董策最初在计划书里,表明了儒学占据六成即可,可结果还是被变更了。 董策实在不知那帮老学究哪来的自信,虽说四书五经对董策而言的确难如登天,但对当今的学子而言却不是多么高深,真正困难的是后来演变的截搭题,八股文,朱子理学等等,虽然这样的考题更难,让学子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专研,但不可否认的是,科举在这样的发展中道路只会是越走越窄! 后世足矣证明,百家争鸣才是最有利的。 不过对封建社会而言,儒学的确有可取之处,最方便帝王统治。 而目前,感觉头疼的曹洛蓉在无奈之下,只能找上董策了! “策问你不用太在意,那是乡试的考题,如今朝廷还没有决定采用,目前你只管复习院试的即可。” 董策也没想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句话,被那帮老学究发挥的淋漓尽致,居然要撤销董策提出的策问,明显是不许学子讨论国事,可是考科举是要当官的啊,可以说,政治与经济才是重中之重,而非说句“之乎者也”。 不过关于这类题,目前朝廷里也是争论不休,用不着董策去操心。 打发走了曹洛蓉,董策便继续投入工作,一直到了晚间,他才回到学子庙后院跟方淑蔚用餐。 在吃饭时,董策察觉方淑蔚时不时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放下碗筷问道:“怎么了?” “听说,有位曹娘子来找你!”方淑蔚对董策的事情了解不多,但董策曾经有个未过门的妻子,方淑蔚还是知道一点的! “唉,你又胡思乱想什么啊!”董策没好气道。 “董大哥误会了!”方淑蔚摇摇头,道:“蔚儿只是想了解一下沪州的事情,所以……” “你想见她?”董策说完便看到方淑蔚点头,他不禁皱起眉头。 方淑蔚要见曹洛蓉,多半是想要确定她爹的事。 关于方牧的事,董策没有隐瞒方淑蔚,把他所知的全部告诉了,这也害得方淑蔚最近茶饭不思,就算她也知道,在曹洛蓉那里问不出什么,也不想放弃这点渺茫的机会。 钟孝师他们跟方牧分别后,一路走得并不太平,饶是如此,他们似乎也比方牧提前来到洛阳,那么现在方牧究竟在哪,是死是活,董策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等会儿我请她过来,不过这丫头性子有点怪,你不要被她给牵着走了!” 方淑蔚嫣然一笑,道:“再怪,也没董大哥怪!你是蔚儿见过最怪的人了!” “等你见过她就知道了!”董策没有再给方淑蔚打预防针,言罢便拿起碗开始大快朵颐。 一顿饭后,董策便让六子去请曹洛蓉,自己则去泡澡。 董策这一泡,将近半个时辰,等他热气腾腾的披着一件衣服回到房间时,不由一愕,看着屋中的三个女人皱眉道:“都在我房里干什么?知道什么叫私人空间吗?” 屋内,方淑蔚对董策歉意的一笑,道:“书房上了锁,蔚儿没钥匙啊。” 在方淑蔚对面,柳素是红着脸看了一眼董策后,便迅速扭回头,压低脑袋,羞涩无比,显然,被董策洗过澡后的所以着装给羞到了。 至于曹洛蓉,只是白了董策一眼后,撇撇嘴扭回头,继续跟方淑蔚说这什么。 董策没有离开,毕竟这可是他的房间,这时候他还能去哪? 于是,便很干脆的走进房中,拿起梳子自顾自的在窗前梳头。 “沪州情况便是这样,如今消息进出都不易,到处都有官兵把守,如果方总捕他真的进去调查过,那么必定被人盯上了,这上京一路恐怕危险重重,谁也不能信任,特别是某个眼睛透着邪气的家伙!”说着,曹洛蓉还不忘瞥了一眼董策! 方淑蔚却似乎没听出这话外之音,而是皱紧眉头道:“那曹姐姐你在沪州时,有没有听闻过谁被抓了?” “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抓啊!”曹洛蓉摇头一叹,又道:“所以我也分不清,到底有没有其他州府捕快,或者大理寺的人潜入进来,况且,我所处的不过是一小县,方总捕若要调查,也应该到华亭府,但那边守备更为森严,听闻连水路都封锁了,不论什么船路过都被扣下调查。” 闻听此言,方淑蔚脸色白了白,虽然她知道方牧早已经离开江南,但未必没有回去的可能,而且,从董策这里得到的消息中,还有关金陵刑捕房的事情,有一则消息里,便是王捕头失踪许久的消息,若他真是潜入沪州调查,恐怕已经遇难了也不一定! 第三百九十二章 导火索 “眼下沪州守备森严,谁也看不出背后之人究竟要干什么,你说造反嘛,却又有些不可能,那里根本没有要地可守,不论往水路还是旱路都能轻易攻下。”曹洛蓉苦恼道。 方淑蔚闻言不由看了一眼董策,却见董策坐在窗口吹风喝茶,似乎根本没注意她们这边,她想了想,便对曹洛蓉道:“应该是运送兵器吧!” “嗯?”曹洛蓉愣了愣,有些不理解的问道:“为何这样说?” “华亭府是河船与海船的交接处,还能直通内陆,不论是出海货物,还是进河货物,都要在那里接受排查,交付商税,而只要得到批文,便可以一路畅通无阻了,如此一来,要运送兵器,最好的选择便是控制华亭府!” “可是他们为何运送兵器?又是从哪运到哪?”曹洛蓉疑惑道。 方淑蔚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但如果他们真要造反,就必须要大规模的私造兵器,这有如何能瞒得过朝廷耳目?所以董大哥就猜测,他们很可能是将铸造兵器的作坊分散,然后由水路统一运送到华亭府!” 曹洛蓉眉头深皱,对于董策这个猜测,她觉得有些荒谬,毕竟分散打造兵器难道就不会被查?就算隐藏得好,造这么多兵器干什么?整个沪州才多少人,抛去老弱妇孺,能打仗的也就几万人而已,这些,整个沪州的军仓就能满足了,何须如此麻烦,耗费财力去打造新的兵器。 而且,沪州这种情况很快就会被朝廷整顿了,那你现在打造的兵器,不是等于全部送给朝廷吗? 曹洛蓉刚提出自己的看法,忽听董策不满道:“说够了吧,蔚儿把她们带你房里去。” 方淑蔚闻言俏脸一红,不是她不想,若是可以,一开始她就会把曹洛蓉和柳素带到自己房里,可是,现在她房里只有一张空床! 如此才三月天,还需要盖被子,可是她房里没有被子!让这两女进去之后,能不一眼看出问题吗! 虽然方淑蔚没有与董策真正的行过房,只是擦边球玩得很厉害而已,但即便如此,方淑蔚也不想让外人知道,她和董策在婚前就睡一张床上。 “柳姐姐,听董大哥说,小虎便是你赠与他的,不如现在去看看小虎吧!”方淑蔚忽然想到这个能减掉尴尬的妙招,立即提议道。 柳素自然欣然答应,立即拉起曹洛蓉出了董策的房间。 小虎现在个头又大了一圈,把一向喜欢小动物的柳素都吓得不敢认了,不过看到方淑蔚十分大胆的过去抚摸时,她又难以抑制的走近,也蹲下来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轻抚小虎的背脊。 而曹洛蓉,这丫头是真怕了,一直就站在十步外。 待三女看完了小虎,便在庭院里闲聊一阵,期间还时不时传出欢声笑语,直到一个时辰后,方淑蔚才亲自送两女回到江南居,这才折返回来。 深夜,方淑蔚将娇躯往董策怀里拱了拱,埋着头道:“也不知爹爹现在怎么样了!” 董策顺手搂住了她,道:“你爹精着呢,我出事他都未必会出事!” “董大哥有说胡话!”方淑蔚不满的在董策胸前锤打了一下,似乎想抛开这些惆怅的情绪,问道:“对了,董大哥上次说,控制沪州的人想利用华亭府码头运送兵器,可是今天听曹娘子这样说,似乎也很对啊。” “对个球!”董策哼了一声,道:“她只是看到表面而已,控制华亭府除了运送兵器,没有别的目的,就算之后朝廷整顿,也绝查不出那批兵器的下落!” “为什么?”方淑蔚好奇的仰起头,眨巴着杏眼盯着董策。 董策神色如常道:“大宁的水关虽然看似简便,效率,实则问题极多,一纸华亭府的批文,便能畅通整条大江与支流,可以说,只要渡过华亭府的检查,便可以将兵器运送到大江流域的任何一处!前段时间不是听闻,吐蕃有点乱吗!” 方淑蔚听后沉思片刻,立即便明白过来,华亭府只是一个转折点,并非藏匿点,只要渡过这段时间,之后随便朝廷怎么查都可以! 可这般说来,他们的藏匿点又在哪?真如董策所言的吐蕃?但即便不是,也差不远了。 “这些事情你操心也没用,如果实在无法控制往那方面想,不如自己去行动吧!” 方淑蔚闻言有些不解的看着董策,问道:“行动什么?” 董策一笑道:“把天下搅乱,那时,什么蛇虫鼠蚁都会跳出来,也包括你爹爹。” 方淑蔚不由白了董策一眼,道:“天下哪是说乱就能乱的啊,而且乱了我们肯定要受到牵连的,还是不要了。” 董策表面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暗叹:“有时候,唯有破而后立,才能重生!” 翌日一早,董策去了一趟铁鹰府,托人把曹洛蓉的消息传达给太后,便准备回南市学子庙,但没等他回到门口,就看到了恭候在门内的林潮。 “什么时候回来的?”董策一步踏入学子庙前堂。 林潮立即上前拱拱手,回道:“属下一直在等城门开呢!” “花园什么情况?”董策说着,便往里面走去。 林潮急忙跟上道:“情况属实,而且,好大一片花园啊!” 董策听了却叹了口气,摇头道:“越大越麻烦,吩咐下去,让弟兄们这几天再加把劲,把猪油都给我收集充足了,别到时候不够!” “教主放心,这点小事我们岂能办不好,只是,花园外蛇虫鼠蚁数不胜数,不易清除啊!” 董策脚步一顿,既而继续走动道:“正好,钟堂主也来了,你带他去踩个点。” “属下明白!”林潮拱手退下。 如今大宁的局势很乱,董策根本看不清楚,一切都只能靠着猜测,这样的情况很不好,处处是潜藏的危机,让他根本没法安心做生意,既如此,必然点燃一根让所有人都能看到希望的导火索! 届时,就真如他昨夜所言,什么蛇虫鼠蚁都会跳出来争食,消灭仇敌,壮大自己。 也唯有如此,董策才能把握好局势的发展,而非像现在这般,两眼一抹黑,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在身后捅一刀子! 第三百九十三章 讨教 午休时节,正在董策吃饱后,计划如何将太平道变成导火索时,忽见六子急忙忙的冲进后院。 “怎么了?”董策皱眉道。 “铁鹰卫的人来了!”六子紧张道。 现在能让六子担心的人,怕也只有铁鹰卫了,因为他们不仅臭名远扬,曾经还把董策抓走过! 董策却不在意,起身便往外走,当他来到学子庙的前堂时,看到一脸平静的张义伯正在看着他祖师爷的画像。 “张统领!”董策拱手上前。 张义伯对董策没什么好印象,闻言立即板起脸色,将几张纸递给董策道:“董掌教的事情,太后已经准许了,左右凭此凭证,董掌教便可安排人参加洛阳府院试。” “有劳!”董策接过扫了一眼,便满意的点点头。 这是参加院试的批文,由此批文便可以证明自己是洛阳的童生,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身份证明,虽然上面盖了章,却很多是空白的,可以让董策自己贴写考生相貌特征,家庭情况,以防冒名顶替者。 得到东西的董策正准备回去,忽然,张义伯叫道:“等等!” 董策一愣,回身看着张义伯道:“张统领还有何事?” “你有种的……”张义伯刚开口,忽然察觉身后有人,但他扭头时,便看到几个学子从后面有说有笑的进来,发现他和董策后,急忙的对他们行礼,而后匆匆进入学子庙。 他嘴角抖了抖,这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不由脸色也有些尴尬,冷哼一声过后,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听闻董掌教拳法高明,难逢敌手,让张某有些心痒!” “哦!张统领是想向在下讨教一二?”董策一副兴致勃勃道。 “张某的确想讨教,那不知董掌教可有时间?”张义伯挑衅道。 “若是别人,在下绝不会答应,但是张统领就不同了,就算在下再忙,也要抽出时间与张统领切磋一二!” “敢答应就成,等会儿你哭的时候,可别找太后煽风点火!”张义伯心里暗笑。 自从他上次在小黑屋里被董策暗算,便一直就在等待董策触怒太后的时候,可是等到现在也不见太后要对付他,反而似乎越来越器重他,这样下去,自己被阴之仇何时能报? 如今他反被羞辱的事情,已经在铁鹰府里传扬了,不知多少铁鹰卫在暗地里笑他,这让他的威严大大减弱,如果他不想办法证明自己是被阴的,而非输在正面较量上,他真没脸混了! 董策知道张义伯的打算,但他没拒绝,因为让张义伯记恨下去可不好,当然,董策也不打算给张义伯羞辱解气,反而,要让他知道,什么是望尘莫及! 在天香学院还没修建到的一块空地上,正在热身的董策看着对面气势腾腾的张义伯,说道:“张统领,事先说好,我衍教的拳法非同凡响,十分刁钻,你有什么不想被打到的地方,现在最好说出来,否则等会儿怕拳脚无眼啊!” “哼!”张义伯冷笑一声,道:“上次只是张某大意,这次,董掌教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董策双目一眯,既而率先冲向张义伯。 “来的正好!”张义伯大喝一声,也迎了上去。 这一次和董策交手,张义伯没有让多少人观看,只有上次同样被董策给阴到的铁鹰卫,这三人站在一旁,开始前还在讨论谁输谁赢,并猜测董策能坚持多久。 但是仅仅片刻,三人就呆了,他们只是看到张义伯一拳挥出,然后被董策躲开,既而,张义伯身体居然开始摇摇欲坠,脚步踉跄的不知往哪走。 “怎么回事?” “好像张统领被打了一拳!” “什么,只有一拳?” “不用惊讶,上次我们似乎也是被一拳打到后,人就晕晕沉沉的了!这家伙的拳头不是寻常拳头!” 张义伯拳脚的确不俗,拳劲很足,可是路数却很简单,直来直往,大开大合,露出了太多破绽,加上根本不熟悉拳击,不会护住自己的要害,被董策一拳击到下颚后,便瞬间陷入了被动。 之后更是一边倒的被董策暴打,头部,腹部,人体软肋被董策如雨的拳头招呼,只是几个呼吸间,张义伯便招架不住,终于艰难的求饶了。 “你这家伙,是不是撒药粉了!”张义伯吐了一口血沫,狠狠等着董策道。 “非也,是你自己防守不好,暴露了人体弱点!” “但即便如此,我刚才也不会那样吧……”张义伯还是不甘心道。 “不,说句不好听的,刚才在下还留手了,否则张统领早就昏了!” 张义伯虽然不信,可是接下来听了董策的解释,他有陷入了疑惑,反过来询问道:“击打下巴,真的能使人昏迷?” “不一定,这要看角度与力度,勾拳打得好,足矣一击制敌!”董策说着,还不忘解释为何下巴被打人会昏厥。 张义伯听后是啧啧称奇,忽然,他叫来一个看戏的手下,让他站定,正准备尝试一下时,那手下赶紧求饶道:“统领大人,这不好吧!” “又不会打死你,你怕什么!”说着,张义伯就一拳对着铁鹰卫下巴招呼而去。 可是他这一拳力度够了,但角度太差,打得铁鹰卫不仅没昏迷,反而抱着下巴痛嚎起来。 “不对啊!”张义伯猛地扭头看着董策。 董策摇头一叹,上前指点张义伯如何挥动拳头。 许久,张义伯才得到要领,便再次叫一个属下试试,让那三个铁鹰卫心里都快哭了,不停暗骂董策! 不过,当一名铁鹰卫被张义伯一拳打得摇摇欲坠,脚步飘忽时,其余两名铁鹰卫都是暗喜啊! 毕竟,这证明了董策的话并非胡诌,而且若能学得,他日与人交手必能稳胜! “这勾拳的确厉害,不过这要如何防范?”张义伯说出了心底话! 刚才已经证明,正面他钢不过董策,那么只有像董策讨教,待明白怎么破解时,有董策哭的时候! 董策虽然看出了张义伯的心思,但还是没有拒绝的教授他如何防御拳击。 他不怕张义伯学了后,会如何对方他!因为拳击只是在擂台上厉害,正没了条条框框的规矩,破解之法还是有不少的,而这些,董策就不会教张义伯了。 在教张义伯的同时,董策也想到有比要提高一下钟孝师他们的实力! 第三百九十四章 螳螂捕蝉 之前,因为时间冲忙,董策没有教导钟孝师他们太多,只是教会了配合作战,单兵的实力其实并不强。 张义伯从前来挑战到虚心求教,一切都是为了达倒董策,但是在求教之后,他忽然察觉董策此人真的不一般! 虽然,张义伯也知道人体许多的弱点,可是还有很多是他不知道的,现在听到董策讲出来,再拿手下一尝试,他才体会到董策刚才说的留手是什么意思了! 董策讲解的一招制敌,可不仅仅是勾拳,还有指法与腿法,让张义伯是大可以将,其他三位铁鹰卫也是收益委屈,不知不觉间,在他们心底已经把董策当成了半个师傅!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在下还有要事处理,张统领什么时候想过来讨教,只要提前知会一声,在下定当奉陪!”董策说完便送走了有些不舍张义伯。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张义伯还有点武痴的性子,否则董策也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拉拢人的手段有很多,但用拳头其实是最简单也最迅捷的,不论张义伯对董策有多不服气,在董策教会他一些搏击诀窍后,他也不得不服!只要之后他们还能继续讨论武艺,董策有信心,能在潜移默化中,让他们视自己为亦师亦友。 只要拉近了铁鹰卫这层关系,董策必能从他们身上得到更多宫里信息,最主要的也是防范虞珑! 一个有着极重嫉妒心的女人是很危险的,而且虞珑很聪明,她要嘛不出手,一出手董策铁定要遭殃!比定时炸弹还恐怖。 “董大哥为何教他们武艺啊?”在董策回到后院时,明显得知情况的方淑蔚有些不满的问道。 董策一笑,道:“这些不过是皮毛,而且,我所教导给他们的武艺,有着很多限制,若让对方有所了解,到了真正交手时,未必就有用了!” 方淑蔚听了一笑,她和董策在一起住了不少时日,而且两人经常切磋,她也渐渐看出,董策的招式有很多破解的方法,但是,如果真要打,方淑蔚觉得自己必输无疑,因为她总是感觉董策还藏着一手! 乘此机会,方淑蔚干脆问道:“董大哥认为,什么招式最厉害?” “嗯?”董策闻言一愣,而后苦笑道:“没有最厉害,只有克制,当然,如果真要让我选,我选择这个!”说着,董策手中变出了一把刻刀! 方淑蔚不由哭笑不得,暗想如果这就是董大哥的绝招,未免也太无趣了吧! 董策看着方淑蔚有些失望的表情,不由摇摇头,道:“真正生死相搏时,唯有这招才是最容易取胜的!” 说着,董策甩手将刻刀打在十步外的一个树洞中,拍拍手道:“只要练到十步之内,例无虚发,那试问这个天下,还有谁是你的对手?” “还有弓弩呢!”方淑蔚笑道。 董策也笑了笑,道:“弓弩不好隐藏,无法出其不意。” 在上辈子,打死董策也不会想过,曾经在魔杂团里学到的飞刀技巧,有一天会用来杀人! 但不可否认,有一手飞刀绝技,的确能在凶险中保全自己,只是在后世还有太多的手段,飞刀可以说早就淘汰了,你在准,再快,比得过枪吗? 这也是董策会来到这里的原因,不过在这年头,飞刀的确是无往不利的杀招! 在后院休息了半个时辰,董策再次投入工作中。 转眼,科举院试开启,曹洛蓉在柳素的相送下进入了考场,对她而言,这不是一次扬名的机会,而是一次拯救家人的机会! 董策没看到太后,不知道太后对曹洛蓉有什么看法,但仅凭几句话的传达,想必太后也不会有多上心,所以董策让曹洛蓉一定要考出好成绩! 董策提倡可科举,与唐宋元明清差别最大的,应该是时间问题了,每一项只考半个时辰,用简单而多的题目,考验考生的反应速度和简单速度,而非把你关在一个小空间内,让你凝思苦想。 在曹洛蓉去参加科举的时候,董策这边又受到了花园的消息! “把守究竟有多森严?”董策皱眉看着钟孝师和林潮。 林潮不回答,钟孝师则道:“对属下而言,可以说无懈可击了!属下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击破花园的防御,如果是潜入放火,也不可能,一来进去便出不来了,二来,面积太大,想要全部烧起来,短时间根本不可能!可长时间在里面,必然会比对方察觉啊!” 董策眉头深锁,想了想道:“这几天你们再过去查看,顺便,绘制图子,把他们的防御情况,人员调配调查清楚,之后我们在想办法!” 董策没想到太平道对莺粟看得如此重,居然安排了上千人把守,要知道,当今朝廷并没有禁止莺粟,谁都可以种,也就是说和田地里的庄稼一样,你种好了就不用天天看守了。 但太平道却派上千人看护,还只是几亩地而已,他们是防朝廷?还是防着邪教啊? 钟孝师他们虽然之前一直能大胜,但只能防守,无法进攻,除非,他们能把这上千人引到一片林子中,否则正面突破只能是痴人说梦。 但这世间没有绝对的防御,只要找到破绽,董策还是有机会烧了太平道的花园! 然而董策不知道的是,在他还没动手的事情,有人已经开始准备向他动手了! 北市,一间客栈中,一袭黑袍的白莲圣子拿着一封信,越看笑容越盛! “机会来了,你立即行事,记住,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是!”一名男子躬身应诺,正准备离去时,忽然想到什么,扭头对圣子道:“圣子,甄琬怎么办?要不要现在让她回来,否则她必然被殃及!” “不,此女只是我用过去麻痹董策而已,如果现在让她回来,董策很可能有所察觉,如今,剿灭衍教成败在此一举,断然不可为一女子而前功尽弃。” “但圣母那边……”男子还想坚持什么,圣子却沉着脸道:“由我解释!” 第三百九十五章 谋事在人 南市一间小作坊里,钟孝六领着董策走了进来。 看着屋内十几口大锅,董策皱了皱眉,对钟孝六道:“还不够,尽量多加一些。” “可是东家,这油房就这点大,再多了怕放不下啊。”钟孝六苦笑道。 “屋子放不下就摆在院里,别忘了搭好帐篷防雨,无论如何,五天内我要看到一百桶油。”董策不容反驳道。 “是!”钟孝六应了一声,便急忙找油房管事添加炉灶去了。 董策在油房里转了一圈,又吩咐了一些事宜后,这才离开,可却在回学子庙的半道上,遇到急匆匆走来的张大贵,两人一照面,张大贵便急忙拱手一礼,凑近董策低声道:“教主,北市有消息了!” 董策眉梢一动,问道:“查清楚了?” “是!”张大贵点头应声,便随着董策一边走,一边道:“那人果然是白莲教之人,至于什么身份目前还不清楚,只知道他在洛阳扎根许久,他的手下与咱们一样,参透了各行各业,而他本人也经常的换客栈居住,几乎没有再同一家客栈连续待足三天……” 听着张大贵的汇报,董策的眉头渐渐皱起。 何朝修,这个人董策听都没听过,但却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那日贤王召见他时,那个待在角落偷偷窥视他的黑袍人! 不过董策并非查他老底,而是他自己送上丨门来的,天天派人来监视董策一举一动,他岂会不反追查。 董策在洛阳也待了不少日子,之前派遣监视他的人手都已经撤离了,而如今来的,要说不是邪门歪道,董策实在不知还有谁? “关于何朝修的事,小的想,甄琬应该知道许多,要不问她?”张大贵提议道。 “无需,甄琬是个有底线的女人,我们若动强,她必然宁死不招。”董策摇头道。 张大贵眉头一皱,考虑了半响,直到跟随董策快要踏进学子庙时,他才忍不住问道:“教主,属下实在不是,她对我们有什么用处,反而,留着她是个麻烦啊!” 要说以前,张大贵觉得留着甄琬也挺好,毕竟她能做许多事情,可自从她走后,张大贵老感觉心里不安,因为这个女人知道他们许多事情,就这样让她大摇大摆的回去通报……这也就罢了,如今她又回来,明显就没按什么好心,恐怕等查清楚他们的事情后又再次离开,若那时教主还舍不得对她下手,岂不是连裤衩子都让人知道缝了几针? 董策心里也明白张大贵的顾虑,可他只是笑了笑,道:“她查就让她查,想通报也给她去通报,你切不可对她动什么坏心思。” 张大贵听得云里雾里的,忍不住又道:“教主,你能否说个明白?留她究竟有何用途啊?” 要说董策看上甄琬,舍不得除掉,那张大贵绝对不会相信,毕竟艺苑美女如云,他也没见教主看上哪个,显然是教主不会被美色所诱,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你能想得通,也就不会说这番话了!”董策笑看张大贵一眼,既而大步踏入学子庙。 张大贵站在门口,挠着难道,想了许久也想不通,最后只能无奈一叹,施施然的离开了。 北市,铜鹤楼。 何朝修站在窗前,看着下面一顶红轿缓缓行来,嘴角一咧,立即吩咐身后一名属下道:“通知袁公子依计行事,只要办得好,我必有重谢!” “是!” 待手下离去,何朝修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自语道:“董策啊董策,这回,我看你往哪跑!” 半柱香后,铜鹤楼一厢房之中,容貌精致绝艳的虞珑品味了一口茗香,笑着点头道:“不错,没想到袁长史竟也有这姑苏碧螺。” “哦!能知道姑苏碧螺,想必虞侍郎早已尝过了。”坐在虞珑对面的翩翩公子正是袁起。 “是啊,那可是太后赏赐的,比你这次品可要好太多了!行了,我们也无需废话了,今日你叫我来,所为何事?”几句话过后,虞珑便有些不耐烦了。 袁起闻言立即坐直身子,一本正经道:“虞侍郎与袁某都为太后效力,理当共同携手,排除异己,如今,那衍教董策好生狂妄,虽他也是为太后做事,可我却查明,他之前跟丁常侍有紧密往来,我担心……” “哦!还有这事?”虞珑听后颇为意外,她的确查过董策,但只查了表面罢了,并不知董策和丁老的事情。 “此事只要虞侍郎一查便知,那董策做事如云飘渺,令人琢磨不透,看着处处为太后着想,可谁能保证,他就没有异心了呢!” 袁起说到这,见虞珑只是低眉凝听,没有回应的打算,他便继续道:“袁某一直担心,董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协助陛下,虞侍郎您想想,为何他先给太后提议的科举,最后却让陛下执行呢?为何在新币中,又要求刻印陛下的呢?还有,董策与贤王交往甚密,贤王对他更是极为客气,而贤王什么身份?他姓什么……” 袁起说完,端起茶壶,给虞珑倒了一杯后,继续陪着笑脸道:“虞侍郎啊,说句你我心里都清楚的话,咱们其实不怕董策忠心陛下,就怕他忠心太后啊!” “好了!”虞珑突然喝住袁起,脸色冰冷道:“这些事情不是你我能谈论的,至于那董策,哼,我自有办法!” “你若没有办法,那……真没什么人能对方董策了!”袁起心里自得一笑! 说虞珑可怕,那是因为她的家事,以及太后对她的宠爱,故此她能在洛阳横着走,这是她的优点,可同时也是她的缺点,因为她太在乎太后了,以至于只要太后身边出现个什么人,她都会心生嫉妒,想尽办法的排除对方,只要运用这一点,袁起自信能将虞珑玩弄于股掌之间! 别看袁起的官位没有虞珑大,权力更是不如,但他既然能为太后办事,却一直不被虞珑排除,便足以可见,此人掌握的度有多精准,绝不会雷池一步。 待虞珑走后,袁起所在的厢房外行来一人,他门也不敲的推门而入,对坐在里面品茶的袁起笑道:“袁兄好心机啊!” “呵呵,何兄你也好心机啊!”袁起笑看来人回了一句。 来人正是何朝修,今天袁起和虞珑的会面可以说是他一手策划的。 “我哪有什么心机啊,就算我不说,想必袁兄早晚也会和虞侍郎谈及此事!”何朝修很明白,虞珑无法忍受别人跟她争宠,这袁起何尝不是如此! 袁起没有否认,只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何兄你倒是知道不少,不过,我却不急,之所以今日帮何兄,不过是最近手头有点紧罢了!” 言及此,何朝修何尝不知,是自己答谢的时刻了,他毫不犹豫,将一个锦盒奉上。 银月如钩,幽静的学子庙后院中,刚喂完小虎的方淑蔚回到房中,顿见董策坐在一块黑板前沉思,而黑板上乱七八糟的写了许多东西,还用线将它们一一串连,不由好奇的上前问道:“董大哥,你写这些作甚?莫非是新画?” “不。”董策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盯着方淑蔚,笑了笑道:“你好歹也是捕快,来来,今天我叫你一种全新的办案手法,你若学会了,他日对案情的推演必定会更进一步。” “啊!”方淑蔚愣了片刻,有些疑惑的道:“在过两日,蔚儿便要……等蔚儿过门,你还舍得让蔚儿抛头露面啊?” 董策苦笑一声,拉着方淑蔚的小手让她坐到身边,宽慰道:“结婚不是约束,更非限制对方自由,婚后,我会继续忙着我的生意,将有很多时候无法顾及你,那必然会让你感觉受到冷落,这是无法避免的,可同样,你也有你的自由,你可以继续做捕快,如此,等你为了查案忙得焦头烂额时,而我恰好有时间,那必会冷落了我,等于还以颜色……” 没等董策说完,方淑蔚便重重的拍了一下董策的手背,没好气道:“蔚儿才不会学董大哥呢,董大哥若在外奔波,蔚儿就在屋里等着,保准你什么时候回来,蔚儿都能照顾到你!” “呵,等你独守空房久了,可就知道苦了,也罢,随你吧。”董策对这些事情看得很开,就算方淑蔚耐不住寂寞,勾了汉子,他也没有怨言,顶多就是一纸休书,让她跟着野汉子远走他乡,过着他们的幸福生活去,而自己则继续忙忙碌碌,直至腻了,乏了,或许就如他曾经所言,丢弃一切,做那苦行衍者。 只是这些想法董策不能和方淑蔚说明,因为方淑蔚是个受尽道德约束的女人,虽也有过叛逆,不过,谁年少之时不叛逆?等过了那个时期,自然回归所谓的正道,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女人。 说了,只会徒增口舌罢了。 翌日,董策刚洗漱完,就收到曹洛蓉考试的消息,对此他没有理会,因为科考成绩还要过两天才发放,等那时候一看便知,现在询问她考得如何,那不是傻子吗,不用想董策就知道,曹洛蓉必定是信心满满的自夸一翻,然后数落出题者如何幼稚等等…… 今日,董策要赶去马场一趟,对于马场的建设他很实用心,没办法,他在这上面投资太大,如果失败了,他可以说什么都没了,至于艺苑那点钱,其实对于如此的董策,真的算不得什么。 黄中钦和董策同样上心,甚至比董策更重视马场的建设,毕竟他在这上面投资更大,而且是不顾家族反对,义无反顾的把钱全部调动过来,砸在这里面了,若失败了,他也可以直接跳进黄河不用回去了。 两人一见面,二话不说,直接开始规划。 直至午后,董策才用完午餐回洛阳城,而黄中钦则继续但在马场,督促建设。 又是一日,南市学子庙突然忙活起来,许多熟面孔在里面出现,不过,这些并不是学子庙的学生,而是聘请来的洛阳名厨。 因为董策和方淑蔚的婚事即将到来,需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这对于董策来说都是麻烦,而方淑蔚虽乐在其中,却因为是新娘,而早早去了娘家人那边,故此一切的安排都有董策父亲那边的人来做。 柳三重是满脸喜悦,招呼完佣人忙活,便寻到了董策,笑眯眯道:“少公子,想不到老头子我还能看到这一日!” “什么话呢。”董策白了柳三重一眼,既而道:“这些事情我都不懂,只能劳烦您老了,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大贵和六子他们也能做些事情。” “唉,唉,都交给老头子吧。”柳三重很是乐意做这些,或许,人越老,可能也越喜欢喜庆和热闹吧。 若按照董策的安排,什么接亲的都免了,直接包个酒楼完事,何必要在家里弄得乌烟瘴气的呢? 衍教教主大婚,这事说大不大,毕竟衍教的名声还不大,可若说小,那绝对也不小了,至少和董策交好的人都纷纷开始准备厚礼,特别是南市江南巷一路,里面的掌柜子就没有不认识董策的,当然,他们对衍教很陌生,但对商会会长可绝不陌生啊! 与董策有关的商品如今太多,而且特别使用,销量已经高到令人发指,看得别的州府商人眼红无比,都恨不得一口吞了董策,可有些精明的商人却早早的与董策联系上了,都希望从他这里进货,拿回他们州府去贩卖。 这便是精明的商人与愚蠢的家伙区别所在,嫉妒,恼怒,这些是无法解决问题的,真正的聪明人无论在什么处境中,都会寻到一条明路,想尽办法的从中赚钱! 在董策这边忙得热火朝天时,另一处,位于北市的某家酒楼内,何朝修正听着手下的汇报,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意。 “好,很好,想不到虞珑此女果真毒辣,居然选择在那一天,你立即吩咐下去,只要董策被带走,你们立即寻机行事,务必要把事情给我做得完美无缺!” 第三百九十六章 劫亲 何朝修吩咐完手下,正要休息,忽然闻听房门被人敲响,他没有丝毫不耐的说道:“进来。” 很快,房门被一个老者推开,待老者入屋,不等何朝修开口,老者算先担忧道:“三公子,此番行事过于凶险,如若不成,恐……” 老者虽然欲言又止,但何朝修何等聪明,岂会猜不到后面的废话,他也不瞅老者一眼,自得一笑,道:“你无须担心,我岂会愚蠢到用自己人,不过是随便安排一个地痞,待他通风报信后直接除掉,自然不会把祸事牵扯到我们头上。” “可光是普通地痞,山河社的人他信吗?”老者对这事实在没有把握。 何朝修有些不悦的看着这位把他带大的老仆,想要喝斥他废话太多,但转念一想,如此让他畏首畏尾,不如安了他的心,以后办起事来也少了顾忌,于是便道:“的确,山河社不蠢,但他们更不会错过任何一次杀董策的机会,只要消息传到,他们即便不信,也会安排人去盯梢,一旦发现事无虚假,呵呵,任他董策有大变活人之能,也逃不出山河社的掌心。” “可老奴还是担心啊,听闻,董策近来与黄中钦在邙山大兴土木,也不知要建什么,为此他时常过去视察,如果让山河社知道,那邙山一路僻静无比,不是更好下手的地方吗?” 何朝修忽而一叹,看着老者的目光带着深深的同情,摇了摇头道:“以九伯的身手,只要稍有头脑,恐怕你早已是圣母之下第一人了!但……咳,我便告诉你吧,想要董策的命其实很简单,但你可有想过,为什么他至今没死?因为,他毫无价值,的确,他这两年赚了很多钱,可这并非他之能,而是他背后衍教的力量,他不过是被一群隐藏在暗中的家伙,推到风尖浪口搅风搅雨的纨绔,他死了,自然会有第二个董策跳出来,所以,所有想杀他的人,都想让他死得价值连城,太平道如此,山河社亦是如此,一切,都是因为衍教太过神秘,不将董策背后的人挖出来,谁舍得啊?” 老者越听越糊涂了,正如何朝修所言,他只是一个匹夫,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他一点也看不透,可是凭借直觉,他总是认为,既然董策好杀,为何要拖延?就算有第二个,第三个董策跳出来,只要全杀了,衍教又能如何? 可他忽略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那便是利益! 如今,所有想杀董策的人,考虑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何杀,而是杀了后他们能得到什么? 山河社不相信,杀了董策后他们就能瓜分衍教在江南的一切,反而,上次与董策联手对付太平道后,所得的利益更为巨大,既如此,何不留着利用?待没了价值再下手不迟。 虽然,董策设计抓了山河社少主,可山河社少主又不止一个,反而少了一个争权夺势的,让不少人暗地偷乐。 可有偷乐的,自然也有记恨的,那便是忠于魏铮的一派。 此番他们来京,便是冲着董策来的。 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已经被卷入洛阳这个无底深渊中,沦为棋子! …… “少公子,这件喜袍好像有点大了。” “唉,少公子最近似乎瘦了!” “少公子啊,明日接亲时,别忘了……” “还有,老爷他……事务繁忙,怕是明日才有少许时间过来,希望你不要怪他……” 柳三重一边帮董策试穿大红喜袍,一边喃喃念着,他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念不完的词…… 在柳三重心里,董策与他的孙子没什么两样,甚至要远远胜过自己的亲孙子。 对于董元昌和董策这对父子的矛盾,柳三重是从头看到尾,他知道父子二人的亲情不可能挽回,当日董策能击鼓救老爷出来,已经让他震撼了,他可不敢奢望太多,因为由始至终,错不在董策! 看着换好喜袍的董策,柳三重的老眼中渐渐绽放了光彩,感叹道:“少公子可要比那传说中的潘安更好看啊!” 在柳三重眼里,少公子从小就好看,唇红齿白,穿金戴银,如同金玉娃娃般惹人爱惜,年少时,虽然风流轻狂,放荡不羁,但却也不失风采。 可再怎样,柳三重都觉得没有此刻的少公子令人感到惊叹,他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一股神韵,更奇怪的是,这种神韵不是朝气勃勃,更非意气风发,而是繁华落尽! 这样的神韵,真是像极了去世的老爷,为此柳三重感到了欣慰。 但他毕竟年迈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神韵出现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怎么看,都应该令人感到不自然。 …… 马府。 方淑蔚身着一袭大红袍,站在巨大的铜镜前愣愣出神。 两名丫鬟忙着整理红袍上的褶皱,而另一边,方淑蔚的表嫂笑面如花,欣慰道:“蔚儿换上这身喜袍,可是足矣迷倒天下男儿了!” 方淑蔚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她幽幽问道:“我娘她……不来吗?” “这……”马夫人轻叹一声,道:“她说她在金陵等你回去办归宁喜宴!” 话虽如此,可方淑蔚却也高兴不起来,她知道,娘亲是不高兴了! 娘不来,爹如今也了无音讯,这让方淑蔚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孤单! 一个女子身处他乡,在嫁作他人妇的前一夜,无至亲陪伴,这种孤单是外人无法弥补的,即便董策也没有这个能力! …… 天香学院,百花亭。 曹洛蓉满面红潮,趴在石桌上,一指勾着酒壶荡呀荡。 “三月春呐,夜骚骚,灯明廊下红绸挂,喜风过处臭难消,明月夜兮,情浓浓,琉璃瓦上无耻猫,夜半啼声恨不得让人烧哈……” 柳素远远看着亭中似已痴狂的姐姐,心生忧愁! 劝,柳素已经不知如何去劝,况且,倘若曹洛蓉听她一句,又何来这些烦恼呢? “罢了,姐姐来京,首要还是为了救出伯父,孰轻孰重,她自知!”幽幽一叹,柳素缓缓行向百花亭。 …… 翌日,初阳东升,南市学子庙大门外人满为患,喜庆的乐队大排长龙,华美的大花轿惹人侧目。 钟孝六满脸笑容的牵着白马,朝着走出大门的教主连声道贺。 除了六子,衍教弟子来的并不多,毕竟,他们很多人最好不要曝光,连张大贵都不敢露面,虽然他也很想,可是他也要照顾其他教徒,毕竟教主大婚,他们虽然不能去参加,但去某个地方大吃一顿是免不了的,这一切都由他来安排。 董策听闻柳三重的嘱咐后,便接过六子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说道:“走吧。” 迎亲队敲锣打鼓,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中,引来无数人的瞩目,特别是董策,在这一刻,他宛如世界的焦点。 对于董策平淡的模样,莫说止步观望的路人,就是相熟的也都十分惊讶,看董策的样子,这不像是去迎亲,更像上工下馆子。 谁能想到,这对董策而言,只是一场折磨! 董策不喜欢铺张,不是抠门,实在是没必要,他孤儿出身,前世养父也是个没有亲人的糟老头,逢年过节家里就他两,不用去拜年,也没人来拜年,清冷的渡过喜庆日子,已经成为董策生命中的一部分。 故此,婚事在他看来,只是两个人走在一起,只要彼此依靠,携手白头,整这些麻烦事做什么? “人,就是喜欢自找麻烦。”骑在白马上,董策没有感觉自己是白马王子,反而觉得他比唐僧更能看破红尘! 可偏偏,他却是要去迎亲的,这无比矛盾。 “站住!”当迎亲队伍走出南市不久,前方大道上,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铁甲卫军气势腾腾的飞快冲来,吓得不少乐师都退缩到了一旁,畏惧的看着他们,一时间,之前还热闹异常的街道瞬间鸦雀无声。 铁甲卫中,为首将领骑坐一匹枣红宝驹,昂头挺胸,凝视董策冷冷问道:“白马之上的,可是董策?” 董策眉头已经皱起,心里思绪如梭,表面却不动神色道:“正是在下,不是将军是?” “我乃御林军神刀营统领项骋,此番前来是请董公子随我走一趟。” 董策闻言脸色一沉,道:“今日在下大婚,可否改日?” 项骋面色不改道:“本将军奉命行事,还请董公子不要推辞。” “奉谁之命?”董策声音渐冷。 “无可奉告。”项骋的嚣张令人汗颜,但他的确有嚣张的资本。 “呵,不论是谁,真懂挑时候啊。”董策脸色异常难看,他虽然不喜欢铺张,讨厌被人当猴子一样观赏,但更不喜欢别人横插一脚。 董策不动,项骋也没有催促,他耗得起,而董策耗不起,毕竟前面还有一位待嫁的新娘,这一刻,没有那位新浪想浪费丁点时间。 “东家!”钟孝六仰头担忧的看向董策。 “六子,我随他们走一趟,等会你先一步到马家,告知此事,让他们安心等待。”言罢,董策一拉马缰,走出迎亲队伍。 迎亲队旁,袁起面无表情的看着董策与御林军离开的背影,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可怪不得我啊,董兄!”袁起冷笑一声,转身便进入了巷子中。 袁起对董策只是嫉妒,还谈不上起了杀心,不过,借他之手除掉虞珑那就另当别论了! 在他和何朝修的计划中,就是要董策死在虞珑手里! 如今董策可以说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因为他背后有太后。 但正因如此,他有了成为导火索的资本,他的死,将会牵连很多人,首当其冲的便是虞珑。 当然,虞珑不傻,如今太后看重董策,许多事情都不能缺少这个家伙,现在杀了他等于招太后记恨,不过以虞珑那畸形的心理,袁起知道她不会杀董策,亦如她对付任耿基那样,让董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才能令她有报复的快感。 可是她不杀,却有人帮她杀,只要董策一死,派人捉拿董策的虞珑如何逃脱干系? 虞珑若是出事,那她身后的虞家欲作何打算?是全力保她?还是弃之不顾? 凡事,就是怕办到明面上。 士族子弟打死人是常有的事情,但没人敢吭一声,因为死的人上不得台面,除了他们家人,没人在乎,可一旦死的人有点身份地位,或者靠山极强,这事可就没这般容易完了。 就算太后念及虞珑自幼伴她长大,舍不得处分,可黄瑾呢?这个小子想取回政权已经快想疯了,即便他傻,看不明白,但他身边的人呢,丁老岂会错过这次给支持太后的虞家一记迎头痛击? 殷家,虞家,无疑是太后的左膀右臂,一个执掌朝政,一个手握兵权,缺一不可。 那么最终,唯有放弃虞珑! 虞珑一完,那太后身边的得力助手除了袁起自己,还能有谁? “这个女人,我真不知是该谢你呢,还是恨你啊?”这一刻,袁起心里是无比的矛盾,因为虞珑,他没法得到太后重用,可又因为有她,昔日太后掌权时,多少亲信在旁,都被她一一除掉,最后就剩下袁起这位打擦边球的。 如今,虞珑也要完了,袁起一时间忽然还有些舍不得,不过更多的是开怀! 董策一路在行人好奇目光中骑马慢行,他太夺目了,比在迎亲队里更惹人注目,因为新郎大家都见过,可是,你见过被一群御林军簇拥着的新郎吗?要是说将门子弟也不奇怪,但是,须知将门子弟的迎亲甲卫,那是大马头带花,红绸腰间系,既威武,又喜庆,可再看董策这里,除了他,其余个个如上阵杀敌的兵士,整一股凌然杀气,似乎包括新郎也不例外! 董策的确有杀气,因为他这一路寻思过后,暗暗觉得此行凶险无比! 他来洛阳得罪的人不多,但个个有权有势。 太平道,这帮家伙的确厉害,可惜,他们还不敢把手伸到禁军里,因为这是士族的底线。 丁老,内廷他有势力,外面他算个屁,况且他犯不着用这种恶心人的伎俩,两人也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除非黄瑾开口,不过这小子还不敢直接触怒太后。 至于邪教,若能有一个禁军统领的弟子,打死他们也舍不得用在自己身上。 故此,董策算出能调动御林军的应该只有一人,卫将军虞茂之女,虞珑! 除了她,董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而这个女人的心狠手辣,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查得很清楚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半道劫杀 一名头戴斗笠,胡须脏乱的中年男子站在迎亲队伍旁,目光疑惑的望向渐行渐远的铁甲卫。 森然的铁甲卫所过之处,行人马车无不退让。 在大宁国都这片土地上,御林军便是最强悍的力量,连士大夫都不敢嚼舌根,更别提普通百姓了。 因为大宁没有不能杀士大夫一说! 御林军要拿人,除非你位极人臣,否则谁敢反抗? 董策被带走的消息飞速的传播中,才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被各大势力得知。 “奇怪,虞珑此女应该不会蠢到这等地步吧?”乾明嗅着一杯香茗,脸露陶醉,这是师尊赠给的碧螺春,那清香的口感令他异常着迷。 乾明对面,正阳子老神在在的饮了一口,既而冷哼道:“不是她虞珑蠢,而是董策此人不可久留,这才多久,他便得到太后器重,若再过一年,她虞珑只能活在悔恨中。” “但现在拿下董策,太后不会有所动作吗?”乾明好奇道。 正阳子摇摇头,道:“你太小瞧虞珑了,此女城府极深,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触怒太后,太后需要的是衍教,而非找人传宗接代!” 闻听此言,乾明笑了,心里为师叔狂言汗一把的同时,也在为董策沦为下一个任耿基而开怀。 “董策完了后,衍教有没有可能派出新的掌教?”这是乾明最关心的,因为直到现在他们都查不到衍教的底细。 正阳子没有立即回应,因为他也不知。 “不论如何,若是衍教没了新掌教,也配不上做我们对手。” “是啊,和一个残缺之人做对手,有损颜面啊!”乾明说罢,笑着端茶一饮而尽。 有坐在一起轻松暇意讨论此事的,自然也有焦虑惊怒的。 当待在马府,等待迎亲的众人听闻新郎竟被御林军带走后,无不是又惊又怒。 “真是欺人太甚!”方淑蔚表哥,宫廷侍卫统领马炎此刻是震怒无比。 虽然他对董策这人谈不上喜欢,但还轮不到讨厌的地步,毕竟没有他帮助,表妹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皇后,在这件事上董策等于帮了马家,故此对方淑蔚嫁个董策一事,马炎是支持的,因为这样也能早早断了圣上对方淑蔚的念头。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紧要关头,居然有人欺负到他们马家头上了! 方淑蔚只是马家外孙没错,她父亲只是一个小小捕头,母亲更是因为私奔离开了马家,但这些如今都是家事,他们有再多不满也只会关起门来说,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指手画脚了? 一个不团结的家族,一个不会一致对外的家族,最后的结局只会是四分五裂。 马家能在西北闯出一片天地,靠的便是团结。 “此事甚大,夫君要不要进宫面圣?”马夫人担忧道。 “嗯,为夫这便去,不过夫人你要多多看好蔚儿,这事情切莫传入她耳,若她询问,便说吉时未到。” “光是这一句,怎能瞒得住啊。”马夫人苦涩道。 “瞒不住也要瞒,尽量拖延吧。”说罢,马炎立即回屋披上甲胄,牵马出府一路向皇宫奔去。 某处坊间高楼之上,正有几个人在交头接耳,而这其中的一男一女,乃是昔日在金陵闯入学子庙欲杀董策的阎山与洛河。 而今,两人来洛阳还是为了这个目的,只不过这次他们留了心眼,来之前面见了少主,得知是少主安排后才敢到洛阳,生怕又掉进某些人的陷阱里! “御林军来了!” “阎山,那身着喜袍之人,可是董策?”一名身材魁梧,相貌却异常白净的汉子开口问着。 阎山闻言立即走到窗前,从微开的窗户缝隙中仔细眺望一眼后,立即点头应道:“没错,就是那小子,事不宜迟我们即可动手。”阎山说完,便从身后箱子中取出了弩箭。 却未等他将箭矢搭上,白净汉子伸手阻止道:“不急!”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阎山不悦道。 白净汉子眺望从坊外大道上骑马而来的一行人,摇头道:“别忘了,这个消息是谁给的!若我没猜错,螳螂捕蝉,必有黄雀在后啊。” “什么螳螂黄雀,送信之人我们已经查明,脱逃的后路都安排好了,就算他背后有人指使又如何,现在可是除掉董策最好时机,错过了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阎山有些恼怒,他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却也因此,被金松一纸书信骗到学子庙中埋伏。 “没错,可是杀了董策后,洛阳会有什么动荡?”白净汉子为此事想了许久,却终不得解,但正因如此,他才会谨慎。 董策在洛阳没什么根基,按理说,杀了他后洛阳不会掀起什么大风浪,朝廷也不可能为了他,浪费人力四处捉拿他们,而他们也没有势力在洛阳,可以说现在动手对他们没有害处。 但,利益呢? 白净汉子始终看不到杀了董策后的一丁点利益,当然,除了给魏铮报仇。 “董策一死,宁州衍教必定大乱,到时候便宜的是白莲教,会不会是他们给我们报的信?”白净汉子身后,一名身材普通的灰衣男子说道。 “这个我考虑过了,的确很有可能,但我总感觉远不止于此,主要还是我们对洛阳的情况了解甚少,匆匆忙忙赶来就收到信,然后又匆忙安排,根本没有时间去查。”白净汉子皱眉说着。 “废话什么,再不下手人可要走了。”阎山更是恼了。 白净汉子凝眉注视着董策一行人,双方相隔已经只有二十余丈,他深吸一口气,飞快说道:“罢了,准备吧,无论成与不成,一击之后立即收手,若董策不死,我等静观其变再寻机下手。” 话虽如此,但在场的可都是山河社箭术大家,一个两个或许会失手,但足足八个人在,用的还都是军中强弩,一箭不中的几率已经小的可怜了。 骑在马背上的董策脸色有些阴沉,他心里始终在推敲整件事的利弊,但不论他怎么猜测,也都难猜出虞珑的用意。 不可否认虞珑这个女人很有权力,也有胆识,但她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把自己杀了,至于把他变成太监,这事不排除,但绝不会是现在,因为铸坊还没建成,学院也差一步,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动自己就是惹恼太后,而等这些事做完,他没了利用价值再下手,岂不是更好? 当然,前提是虞珑不知道董策还有另一个套等着太后去钻! “叽呀……”忽然,一声声刺耳的声响传入了董策耳中,让沉静在思索中的他猛然醒悟过来。 雨季,会使得木门木窗膨胀,让平日里严丝合缝的门窗很难开启,若用蛮力推开,那必然会有很大的响动。 一听到这令人牙酸的声音,几乎一瞬间,董策和御林军齐齐仰头一扫,顿时所有人心下大惊。 “不好……”御林军统领这话才到嘴边,旁边坊里楼上已经射出一排箭矢。 “槽!”常练飞刀的董策是何等眼力,岂会看不出这些人的强弩个个对准了自己。 强弩激发的箭矢速度何等快,面对八支箭矢几乎同一时间飞射而来,董策至来得及双臂护住脑袋,便已经身中六箭,强大的惯性直接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射飞,斜斜往地面砸去。 “大胆狂徒!”御林军统领最先回过神,发现对方居然没有射杀自己等人,而是冲着董策而来,顿时恼羞成怒。 董策可是虞珑要的人,若是半道上,又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给杀了,如何交差?御林军又有何颜面震慑帝都宵小? “把这几个小贼给我拿下!”随着御林军统领大手一挥,十余米铁甲卫立即拍马狂奔,往里坊大门冲去,同时有几个身手极好的铁甲卫已经冲到里坊高墙前,脚踏马鞍跃起便上到了墙上,既而纵身一跃,便以消失得无影无踪。 “董公子,你没事吧?”一名铁甲卫忽然下马蹲在董策身边。 “换做是你会不会有事?”董策白了一眼铁甲卫,慢慢坐起,把还插在身上的两根箭矢拔下,随手一扔,最后看着深入大腿的箭矢是哭笑不得。 他双袖内绑满了飞刀,如同护臂,而身上也有陆可轩帮他打造的软甲,这软甲可是用指甲大的铁片缝合而成,足有三层,可饶是如此仍然被强弩射穿,好在经过软甲后,箭矢力道大减,只破皮不入肉,伤势并不严重,但董策护好了上身,却没护住腿部啊! 这也是他不想捂得严严实实的,一件马甲已经够了,再多只会是累赘。 铁甲卫有些发愣的看着董策身上几个孔洞,里面隐隐约约还有有些反光,但具体是什么他却不知道,不过竟能抵挡强弩的穿透力,那定然不是一般宝甲了。 “董公子,你腿伤过重,我扶你去附近医馆包扎一下吧。”铁甲卫收回目光后说着。 董策听后眉头一皱,左右看了看,发现身边只有两个铁甲卫在看守他,而御林军统领已经上到墙壁,对着里坊内大声吩咐着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里的情况。 “我走了,是不是等于死了?”突如其来的,董策居然冒出了这一句话。 两名铁甲卫明显都愣了愣,而后居然没有当董策开玩笑,反而一脸阴沉,压低声音道:“董掌教果然精明!” 第三百九十八章 有毒 “什么,败了?”何朝修略微惊讶道。 他距离董策被偷袭的地方不远,可以说比坊外大道上的袁起更先收到消息。 他当然知道,光靠山河社那帮废物不一定能杀死董策,但是以虞珑的精明,为何不安排后手? “三公子,方才老仆在远处看到,那董策并未离开项骋身边,或许虞珑安排的人找不到机会。”何朝修的老仆道。 “嗯!虞珑此女善于浑水摸鱼,我料定她必然会借此机会除掉董策,随后嫁祸山河社,只可惜,整件事还是让董策给看破了,这个人,或许有点不简单。”何朝修料定,在那样的情况下,寻常人十有八九会慌不择路,随后被人寻机杀害。 “也怪,山河社那帮人并未真正拼命,只是一击而退。”老仆说道。 “对,这帮家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亏我还认为他们能拼死刺杀董策,结果都是一群鼠胆匪类。”何朝修愤慨道。 “三公子,董策若不死,我等接下来的安排可全没用了啊。”老仆担忧说着。 何朝修何尝不知,这一步是最重要的一步,不过他却微微一笑,道:“无碍,你可别忘了,山河社的看家本领!” 何朝修布置了很多事,只要董策一死,他便立刻拿下董元昌,利用他收了董策在京里的产业,建立自己的根基,甚至有可能与太后攀上关系。 至于江南,白莲教自然也会有大行动,除非衍教真的还有人跳出来,否则整个宁州再无人与他们抗衡。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董策丧命后,不过就算失败了,他也不会失去什么。 袁起得知董策遇刺的那一刻,他笑道:“我倒真担心董策会被直接射死,这样正好,只要见血了就好啊!” 袁起的心腹手下闻言很是疑惑,不解道:“可是如此一来,虞珑岂不是什么事也没有?” “怎会没有!”袁起敲了一下心腹的额头,笑道:“你是不知,山河社的手段,他们靠医术笼络人心,同时也是下毒高手,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小人明白!”心腹呵呵一笑,似乎也预想到了董策在虞珑面前中毒身亡的场面。 但是,袁起很清楚虞珑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刻会面董策,可无论如何,董策死在禁军眼皮下,她就逃脱不了干系,因为内廷很多人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望着傻愣愣,还不知进退的迎亲队伍,袁起忽而一叹,道:“天子脚下海茫茫,一经卷入,即身不由己!” …… 这一刻,董策终于理清了头绪,让他暗骂虞珑此女的狡诈。 虞珑的确想要董策的命,但她又不想脏了自己的牌坊,故而将计就计。 成与不成,事后她断然不会露面,而把整件事情推到御林军头上,至于借口,如钟孝师他们在上京路上的遭遇,光这一件事,御林军便有权力拿他问话。 至于是谁傻到让虞珑将计就计,董策不用猜也知道,来来去去就哪么几个,更令他不爽的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虞珑还安排了一个补刀的。 “军爷贵姓?”董策忽然对劝说他去避难的铁甲卫道。 “梁景。”铁甲卫不冷不热道。 董策点点头,随口道:“良辰美景,好名,梁兄啊,你觉不觉得,这帮贼人对这次暗杀把握并不大,更不想为了杀我照成死伤,所以应该是被利用的。” 看着脸色阴沉下来的梁景,董策完全忽视了对方难看的脸色,他继续道:“而真正取我命的,应该是梁兄吧,你想把我带到一个隐蔽地方既而除之,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搜查下来会拖延很长时间,而时间,可磨灭很多东西!” 梁景面色阴沉,盯着董策片刻,忽而一笑道:“董掌教你的确聪明绝顶,凡事都经不起你的推敲,但是,再聪明的人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此刻就算让你看出了整件事,你认为你还能逃得掉吗?” “我为何要逃?”董策从破洞的裤子撕开一道口子,看着里面有点青黑的伤口,微微一蹙眉,既而便坦然的笑道:“有你们统领大人在,谁敢奈何我?” “你……”梁景大怒,他的确不敢当面杀了董策,否则他早已经下手了。 瞧见他怒不可遏的样子,董策又笑了笑,道:“看来我猜得没错了。” 梁景一呆,开始还不明白董策这句话的意思,可仅仅片刻他便恍然大悟,不由心中暗道一声:“狡猾!” 很明显,董策之前所言句句都是猜测,没有一点证据,可偏偏因为自己的表现让他知道没猜错。 就在梁景寻思如何除掉眼前令人毛骨悚然的家伙时,便又听董策说道:“考虑怎么多,无非是杀与不杀,可惜,你现在杀了我,你也必死,反之,你背后的主子不一定会和你一个小卒过不去。” 梁景笑了,他轻蔑的看着董策,低沉道:“想从我嘴里套话,可没这般容易了。” “你一个不得志的小卒能知道什么?”董策一句话差点让梁景拔刀了。 但梁景有不得不承认,董策所言没错,别看董策现在只是庶民,却得到太后重用,而自己,不过是一个禁军中的小卒,生死还让人给拿捏着,没得选择。 但正因为这一点,但董策顷刻间看出了问题! 大宁御林军,任何一人的出生都是经过严苛审查的,唯有兵籍子弟才有一丝机会,而且极其看重父辈,若你父亲不是御林军,而是一个边疆小兵,要进御林军只能是痴人说梦。 故此,梁景的出生必然很干净,董策实在不知对方为了什么,赌上世世代代的金饭碗? 在这个重视门庭的年代,出生好的人若非迫不得已,谁愿上梁山? 如此一想,能动用御林军暗杀他的,唯有御林军的上层,而项骋犯不着杀他去得罪太后,况且两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那么号令梁景的人,除了虞珑董策想不出另一个。 “不可否认,董掌教我很佩服你,本来你这次来京是插翅难飞,可谁能想到,你竟反其道而行,不仅不飞,反而在雄鹰眼皮下与百鸟争食,把自己陷入险境谋后生,偏偏还让你成功了,着实厉害!”梁景站直了腰杆,俯视董策苦笑摇头,无奈道:“还是一样,有人算准了他们杀不死你,但却没算到,你在最后关头还能看清事态,不离项统领身边,这样的确没有人能奈何你,可是你想过吗,这次你无碍,但下次呢?” “你的意思我无法理解。”董策头枕在墙上,凝视铁甲卫道:“照你这般说,今天吃饱了明天就不用吃了?” “哼,两者岂能一概而论。”梁景冷哼一声,董策却是无言的低下头,自顾自的查看伤势。 梁景知道董策是认为自己听不懂,他立即补一句:“你也没错,可你不累吗?” “这话你不该问我。”董策反驳一句,既而冲对面墙上的项骋道:“项统领,有件事我要跟你说说。” 此言一出,梁景顿时心凉了半截! 而项骋则回身扫了一眼董策,既而跳下高墙,来到董策身边,正要开口问话,却见董策将一支染血的箭矢抛给他。 “这箭上血色不对,应该有毒,为了避免剧毒攻心,不可走动,所以先请个大夫给我看看如何?”这番话让梁景心里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项骋则打量接住的箭矢片刻,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了,冷声对梁景道:“你速速去请位大夫过来!” “这里距离南市不远,里面有家王氏医馆,主治大夫王鸿煦医术高超,对毒药极为了解,劳烦了!” “你……”梁景闻言大怒,他岂会不知董策是防止他随便找个人过来应付一下,最好救治不了任其毒发身亡,自己才好交差。 “还不去!”项骋心里可没有这些弯弯绕绕,见梁景发愣,不由咆哮一声。 梁景只能暗暗咬牙,心里含恨而去。 “对了,强弩不可能从城外带进来!”董策忽然补充一句。 项骋一愣,既而立即吩咐一名禁军持他令牌离去了。 又过不久,去捉拿贼人的禁军一无所获的回来,项骋的脸色是异常难看,这次他的脸的确丢大了。 …… 阎山与洛河两人小心翼翼的走在大道上,他们早已经从密道逃出禁军的追捕,为了不起眼而分散躲藏。 一路上两人都很小心,毕竟这是京都,除了里坊,外面都是大道,藏无可藏,但正因如此,两人也不会有多起眼,即便遇到现在追来的禁军,他们也能随口搪塞。 然而他们还是没有注意到,一个头戴斗笠的挑夫,挑着两捆柴不紧不慢的向他们走来,当三人檫肩而过刹那间,两人同时感觉身后劲风来袭,没等这二人反应过来,便是眼前一黑! 看到晕倒在地的阎山与洛河,挑夫苦笑一声,道:“臭小子真是到哪都有人惦记,实在让人没法安心啊!”言罢,他便蹲下来翻找两人的衣兜。 大约一炷香后,梁景骑着马在前面狂奔,王鸿煦骑着驴在后面踱步,后者的速度虽然慢,但心里却比前面的梁景更加焦急,毕竟他得知中毒的是董策后,哪里还能冷静啊。 可就在这个心急如焚的关头,偏偏就有人给他找麻烦。 “我说你这匹夫怎如此不小心。”王鸿煦对着忽然横冲出来的挑柴夫怒斥一声。 这声吼,似乎把挑柴夫吓了一跳,肩上扁担前后两捆柴直接脱落在地,刚好成了一个八字挡住王鸿煦的驴子,让其左右调转不得。 王鸿煦一张老脸登时就黑了! “对不住,对不住。”挑柴夫陪着笑连连道歉,没等王鸿煦再次开口谩骂,挑柴夫突然将一件东西塞到他手中,随后他便听挑柴夫低声道:“这是解药。”言罢,在王鸿煦发愣间,挑柴夫已经拖着两捆柴飞快的退到一旁。 铁甲卫早就知道身后的情况,对此他只是远远看着,根本不急不躁,反而他希望多出点意外,最好等董策死了王鸿煦才赶到。 第三百九十九章 入狱 当王鸿煦看到董策一行人后,实在弄不明白眼下的情况,他知道今日是董策大婚,本来等董策迎亲回来后,他还要去讨杯喜酒喝,却没想到出了这档事。 没有一句废话,王鸿煦下了驴子,径直来到董策身边蹲下,打开药箱取出一块白布将董策大腿上的血迹擦看,待看到青黑的箭伤时,王鸿煦心下大惊,抬眼看向董策道:“伤口附近肿胀发黑,很可能是蛇毒,我先帮你处理一下,然后再敷药。” 说着,王鸿煦先是给董策施针,既而拿出一根竹筒,对上董策的伤口,咬住另一头开始吸吮,很快一些黑血便被他吸出,直到血色正常,他才扔掉竹筒,在翻找药箱的时候,趁着项骋几人不注意时,低声道:“方才有一人拿了包药散给我,只说是解药!” 董策闻听此言不由一愣,既而哭笑不得道:“既然是解药,那就用吧。” “可是……”王鸿煦可不敢冒然使用那来历不明的药散。 “无碍,世上有黑便有白,有人要我命,便有人不想我死,如果真是无法救治的毒,那为何不用在箭上?何故多此一举,真不担心以毒攻毒了,白白换来一场空。” 王鸿煦自觉一把年纪,又作为医者,早已见怪生死,可比起眼前的青年来,他发现对方竟比他面对生死时,更能泰然自若,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呢? 暗叹一声,王鸿煦也就安心给董策敷药了。 待王鸿煦处理完董策伤势,在把脉之时,忽听董策悄声道:“解药的事情不要传出去,另外,告诉他们要医好我只能立即送往医馆。” 王鸿煦一愣,想了想便明白了,点点头也不回应,起身走向不远处的项骋,拱拱手道:“将军,董公子伤势过重,而且中毒已深,老朽目前还无法配好解药,不如送往医馆让老朽继续施救,否则晚了董公子这……条腿恐怕就废了。”王鸿煦本想拿董策性命说事,可转念一想,感觉有些过头了。 项骋眉头大皱,扫了一眼董策,发现他脸色略青,嘴唇发白,的确很是虚弱,可是他有军令在身,怎敢耽搁,故而摇头道:“董策关乎一件重案,那可是数百条人命,岂可拖延,还是劳烦王大夫速速回去配药,随后我安排人去接你。” “这……” 王鸿煦正迟疑间,项骋脸色一沉,道:“无需多言,你速速回去。”言罢,他便下令押董策离去。 董策对这一幕似乎视若无睹,又好似早已料到,低着头,沉着脸,没人看出他此刻的表情。 王鸿煦傻傻的看着御林军渐行渐远,他始终不明白,董策犯了什么事值得御林军兴师动众的来拿人?又为什么董策会遇贼人暗杀? 换做别人,或许此刻都会选择远离董策,唯恐殃及池鱼。 然而王鸿煦却没有这样的心思,他更多的是为董策感到不甘。 “这人啊,本该简简单单,何苦去惹一身骚啊!”摇头一叹,王鸿煦收拾东西往南市而去。 董策没有被带出城,而是在半道上,便有人追来让项骋直接把他送到了大理寺。 他知道,虞珑已经得知他未成丧命的消息,故此立刻撇清关系。 他的命如同一条底细,断了事情便会越演越烈,反之,则会慢慢悄无声息。 事情,也正如他所想,来到大理寺的他,只是被简单的询问了一些商队事情,既而便被暂时关押起来,等查明后如果无罪,便将他释放。 以这个年头的办事效率,董策知道,短时间自己是别想离开大理寺的监牢了! 当董策被带到大理寺关押的消息传回学子庙后,得知情况的众人无不是惊怒交加,可是他们实在没有任何办法,毕竟,一个出主意的也没有! 张大贵和六子虽然不懂如何解救教主,但他们知道有人肯定明白,然而当他们准备找曹洛蓉时,却被柳素给拦了下来。 “诸位公子请放心,姐姐说了,董公子绝不会有事的,用不了多久必能回来!” “可是……”张大贵焦虑万分,急切得话也不知怎么表达了。 柳素挤出一丝笑意,宽慰道:“这时候我们只能等,绝不可莽撞行事!” 话虽如此,张大贵等人如何坐得住啊,一个个在院子里焦急的来回走动,喧哗不断。 入夜,马府。 与学子庙的吵闹不同,整个马府此刻是死一般的寂静。 马炎早已从宫里回来,可是他带回来的消息丝毫没让马夫人安心。 “夫君,如果连陛下都不伸以援手,这朝堂还有谁能救出董公子啊?” 马炎摇头道:“没人!” 马夫人听后心情更是低落,忽而,她好似想到什么,立即道:“对了,不是说董公子和太后私……” 未等马夫人把话说完,马炎猛地虎目一瞪,把马夫人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吓到肚里。 “此事休要再提!” 别人不清楚,马炎却很明白,别看太后找董策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可毕竟她是在私底下召见的董策,而非光明正大的下诏,她这样做,就是要让所有人明白她和董策还没有关系,就算有,你们也要当没有! 这事,说小了是一个女人的矜持,说大了,可就是一国之母的颜面,她一日不公开,谁敢戳破这层纸? 马夫人幽幽一叹,正要与马炎商量如何劝慰方淑蔚时,忽然听到婢女来报,称方淑蔚不见了。 “什么?你们是怎么办事的,让你们看个大活人都给我丢了。”马炎盛怒,喝斥婢女一句后,怒气冲冲走向内院。 马夫人也狠狠瞪了婢女一眼,便随着夫君而去。 纸是包不住火的,方淑蔚是笨,但她不傻,一天了,从白日等到黑夜,却始终没有迎来接亲的队伍,这让她本就深感孤独的心,更是凉到了冰点! 是董大哥在最后关头后悔了吗? 想到这种可能,方淑蔚便已失去理智,再也不会考虑其它,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找,找到董策,她要当面的问个明白! 在学子庙门前大红灯笼下,柳三重一张老脸上满是忧愁,却仍旧挤出一丝深含愧疚的笑意,与一位位前来道贺的宾客道歉。 他今天一直在学子庙,岂会不知少公子出了什么事,但这些事已经不是他一个老人能插手的了,他就如曾经等待老爷一样,希望再次出现奇迹。 “宋员外啊,实在对不住了,家里的确出了点事……不用,不用,怎好麻烦宋员外啊,我家老爷已经去办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少公子便能回来,届时恐怕还要劳烦您在跑一趟,对不住啊!” 又劝退了一批人,当柳三重看着渐渐冷清的门庭,他摇了摇头,微弓着腰,正转身间,忽然余光瞟见一抹红影以极快的速度由远而近,待扭头望去时,柳三重佝偻的身子猛地一震,克制了一天的眼泪终于还是挤满了眼眶。 “少……方娘子,你来啦!”本来已经在柳三重内心订好的称呼,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呢?”一袭大红喜袍的方淑蔚,本应是盛妆,艳抹,风姿绝伦,她的美艳今日只会隐藏在红盖下,展露给那一人看。 然而此刻,青丝凌乱,妆容已花,脏兮兮的大红长裙拖在地上,如那春日被人践踏的凋零花瓣。 “他……”柳三重这一刻忽然是无言以对,他可以劝走每一名宾客,却如何劝得动眼前的可怜人啊? 随着柳三重徐徐道来,方淑蔚不知何时已瘫软在地。 事实不是她最初的想法,可是却更让她感到揪心,滑落的泪水似在倾泻那复杂的心绪,如雨而下! 柳三重颤颤巍巍的走下台阶,伸出老手想要去搀扶,却忽然间不知扶起她后,是让她进屋,还是…… 巷口,那白日的挑柴夫远远看着这一幕,几次抬脚不知为何又放了下来,几番挣扎过后,他只是留下一声长叹,扭头而去。 …… 子夜,脏乱恶臭的昏暗监牢内,董策透窗望月,愣愣出神。 “你要在这里面待到什么时候?”突如其来的话语,不是在身边,而是在窗外。 被唤醒的董策回过神,面无表情道:“这你不该问我。” “不问你问谁。”声音饱含怒意,显然对董策极是不满。 “你们的办事效率没有人比你们自己更清楚。” 面对董策的反驳,窗外的声音沉静良久,才悠然一叹道:“少则半月,多则半年,如果有人继续从中作梗,够你待一辈子。” “呵!”董策苦笑一声,无奈道:“唉吆我说老丈人啊,你们这样搞,那得有多少人冤枉关到老啊?” “你还有脸说!”窗外声音更怒了,气愤道:“当初我就知道,你那些人出来准没好事,幸好我没参合进去,否则你让我到底帮谁,几百条人命,岂能说没就没,真以为光凭几句谣言便能渡过难关,美得你,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你能老实了,我只给你一句话,善待我女儿!” 第四百章 大事 大理寺监牢内,王鸿煦默默的给董策清理箭伤。 “你不在,学子庙全乱了。”王鸿煦道。 “嗯。”董策靠在墙上,哼出一声重重的鼻息后,忽而抬眼看着王鸿煦低声道:“劳烦王大夫一件事,关于我的毒伤,你就说救治不及时,命虽无碍,但腿废了。” “这是为何?董掌教莫非想博取同情,让大理寺放你离开?”王鸿煦说到这,便是摇摇头,劝说道:“莫说这不可能,就算大理寺真愿意,难道你要装瘸一辈子?” “你想多了。”董策摆摆脸,目光落在牢门外的几名狱卒身上,瞧着他们不动神色的靠近,个个竖起耳朵的模样,董策心里一笑,声音更低道:“如果不这样,我就算有命出去,也没命活下去。” 王鸿煦不明其意,但既然董策都这般说了,这点小事他还是应下了。 包扎好伤口,王鸿煦起身斜挎药箱与董策告辞,待他走出大理寺大门,正好瞧见门外行来一人,王鸿煦脚步一顿,随即忙上前道:“方娘子你……” 方淑蔚一袭素色装扮,清丽的容颜上满是憔悴,她见王鸿煦走进后,未等对方说完后便急忙欠身施礼道:“董大哥伤势如何?” “这……”王鸿煦一阵犹豫,可见方淑蔚脸上焦急一现,他急忙抢先道:“无性命之忧!” 方淑蔚听后浑身一松,难得挤出一丝笑容。 王鸿煦提了提药箱,招呼门外等候的药童将驴牵来,再对方淑蔚拱手道:“医馆还有许多病人,老朽先告辞了。” 方淑蔚虽有千言万语想要问,但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有劳王大夫了!” 王鸿煦也感觉到方淑蔚心思烦乱,也不再多言骑驴而去。 方淑蔚目送王鸿煦的背影许久,才缓步进入大理寺中。 当她来到地牢,终于见到董策时,方淑蔚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泪水止不住的从脸颊滑落。 董策则是一脸平静,一瘸一拐的走到牢门前,隔着木栅看着方淑蔚道:“我都没死,哭什么。” “董大哥莫要说这丧气话。”方淑蔚怒容一现,不满的瞪了董策一眼,不过眼泪倒是止住了。 “事出突然,耽搁了我两喜事,你表兄那边恐怕也不高兴了吧。”董策问道。 “嗯,今早表兄为了你的事,有进宫面圣了。”方淑蔚点头道。 董策摇摇头,道:“你告诉他,我的事他帮不了,参合进来反而对他不利,你也无需操心,这里面可比外面安全多了,如果你真放不下心,可以多使些银子,每日三餐为我准备即可。” 方淑蔚不知此刻应该说些什么,安慰,看样子根本不需要,说多了反而是董策来安慰她,她只是默默的看着董策,轻轻点了点头。 董策被关押的事情,是有人哀愁有人忧,真正欣喜的恐怕真没几个! 袁起的目的根本没达到,他自然不会高兴。 何朝修同样如此,对于这场风波的瞬间平静,让他察觉到了一股不祥之感,他向来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可在这件事情上却彻底败了,更为致命的是他还无法看出问题出在哪! 虞珑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董策?她如果不再出手,待董策脱困之后,她还有什么办法再次扳倒这个敌人? 董策一直没有破绽,唯一这次商队在上京路上的所作所为可以利用,但效果其实并不大,且不说战力逆天的商队令人无法置信,就算真有人信,你要如何调查? 当地官府的水是何等浑浊,他们会敞开大门给你们进来摸个底朝天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为了确保自己的利益,没人希望被大理寺摸底,谁不怕你们查着查着就变了味,最后转道查起他们头上了呢? 故此他们再不甘,也只能打碎牙齿咽肚里,不是想方设法的撇清关系,就是死不要脸的邀功,这也就照成了大理寺查案的困境,而从百姓口中能得知的消息只有官兵剿匪成功的喜讯,这一来一回,十天半个月后,大理寺是一无所获,根本没有拿到董策命人杀官兵的证据。 当然,除了董策,作为商队领头的钟孝师等人自然不会被人忽略,可是令人郁闷的时,他们似乎早就离开了京城,要拿人恐怕得跑宁州一趟! 但这一次,大理寺奇怪的居然没有派人前往江南,只是抓了学子庙一些人来问话而已。 而学子庙中,除了钟孝六知道怎么回事外,其余人根本不是衍教中人,至于钟孝六,他是宁愿被打死都不肯出卖董策,除了教主对他有恩,还有整个钟家村上百口人的性命! 案情毫无进展,但明眼人都知道,董策这一次是死不了了! “你就算不死,半年内也休想离开这里。” 深夜的大理寺地牢中,董策靠在墙上闭目修养,忽然闻听这番话,他睁开眼睛却看不到牢门内外多出一个人,很明显,这声音是从牢房外传来。 “我说老丈人啊,你来京多久了,事情还没办完?” 外面一阵沉默,不久忽然一卷纸从窗口飞进牢内,正好落在董策大腿上。 董策拿起打开细细一观,不由眉头一皱道:“这么大的事,怕没几个人会相信吧。” “连我自己都不信!”墙另一侧的声音再次飘进来,语气不坚定的继续道:“起初,我只是当邪教作怪,但越往里查,发现事情越不对,区区邪教还没这个胆,可要说不是,江南士族谁敢逆这大不为?很明显,背后之人只有他了!” “不可能!”董策立即否定了这种看法,他道:“能有实力安排这一切的,的确只有桓王,但是桓王为什么这样做?他要想上位,根本不用等到今天。” “这也是我为什么迟迟没有离开京城的打算,这件事情牵扯太大,若不等事情彻底查清楚,冒然上报绝对会让天下震动,若引起战祸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董策没有吱声,他在想,如果纸上的事情大半是真的,那么极有可能与黄瑾私自下江南有关了! 否则,这股力量为何要潜藏到今天?偏偏等黄瑾离开江南后才显露出来。 这也是董策知道黄瑾去过江南,才敢断定事情与桓王关系不大,毕竟他跟桓王接触时日不短,很清楚这个已经步入年迈的老人,早已没了当初的雄心壮志,如果真是他的安排,那么所图也不过是给后人铺路罢了。 可在董策的角度来看,桓王明显是早已将路给铺好了! “黄弘毅此人真的好色成性,玩世不恭?他与龚庆私交甚密,而龚庆,短短时间建立如此大的家业,要说没靠山显然不可能,逍遥宫的玩法,怎么看都像他那窑子的扩建精装版,两者如果有联系,那么整件事情也就通透许多了,只是他们这样赔了命的随黄瑾玩,事成之后能得到什么?” 这一点董策实在想不明白,龚庆倒好说,他一个开妓院的,若能混到一官半职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但黄弘毅呢? 桓王儿子只有六位,如今都被他分往各地成家立业,甚至有两位还不知身在何方,这很可能是一种保护,唯独小王爷黄弘毅留在宁州陪伴他,是因为他太喜爱这个儿子,还是担心此子那颗不安份的心呢? 没有深入了解一个人,董策也无法判定他的想法,说以他没有吧自己的猜测跟方牧说明。 “凡成大事者,不谋于众,我劝你什么也不要管了。” 董策的话方牧明白,他的确是无论怎么查,最终只是查到人家的部署,而无法查到背后的主使,只有猜测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更不可能去上报,因为那样只会适得其反,不仅连累自己,很可能照成一场大动荡,毕竟惧怕桓王的人在这京里太多太多,有谁不怕有朝一日,他像屠杀江南士族一样杀到京城? “这件事我回放下,而你的事,目前看来不会发生变化,不过,有人并不想就此放过你,你多加小心。” 在这满是猜忌的京城里,任何一点风声都有可能照成动荡,在职责上,方牧虽有不甘,但为了确保自己与家人,很多事情他不能做。 董策无所谓道:“没关系,我反倒是希望他们来,只怕,呵,他们忙不过来!” 方牧闻言很是不解,不明白董策所谓的忙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来京日子也不短了,方牧大致了解了董策的情况,明白对付他的除了心眼小的虞侍郎,还有一个庞然大物太平道! 要说虞珑从此放过董策,方牧觉得不可能,但她也不过做得太过份,可太平道呢,他们如果掺合进来,随便制造一些伪证便足矣让董策的衍教吃不消了,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不利用,还等什么时候? 方牧毕竟知道的还太少,而且董策也没有将他自己的计划告诉这位岳父大人,否则让方牧得知董策的打算,他怕是立即变会和董策断绝关系,带着方淑蔚远离京城! 因为这件事牵扯太大,几乎和他担忧的江南情况有的一拼,而且一个弄不好,甚至很可能发生改朝换代的结局! 第四百零一章 隐秘行动 黄河北岸,某处僻静之地,有一伙人正从大船上搬下一个个大木桶。 “唉,刚才真是好险,这月份敢使这么大的船渡河的,恐怕整个中都也没几个了。”一个老者揉着肩膀,看着忙碌的人说笑着。 “幸好有朱老爷子掌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常成恭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黄河看似平静,但深浅却极难掌握,特别是这个月份,水位不高,若一叶扁舟也就罢了,要使大船则困难重重,一个弄不好变会导致船毁人亡。 最重要的还是这艘船不能走熟悉的路线,更不能靠近渡口或者有人烟的地方,这可更加重了行船的困难性,便在之前,这艘大船在即将靠岸时,突然撞到河中土坡,导致船身巨震,隐隐有侧翻的局势,若非这个朱姓老者及时命人妥当处理,靠风帆纠正船身再慢慢调转船头,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这是五十两黄金,朱老爷子请笑纳。”常成恭拿出一个大钱袋子递给老者。 老者接过掂量掂量后,忽然皱皱眉对常成恭道:“小常啊,这才行船到一半,怎么,你们不会去了?” “回去恐怕要等几天后了,这段时间总不能让您老在这苦等吧。”常成恭笑道。 “嗯,也好,不过这价格本就高,现在一个来回都没走完,老头子也不好收你怎么多,这样吧,分出一半你拿走。”这朱老爷子倒是爽快人,说到做到,立即把一半金子还给了常成恭。 常成恭苦笑一声,推拒道:“剩下这些,就当给老爷子的封口费吧,事先也说过,咱们的动向不能让外人知道。”说完,常成恭还特意看了看朱老爷子带领的船夫。 “你就放心吧,行有行规,谁胆敢坏了规矩,我定叫他进这河里喂王八。”朱老爷子说完,却不拿剩下那些金子,起身就带着自己的人上了船。 张大贵走到常成恭身边,看着朱老爷子的背影皱眉道:“这老头子信得过吗?” “既然朱老爷子答应了,便不会毁诺,况且干他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便是丢了口碑。”常成恭打着包票道。 他的话也并非虚言,朱姓老者是专干那黄河偷渡的,当然,并非是帮那些被通缉的贼人,而是帮商人! 大宁税收并不低,特别是中州一带,停船要有停船费,入城要有入城费,而且若是来历不明的商队,如西域商人到此还要征用当地的船夫,车夫,说是给当地百姓谋福利,实则是京都士族太怕死,担心有大批外来人涌入京都,对他们不离! 如取消坊市可使得经济大幅度增长,偏偏整个京城还处在高墙里坊中一般。 坊市制度安全,犯罪率低,使用当地百姓,禁制异族亦是如此,都是给富裕的士族有安稳享乐,窝在家中纸醉金迷的生活。 但这样的高成本不是每个商人都能承受的,故此也就出现了朱姓老者这样的人,给商人提供低成本的运送,赚取的钱却是比朝廷指定的要高。 这说起来很是矛盾,但当知道抽成这一块时,便也就通了。 在朝廷管制下做事,赚多少不都要给朝廷一份,而这一份有多少,这可不是百姓说的算了。 听常成恭这般解释,张大贵也就释然了。 “唉,都是为了讨生活啊,不容易。”晃晃脑袋,张大贵转身招呼一声钟孝师,一行七八十人这才开始分批将货物运送往山里。 待这一行人七拐八绕,小心翼翼的深入一片山林之地后,张大贵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不由停下脚步,对常成恭道:“王屋山在哪个方向?” 常成恭看看日头,既而指着西北道:“那边。” “那距离花园也就不远了,钟堂主。”张大贵转身招呼钟孝师,待他走近,张大贵又道:“叫两个弟兄跟随老常到前面探路,我等就地休息。” “嗯。”钟孝师应下,立即招呼两名行堂弟兄随常成恭往西北摸索而去。 虽然钟孝师已经知道花园的确切位置,但对周边环境并不了解,而且他们这次走的路线很荒,为了确保万一,还是摸清路线比较好。 常成恭三人去了足有一个时辰才回到休息地。 “方位没错,过去十多里就有一处营寨,里面除了一些道士,大多数都是官兵,而在营寨四周中了满山的奇花,看来正是你们说的花园了。”常成恭也是头一次到这地方,当时看到那片花园时,着实震惊不小,同时也担心就他们这些人,能毁掉这片奇花吗? “那花园周边的高地呢?在什么方位?”张大贵问道。 “花园东侧就很高,可以俯视整片花园,但距离有些远,至少百十来丈。” “百十来丈……山多高?”张大贵刚问完,不等常成恭回答,钟孝师抢先道:“那面山并不高,大概七八十丈。” “七八十丈嘛,应该够了,好。”张大贵自语完,便招呼大伙继续上路。 众人携带重物走了三个时辰的山路,才来到常成恭口中的高地,此时天色傍晚,张大贵能清晰的看到山下的情况,果然如常成恭所言,此地能俯视整片花园,不过也让他震惊的时,这那是什么花园,分明是花海啊! 密密麻麻的奇花布满山腹,由东至西,由南至北,占地至少七八十亩,这么一片广阔的花园要一把火烧尽,谈何容易啊! “要是秋天的话倒是绝无问题,可现在是春天啊,山地潮湿,火烧的速度太慢,对方有很多时间掘土断源,阻止火势蔓延。”常成恭皱眉道。 张大贵和钟孝师却没有讨论这个问题,而是计划着如何行事,这让常成恭很是纳闷。 “这莺粟至少有两尺高,不如入夜之后,我们分兵行事,悄悄趴伏莺粟中,干草抹油慢慢铺开,届时一把火下去,除非天降大雨,否则哼哼!”张大贵说完,还抬头看着一眼步入夜色的天空,瞧着那稀稀疏疏的几朵云瓣,料定短时间内是不会下雨了。 钟孝师却是摇摇头,道:“直接潜入并不妥,很容易被对方察觉,依我之见,当集中力量直接夜烧营寨,趁他们惶恐救火之时,我们再迅速烧着东面莺粟,届时两处起火,他们是首尾难顾,就算他们继续扑火,也有足够的时间让我等把其它三面的莺粟一起烧起来!” 放火,无疑比救火容易,钟孝师的计策就是要和驻守官兵打游击,你救东面火,我去西面放,而在这之前,更是先把你们的老巢给烧了,连打水的木桶都未必会给你们留下几个! 这一招十分毒辣,但却是最符合实际的计策,张大贵自然不会反对,至于那些可能被烧死的道士和官兵有多无辜,换做涂平在此,定然心生不忍,而张大贵只会嗤之以鼻。 人性便是如此,各式各样,选择的路也不同,涂平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张大贵心野,耐不住寂寞,但有一点他也不得不放到首位,便是想方设法给身后的人得到安稳的日子,这也是他天目堂的重要性,要最先得知一切对他们不利的情况,从而用最稳妥的办法扼杀与摇篮中。 虽然他现在还做不到那个地步,但他希望有朝一日,他的眼线能遍满天下,连皇帝小儿今天穿什么裤衩,太后的肚兜有多少件,他都直到得一清二楚时,那将会有多大的成就感? 说干就干,众人立即开始准备,等一切就绪时,正好过了二更天,这个时辰大部分人都开始入睡,山下的营寨虽然也不例外,当然,岗哨和巡逻队是少不了的,不过他们个个是黑夜中的明灯,太过扎眼。 至于暗哨,这可是苦差事,要说行军打仗时,安营扎寨你安置一些也就罢了,这山野之地,只是看守一些植物,搞这么森严的守卫干什么?即使上头要求,下面人也因吃不消而忽悠着过,谁没事会傻到在这春寒潮湿的季节里蹲坑监视。 最重要的是这里多少年了,从未出过事,守备的力量不可能太严,即便真有暗哨,被董策锤炼过的钟孝师等人也足矣应付。 “还是让我先探路吧。”出乎意外的,常成恭这时候站了出来。 他其实开始并不像掺合太深,跟随董策只当是迫不得已,但是时间长了,他也渐渐对衍教有了了解,更是对董策心生敬畏,最重要的还是前途啊! 看着张大贵,钟孝师等人,农户,渔夫,杂工,竟个个摇身一变,当了什么堂主,手底下几十号人马首是瞻,至于钱,呵,常成恭就没看见他们喊穷过,找个帮偷渡朱老爷子随便砸了几十两黄金,这他娘的会穷吗? 偷盗毕竟不是长久营生,特别是拖儿带女的常成恭,他觉得如今也是时候表现表现自己了! 常成恭的腿脚功夫可不是盖的,身手灵活到在场之中无人可及,有他领头摸近营寨,一行人是无惊无险的来到营寨脚下。 当常成恭正得意时,却发现钟孝师等人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不停笔划手势,很快,一行人就分散而开,似乎都收到什么命令般,有条不紊的忙着手中事情,看得常成恭暗暗咋舌,之前他还说行动前制定好计策,但钟孝师等人却不理会,让常成恭以为他们实在太嫩,结果,人家是摸清情况和地形后,用手势安排,悄无声息的把事情做到最稳妥,和他的想法一比,高了何止一筹! 第四百零二章 烧 莺粟地中的营寨由木栅围成方形,长宽大约两百余丈,中间是几栋居住的木楼,虽然都只有两层,但每栋至少可容三四百号人,木栅四角设有高脚岗哨,上面火光明亮,人影晃动,显然正在戒备中。 岗哨并非监视外面,毕竟这年头没有探照灯,营寨外又是一片漆黑,单凭肉眼如何看明,故此,他们监视的是营寨里面的情况,倘若有人夜入营寨,在篝火遍地的寨中很难避开他们的视线。 至于寨外的情况,则是有巡逻的队伍去查看,如果发现有陌生人闯入,他们也能及时的给岗哨打信号,然后岗哨立即敲响锣鼓,惊醒沉睡的守军。 这样的布置看似没有任何问题,但也要你用心去守护! 这片地建了足有二十年,然后却从来没有出现过状况,面对长时间百无聊赖的日子,守军虽然换了一批又一批,可却一批比一批懒惰,以至于夜间的巡逻人数量根本不足当初三成! 当然,为了防止守军偷懒,太平道还安置了道士监军,不过道士也是人啊,特别是太平道的道士,有几个能清心寡欲的在这山野之地潜心修道?谁不想在外面开道观敛财,再娶几个道侣过着逍遥赛神仙的日子。 一开始,被安排过来的道士可都把这当做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根本没有油水可言。 可随着时间长了,什么东西不会变味?更别提人对金钱的渴望了! 于是乎,私通守军谎报人数,赚取人头费变成了此地不成文的规矩,另外,更有一些私制醒神丹的道士从中谋取钱财,虽然此事若被上头发现,责罚几乎等于死罪,但依然阻挡不了为财而死的人! 在长时间的腐败环境中,削弱的又岂止是戒心,不论是守军战力,还是人性,几乎都到达了脆弱不堪的地步,毕竟活在这片充斥瘾毒的花海里,能干净出来的有几人? 对此,行堂弟子自然不知,但他们没有一丝松解,在钟孝师的安排下,其中八人分成四组,两两分散到营寨死角的岗哨之下,此处乃是灯下黑,被说岗哨上的人无法发现,就算是对面岗哨上的人,想要看请这边的情况也不容易,毕竟相隔足有两百丈,又是深夜,人在无聊的情况下很容易困乏,集中力几乎降至冰点。 而剩下行堂之人均分成三人一组,一人携带盛满猪油的木桶,另两人抱捆干草,全神戒备的蹲在栅栏下,时刻准备冲进去展开行动。 张大贵可没有他们那般矫健的身手,但不代表他就没事做,他这次也带了十几个天目堂的弟兄,出了帮忙搬运,剩下的则负责望风示警,监视巡逻队的一举一动。 深夜的天空,星月暗淡,一朵流云不知何时,悄然的阻挡了本就黯淡的月霞。 同一时间,四处岗哨下的行堂弟子几乎同时攀爬上岗,一袭黑衣的他们虽然立即暴露在了火光中,可是这一刻却没有人注意,因为时间太短了,几个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四个人便已上到哨台上,对着四名昏昏欲睡的守卫出手了! 钟孝师看也不看头上一眼,单凭无声的回应他就知道,弟兄们成功了,故此他立即大手一挥,身后一行人三三一组,一抛一拉间,瞬间两人上了木栅,剩下一人立即把干草抛给他们,同时将腰间绳子甩出,而栅栏上两人接住干草甩手便扔到里面,最后同时拉扯绳子,将背负油桶的同伴拉上栅栏。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都是在几个呼吸间完成,等他们全部进入栅栏内,又过了半柱香时间,才有巡逻队从此地进过。 此刻若是这批巡逻队警惕性够强,就算无法发现潜藏在旁边莺粟地中的张大贵等人,也必然会发现附近多了些根本不可能出现的细碎干草,以及泥地上的杂乱脚印。 然而他们个个眼皮沉重,打着哈欠,时不时几句闲聊间,呵呵一笑便已远去了。 而此刻营寨内,一群黑衣人三三两两分散而开,麻利的用干草抹油涂抹木楼,虽然时不时会有巡逻队回来休息,可每次在他们进入营寨前的一瞬间,这群黑衣人便如潮水般退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足足半时辰后,营寨四周突然冒出滚滚浓烟,烟雾带着焦香的油味迅速扩散而开,未等熟睡中的守军察觉,紧接着便是通明的大火! 这股火势来得凶猛,如同天降,似雨一般顷刻间淹没整片营寨,等熟睡的守军发现时,他们也只能在大吼大叫中,来不及穿上衣物,纷纷逃出木楼。 “都别慌,快,快给我扑灭大火。”守军将领是又惊又怒,一时间根本来不及考虑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可是都统,盛水木桶大多数都在后面仓房里,但那里的火势最大啊,根本没发取出。”一名士卒惊恐道。 “那就给我把仓房砸塌了,拆了一面栅栏架在上面冲进去把桶给我拿出来。”将领顷刻间便想到了对策,并同时下达下去。 而在此时,又有一群道士冲过来,叫嚷着还有人被困在楼中,让将领率人去救。 被困的可是太平道道士,这些道士仗着是国教弟子,一个个是嚣张跋扈,贪财无比,虽然胆小如鼠,却也关心同伴性命,不过等将领听了他们后面的话,那是气不打一处来啊。 钱,还是为了钱,这帮道士大半的积蓄几乎都藏在居住的木楼中,如果被一把大火给烧了,那他们这些年提着脑袋私卖醒神丹到底为了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还是醒神丹的库存,如果连这批货也被烧了,短时间那里能供应得上啊! 前者是身家没了,后者绝对是真就搭上性命了! 将领也是不得不帮他们,毕竟,他可是从中刮了不少油水,都是一条船上的,今天这场火可不仅烧了营寨,很可能还有他的前程,事后若没有这帮道士出言帮衬,后果是不堪设想啊。 而要说威胁他们,将领应该没有考虑,他可不傻,很清楚在这一把火过后,所有的证据都将飞灰湮灭,再也说不得数了。 这又要救火,又要救人,还要帮道士拿回钱财,即便整个营寨有上千守军也根本忙不过来啊。 中寨大火一起,几乎所有在外巡逻的队伍立即便往回赶,哪能注意到东边的莺粟地里出现了一群黑衣人! 这帮人训练有素,动作几乎如同一致的往一排排莺粟下扑上抹了黏稠猪油的干草。 “不够,这样远远不够,张堂主,劳烦叫你的人立即去附近林中收集木材,不论干湿,只要能烧都收集来。” “放心,我早已经安排了。”张大贵也算精明,在钟孝师等人进入营寨后,他就率人折了回来,收集木柴去了。 天目堂弟子谁不是穷苦出身,砍柴劈木的功夫是打小就会,行动起来麻利无比。 很快,一批批木料送了过来,虽然许多木材是青幽幽,湿漉漉的,但他们谁不知道在强大的火势中,没有什么木材是烧不着的,为此他们才会耗费巨大人力和财力炼了上百桶猪油。 常成恭看着这群人的举动,心在滴血啊! 油的价格在这年头可是异常昂贵的,可以说他们是在烧钱,但常成恭也知道,如果没有这上百桶油,这把火还真烧不起来! 又看着大火冲天的营寨,突然,常成恭好似看到什么,急忙对身边的张大贵道:“起风了,还是东风。” “什么,东风!”张大贵先是一愣,而后便是大喜,急忙招呼钟孝师过来。 “先别高兴,老人言,这春日里,东风起,雨飞扬,万一下雨可不妙了。”钟孝师却皱紧了眉头。 可是此时是深夜,他们根本看不清天上的云,不过就算要下雨,从白天的情况上看,三五个时辰内这场雨肯定来不了,就算有也只是小雨罢了。 而如果能借这场风势,他们的大火必然能烧得更旺更迅捷! “我看,营寨那帮子官兵是忙不过来了,为了确保万一,不如使用引火!”常成恭突然道。 “引火?”张大贵和钟孝师都是一愣,显然短时间里无法理解常成恭的话。 常成恭也不废话,直接道:“就是先把火烧着了,借着风势,我们在前头步步添柴加油,把大火一步步引望顺风的地方,这样做还能观察火势,肯定有很多地方无需添这般多的木材和油它也能烧得着,节省些,毕竟这片地很广,总要留一些防范嘛。” 张大贵和钟孝师一听便明白了,当下细琢一翻,立即点头同意。 这样做,除了累点,片刻不得休息外,就剩下被官兵发现的危险了,可官兵现在也没时间管他们,真的不顾火势杀来,他们打不过难道还不能逃吗,一旦进入山林,胜负还不一定呢! 不过他还是很担心被官兵牵制,毕竟他们就是来放火的,如果和官兵打起来,又哪里有时间放火啊,若等到对方增援一到,这次任务便彻底失败了! 钟孝师明显是考虑得太谨慎了,他都忘了,人家的营寨都被他给烧了,守军连衣服都来不及穿,那里有时间去拿兵器啊! 即便他们有上千人,可大多数是手无寸铁,真的在这谷中打起来,以他们的战力也未必会输。 正好,常成恭也看透了这一点,当下便提了出来,钟孝师听后沉思片刻,终于没有拒绝,直接吩咐钟孝义道:“老二,叫大伙都休息吧,待吃饱喝足,立即放火。” 一群人很快进入修整状态,而营寨那边的人根本没足以到东面情况,还在费尽力气的扑灭营寨大火,可是这火并非普通的火,而是抹了油的大火,一旦烧起来,以如今的灭火办法根本没有丝毫用处。 守军将领虽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可他若不出力,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他迎接他的必然是太平道的滔天怒火! 突然间,一名手下冲过来对他焦急道:“都统,大大,大事不好了,东……东东东面起火了!” “什么?东面那里起火?”将领立即看向东面,果然发现起火了,不过这火是营寨东面木楼的大火,那里早就烧起来了,何须通报? 但接下来,士卒的话让将领瞬间醒悟的同时,一颗心也差点被吓得从嗓子里跳了出来。 莺粟花着火了! 这东西,可是太平道最看重的玩意,营寨没了可以再建,但如果莺粟花都没了,太平道绝对会要不犹豫的把他给咔嚓了! 第四百零三章 不再犹豫 “究竟是谁?究竟是那个畜生,居然如此害我!”守军将领心在滴血,他不过一个都统,奉命来此驻扎,这又不是边疆,附近又没山匪,除了平日里看看操练,他就无所事事。 这样的日子虽然很无聊,但因为能捞到不少油水,他十分乐意在这待上几年,然后等着太平道的帮助,升个府卫将军什么的。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二十多年来,守军都换了好几茬,均没出事,偏偏轮到他时,而且还是再过不久,他便会被调升前,出大事了! “传我命令,所有持兵披甲者,随我缉拿纵火元凶!”将领盛怒间,便从一名士卒手中躲过朴刀,当先冲出了营寨。 可跟着他的持兵披甲者只有六十几人,这些人刚出营寨,便看到东面的大火,个个是被吓得不轻啊,这样的火势根本无法扑灭,而且随着东风,正往他们这边扑来。 “呔!”远远的,将领就看到一群黑衣人在大火前方忙不迭的加柴,登时把他气得几欲吐血,也不顾自己是赤身上阵了,提着朴刀便冲向那群纵火者,身后官兵也是个个提刀上阵,喊杀着扑冲而来。 “都不要命了?”猎手出身的钟孝师是何等眼力,远远的就把官兵情况看个清楚,待发现领头之人只是披件单衣而已,虽然看似勇猛异常,但你再勇猛,没有甲胄你那一身腱子肉挡得住箭矢吗? 片刻间,钟孝师便取下背上强弓,拉弓搭箭瞅准将领,一箭射出那弓弦之声还在钟孝师耳边“哄哄”颤鸣时,箭矢已是瞬间穿梭百丈,直袭将领胸膛而去。 这将领也是怒火燃烧了理智,未看明情况就死命往前冲,等发现对方向他射出一箭时,已经是反应不过来了,眨眼间,一箭没入胸膛,将领前冲的身子也猛地一顿,踉跄着倒退几步,便“嘭”的一下倒在莺粟花中,眼中还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朦朦月霞。 身后紧随而至的官兵无不呆若木鸡,似乎一时间还不明白,他们的都统怎么就躺下了? “嗖!嗖!嗖!”一连串的箭矢飞跃而来,眨眼间便伴随了数声惨叫,无论官兵人数有多少,在群龙无首下,他们就如无头苍蝇,只会抱头鼠窜。 “敌袭,敌袭,都统中箭身亡!” “都统死了!” “敌军人数众多,已向营寨杀来,这可如何是好?” 营寨中,很快就乱作一团,所有人都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了,是救火?还是杀敌,亦或者逃命! 前两者是没人会考虑了,一是火势太大,根本救不了,二是兵器没兵器,甲胄没甲胄,难道和都统一样赤果果的给人来一箭透心凉? 故此,不论是守军还是道士,这一刻想的只有一个字“逃”。 逃跑的人数从一到十,从十到百,转眼之间,还未看明情况的守军和道士便已全部冲出了营寨,之后根本不敢看东面一眼,全部往西边逃穿。 这一跑,留下的是满地狼藉,他们践踏着莺粟,推攥着前面跑得慢的家伙,个个似被恶鬼驱赶,惊慌战栗。 这一幕可着实看傻了钟孝师等人,他们虽不敢说身经百战,但至少打过几仗,很清楚在人数的优势下,对方不可能简简单单的溃败。 只有杀,杀到对方畏惧,杀到对方心颤,杀越多人,对方战力越多,才使得对方萌生退缩的念头。 然而这批守军,说战力底下,或许是,可是再如何杂牌也应该不弱于襄城县的县兵吧,那帮家伙虽然战力低下,但至少能把钟孝师他们逼到绝境,若非他们吃亏在丛林战,胜负真的能难说。 而这里的守军,居然只是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把此地拱手让人,这是什么计谋吗? 钟孝师现在真有点提心吊胆了,他担心对方是故意撤退,从而绕道合围! “果然引火还是有欠考虑了!”钟孝师担忧道。 “钟堂主你想多了!”常成恭虽不是人老成精,但被骗多了,也骗人多了,心里的算盘别提打得多欢快了,很快他就发现了事情远不是钟孝师想象的那般糟糕,反而势头是一往无前的好啊! “钟堂主可有考虑过我们在对方眼中的情况?”常成恭笑道。 “当然,教主曾言,战前必须分清敌我情况,这不仅要站在我们的角度,还要从对方的角度来考虑我们的处境。”钟孝师答道。 常成恭却摇摇头,道:“这话的确不错,考虑得很周到,但是钟堂主有些过头了,你一直在想着对方人多,会不会仗着人多合围我等,却忽略了,这深更半夜里,我们的人数他们根本摸不清,又怎敢冒然合围!” “嗯!”张大贵点点头,道:“老常说得很对,咱们的情况对方根本不知晓,否则他们上千人对方几十号人哪用得着合围,直接杀过来咱们怎么抵挡?” “难道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们刚才放箭太少,让他们探明了情况,从而想出合围这种一举歼灭我等的计策?”钟孝师不到绝境,是绝不会拿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的。 可是在常成恭看来,真的太过头了,这种谨慎简直深到令人发指,我们本来就是提着脑袋来放火,事到临头你丫的畏首畏尾是几个意思? 他却不是,正是因为钟孝师的谨慎,才换来行堂的几次完胜,只要势头不对,尚未遇到绝境,他率领大伙都是能跑就跑,绝不硬碰,否则上几次的拼杀,就算他们能胜,也绝对会折损不少弟兄。 此时,他们都是劳累大半夜,战力锐减,钟孝师自然更为谨慎。 “大哥,难道火只烧到这,咱们就不管不顾了?”钟孝义这时候站了出来,铁青着脸道:“教主为何如今身在地牢,就是因为我等,所以这把火绝对不能只烧到一半!” 钟孝义他们的心思没有多复杂,考虑也不多,很多事情看不透,但不代表没人给他们指点迷津! 在董策被抓了后,他们几次三番的求见曹洛蓉,希望她给出个救出教主的办法。 但曹洛蓉却一直坚称董策无碍,不过,她也说只是针对在行堂屠杀县兵上,这件事朝廷根本无法奈何董策,无论大理寺怎么查,也无法把罪名扣在董策头上,毕竟谁也不干净,当地官府谁不忌讳大理寺的人。 可这不表明董策的绝对安全,在这期间,想要董策死的人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弄死他,其中又以太平道最为势大,他们如果插手进来,莫说董策和太后有些关系,即使是虞珑这个太后最信任的人,也是死路一条! 这些年里,太平道在朝廷中安插了多少人没人知道,但说他们只手遮天绝不为过! 江南的失利,罪魁祸首就是董策,虽然这点真的少有人知,可不代表太平道会视而不见,衍教的出现太过神秘,他们圈钱的办法多如牛毛,且从密报中,太平道早已得知,江南各路邪教之所以会联合,就是因为董策这个人! 如果不是他联合邪教,同时烧了太平道的粮仓,他们会败吗? 还是这个人,若非他的商会抬高物价,若非他组织商人扩建作坊,购地建村,灾民会抠门到连一文香油钱也舍不得给吗? 这可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太平道有什么理由让董策活着出来? 只要坐实董策命令衍教教徒劫掠商队,屠杀阻拦县兵,那罪名堪比谋反,不仅是董策要斩首,连带着整个衍教也会被一锅端。 你们不是神秘吗,不是行走天涯的衍学者吗,一旦董策被定罪,那是出来一个杀一个,叫你知道,学识高有个屁用,权力才是王道! 曹洛蓉不知道董策一直在谋划的密事,但她这番话说出来,不是傻到没边的人都明白,教主的最大敌人绝对是太平道! 故此就算没有教主准许,他们还是在准备充分后展开了行动! 这一把火,不烧得你太平道天塌,他们岂肯罢休! “一切为了教主!为了衍教!干他娘的!”钟孝师这一刻不再谨慎,他那只会思考如何保护行堂弟兄的思维瞬间扩大。 行堂,保护的不仅是商品,还有整个衍教! “劳烦张堂主派几个人监视四周,常大哥速去通知九流堂兄弟赶来帮助,剩余行堂弟子谁都不许休息,都给我动起来,快,要赶在对方增援来前,把所有的莺粟花都给我烧了!” 目前他们虽然只有七八十人,但是这只是首批,集结的是放哨的天目堂和战斗行堂,在另一边,还有九流堂上百号弟子等候,因为他们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而且也没接受过战斗训练,故此没让他们立即加入,而且等到确保安全后,才让他们参与进来。 故此,九流堂和他们走的路线也不同,不过目的地始终都是一个,况且他们没有携带什么重物,几乎又是同时出发,此刻应该早已经到了花园附近。 常成恭知道钟孝师要竭尽全力了,这可真是难得啊,毕竟整个行动都要经过钟孝师点头,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决定,就算张大贵也不行,只能提出建议。 可是钟孝师太谨慎了,叫常成恭好生郁闷,不过他也没有抱怨什么,毕竟钟孝师要为他们的性命负责,这其中还包括跟随九流堂常冲,他可是常成恭唯一的儿子,如果天目堂和行堂无法取得成功,真的和守军打了起来,他绝对不会叫九流堂的人加入进来。 一直响箭划破天际,距离莺粟花丛足有两里地远的山岗中,一直冷静等候的林潮终于笑了! 第四百零四章 价值 林潮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好几次,常冲都在他身边提议让他派人去查看情况,特别是当发现远处山谷火光冲天时,更是催出他赶紧冲过去帮衬,可都被林潮拒绝了,他虽然和常冲年龄相仿,却比他老成了不知多少倍,更是对天目堂了行堂有着绝对的信心。 年少轻狂或许在吴盛身上能出现,可是林潮这里绝对没有,因为他不仅有钟孝师的谨慎,还有一份常人难以比肩的忍耐! 毕竟林潮是一个人带头,领着十几号九流堂弟兄最先登入京城,一开始,在没有教主的指点与孔大堂主的头脑帮助下,他过得很是艰难,特别是当地地头都很排挤他,而教主父亲那边又十分低调,不敢参与到他们与地头的明争暗斗中,故此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 若是在江南,林潮还能和吴盛诉苦,可是两人相隔千里,有什么话,什么苦,都只能咽在肚子里,消化成动力,推着他一步步向前。 长时间的高压磨练让他的心智更为成熟,做事更加沉稳。 如果等到天明,仍没有响箭送来信息,他会要不犹豫的率领兄弟调头回去,因为他绝不会让衍教损失掉京城九流堂。 “从之前谷内冲出不少人看来,钟堂主很可能成功逼退守军,但那始终只是可能,一刻得不到他们的信号,我们一刻不能妄动,这不仅关乎到咱们的性命,还有众兄弟数百口家人的未来和我教基业,唯有活着,才有一切!”说着,林潮站了起来,对着身后上百号人朗声又道:“但是,谁也无法保证守军的增援什么时候能赶到,而我们能争取的,只有尽快帮忙烧光所有莺粟,换取逃走的丁点时间!” “我知道你们有人怕,我也怕,毕竟我们不是行堂的师兄弟,面对守军,我们毫无一战之力,可是我林潮在这里向大家发誓,只要行堂的师兄弟还有一个人站着,便绝对不会让我们九流堂一人倒下!” “林堂主您未免太小看我们了吧!” “是啊,虽然我也听说,行堂师兄弟战力无敌,杀数百官兵如宰鸡狗,我们自然无法比肩,可是再不济,咱们一命换一命难道还不成?” “就是就是,虽然我入教不久,但也是听说了,我教之中,貌似就咱们九流堂最孬了!” “谁说的!”林潮眉头一挑,目扫声音传来的方向,冷喝道:“不论你们谁说的,都给我记住,我教的确分堂口,各堂也有各堂的本事,但不是说九流堂就上不得台面,更不是规定你只能待在九流堂,只要是我教之人,任何堂口你都能去,但前提是你能不能受得了那个苦,别看行堂师兄弟厉害,可是换做是你们,现在给你一把刀把那些逃兵杀了,你敢吗?” 林潮冷哼一声,又道:“废话也不多说,在这里我只强求一点,怕死的现在就回去,我不会指责,因为你在保存我们九流堂京城分堂的一点基业,但只要跟随我进谷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退缩了,否则便是让天目堂和行堂师兄弟看笑话,我林潮丢不起这个人。” 九流堂的弟子毕竟不是干刀口舔血的事,不少人还是拖家带口的半途入教,顾虑颇多,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没有直接参与,而是等行堂扫清障碍后,才会叫他们帮忙的原因。 甚至在此之前,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一趟过河来蹲在这山沟里是为什么,之前发现逃跑的守军时才察觉大事不妙,可是想要走已是不可能,却没曾想,林潮竟给他们这个机会! 虽说是最后关头,但毕竟你现在调头,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真正调头的又有几人? 被林潮这一扇动,竟无人往身后看一眼,原因无他,只因胸中的一股气被林潮的话给憋住了! 的确林潮的话很瞧不起人,凭什么天目堂和行堂的师兄弟不惧生死,他们要临阵退缩?而且又不是叫他们提着刀枪去和官兵厮杀,不过是放把火,有何可惧? 于是乎,上百号人个个一往无前,随着林潮向那种满莺粟花的山谷冲去。 “过瘾啊!”看到谷中熊熊燃烧的大火,常冲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阵仗,那胸腔中的热血都快喷涌而出了! “都给我记住,这些花是害人不浅的毒物,烧了,那是替天行道,你们也不要不信,待这把火过去,有你们自豪的时刻!”林潮朗声说完,便冲向迎面跑来的常成恭与钟孝义。 “义哥,老常,情况如何?”林潮赶紧问道。 “暂时安全,不过我们速度要快,务必赶在官兵增援前把这里全烧了,你速速安排二十几人,随老常去东面山上取油桶和口罩,再给我安排三十个人,我要到北面收集木材,剩下的你就领着去西面帮我大哥,他准备引火到那边,用火势挡住谷口,以防逃兵杀回来,快。”钟孝义迅速要求道。 林潮点点头,立即转身吩咐大伙,最后才带着五六十人,冲往东南方向帮助钟孝师去了。 所谓星星之火足矣燎原,何况是一两百人齐心协力的放火呢! 滚滚浓烟劈天盖地,整片山谷中亮如白昼,这场火从深夜烧到了白天,但也只是烧到了大半,不过,剩下的区域都已经放置了遍地的木材与干草,所有的猪油也已涂抹一空,油桶都被劈碎了铺满一地,火势以无可阻挡的趋势蔓延过来,逼得衍教众弟子不敢在耽搁,纷纷绕道回了东面已成焦土的区域。 “北面好像还没烧完啊。”常冲取下面罩道。 “够了,这便够了!”张大贵也取下面罩,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后,笑道:“太阳升起后我才发现,现在刮得可是东南风,用不着多久,火势必然会蔓延到北面,而且啊,就算那里少不光也不要紧,能毁去大半足矣!” “事不宜迟,我们立即撤退,船已在东南河岸等待了。”钟孝师说完,立即招呼所有人进入东面山林中。 等他们一行人消失了足有两个时辰,轰轰震颤大地的声音才由远而近,一队骑兵算先而至,可当他们来到谷口时,看到的只是一片焦土了! …… 洛阳,位于皇城东门外的清化坊中,太平道观里,乾明正拿着签筒,笑看对面一貌美妇人道:“长阳夫人今日来观中,应该不止是问卦这般简单吧!” “吆,说得好像贵观之中,除了卜卦,还有别的什么的!”长阳夫人宫眉一挑,诱惑无限的盯着乾明。 乾明登时就忍不住一把抓住长阳夫人的小手,细细揉搓道:“数日不见,夫人真是叫乾明甚是想念啊!” “无耻!”长阳夫人立即挣脱回小手,白了一眼乾明后,目光一扫殿中上香的香客,然后又刮了乾明一眼才道:“怎么多人,你不要脸,人家还要名呢,好啦,本夫人也不想废话了,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乾道长,对于除掉董策,你有几分把握!” “十成!”乾明也不顾及是这大殿,香客来来往往,毕竟一个董策而已,即便让人听去又如何,他能改变什么吗?还是打算告自己准备谋杀? 可笑! 长阳夫人一听不由芳心一颤,表面上却不动神色道:“真的?不怕有意外,毕竟我姐姐她……” 不等长阳夫人说完,乾明便抢先道:“安啦,如果太后想出手,便不会等到现在,其实她也很矛盾啊,一边是自幼跟随她,被她当女儿般呵护长大的虞珑,另一边则是横空出世,却能不断讨好她的董策,两人不合就不合吧,只要不动手她还好办,可一旦动手,你让她帮谁?” “真是左右为难。”长阳夫人苦笑道。 “当然,所以她干脆一个也不帮,任其发展,不过,她虽然有心不想董策死,却无法阻止董策自己找死!襄城县数百县兵的性命岂是说没就没的,大理寺奈何不了当地官府,不代表我太平道不行,我太平道在哪里设立的道观观主,早已经收集好他们这些年行恶证据,用不了多久,他们告发董策的奏章便会放到太后的桌案上!” “唉!”长阳夫人悠然一叹,道:“如此容易就让他死了,那又为何,当初迟迟不下手呢?还险些让人家……哼!” “没办法啊。”乾明苦笑一声,解释道:“衍教太过神秘,若不能一锅端,死了一个董策定然会有下一个跳出来,如此反反复复,他们不累,我们可劳累不起,否则师尊又怎会让夫人出马,不过好在那董策贪生怕死,才保得夫人周全啊!” 乾明其实也不想让长阳夫人的死,换来衍教的破灭,毕竟,此女是何等的秀色可餐,最重要的,她还有三分神似当今太后啊! 然而师尊命令不可违背,既然他认定衍教是一个大患,便会想方设法除掉,那怕利用这个太后的亲妹,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当然,也是太后和殷家根本看不起这个女人,否则当初也不会利用她接管长阳侯的兵权了! 士族儿女,有价值的自然会得到栽培,如果没价值,就会给你创造价值,长阳夫人无疑是后者,但她的价值是越来越小,甚至如今除了给殷家抹黑外,没有一点用途,那何不让发挥她最后一点预热呢! 第四百零五章 异动 殷家,在太后还没出嫁前他们一直在京里苟延残喘,被各大士族踢来踢起,玩弄于鼓掌之间。 而在太后出嫁后,他们依然没有迎来什么曙光,因为太后不得宠! 然而谁也没想到,带给殷家第一缕曙光的并非这个嫁给皇帝的长女,而是嫁给长阳侯的小女! 长阳侯当年从燕州大胜归来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他手握重兵,气冲云霄,嚣张到连太祖都忌惮三分,故而,略施小计,让殷家把他的兵权给收了。 看似简简单单的联姻,背后隐藏的阴谋肮脏到直叫人胃里翻涌,而殷家的获利也是他们崛起的第一步。 这件事情开始知道的人并不多,可当殷家再次利用长阳夫人除掉与他们争权的政敌后,很多人渐渐明白了,同时长阳夫人名声也越来越臭,以至于现在殷家时刻都想要舍弃这颗棋子。 只不过,殷家不想要,不得不别人不想要,虽然长阳夫人没了权势,但却是对付殷家的一大利器,不知要多少人希望这个女人活着,然后大义灭亲! 可惜这个女人真的很蠢,死活不愿意对付娘家的人,否则只要她供出当年的一些事情,把主谋的太祖换成今天的殷相,那么很难想像,究竟会有多少人跳出来围攻殷家,到时即便太后出手也无力回天了。 “董郎就这样完了,而且连同背后的衍教,都会被彻底的抹除!”长阳夫人忽然感觉心寒刺骨,她始终不明白,在这个太平非太平的世间,到底什么是真的? 为了利益,人心可以肮脏到令你无法想象! 长阳夫人无法忘记,当年长阳侯临终前的不甘眼神,不知现在董策是否就是如此,但长阳夫人知道,董策比长阳侯幸运,因为他不会像长阳侯一样,从一个威武壮硕的七尺男儿,在一年之内慢慢变成佝偻的皮包骨,最后死不瞑目! “夫人似乎……舍不得啊!”看出了惆怅的长阳夫人,乾明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 “嗯,是啊,多俊的人儿啊,可惜了。”长阳夫人莞尔一笑。 乾明想了想,最终还是道:“我劝夫人还是不要参合这件事了,董策不值得你去救!” “你想多了。”长阳夫人摆摆手,媚笑道:“我与董策才见过几次,至于吗?” “至于!”乾明却脸色一沉,正色道:“董策……不,衍教拿出的东西实在太勾人心魂,经商、耕种、科举、铜币、学府等等,无一不为国为民,足以见其底蕴,不可否认,他们们经历了很多朝代,积累了不知多少治国良策,哪能不叫人眼红啊!” 乾明自嘲一笑,又道:“以夫人处境,岂不知我国教与你娘家已到两虎一争之局,不难想象,董策如果不想死,唯有攀附殷家。” “这与我又有何干?”长阳夫人媚笑已苦。 “夫人心软,不想再看见这样的争斗,故而你找上我,无非是想从中周旋,让我们放过董策,如此他也不会被殷家要挟,那么结局便是一如往昔,太太平平!” 长阳夫人无言语对,因为乾明的确没说错,别看现在董策是必死之局,但只要他答应殷家,共同对付太平道,那么结局还不一定! 长阳夫人所求乃是真正太平,殷家和太平道互不相争,董策回去规规矩矩的做他的教书先生,而非是殷家扶持出一个新的傀儡国教,或太平道执掌天下! 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何要争? “董策必须死,衍教必须亡!”乾明忽然给出了长阳夫人想要的答案! “夫人你知道吗,师尊言,衍教已崭露头角,若不扼杀,待峥嵘锐利,必势不可挡,为我国教最大威胁!岂能容得?至于殷家有什么手段,那尽管使出来吧!” 殷家想独揽大权,就要除掉太平道,可是太平道根基深固,难以动摇,那么唯一的办法便是从民间着手! 可之前,论笼络人心,谁敌太平? 偏偏,从江南局势上看,无论太平、白莲、山河五火,他们这点伎俩在聪明人看来,若与衍教论简直如娃儿嬉闹,可笑不堪。 这绝非狂妄,事实已经开始浮出水面了! 曾经的江南灾民,当初但凡和衍教有些关系的,现在的日子好到令人无法想像,工业村的建成稳固了民心,创造了财富,更在前不久,统计好的去年税收里,光是江南的税钱,便把度支尚书惊得直接大病一场! 无奈,对比太过强烈,除了别的州府与江南州府的对比,还有前年和去年的对比。 前年因为太平道介入,导致江南经济低迷,而等他们离开后,瞬间爆盆,已度支尚书的宏观角度来看,似乎去年全天下的钱都如潮水般往江南涌去,随后江南就放光了,它的光芒所过之处,万物皆涨! 这等离奇的事情,竟让几乎度支尚书想破了脑袋,想到废寝忘食,想到一病不起,直到前几天才好转,也才来得及通报上去,故此,许多人才嗅出了问题所在! 而其中最坐不住的就是太平道,因为他们的威信被质疑了! 不知何处,不知何地,有些府令县令开始考虑,太平是对的吗?让他们来安抚百姓是对的吗?如果换做衍教呢?我会不会是下一个秦麒? 士族之间也在考虑自建工业村的想法,毕竟这玩意的收益实在是太大,让庶民免费给你劳心劳苦的干十几年,一个两个也就罢,士族又不缺那几个人,但是一个村呢!甚至几个,十几个,上百个呢! 这才是剥削的王道啊! 向衍教求经的想法,已渐渐流入人心! 得知这一切的太平道如何坐得住? 虽是后知后觉,但为时不晚,而且董策好死不死,让其衍教商队和襄城县县兵打起来,照成了可怕的伤亡,简直是自寻死路啊! “董郎啊,董郎,亏你还算个聪明人,怎会如此糊涂!若是事发后,只要立即舍弃这只商队,或者随便找个替罪羔羊,偏偏,你董郎自视清高,承认那是你的商队,是你安排他们上京,你说,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长阳夫人是无可奈何,早知董策会成为殷家与太平道展开相争的引子,说什么,当初她都不会让董策进京! …… 大理寺,监牢。 刺鼻霉味弥漫的走道上,一名狱卒领着一位申脸短须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哪是住人的地方,董掌教呢?”这男人虽然步入中年,但脸色却带着轻佻之色,似乎纨绔脾性从未被岁月消磨般。 “前面最里间便是。”狱卒陪着小心,弓着腰在前面带路。 中年男子很不耐烦的捏住鼻子,叫住狱卒道:“不行,这里面哪是人待的,你把他提出来,我在外面见他。” “是!”狱卒不敢违逆,毕竟这个人可是当今太后的亲哥哥,国舅爷殷煜。 “董策,有人要见你,快出来吧。”狱卒来到董策牢门外,一边说着一边开门。 董策不动神色的书放下,起身拍拍身上碎草,随后大步跟狱卒走出牢房。 “董掌教果然仪表堂堂啊,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殷煜见到董策的第一句话,便让董策心里直翻白眼。 董策作作揖,施了一礼问:“您是?” “你这无知小儿,连国舅爷也不认识吗!”一旁狱卒怒斥道。 “呵呵,就算认识,没见过有怎会知道,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殷煜挥挥手,打发了狱卒后,有对董策道:“我这个人不喜欢废话,直接说罢,太平道正在命人造伪证,欲置你于死地,除了我殷家没人可以救你,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董策点点头道:“效忠殷家,铲除太平道,我为国教,你得权势!” “嗯,没错!不过……”殷煜话锋一转,道:“得权的不会是我,你效忠的也不会是我,所以你不用顾忌我,想说什么都可以,不用怕得罪谁。” “你倒也是洒脱。”董策一笑,心里瞬间知道,这位并非当今丞相殷鸿,而是那位风流的国舅爷,说起来,传言此人和贤王关系不错,常一同乔装逛窑子,至于有没有泡一个马子,喝一杯酒,董策不知,但也明白,正因为有这层关系在,所以殷家才会让他来游说自己。 不过这样的人做说客,不显得太过随便吗? “你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大局看得很明白,为了保命,我没理由拒绝你们,但我还是要拒绝,原因无他,为人卖命,违背我教宗旨,不过,买卖倒是可以做,这样才有公平!” “公平!呵。”殷煜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转述的,告辞。”说罢,殷煜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 “太后真是好心机,什么都不做就能稳坐天下,看着一群傻比打来打去,真是好生惬意!比我艺苑戏剧可精彩多了,但你曾经利用完,现在就想一脚踢走的做法真的好吗?他们的反扑之力可绝对不会如你想象般的潮起潮落,而是狂风海啸!” 董策心思一收,不等狱卒上前催促,他自顾往监牢走去。 第四百零六章 风起云涌 离开大理寺的殷煜还没来得急上马车,便看到袁起站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前,向他招手。 殷煜自然认识袁起,故此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却没有理会袁起,甚至一眼不瞅,简直对着马车窗帘道:“他不答应,只谈交易。” “是吗。”车内传来温和的女声。 “对于他,我听贤王提及过,以我之见,这事其实不用谈,这个人不会妥协的,逼迫只会成仇,不如由他,反正这样的人,只要有利益,你们可以一直合作下去。” 车内陷入沉默,良久,女人的声音才传了出来:“他伤势如何?” “伤势?”殷煜愣了愣,既而才想到什么,道:“没发现他受伤啊。” “没伤?”车里的人明显也愣了片刻,继续笑道:“死要面子活受罪,真不识抬举。”言至此,马车便前行而去,留下哭笑不得的殷煜与脸色阴沉的袁起! “国舅爷,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退。”袁起只在片刻间,脸色便恢复过来,笑着和殷煜告辞后,他立即乘车前往北市一间客栈中。 一炷香后,袁起和何朝修相视而坐,一起围绕董策这件事讨论着。 之前局势,似在他们恍惚间,便完全看不透了。 不过今天袁起突然受到命令,陪同太后到大理寺,开始袁起还以为太后要出手了,却没想到,看到的竟是国舅爷殷煜! 难道一切不是他们安排的吗?虽然最后和他们想要的结局不同,但董策这个人还是除掉了,两人都在某些方面,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应该还很不错。 可是,整个洛阳府竟在突然之间,风起云涌,许多势力都动员了起来,唯独他们,竟还没蒙在鼓里! 袁起怒道:“究竟怎么了?太后居然让国舅爷出面,是我们的计策引起的后果?还是……” “我们被人利用了!”何朝修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一团,叹服道:“就算没有我们的安排,董策也绝对会因为商队的事情而被扣押,激起太平道除掉他的念头,然后殷家跳出来收服董策,借江南之事重新造势,另立国教,真是好大一盘棋啊!” “不会各方反应太快,觉得值得一试呢,也未必是我等被利用。”袁起还是不敢相信。 “我们错估了衍教的影响,低估了虞珑这女人,由始至终,虞珑都不想董策死,即便她想,她也不敢,这也是为何太后迟迟不出手的原因,她肯定在董策身上发现了什么更值得利用的地方!” 何朝修的话让袁起郁闷不堪,他自问在太后眼里,自己是很重要的人,她每次偷偷出宫的行程均是自己安排,也可以说,这等于是他和太后的秘密,不该值得信任吗? “说句不好听的,袁兄还不够格啊!”何朝修的一语道破,差点叫袁起气得吐血。 他何尝不知,自己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可是自己为太后效率如此多年,换来的好似一无所有! 可恨啊! 何朝修心里何尝好受,直到目前他才发现,在这群大神面前,自己是多么的弱小无力,可恨自己在这场风波之中,只能做一个陪衬。 恨与嫉妒,激发了何朝修对权力的渴望。 永安宫后院,从大理寺回来的太后换了一身雍容着装,靠在院中石椅上,享受春阳的抚慰。 “太后回来啦。”虞珑缓步行来,翩翩一礼。 “坐吧。”太后一甩大袖,既而顺手拿了宫女递来的香茶,慢慢细品。 “听闻太后今日出宫前,还是叫了袁长史安排,难道太后不知,此人已经跟邪教勾结了!” 太后把玩茶杯,双目闭起,绝艳的脸庞迎着阳光,轻语道:“袁长史虽有过,却也不能无视他这些年的辛苦,就这样吧。” 此刻在北市的袁起,哪里知道他做的事已经被太后知晓! 不过,他曾经的努力太后都看在眼里,可是努力与有力是截然不同的,如虞珑,董策,对太后都有力,而他,在这方面只有乏力,可是更让袁起不知道的是,其实如果他没参与,过不久他将执掌新钱坊! 可惜,因为他他与何朝修的计划,让太后对他心生不满了! 暗杀董策的人不可能凭空浮现,而且埋伏的时机如此好,一击得手立即遁走,这样的暗杀若事先没人通风报信,可能吗? 这点太后看得明白,虞珑就更明白了,因为这是她一石二鸟之计! 只是虞珑也没想到,太后居然放过袁起,这怎使得? 袁起那点心思,虞珑一眼便能看破,想要将她置于死地,然后成为太后身边唯一的心腹,真是痴心妄想! “太后,袁长史确有功劳不假,然,玲珑怕有一便有二,今日玲珑躲过去了,难保明日……” 突然,太后凤目微睁,斜视虞珑一眼,顿时吓得虞珑慌忙低下头,不敢相视,准备出口的话也硬生生咽了回去。 “收了你的小心思吧,真想让我无人所用吗。”一语道破虞珑的心机后,太后索然无味的放下茶杯,又道:“现在真正要处理的不是这些小事,而是国教大事。” 虞珑一怔,点头道:“国教对我大宁影响甚大,更叫人惊怒的是现已成为危害,特别是黄河以北,诸多府县出现百姓遇事求道不问官的景象,视我朝衙门如无物,又有生疾不求医,符水消百病之事,更可气的还有一些朝廷命官,居然对太平道士卑躬屈膝,苦求前程,好似只要道士一张嘴,他们便能扶摇直上般。” 不可否认,没有太平道的帮助,太后不可能掌权,所以太平道对太后有恩,然而恩情再大,放到国家建设上,便算不得什么了。 太平道已经成为危害,特别是科举的出现,让太后看到了最大隐患! 科举令人向往,使人努力,用不了几年,天下才子比之今时必多达百倍,那时候,国教就是一个笑话,是大宁的耻辱! 一帮靠着符水敛财的道士,把持官场,鱼肉百姓,而他朝廷却只能默许,这算什么? “难怪先皇要想方设法铲除太平道,由此可见,还是他的眼光比我更长远啊!”没有执掌大权前,太后怎会在乎这些,可是真正扛了这杆大旗后,她就见不得旗幡上的半点肮脏。 “对了太后,董策他是否答应?”虞珑忽然问道。 “呵,此子不愧是商贾出生,万变不离其宗,居然跟我谈起了买卖。”太后竟失笑道。 “不知好歹!”虞珑心里暗暗咬牙,但面上却和颜悦色道:“要不,太后咱们就跟他谈买卖。” “还能如何?”太后苦笑一声,抚了抚起皱的广袖,低着头,轻语道:“哀家可真舍不得让他受罪啊。” 这话让虞珑心里酸得似乎呼出的气都带了喂了:“是啊,如今他可是太后眼里的大红人啊!” 太后莞尔一笑,正待开口,突然一名宫女急急来报,称虞将军已在宫外求见! 虞珑先是一惊,道:“太后,我爹突然进宫,必有要事,玲珑先去带他到正殿恭候太后。” “到议事殿即可。”太后说完,也起身回寝宫准备去了。 两刻钟后,小小的议事殿中,太后席地而坐,手捧奏折扫了一眼后便抬眼看着虞茂,说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只是被烧了几个山头而已,而且还是荒野之地,也用得着你如此上心。” 虞茂急忙抱拳,躬身一礼后急道:“还请太后往下细看,这并非几个山头那般简单啊!” “哦!”太后闻言立即将目光再次放到奏折上,慢慢的,她的眉头紧蹙,目光是闪烁不停。 “可有查明是谁下的手?”太后何其奏章道。 “末将无能,现还为查明。”虞茂惭愧道。 “这也并非你职责之事,谈何无能,这能把上千驻军击溃,并射杀都统,依你之见,贼人数目多少?战力如何?” “若末将领军,至少三百!”虞茂回道。 “三百敌千,虞将军不愧我大宁上将,也由此可见,对方人数应不下五百,甚至更多,这帮人是如何集结的?可有查过关卡渡口?” 听了太后的问话,虞茂真的急了,不答反问道:“太后难道还没意识到,这场火的危害?” “几座荒山有何危害?”太后说完,忽然一愣,既而又打开奏折从头到尾的反复看了好几次,最后惊道:“这是太平道种那莺粟花的地方?” “正是!”虞茂狠狠点头,忙又道:“那帮人定是冲着太平道来的,这把火下去,中都所有道观短时间可没了灵药符茶,而据末将所知,此物似乎有瘾,可令食者欲罢不能,少一日不吃不饮,便浑身不适,魂不守舍,更有甚者还感觉痛苦不堪啊!” “竟有此事。”太后自然知道符茶和醒神丹,而且她也服用过几次,但没有感觉什么不适的症状,若非她时常失眠,御医提议她不要服用提神汤丸,否则她定会长时间服用这些提神,怎就被虞将军说得这等可怕呢? 虞茂也是今天从一位幕僚口中得知的,他也有些不相信,但是那位幕僚说的又实在太可怕,他才急忙进宫求见太后。 “不论如何,此事绝非表面上这般简单,我们应当早做防备啊!” 第四百零七章 震动 对于此事,太后看不出有什么好防范的,毕竟她不是瘾君子,无法体会到被符茶和醒神丹毒害的感受。 但既然虞茂说得这般严重,做些防范未尝不可,当即便点头道:“好,此事由你部署,但要看情况而定,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全城戒严。” “末将听令!”虞茂抱拳应诺。 待虞茂出了议事殿,立即看到外门恭迎的虞珑,他脚步一顿,说道:“近来很可能要发生大事,你定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太后。” “玲珑知道了。”虞珑笑笑,便凑近父亲,悄声问道:“爹,女儿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没时间。”虞茂说完便径直离去,可把虞珑郁闷得不轻。 相比于太后这边比较平静的对待,此刻宫外,清化坊的太平道观中,十几名中都观主汇集于此,并时不时有几位年迈老道从四面八方焦急入观,看得一些香客脑子都是疑惑,不明白今儿个的太平道怎么了,为何一下子涌出这般多德高望重的道人。 直至黄昏,进入太平道观的道士依然络绎不绝,不仅有普通的观主,连一些不问世事,极少在民间走动的真人、真君都出来了。 “怎么办啊?” “是啊,这么大的事,要如何是好啊?” “我看,只能从其它地方调来莺粟缓解一下,否则真要出大乱子了!” “谁都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就算现在派人出去,没有七八天也运不过来啊!但这几天我们自己过?师弟我的观中存活已所剩无几了,昨儿个才派人渡河去取,结果双手空空的回来告诉我这场晴天霹雳……” “要不,师兄借我十斤如何?” “十斤!我现在能拿出一斤就不错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百姓到我观中来闹吧,要知道这些人一旦瘾犯,那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的啊!” “都叫你平日里不要卖这么多,现在好了吧,唉……” 早已闭门谢客的道观中,数十位老道喋喋不休的相互讨论,个个是愁眉不展,大吐苦水。 “各位师叔都别吵了,师尊即可就到。”乾明这时候忽然站了出来。 一听到乾明的话,众道士才停止讨论,都将目光看向大殿侧门,盼望掌教师兄出来后,能给大家解这燃眉之急。 当一位身着一袭鲜亮黄袍的老者步入大殿后,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正是当朝国师,太平掌教玄云子的! “师兄!” “掌教师兄!” “参见掌教师伯……” 一时间,数十位道士齐齐躬身行礼。 “想必诸位师弟都知道,我教昨夜横遭大祸,数十亩园林被贼人一把火烧成焦土,营寨中茶药化为飞灰,简直如天之大劫,欲要我教遭万民唾弃!” “师兄……!”一众道士是无言以对。 玄云扫视无言的众道士,摇摇头,叹道:“事已至此,追究行事贼人只能延后,当务之急,需派人加急到最近的园林征调茶药。” “可是这一来一回至少七八天,这段时间应当如何是好?”一名老道焦虑道。 “都把存储的茶药数量报出来,谁也不能给我藏私,否则逐出我教,剩下的,我自会妥善安排。” 虽然有些存活较多的观主听后心生不满,但玄云的话无人敢反对,唯有躬身应诺。 “正阳、万空、素微三位师弟随我来,其余师弟师侄都回去准备吧。”玄云说完,转身往内门走去。 正阳与万空、素微两位师弟相视一眼,随后都默不作声的跟上玄云。 “师兄,此事究竟是何人所谓?”待四人来到一座广阔的大殿内时,心急的万空子算先开口道。 “还能有谁,这不是摆到明面上了吗。”正阳子冷哼道。 “嗯?”万空子不明觉厉,正待询问,一旁鹤发童颜的素微子拉了拉他的大袖,低声道:“万空师兄,正阳师兄说的是殷家!” “殷家!”万空大惊,不可置信道:“怎会是殷家?他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到你数都数不过来,既如此,他们为何不做?”正阳子冷笑道。 万空子还是弄不明白,倒是素微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为他解惑道:“如今整个大宁要属权势滔天的除我太平道外,便是殷家,当然,西北马家,江南三王这些除外,他们不在朝中,利益更我等也没冲突,唯独殷家,支持他们的文武百官足有三分之一,剩余两分,一分是我们把持,一分是那群摇摆不定的老鬼,全然一派散沙,不足为惧,故此,我教一旦出事,最终得利的唯有殷家!” “原来如此。”万空子很少参合官场之事,故此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也属正常。 “可即便如此,殷家要对付我们也不该下如此狠手吧,这与釜底抽薪有何不同?不怕我们拼死反击?”万空子皱眉道。 “万空师弟你都多久没出来走动了,老黄历的事情也拿来提。”正阳子白了万空子一眼,又道:“江南的事情让殷家看到除掉我们的曙光,都是那该死的衍教,我早就说过,当初直接除掉董策此子,又何来这等麻烦事。” “可那董策不过是一傀儡,他背后的衍教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若不能叫董策犯下滔天大罪,杀他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到时他们的戒备心更强,更难对付,或者继续深藏,如毒蛇般时刻盯着我等,叫人如何能安睡?”素微子摇头叹息道。 “好了,都别争论了,衍教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还有……”国师玄云子话说到半,苍老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锐利,扫视三名师弟一字一句道:“防止朝廷继续横生事端!” “师兄,师弟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正阳子忽然开口道。 “说。”玄云子平静道。 正阳子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脑中计策后,开口道:“如果不是殷家所为,他们断然不会有大动作,反之,必会会全城戒严,整个中州各路关卡与渡口也将禁止我教茶药入内,最后得不到茶药的百姓必然与我教反目成仇,那,才是我教真正大祸临头的时候!” “嗯。”玄云子和其余两位老道都是觉得正阳子这番话很有道理。 正阳子继续道:“故此,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他们不是禁吗,我们直接告诉百姓,中州附近出现瘟疫,唯我太平茶药可解,奈何朝廷惧怕瘟疫入城,祸害宫廷,届时,百姓会相信谁?” “嘶!”万空子和素微子都是深吸一口气,着实被正阳子的大胆计策吓了一跳。 玄云子倒是冷静,沉思片刻,眸光一冷道:“正阳师弟,由你来负责把中州所有茶药运来洛阳府,凡是香客上门求药不可拒绝,同时也让周边数州的茶药囤积起来,告知百姓已被朝廷征收,运往中州,切记,莫要忘了提醒当地官府。” “师兄英明!”正阳子急忙施礼应道,同时一抹笑容也出现在他脸上,他等这一刻实在太久了! 正阳子一直认为,以当今太平道积蓄的实力,其实早已经可以把朝廷取而代之,可是掌教师兄却一直没点头,让他也无可奈何。 但如今,太平道突然遇到死生存亡的险境,师兄是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万空子和素微子面面相聚,两人都有些心惊胆战,因为这样做的后果实在是太可怕,一个弄不好,太平道必将会被抹除干净,虽然得胜后的好处也的确大过于天,然而真有这般容易吗? 离开了掌教师兄的内殿,万空子和素微子立即与正阳子告辞,急忙离开太平道观后,立即寻了处僻静之所密探起来。 “此事非小,我等要如何是好啊。”万空子内心中实在不想参合这等大事,毕竟他如今已是德高望重,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犯不着去冒这晚节不保的大险。 素微子心思何尝不是一样,他摇头一叹道:“事已至此,也唯有这一条路了,否则你能有什么办法解决现在的困局?” “要有,我早和掌教师兄说了。”万空子摇头一叹,看着天边最后一缕残阳,语气充满无奈道:“咱们还是考虑后辈的路吧!” 翌日,火烧莺粟才过一天,整个中州全乱了。 先是街道上的卫军数量激增,随后关卡渡口的严查,再到中都洛阳的禁严,这一切似乎都预示着什么! 但在乱的同时,却有一群道士很有秩序的做着一件事! 除了洛阳,中州所有府县中,道士的身影比往日多出数倍,有的进入当地豪门士族的门庭,有的则简直前往府县衙门。 而他们做的都是一件事,那便是传扬一场足矣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瘟疫! 这场瘟疫来得蹊跷,毫无征兆,但是没人不信,因为那是太平道说的! 在这一刻,太平道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再次震惊了观望的朝廷。 “瘟疫!”虞茂拿着手中密信,眉头是紧锁不开。 “将军,若卑职所猜不假,是太平道要反击了!”席间说话之人,跪坐于虞茂右手下位,此人青年儒士打扮,但却长得面白无须,唇红齿白,气质更是温婉如玉,仿若一豪门贵妇,端庄优雅。 “哦,先生何出此言?”虞茂讶然道。 张长靖作为虞茂的首席幕僚,他的话虞茂一直深信不疑,之所以这样问,实在是这件事太大,大到他实在不敢相信。 张长靖莞尔一笑,手中一把兰扇坊出产的限量版折扇被他有模有样的甩开,看着扇面那只逼真如活物的青鸟,语气柔和道:“将军步步紧逼,已让他们退无可退,如若再无所动,必遭灭顶之灾!” 第四百零八章 运筹帷幄 虞茂只手抚额,似感头疼的晃晃脑袋,既而对张长靖道:“先生不是说,那莺粟危害极大吗,因此我才下令禁严,叫他太平道自己跟百姓解释去。” “是啊,可是对方也不傻,自然明白将军用意,不过也好,早断晚断始终要断,不如乘此机会,永绝后患。” 张长靖如说风凉话般的口气,让虞茂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气得直接起身夺过张长靖手中折扇。 “将军,这可是兰扇坊的限量版啊,全天下就五把,可千万别弄坏了!”一直淡如清水的张长靖终于急了。 “先生,事到如今你如果还没有解决之策,这扇子,你也别要了。”虞茂说着,直接把折扇藏在袖中。 张长靖苦笑一声,白净的俊脸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他才抬眼看着虞茂道:“其实这也不难,太平道想要利用百姓对付我们,我们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先放弃百姓,专封他太平道观,但凡发现茶药一并收缴,同时缉拿妖道,设露天台,以救治瘟疫之口号,广招百姓前来参观,看看将军是如何证明,这是瘟疫,还是茶药瘾毒!” “这要我如何证明?”虞茂皱眉道。 “瘟疫是会传染的,如果连将军都不惧,百姓还能有何怨言?” 张长靖的话立即让虞茂豁然开朗,他的确忽略了最为关键的一点,瘟疫可是会传染的,不传染能叫瘟疫?既如此,只要让长时间服用太平符茶和醒神丹的百姓知道,问题出在这上面,那么让他太平道说得天花乱坠也无人会信了! 虽然立即想做,但此等大事虞茂还是要进宫一趟,禀报太后。 “将军!卑职的扇子!”张长靖眼看虞茂要走,顿时又急了。 “哦,给……”虞茂脚步一顿,正要取出扇子还给张长靖,可突然间,瞧见张长靖紧张的脸色,他嘴角顿时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竟又把扇子收回袖中,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张长靖顿时傻了,不过仅仅片刻,他便明白虞茂的用意了,暗骂此人狡诈的同时,鞋子也顾不上穿,慌乱的追着虞茂而去。 作为御林军统帅,虞茂的动向岂会逃得过太平道的眼线! 最先得知消息的乾明慌忙冲入太平道观的内殿,也不顾师尊和正阳子师叔还在密谈了,直接开口道:“师尊,方才得知消息,虞茂入宫求见太后索要兵符,恐怕是要动用所有御林军针对我教了啊!” “什么!”正阳子大惊,瞪着乾明道:“他真敢自己动手!” “情理之中。”乾明还没说话,玄云子便先叹道:“不论他们有没有办法让百姓站在他们那边,我们都不得不防范,此地,已非久留之地,乾明,你速速去准备吧。” “是,师尊!”乾明应诺完便匆忙离开。 正阳子这时候看着玄云子道:“师兄,我们这一走,中州的行动是否继续?” “当然,让他们都把心思放到这上面,乘此机会,你速速前往北方,集结军队南下。” “师兄你不走?”正阳子显然听出了玄云子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不了。”玄云子摇摇头,看着空荡荡的偌大殿宇,喃喃道:“在这里住久了,心也被禁锢了,没了这样的环境,我睡不着。” 这是玄云子的住处,整座大殿中只有中间摆放了一张席榻,除此之外,再无一物,自然也藏不足一个人! 而在外围,有太平道的高手时刻守护,长时间生活在这里,让玄云子内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依赖,以至于每次他离开这处大殿的第一感觉,便是心寒! 花园花丛中,会不会藏着一个人? 高墙之外,是否有个刺客在等待? 道观前殿,络绎不绝的香客真的全是来求个心安? 旷阔的大街中,无数的人流里,究竟谁会对他不利? 没人知道,堂堂当朝国师,一个能只手遮天的人,居然活在提心吊胆,满是猜忌的狭小空间中。 正阳子没有这样的感受,他还是认为,掌教师兄老了,心力憔悴了,不想再和人勾心斗角了。 “师兄,我一定会回来了!”正阳子说完,躬身行了一礼,随后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 此时宫中,虞茂还没离开,因为虎符一刻拿不到,他一刻走不了。 同是那个议事殿,但除了虞茂和太后外,现在还多出了一些老臣。 “禀太后,太平道倒行逆施,早该有此一劫,微臣赞同虞将军计策。”大理寺卿萧近铁青着脸道。 “老臣附议。”大将军廉延抱拳道。 这两人,都是和太平道对不上眼的,不过如果对不上眼,今日太后也不会召见他们了! “既然大理寺卿和大将军都同意了,卫将军上前听令。” 太后说完,虞茂立即上前一步,站出来朗声道:“末将在。” “卫将军,命你算十万御林军,兵分八路,查封中州所有太平道观,缉拿太平道士。” “末将遵命!” 太后看向萧近又道:“大理寺卿也要从旁辅佐,不可怠慢。” “微臣谨遵圣命!” 最后,太后又看向廉延,想了一下,最终还是下令道:“太平道在河北盘踞多年,怕早已成了气候,此事,则要劳烦大将军跑一趟了!” 太后的语气很是客气,毕竟,廉延已经六十有七,还让他亲自率军,太后心里实在有限过意不去,但是如果不让廉延去,在这个关键时刻,太后真的不放心把兵权交给其他人! “太后能让老臣以年迈之躯,为我大宁效最后一把力,已是圣恩,老臣岂有拒绝之理。”廉延言罢,上前接过虎符,紧紧握在手中。 “好,民之安康,国之未来,都要仰仗三位了!”太后言罢,起身向三人躬身一礼,吓得三人急忙上前半步,伸出双手隔空搀扶。 …… 与此同时,大理寺监牢内。 王鸿煦解开了董策腿上的包扎后,眉头立即一皱,道:“伤口怎么裂开过!你动过这只腿了?” “嗯,有时候,必须要塑造一个倔强的自己。”董策平静道。 王鸿煦听得不是很明白,一边给董策敷药,一边道:“六子今早来找我,说事成了,究竟是什么事,我也懒得问了,只希望,这些事快些过去吧。” 这两天王鸿煦也看出一些事情,特别是整个洛阳府禁严后,更让他察觉到一股不详的气息蔓延了全城,加之六子莫名其妙的话和董策曾经那句忙不过来,他已经猜出,十有八九和董策是脱离不了关系了。 “王大夫,如果……真发生了什么,危及到你和你家人时,记住,到我学院里待几天!” 董策突然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王鸿煦敷药的动作微微一顿,既而他苦笑一声,点头道:“好,好!” 不知为何,王鸿煦总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虽被关在牢房里,却更有一种运筹帷幄之感,好似所有事情都被他算准了,甚至掌握了! 王鸿煦直觉没错,虽然董策不是神仙,不可能料事如神,但有他引发的事态走向如果他还无法掌握,他也混不到今天了。 在许多人眼里,殷家是仰仗了太平道的支持,夺得大权,同样,太平道得到了殷家的帮助,没有在太祖死后惨遭灭绝。他们携手共同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刻,理当情同手足,永世同好。 然而,还是那句老话,一山不容二虎。 感情的长短,取决于人心的变化,有蜜月期,必有矛盾期,有矛盾则必有争论,争论不会使得感情破碎,却会使得它出现裂痕,从而被利益轻而易举的击碎。 太平道和殷家能维持如此多年,在董策看来已经是奇迹了。 在京城这段时间里,董策看到了很多,明白了很多,太后是一个极为有野心的女人,她绝不会屈居于帘帐中,总有一日,她会和武则天一样,站在世人面前,让世人尊她为帝。 可是百姓在太平道长时间的洗脑下,眼里已经渐渐没了朝廷,这无疑是违背太后的心意,那么,她如果想成为武则天这样的女子,唯一的可能,就是造势! 她实在太需要大宁发生一件震惊全国的大事,一件唯有她出面,才能平息的惊天祸事。 所以董策不介意送给她这件礼物! 当然,他不会傻到跟太后说明,虽然这样定会让太后欣喜若狂,给他更多的利益,但同时,太后也会对他心生忌惮! 如今这样最好,外人不会知道,这场风波是他一手导演,即便他那些教徒走露风声,外人也只当他是为求自保,从而被太后抓住机会。 至于利益,名望,这些对董策而言,如那镜花水月,他所做一切不过是给被他牵扯进来的人一个交代,只是他也没想到,因为最初对白雪蛾撒的一个谎言,会越演越烈,直至动荡天下。 但不可否认,董策感觉很有意思! “董大哥,你笑什么呢?”不知何时,方淑蔚提着食盒出现在牢门外。 “哦,也没什么,只是想到,这个时辰又要见到我的蔚儿了。” “说什么呢!”董策随口的一句话,让方淑蔚瞬间便红了脸,狠狠瞪了董策一眼,而后喜滋滋的蹲下来打开食盒,将一盘盘精致小菜端了出来。 第四百零九章 争锋 入夜,星月渐明。 虞茂的铠甲在星月光霞下泛着寒光,他腰悬宝剑,威风凛凛的骑在高头大马上,脸色沉重的看着清化坊外,数以千计的洛阳百姓。 这些百姓,不是面色蜡黄,便是苍白如纸,状态是个比个的差,但饶是如此,他们还是强撑着阻挡御林军进入清化坊。 虞茂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他猛地拔出宝剑,指向百姓,大喝道:“尔等速速给我退让,否则一律视为勾结邪教的逆党,定斩不饶!” “妖后朝堂坐,日月永无光!” “九霄黄天怒,天罚祸及民!” “唯我太平正道,可解黄天之罚!” “斩妖后,救众生!” 突然之间,清化坊左右两边的大道上出现了一群以太平道士为首,百姓跟随的浩荡人潮向御林军涌来。 他们人数众多,占据大道不见尽头,手中火把更是将街道两侧高墙照的亮如白昼,他们喊着口号,步步向着以虞茂为首的御林军逼近,吓得不少御林军不自觉的向后退缩。 “造反啊!”虞茂脸色铁青,高举宝剑下令道:“盾阵在前,长矛在后,弓弩待命!” “是!”一众御林军立即整齐有序的摆好阵形,中间弓弩手同时从筒中取出箭矢,拉弓搭箭朝向斜空。 果然,阵形一出,再也没有谁胆敢靠近一步,可是他们也不走,就这样围着御林军,继续喊着口号,强加气势。 “将军不要冲动!”张长靖察觉事情不妙,立即提醒,同时心里也在汗颜,他没料到太平道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集结了如此多百姓与他们对持。 就算张长靖不说,虞茂也清楚,别看百姓人多,但是,他们手无寸铁,而己方是精兵铁甲的御林军,真要打起来,自然是他们更有胜算,然而虞茂就算再怒,他也不敢下这道命令! 夜风渗人,火烛挑动。 陆陆续续的,不断有御林军往这里冲来,同时,数以万计的百姓也冒了出来,阻挡一批批赶来增援的御林军。 “乱了,全乱了!”清化坊内一座塔楼之上,万空子咽了一口唾沫,心惊胆战的看着坊外的街道人群。 “浩劫啊!”素微子长叹一声。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啊?”万空子急了,不是他怕死,而是打心底不希望发生这场浩劫! 人老了,看透的事也多了,心也容易软了,万空子早就没了雄心壮志,他只是想平平静静的过完余生。 很多时候,万空子看着来他道观的香客,瞧着他们诚心诚意的叩拜,感受他们对自己的尊敬,听着他们诉说近来的点点滴滴,有忧,有喜,有苦,有甜,那一刻,他的心情也会随着香客的情绪而走,听到喜事,他会发自内心的祝贺,听到愁苦,他也会心情低落,同时也想为香客做些什么,助他们渡过眼前难关。 所以在这一刻,他是真心不想看到往日和蔼可亲的百姓,会为了他们跟朝廷起冲突! 可是这一切万空子无法阻止,唯有祈祷。 忽然,似乎万空子的祈祷奏效了,随着一个身手矫健的宫廷侍卫从高墙飞奔而入,来到虞茂门前后,递上了一纸书信,不一会,不甘的虞茂只能咬牙切齿的下令收兵! 也由此可见,这次阻击明显是太平道胜了! “诸位居士莫要喜悦,天罚未过,妖后未除,万民仍在劫难中啊,如今城外瘟疫便是征兆,且,此瘟疫不同往昔,唯我太平符茶可解,奈何妖后蛮横,为了苟延残喘,夺我教茶药,又断我茶药根基,致使中州地界千万百姓无药可医,呜呼哀哉……” 本想欢呼的百姓,突然听到道士们这番话,顿时个个心里拔凉,大骂妖后无耻,老天爷都要你死了,你却抢我们的救命灵药,可恨啊! “今日国师问天,得黄天启示,助妖后避过天罚,祸害众生的乃邪教衍学者,董策!之前他便在江南蛊惑百姓,使得百姓日日为奴,为其谋利,更勾结山河白莲,五火妖僧在天下四处为乱,弄得民不聊生啊!” “斩妖后,除邪教!” “衍教学子庙便在南市,我们过去把他砸了!” “对,绝不能让邪教再残害我们老百姓了!” 被这番激昂言语一刺激,浩浩荡荡的人潮顿时往南市涌去。 在这个时刻,太平道也没有失去冷静,他们会想尽办法利用百姓排除异己。 这一幕,其实很多年前就发生过,当时遭殃的是佛教和太平道以外的道教,以至于二十年来,中原人都不知道和尚是何物! “果然来了!”钟孝师站在天香学院高台正门前,看着一条条宛如火龙的人潮往南市涌来,心情是异常紧张。 “大哥不要担心,教主算无遗策,这次肯定能安然渡过。”站在钟孝师身边的钟孝义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也没底啊! “不知张堂主准备得怎么样了?”钟孝师皱眉道。 “张堂主办事一向妥当,从未出过错漏,想必这次也无问题。”钟孝义说完,便不自觉的踮起脚尖,左右环顾起来。 他要找的自然是张大贵,但是他怎知,此时的张大贵正忙得不可开交呢! “抓了几个了?”张大贵对林潮与常冲道。 “只有三个,实在太危险了!一个弄不好,别说绑人了,我们反而是送过去给人家绑了!”常冲郁闷无比道。 “才三个,加上之前的六个,罢了,九个就九个吧,快换衣服。”张大贵说完,便将身上黑袍一扯,露出里面的黄色道袍,正是和太平道一个款式! 林潮与几名九流堂弟子也是立即一解身上黑袍,都露出里面穿的黄色道袍。 “咦,我怎就没想到先穿在里面呢。”常冲看到他们两人明显早有准备,脸色顿时一红,急忙从身后包袱里取出一件黄色道袍。 这时候,张大贵目扫屋内一众人,朗声道:“教主发下的任务之前跟你们说了,记不住的现在可以问,如果没有,那就行动吧。” 张大贵刚说完,顿时,众人两两一组冲了出去。 “常冲继续跟林堂主,六子,你跟我一组,我们走南市西门。” “好。”钟孝六说完便急忙跟上张大贵,出了屋子后抬起门外昏迷的一名老道士,慢慢出了院子,而后往西门而去。 当张大贵和六子刚转道出现在西门前的大道时,顿时,便被成片的火光照得通亮。 两人心里虽然惊慌,但还是能沉住气的对着涌来人潮惊惧吼道:“诸位居士小心,里面有埋伏!” “啊!是道长!道长你们怎么了?”领队的几名道士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身后的百姓已经叫了起来,并且立即便有几人冲出人群,来查看张大贵等人的情况。 “诸位居士先让一让。”一位年长的道人走上前来,正准备询问张大贵是哪个观的,可话刚到嘴边,顿时便改口一声惊呼,叫道:“玉诚子师伯!” 说话间,中年道人已经扑倒张大贵两人跟前,伸手便抓住老道士的双臂,摇了摇后发现老道没醒,更是紧张道:“玉诚子师伯他怎么了?” 张大贵和六子相视一眼,而后张大贵对中年道人哀伤道:“师父他……他……他不忍被邪教蛊惑的百姓与我们发生争斗,故而他老人家只身前往,欲感化邪教民众,可谁知,邪教徒子宁顽不灵,不仅不听师父劝说,还动了手,打伤了师父,可怜师父一把年纪,哪能经得起他们的拳脚啊!呜呜呜……” “什么!”中年道人震怒,朝张大贵吼道:“那些邪教徒在哪?可是学子庙?” “嗯,不过他们已经收到风声,在打昏了师父后便往东边跑了!” “啊!你……你……你们啊,咳,你们怎么能放让他们轻易离开呢?哎呀……”中年道人是怒不可及,旋即猛然起身,对着后面一众道士和百姓朗声道:“邪教徒已往东面逃遁,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铲除邪教徒,为民除害!” “对,抓住邪教徒,为玉诚子师伯报仇!”几个年轻的道士立即齐声喝道,说完,便率领人群往南市东门冲去。 “你俩还不速速带师伯去医治,愣着干什么。”中年道人离开前还不忘提醒张大贵和六子。 这让六子心里哭笑不得,待人群渐行渐远,他才对张大贵道:“他们怎会如此简单就相信了啊?” “这,呵,只能说,火气上头了!”张大贵其实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他如今还无法确切的说出来,只有心里明白,这些道士,如果不蠢,也不会大摇大摆的扇动百姓了! 正当这事威风凛凛啊,其实其中的凶险聪明人都知道,自古就有杀鸡儆猴的习惯,况且他们真正要对付的是朝廷,是御林军,敢有胆子令人和朝廷干的,不是蠢是什么? 正当如今天下大乱,朝廷奈何不了他们了?如果真是如此,正阳子也不会早早逃往北方了。 只能说,如今太平道造的势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给御林军惹些麻烦,让朝廷把注意力都放到怎样安抚民心上,同时也提供北方势力集结的时间,届时,才是太平道的最后抗争! 第四百一十章 愚人 在张大贵他们身上发生的一幕,不断复制在南市各处,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衍教的人已经逃了! 可你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更何况,现在全城戒严,又是晚上,城门不可能会开启,所以,衍教的人必然还在城中某处! 于是乎,由南市开始,一群道士领着百姓展开了掘地三尺的搜查! 至于学子庙和天香学院,不是道士们忘记了,而是没必要去砸了,他们得到的死命令是铲除衍教所有人,而非打砸抢。 此事可不能顺势而为,因为有些人是很难掌控的,谁能保证,他们身后的人群没有趁火打劫之徒?如果砸了,抢了,坏的是谁的名声? 而且有一必有二,衍教抢砸完,出现的利益根本无法瓜分,得到的人自然欣喜,可没得到的呢?会不会将眼光放到下一家? 这里可是南市,商人入毛的地方,比起财物,恐怕皇宫国库都未必能及。 这个头一旦开了,那势必全城大乱,御林军会毫不犹豫的暴民展开屠杀,那么动乱也会在一夜之间平静下来,这是太平道绝对不想看到的,他们要坚持,要等到北方的救援,而非鱼死网破。 故此行动一开始,各大观主便告诫弟子绝不可犯下恶行。 当然,不排除直到此刻,他们依然认为自己是正道! “没意思,真没意思。”天香学院的天桥上,曹洛蓉看着下方的人群,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讥讽。 “难道非要让他们拆了天香学院,顺便把素儿和姐姐抓去蹂躏才有意思?”柳素语气不冷不热道。 “你这妮子最近似乎对我很是不满嘛!”曹洛蓉看着柳素笑道。 柳素目不斜视,细语柔声道:“姐姐多虑了,素儿只是觉得,愚道愚民,真乃国之悲哀,人间不幸,姐姐不过是被他们牵连了而已。” 曹洛蓉不屑一笑,喃喃道:“国之根本在于民,得民心者得天下,然,民心所向是何?非权,非财,而是人,驭人者为杰,欲成杰,当自强,反之皆为平庸,可人之天性是不满与自私,再平庸也会心求更好,越人杰越怕落于人后,所以,人杰愚民而生道,这才是最悲哀的啊。” 柳素一如之前的清新淡雅,随意道:“待骚动过后,我便回姑苏了。” “你舍得吗?”曹洛蓉莫名其妙的话,竟让柳素脸上流露了一丝挣扎。 “我说的是小虎哦!”曹洛蓉突然补充道。 柳素一怔,既而不悦的瞪了一眼曹洛蓉,跺跺脚扭头便走。 …… 永安宫内,太后书房外,虞珑提着灯笼缓步靠近,待来到门前时,发现房门没关,她伸着脑袋往里一瞅,只见太后披着裘衣,伏在案上,显然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太后……太后……” 虞珑轻轻唤了两声后,太后才慢慢扬起头来,素手揉揉眼睛,看清虞珑后微微一笑,道:“事情平息了吗?” “未成。”虞珑摇摇头,低语道:“太后为何不让御林军斩杀妖道?您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说您的!” “呵呵。”太后笑了笑,道:“无碍,由他们说,等会你去为哀家向你爹传句话,让他务必要忍住,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还不到下手的时刻,如果有暴民出现,也不必下杀手,都交由大理寺和刑捕房的人处理。” “太后如此为民着想,真乃民之大幸,我大宁之幸事矣!”虞珑笑着便是一记马屁。 “你这孩子,好了,还不快去。”太后说完,也起身往后边卧榻走去。 虞珑刚出永安宫,便见自己的侍卫赵婵迎了上来。 “安排好了吗?”虞珑一改之前在太后书房的调皮模样,冰冰冷冷的问道。 “一切妥当,就等虞侍郎发话了!”赵婵恭敬道。 “好,你立即去让他们动手,切记,事成之后,所有参与者一个不留。” “卑职遵命!”赵婵领命离去。 子时过后,动荡仍在持续,百姓似乎不知疲惫的守护着城中所有道观,同时也有一批人继续寻找衍教弟子。 可道观好守,衍教的确却无踪迹,甚至有不少人仍不死心,闯入学子庙和天香学院里,可还是一无所获,这让不少年轻道士和百姓怒气难消,正寻思如何是好时,突然听闻,衍教教主董策正被关押在大理寺监牢! 这道消息一出现,立即让许多人坐不住了,纷纷吵着要到大理寺拿人祭天。 大理寺的人没想到他们居然把矛头指向这里,不由得有些心慌,急忙派人通报虞茂,叫他派兵保护大理寺,同时也将此事上报太后,看看她是否愿意把董策交出来,平息民愤。 与此同时,四名黑衣人出现在包围大理寺的人群边上,看着挤都挤不进去的人潮,他们是郁闷得不行。 “怎么办?赵统领可是下了死命令,今夜必须除掉董策,否则我等都要被军法处置!”一名黑衣人担忧道。 “之前蹲守时还没人的,怎么突然就人满为患了?莫非,是赵统领安排的?” “极有可能,要不,单凭我们几个就算能潜入大理寺杀了董策,也难保不会弄出响动,若被包围可真是插翅难飞了,现在场面这般混乱,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大理寺虽然高手众多,但现在肯定都要忙着阻挡百姓,事不宜迟,我们立刻下手。” “好!” 四名黑衣人商讨完,立即绕过大理寺正门,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趁人不注意时,一个接一个的偷偷翻墙而入,速度之快,几乎在眨眼之间,这丈高的墙壁对他们而言,如同虚设。 四人轻手轻脚,一路潜行于黑暗之中,待他们摸到监牢外时,四人只是停留片刻,便发现监牢已是无人看守,显然,外面的百姓让大理寺很是忌惮,故此派了所有人出去抵挡。 这般好的时机,四人岂会放过,几个箭步间,四人相续冲出黑暗,一入监牢立即分散而开,一人在门内戒备,三人继续疾行,丝毫不理排排牢房内的惊讶目光,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杀掉尽头那间牢房里的人。 当先一人冲至目标牢房外,刚抬起手,还没来得及将手中暗器掷出去,便是身子一僵,错愕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牢房。 “怎么可能?”这黑衣人说着,瞬间联想到了什么,立即招呼其余两人:“目标早有防备,速速撤离!” 其余两人也都看到牢房无人,岂能不明白什么情况,他们一刻不停,转身就冲出了监牢。 待黑衣人消失后,倒数第四间牢房内,一个长着酒糟鼻的汉子说道:“喂,他们都走了,你还不回去,若是等狱卒忙完回来,你让我如何解释啊?” “急什么,一时半会狱卒没这么容易回来,反倒是这帮家伙很可能还会再来。”一个眼眸狭长邪异的青年躺在地上慵懒道。 “是不是啊?”酒糟鼻大汉明显不信,可是就在他这番话说完不足三息,突然,轻快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紧接着三个黑影从他们的牢房外一闪而过。 “我的娘,还真被你说中了!”酒糟鼻大汉真的震惊了。 “嘘!”青年把食指往嘴唇上一压,既而压低声音道:“不想死,别说话。” 青年言罢,猛地站了起来,走到牢门前,对着外面又嚷嚷道:“喂喂,诸位好汉,能否行个方便,帮小的把监牢外右边挂墙上的钥匙仍进来,大恩不言谢,他日再会,必当重谢!” 青年此言一出,这监牢里所有的犯人瞬间晃过神来,顷刻间,便有几名犯人说出了和青年同样的话。 这可是大理寺监牢,并非衙门地牢,虽然被关押在里面的人都没定罪,可能被关在这里,有几个真是被冤枉的? 而且,能被关进来的不是非富即贵,便是一方豪强,甚至不乏身怀绝技者,寻常小贼也根本没那资格进来。 故此,他们所提报仇是一个比一个诱人,然而不论他们把价格开得多高,这些黑衣人都不在乎,反而问道:“被关押在最里面那间牢房中的人呢?如果谁能答上来,我便放他出来。” 此言一出,青年身旁的酒糟鼻大汉眉梢一挑,立即说道:“就是他!快,快放我出来。” 三名黑衣人都是一惊,齐齐围过来盯着大汉和青年,可是观察片刻后,其中一名黑衣人便冷哼一声,道:“好,宁可杀错不肯放过,动手!” 大汉起初还乐,自然自由就在眼前,可是当他发现对方不仅对付青年,同时还有一人甩手就向他打出一记飞镖时,吓得直接蜷缩在地,惊叫道:“我错了我错了,是我胡说的!” “傻比,你真以为人家和你一样蠢?”快步躲过一镖的青年鄙夷的看着大汉。 “浪费我时间。”为首黑衣人怒斥一声,目光从一间间牢房扫过,最后喝道:“怎嘛,都不知道?看来你们是都想即刻殒命了!” “与我等无关啊,我等的确不知谁被关押到最里间啊。”立即便有人叫嚷起来。 “别逼他们了,我告诉你,最里间那人早被袁长史带走了,知道袁长史是谁不,他就是……”青年话还没说完,三名黑衣人便似一阵风般,消失不见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天罚 “他……他们干什么跑了?”酒糟鼻大汉恍恍惚惚道。 “谁知道呢。”青年一笑,走到牢门前拿起铁链上的铜锁,也不见他有什么细致的动作,只是轻轻一掰,铜锁顿时开了。 “我先回去了,有时间再过来坐坐。”青年说着已经出了牢门,临走前还不忘把铜锁锁好。 “你……”酒糟鼻大汉气得如娘们似的一跺脚,怒道:“你就不能把我也放出去转溜转溜?” “有能耐自己开,靠别人算什么男人。”远远的,飘来青年的这番话,可把酒糟鼻汉子气得不轻。 他也很清楚,就算离开这个牢房,也出不了大理寺! 但能出去放放风谁不乐意?顺便偷偷瞅瞅外面什么情况,为何如此喧闹,连狱卒都被调遣走了,难道天塌了不成? 便在酒糟鼻汉子胡思乱想间,离开监牢的四名黑衣人已经从原路翻墙而出,藏在一个角落谈论起来。 “袁起为何把董策带走?不会是那个犯人骗我等的吧,再说,他怎会认识袁起?” “应该不会,能被大理寺关押的人,都非寻常之辈,认识袁起也没什么奇怪。” “嗯,老二说的没错,而且不是大理寺卿,不是大理寺丞,偏偏是袁起,这说明什么!” 被换做老二的黑衣人眉头紧锁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惊道:“我等皆知,董策乃是被太后故意关进来的,连大理寺卿萧大人都不敢过问多少,而袁起,他可是太后的人,由他出面带走董策合情合理。” “嘶,这般看来,太后果真看出虞侍郎对董策起了杀心,故而提议事先让袁起提走董策,好保护起来!” “应该没错了!太后毕竟是看着虞侍郎长大的,焉有猜不出她的心思,不过此事我们休要再论。” “那我等要如何复命?” “如实说便是。” 杀不了董策,他们必被严惩,不过事情并非他们之过,也没撒谎的必要,因为事实比谎言更令人信服,既如此,不如实上报还能怎么解释,才能逃脱罪责? 于是乎,四人立即前往与赵婵会面的地方,将事情如实禀报给赵婵听后,此女果然也是大惊失色,立即让四人暂时躲藏起来,自己则急忙往宫里奔去。 皇宫内,玲珑殿中,在这四更天里,已经十分疲惫的虞珑当听到赵婵的禀报后,惊得睡意全无,浑身抖若筛糠。 “怎会?太后她……”虞珑如何也无法接受太后会不信任她,但如果不是太后出手,董策如何离开监牢? 这应该也是太后没有惩戒袁起的原因吧。 念及此,虞珑瞬间感到内心空荡荡的,她为太后做了这么多,换来的结果却是太后的戒备,这叫她如何能接受? 今夜无法入睡的又何止虞珑。 同在宫中,依然身居东宫的黄瑾焦虑的在屋中来回走动,可越走,他心情越是糟糕,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陛下。”马皇后皱着眉头,目光随着黄瑾左右摇晃,最后实在忍不住,不满道:“你不累啊?” 黄瑾脚步一顿,看着马皇后郁闷道:“累,身累,心更累,可是不这样,朕也坐不足啊!” “妾身觉得,陛下实在多虑了,反正这些破事也用不着陛下操心,你又何苦自扰?” “便是因为不用我操心,朕才会心有不甘,这个国家,到底由谁说的算?” 看着黄瑾痛苦的表情,马皇后很不优雅的撇撇嘴,讽刺道:“陛下真以为,此事由陛下管了,陛下便能做主了!恕妾身说句不好听的,在妾身家里,做主的可是我娘,我爹的话就是个屁,说什么我娘都会嫌臭,这是整个西北都知道,可没人瞧不起我爹,陛下知道这是为何?” “你……”黄瑾一脸无可奈何,指着马皇后道:“你好歹也是皇后,说话能文雅些吗?” 话虽如此,但黄瑾还是忍不住,却故作不在乎道:“又是为何?” “因为他在边疆统兵征战二十多年,未尝一败!” 在黄瑾发愣间,马皇后又继续道:“虽然,这些年边疆战事规模不大,军中也确有对我爹不服的,说我爹虽是常胜将军,然而经常恐战,避战,还拖延战机,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我爹的计策罢了,瞧瞧那些承天拿着伤疤说事的,不可否认他们的确勇猛,可是跟随他们的士兵是换了一批又一批,哪次出战归来,不是往千百兵户家里挂上白麻!这等用鲜血换来的功绩,简直肮脏到令人作恶。” “呃……”黄瑾咽了口唾沫,道:“国丈辛苦了!” “妾身说这么多,陛下就回妾身这句?”马皇后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黄瑾。 黄瑾立即不爽了,可是他却不能像其它君王一般来一记振夫纲,故而只能强撑着道:“难道,还有别的含义?” 马皇后白眼一翻,十分无奈道:“妾身终于明白,太后为何一直紧握朝政了,如果早早丢给陛下,我怕这个江山早易主了!” “大胆!”黄瑾震怒一喝,却没换来马皇后的半分惧意,反而讥讽的看着黄瑾。 没人知道,马皇后对这场婚事有多不满,特别得知黄瑾的脾性后,更是令人险些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来! 本来也是,这个位子本不该她来坐,而是方淑蔚借用她的名讳,堕入这个牢笼里。 一切都是因为董策,如果没有他,自己早已经在西北驰骋沙场了! 念及此,马皇后的脸色一沉,绝丽的容颜上刹时间英气逼人,吓得黄瑾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陛下在妾身眼中,就如那炫耀伤疤的人,唯一的差别只是伤身与伤心而已,其余没什么不同,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确的,别人就该奉献与你,到底凭什么?因为你爹是太祖?若陛下真这样想,那么陛下很可能会走上太宗的老路!” 黄瑾沉默了。 他现在已然成年,岂会不知,皇兄的突然暴毙到底有多蹊跷! 正因如此,他才更想拥有保护自己的权力! 这难道还错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陛下还是多多考虑,如何保全自己,做个旁观者看看局势发展吧,以如今的陛下,实在没有能力与人家玩啊!”马皇后说着,便站了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道:“妾身乏了,先回去睡了。” “你……成婚如此久了,你就不能在这睡?”黄瑾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焉有不思春之理? 然而马皇后却鄙夷的看着他,两人目光对视良久,最终,还是黄瑾受不了那渗人的英武之气,移开了目光! 马皇后的凌厉目光也在刹那间化为一道哀伤,既而不再回头,大步流星的推门而出。 对此,黄瑾只能无可奈何,但他却不知,正因如此马吟云才会看不起他,连对她一个女子动强的勇气都没有,你拿什么当皇帝? 老婆被人变走也不敢放个屁,真是活该。 虽然这是偏见,可她马吟云的烈性只会让她佩服强者,那怕卑劣到无所不用,只要你能征服,她马吟云便会心甘情愿的默默为你奉献余生。 然而黄瑾因为长时间活在太后的阴影下,对于强横的女人,忌惮早已在他内心根深蒂固,这也是他会一眼看中方淑蔚的原因! 那日的方淑蔚,虽然身手异常矫健,却也如雨中翩翩起舞的仙子,美得令人惊魂,这样的人,本该让黄瑾畏惧,可是在她面对几个恶徒的围攻时,神情的落寞,哀伤,只攻不守的自暴自弃,无一不是向黄瑾透露,她是多么的渴望一个男人能站出来,为她遮风挡雨,所以黄瑾毫不犹疑的出手了,只是结果…… …… 一夜的动乱没有结束,百姓是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时刻都在与御林军抗衡,捍卫太平道观。 而城外,动乱更是强烈,甚至已经出现动手的情况,虽然规模不大,可却有越演越烈的征兆。 太平道士仍旧在大肆传扬天灾人祸,而且,他们所传扬的瘟疫也出现了! 没有了符茶和醒神丹的一些百姓,终于坚持不住,一个接一个的蜷缩在地瑟瑟发抖。 发病的不仅出现在一些百姓身上,更严重的还是一些士族中人,他们脑中似乎有千万只蚊虫在飞舞,身体无一处不似被千虫万蚁啃噬,这种痛苦深入骨髓,让人几欲自刎,可是他们真的连自刎的力量都有没,于是他们开始祈求,痛哭流涕的祈求家人,祈求朋友,那怕是陌生人,只希望早点能从这种痛苦中解脱出来! 然而,却无一人敢下手,因为这是瘟疫! 于是乎,发病的人无一不是被关押与隔离起来,所有亲朋好友无不避让,恐被其传染。 但是这样的情况也只持续了一天,当第二天来临后,更多的人开始疯狂的嘶吼,痛哭,惨叫声好似家家户户都在传出,也让整个中州的所有百姓明白了,天灾真的降临了! “妖后持政,黄天震怒,降下天罚,殃及百姓!” “斩妖后,解苍生!” 洛阳府城外聚集了数以万计的百姓,万民的声讨之声宛如雷鸣,吓得连城里的百姓瑟瑟发抖,惶恐不安。 天罚真的来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制动 “唉,真是要命啊!”黄中钦远远看着被十万百姓包围的洛阳城,心在滴血! 黄中钦为了马场付出了太多,眼看马场的建设一天天走向完善,却突然横遭天灾,如何不让他内心滴血! “希望这场浩劫早点过去吧。”黄中钦说完,便也懒得再看太平道如何扇动百姓跟朝廷斗了,还是想办法在这场浩劫中保护自己的家业才是首要的! 虞茂这两日几乎就没合过眼,本来城里的事已经让他愁白了头,现在城外全乱了的局面也等着他去处理。 “诸位,事情便是这样,谁有办法平息此事,本将军可以性命担保他加官进爵!”虞茂把目光扫向屋内一众部将与幕僚。 可是在场众人却无一人敢与其对视,在虞茂的锐利目光中,他们接连低下头颅。 “一群废物。”虞茂心里大骂,最后只能将目光看向走在首席的张长靖。 “张长史,最初的计策是你所提,可是邪教道人一个个被百姓拼死护着,导致计策失败,你可还有什么弥补计策?” 张长靖闻言不为所动,摇摇头后,便低着脑袋默不作声。 “你……”虞茂正要喝斥,忽然看到张长靖的右手在虚空捏抓,摇啊摇的,开始虞茂不明白,可片刻后,他才想到这家伙的扇子还在自己手中呢! “不就是一把扇子吗,瞧把你急得,如果你能平息暴动,别说一把,十把百把本将军都给你。”虞茂说完,便命一仆人把放在他书房里的折扇拿过来交给张长靖。 张长靖得到扇子后,这才和颜悦色道:“我们的确小瞧了百姓对太平道的执着,也由此可见,太平道是何等的险恶用心。” 一番话,立即让一众部将幕僚大点其头,纷纷赞同。 顷刻间,屋内便热闹起来,声讨太平道的语词层出不穷,但却无一人提到解决问题上,这也是他们的无奈,如果不说点什么,场面太尴尬了! “说了怎么多,诸位先生可有主意了?”虞茂要听的可不是这些。 所有人立即闭口不言,场面立即回归尴尬。 其实并非所有人都没主意,只是没有把握,犯不着拿脑袋去赌博,毕竟他们没有张长靖的家世,那可是虞茂也不敢轻易得罪士族,所以敢出谋划策的人只有张长靖这个后台极硬的年轻人。 “咳!”张长靖摇头一叹,很明显他是看出问题所在,对此他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说道:“此事非小,单是在下一人无法顾及全面,如有不妥之处,还望诸位点醒。” 张长靖说完,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城中道观被百姓看护,若不见血难以撼动,可若见血,便是本末倒置了,既如此,不如任由他们闹,将御林军调到城外,把身患毒瘾者一柄抓起来,扣押一处,多请些大夫去查看,如果真能救治又何乐而不为呢。” “十万御林军已被大将军征调一半,剩余一半有三万分散在中州各地仿制暴民叛乱,都城中御林军不足两万,若也调出城,万一城中邪道扇动百姓造反可如何是好?” “如果他们敢,也不会等到现在了,我们只是调动御林军,而非所有禁军,况且守护皇宫的还有四大禁卫营,以百姓的实力根本无法攻破他们守护的皇宫,既如此,又有何担忧的。” 虞茂想了一下,点点头道:“四大禁卫战力非凡,的确不用担心区区暴民,但这也需要太后同意。” “如果太后不答应,那就退一步,留下御林军四镇营镇守城内四方,剩下的应该都可以调用了吧。”张长靖说着看向虞茂。 虞茂想了片刻,点头道:“嗯,这样可行,那之后呢?” 张长靖一笑道:“之后便可以继续我们之前没做完的事了!” “可是城外的府县也如都城一样,所有道观均有百姓死守啊!”一名幕僚皱眉道。 “不同,城中没有所谓的瘟疫,百姓短时间自然可以帮助太平道,太平道也能继续用符茶维持现状,而都城外的府县里没了符茶,已是人心惶惶,抵抗的力量锐减,十分好下手。” 待张长靖说完,虞茂看着众人道:“诸位意下如何?” “……” 又是一阵沉默。 虞茂心里暗暗摇头啊! 在虞茂忙着往宫里跑的时候,时至中午,大理寺监牢内,董策正烧着茶,看着书,那小日子别提过得多舒坦了! “董掌教,不知您还有什么要求?”大理寺丞陪着小心,在牢房外笑道。 这样的待遇可不是今日才有,而是在太平道打算造反后,便开始了。 原因无他,就是殷太后的密令! 毕竟董策本是拿来做诱饵的,太后想利用他造势,一步步将太平道逼到绝境,只是谁也没料到,太平道的符茶产地被烧了,董策在这方面的利用价值也瞬间没了,无奈,为了自己的女子学府和钱币,董策还是要留着的! 所以,虽然董策暂时不能离开大理寺,但他需要什么,只要不过分大理寺都要答应。 上头下达的命令虽是如此,可真正传达到底下后便彻底变味了! 这位大理寺丞就是想借助董策和殷太后的关系飞黄腾达,故而恬不知耻的和董策套近乎。 “给我弄床丝被即可。”董策翻着书道。 “呃这个……目前恐怕有些难……”大理寺丞郁闷道。 “哦,没关系,我也别无所求了。”董策也知道,大理寺外被百姓包围着。 “董掌教放心,下官会安排人去办的。”最后大理寺丞还是一咬牙,答应下来。 待大理寺丞走后,董策翻了个身坐了起来,正准备提起烧开的水壶,忽然看到王鸿煦走到牢房外,便笑了一笑道:“稀奇,王大夫居然能进得来。” 王鸿煦顿时苦笑一声,也没说什么,便恭敬的劳烦狱卒打开牢门,待他进入里面,让董策躺下后,一边从药箱里拿东西,一边悄声道:“没想到这大理寺居然还有密道,老朽被他们蒙着眼睛带进来的。” “这般说来,外面的人群依旧不肯走了。”董策皱起眉头,他还当外面的百姓松散了。 毕竟这对他可不是什么好事,大理寺人少,暴民真要冲进来很容易,虽然现在他们不吵不闹了,但狗怒急了也是不会叫而是直接咬了! “唉,现在外面全乱了,而且近来有些不怀好意之人到处劫掠,连我医馆都出事了,好在事前把重要的药材都放到学院地窖里,避免了被恶人抢夺。” “嗯,这种小打小闹是最令人头疼的。”董策很清楚,这样的事情根本无法避免,毕竟连御林军都不奏效了,更别提官府了,即便太平道如何竖立牌坊,也照样有不吃他们这一套的恶人。 不过这些人数目并不多,只敢抢一些小商小贩,对于大户人家,他们可要掂量掂量,打不打得过人家的家护院的了。 念及此,董策忽然想到什么,说道:“王大夫回去后,劳烦你帮我传句话,告诉方娘子,让她注意一下北市的情况,最好利用一下职权!” “嗯,回去我便转告。”王鸿煦说完,低头看了一眼董策腿上伤势,皱皱眉头道:“你又乱动了,这样下去伤势如何才能痊愈了。” “没办法,总不能让某些人看出我腿有问题吧!” 董策前夜发现狱卒一下全跑了,就担心有人趁机对他下手,故而到了酒糟鼻的牢房里,事实也正如他猜测一样,为了骗过他们,他特意展露一下灵活的步法躲过刺客的飞镖。 所以那帮刺客根本没有怀疑他就是董策,至于提起的袁长史,完全是试探,如果是袁起的人,必然会揭穿他,而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杀手,反正大家都使暗器,他这里还有一个大汉做肉盾,而如果是太平道或其它势力,得知这样的情况,不立即离开这个凶险之地,还能有什么选择? 事实也证明他们并非袁起的人,只不过董策也没料到,随便的试探竟击破了虞珑的坚定内心,头一次对太后心生动摇! 王鸿煦给董策处理完伤势后,便被狱卒带走了。 当他回到南市,偷偷进入学院,把董策的话交代完便又离开了。 而方淑蔚因为进不了大理寺,一直担心董策的安慰,现在从王鸿煦口中知道董大哥没事,她才刚把心放下,一旁,同样听到王鸿煦那番话的张大贵却是皱眉道:“教主没有理让王大夫随便传句话回来,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要事需要我等认真对待的?” “教主的父亲便在北市,会不会与这有关?”六子说道。 “极有可能!”张大贵点头道。 “应该不止!”林潮却皱着眉头,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北市除了教主父亲,可是还有一个我们一直在监视,但最近却只能忽略的家伙!” “你说的是,白莲教圣子!”张大贵目光顿时锐利起来。 “那董大哥究竟是想让我们保护董伯父,还是对付白莲教圣子啊?”方淑蔚皱眉道。 “教主不是还说,让方娘子您利用职权吗!您可是捕头啊!”张大贵这句话说出来,几人都是一愣,似乎这才想起,眼前的未来教主夫人还有另一重身份! 第四百一十三章 转变 常冲在地窖里看着张大贵等人在苦思猜想,有些不悦道:“唉,教主也真是的,话说得不清不楚的,叫人咋办好啊?” 张大贵等人闻言,齐齐白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常冲闹得一个脸红,不满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你说的没错,以前我们都是这样想的。”林潮没有否认。 常冲听后立即一喜,正待说什么,林潮抢先继续道:“我九流堂总堂主孔大先生曾言,人不费脑难长进,凡事都要思考,想清楚其中利弊,而非提枪上马就去干。” “嗯,小常刚来,还需多多学习!”张大贵走过来拍拍常冲的肩膀,老气横秋道:“其实,教主并不是给我们下死命令,而是给我们提个醒,让我们明白现在北市有利益在等我们去拿,而我们一直有人在北市,他们了解的情况比教主绝对要清楚,可是为何我们一直没动静?” 林潮又解释道:“是啊,如果总堂主在,根本不需要教主吩咐便行动了,这听起来似乎很没规矩,但总堂主每次把事情做完,教主都会称赞,让我们多跟总堂主学学,我也问过总堂主,为何他做什么教主都会默许?他告诉我的是一切为我教利益考虑,只要事情别做得太过,见好就收即可,总不能事事都让教主钦定吧,那要我等作甚?” 一直沉默的钟孝师也开口道:“教主一直告诫我等,提醒我们想从一群泥腿子里脱颖而出,便不能靠他一人之力,而是齐心协力,不仅要顾前,还要顾后。” “现在懂了吗!”张大贵看着常冲,最后又补充一句:“如果不懂,就要用心学,难道你这辈子都打算做个小卒子?” 常冲还能说什么?这一刻他是无比后悔多嘴了,整得他感觉众人里就他最蠢了! 常冲的父亲,常成恭也有些尴尬,不过他也算明白为何董策老喜欢这样说话了,这无疑是给他们一次历练,念及此,常成恭也开始苦思,北市到底有什么大利益? 他在北市待了十多年,比在场中任何一个人都要熟悉,这一思考,他还真的在恍惚间明白了什么,又细细一琢磨,忽然眼前一亮,对众人道:“上次教主让我找偷渡的人时,还问了北市情况,特别是仓库!” “仓库!”众人一愣,林潮显然对北市也很了解,想了想立即道:“我懂了,教主是想打北市洛东仓库的主意!” “那里存放了什么?”张大贵好奇道。 “米!”常成恭和林潮是异口同声道。 “不会吧,教主又来这一招?”张大贵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应该不会,否则提方娘子作甚?”林潮道。 方淑蔚不明白他们说什么,毕竟,以前火烧太平道粮仓的事情她根本不知,故此现在也是一头浆糊。 “要是北市没米了怎么办?”钟孝师突然沉声道。 “那肯定要乱啊!”张大贵应道,说完他也是一愣。 乱,如今还不够乱?还要闹粮荒? “全城封锁,粮食告急,后面的是什么!”钟孝师说完,二弟钟孝义立即接口道:“出城取粮?” “不对,现在整个中州都乱了,粮食根本运不进来,况且这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张大贵摇头道。 “如今全城封锁,若不屠戮一批百姓杀鸡儆猴,粮食如何运进来?那么现存的米必定更加金贵!”说到此,钟孝师叹了一气,继续道:“我不是怕粮价上涨,而是怕连涨的机会都没有啊!这其实和我们学习的战术一样,一个明显的有利地形,谁不想占据增强一分胜算?所以我猜想,除了教主,也有人盯住了洛东仓库,而如果是这个人白莲教的圣子,他得到这里后会怎么办?” “乱上加乱!”钟孝义挥拳道。 张大贵顿时恼了,他一拍脑门道:“我早该想到啊,白莲教什么货色,唯恐天下不乱啊,上次就是一把火把太平道烧出了江南,现在他会错过这次机会?想想,堂堂大宁国都,天子脚下,先是毒荒,再是粮荒,这一闹,恐怕天下真的要全乱了!” “光是一府动乱掀不起什么风浪,主要是外面也已经乱了,而且这只是开始,太平道绝对不会等死,他们必然会趁此机会搅风搅雨,而邪教岂会屈居人后?”钟孝师如今虽然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但他并不希望看到乱世。 “不平中都乱,谈何震四方!你们教主真是深谋远虑啊!不过……”突然,曹洛蓉的身影出现在地窖中,她话锋一转,道:“只把眼光放到区区一个粮仓,未免太天真了,不论粮仓在不在,涨价是无法避免的,而且不会给百姓反应过来,某人必会组织人开始抢粮,让暴民觉得既然粮能抢,为何钱不能抢?这才是要防范的,北市三教九流,混乱不堪,正是最好下手的地方,一旦北市不保,整个洛阳府都要遭殃,所以,你们教主是想让你们监视北市情况,同时配合刑捕房,否则光靠你们的力量,阻止得了吗。” “我怎么感觉这话里带酸啊!”常冲懵懵懂懂道。 “嘘!”林潮立即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谢谢曹娘子提醒。”方淑蔚倒是一脸平静的向曹洛蓉称谢。 “客气。”曹洛蓉微微一笑,表面镇定,心里却着实惊讶,特别是对钟孝师,这个家伙她还算了解,以前就是一个愚蠢的木疙瘩,连金松都能把他骗得团团转,可现如今,思考事情居然还能扯到战术上,并被他猜得八九不离十,由此可见,跟随董策这段时间里他的成长有多可怕了! 北市铺面数量极多,但普遍要小,每间囤积的货物也不多,故此许多商人都把商品放到码头附近的仓库里。 而洛东仓库就是其中最大的仓库,占地方圆三百丈,共有十六间大仓,其中囤积的七成全是粮食,又以大米最多,故而很多人又称其为洛东米仓。 何朝修远远的看着洛东仓库,心里不断的盘算这什么。 现在的局势虽然乱,但何朝修也看明白了,光靠这些百姓,是不可能敌得过朝廷的,而且最近御林军大批出城,很明显,他们要平定了外面后,在回头收拾京里的太平道! 这是何朝修不愿看到的,但同时,也给了他一丝希望! 在强烈渴望权力的何朝修,知道他若要崛起,不想受人摆布,就要造势! 他在北市待了多年,很清楚这里盘根错杂的势力,如果利用得当,不仅能让中都大乱,他还可趁机收服许多势力,这些人一旦被他整合,进可图谋大事,退可化整为零潜藏起来,伺机而动。 何朝修的老仆人走过来恭敬道:“三公子,人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三公子下令了?” “嗯,今夜之时一过即可动手,之后让他们直袭三水帮,等收服了那帮杂鱼再去花雨楼,我会在那里设宴请青席堂几个当家的,你们进来后直接给我拿下,如若不从,立刻格杀,我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是,三公子!”老仆说完,火速去安排。 何朝修也简直前往花雨楼,恭迎青席堂那些泥腿子老大。 “那人便是何朝修?”待何朝修走后,几个蹲在洛东仓库外的苦力相谈了起来。 “就是他,不过这家伙行踪诡秘,如果不是张堂主您料事如神,知道他会到此地查看,恐怕我们都不知如何跟踪他呢。”一个皮肤黝黑的苦力青年道。 “料事如神的是咱教主,可不是我。”同样是苦力装扮的张大贵说完这话,起身拿脖子上的毛巾抹了一把脸后,对蹲在地上的三人又道:“你们也不用盯着了,回去休息好了,晚上还有大事要做,记住,不可吃酒。”张大贵说完便走。 与此同时,洛阳刑捕房内,一身男装的方淑蔚掏出铁令,对一名小捕快道:“你们总捕在哪?” 小捕快明显一愣,他上下打量方淑蔚许久,都觉得此人陌生至极,不过长得可真好看! “你是哪里的捕头?”小捕快没有急着去禀报,反而质问起来。 这里可是帝都刑捕房,职权比起外面州府不知强了多少倍,小捕快自然不惧这来历不明的捕头。 方淑蔚懒得解释,直言道:“告诉你们总捕,有人打北市洛东仓库的主意,想借此搅乱北市,他信则好,不信也罢,反正出事了遭殃的又不是我。” 小捕快闻听此等大事,哪里能坐得住啊,他急忙起身让方淑蔚稍等片刻,既而跑没影了。 不到一盏茶工夫,洛阳总捕陈纪出现在方淑蔚面前,如刚才的小捕快般,他上下打量方淑蔚片刻,才皱着眉道:“你在哪个州府任职,姓谁名谁?” “宁州金陵府捕头方淑蔚。”方淑蔚直言道。 “宁州!”陈纪眉头大皱,想了片刻后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略微一变,既而再看方淑蔚的时已经全变了。 “呵呵,原来是方牧之女啊,不过你虽升做捕头,可并非金陵啊,以后可不要这样说了,至于为何,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好了,闲话以后再提,你之前和他说的,可当真?”陈纪指了一下小捕快道。 方淑蔚点头道:“绝无虚言,如若我料不错,现在图谋北市之人已经开始集结人马,准备对洛东仓库下手了,若不阻止北市必会大乱,那后果我想总捕大人必定清楚!” 陈纪却是不急的问道:“那究竟是何人要为乱?” “自然是邪教徒了。”方淑蔚自然不能保证一定是白莲教作祟,所以她没说,而且说了陈纪也未必会信。 第四百一十四章 群殴 方淑蔚的话没头没尾,按道理陈纪是不能妄信的,但是深知她这个捕头怎么来的陈纪,不得不慎重对待。 能让内廷丁常侍亲自跑一趟的人,陈纪可真的开罪不起! 况且,方淑蔚出生太干净,父亲是金陵总捕,母亲是西北马家的,当今马皇后是她的表姐妹,有这样身份的人到他这里来妖言惑众能图什么? “好,既而方捕头如此笃定,那么你觉得,安排多少人过去最妥当?”陈纪这番话,无疑是想让方淑蔚做主,同时也让她背锅,只要出了事,他会毫不犹豫的指着方淑蔚说被她所迫! 方淑蔚那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听到陈纪这句话后,她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倾巢而出。” “倾巢而出!方捕头莫不是在开玩笑吧。”陈纪听后是哭笑不得,现在御林军大批出城,丢下的担子重得他都快跪下了,可以说整个刑捕房早就倾巢而出了。 “十人,不能再多了。”陈纪不容拒绝道。 “如此大片仓库十人怎能守得住?”方淑蔚不满道。 “守不住又能怎么办?你看看这刑捕房里还有几个闲人?”陈纪也不爽了,暗想你后台再硬,也不能这样为难人吧! 方淑蔚还真的扫了一眼,莫说闲人,除了她和陈纪,就剩下一个小捕快了。 无奈,方淑蔚只能道:“那好,我就带十人过去,不过,能否让我自己再找一些人协助捕快行事?” “方捕头要是能找人帮忙,陈某是求之不得,焉有不应之理?”陈纪笑道。 陈纪没想到,就是因为他这番话,给他带来了多么惨痛的后果!以至于后来他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当初,当初如果拒绝,或者多给他一些人,他也就不会被逼着下位了! 陈纪给方淑蔚的十人中,一名捕头,九名捕快,都是对北市比较熟悉的,有了他们帮忙,方淑蔚很快和市令商谈起来。 这北市市令得知有人要对洛东仓库下手后,也是吓了一跳,惊慌道:“方捕头可一定要保住洛东仓库啊,否则我那一家老小……” 不等他说完,方淑蔚立即道:“这是自然,现在看守仓库的护卫共有几人?” “这个……之前只有二十多人,最近不是百姓闹事吗,故此小人又雇了些人,不过也没多少……”说这话时,市令很是心虚,吱吱唔唔的始终没有把确切数目说明。 一旁,奉命陪同方淑蔚办案的洛阳捕头关泽山对她低声道:“方捕头,这市令必是谎报了护卫人数,贪那人头钱,如今还是不要计较这些为好,让他安心协助我们。” 方淑蔚听后虽然心中不悦,但目前只能忍下,她也不屑与市令谈了,直接交给关泽山。 待关泽山和市令谈完,一行人便立即前往洛东仓库,等到了仓库外,方淑蔚立即看到乔装成苦力的钟孝师等人。 两人眼神焦急过后,都轻轻点了点头。 方淑蔚脚步一停,对市令道:“这些苦力能否征用?” “这个……”市令迟疑片刻,道:“能用是能用,可他们除了一膀子力气外,什么也不懂啊。” “有一膀子力气就够了。”方淑蔚说着,扭头有对关泽山道:“关捕头意下如何?” 关泽山知道陈纪答应过方淑蔚,可以让她自己找人看护仓库,故此并不反对。 “那好,劳烦市令把附近所有苦力召集起来。”方淑蔚言罢,径直走入洛东仓库。 入夜,洛东仓库一如往昔的只是点了几盏灯笼。 而在仓库不远处一条巷子里,几个汉子看着仓库篱笆里的一些护卫,皱着眉头道:“不是说有捕快介入吗?人呢?” 另一个汉子道:“今天我亲眼看到有十个捕快进入的。” “十个?”其余大汉听后都是一愣,而后戏谑的笑了起来。 莫说十个,就是百个,他们也不惧! 为了今夜大事,他们可是总共集结了五百人! “不论如何,今夜务必要下手,你回去告诉弟兄,闯入仓库后,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只需拿一次,拿不完的一把火烧了,得手后还有事情等着咱们去干呢,可不能浪费时间。” 夜越来越深,月黑风高的,正是做坏事的最好时机。 面朝集市背朝洛河的洛东仓库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个人影在晃动,他们有的在假装路过,有的则是就地歇脚,目光却一直不离仓库。 突然,几个人影动了,他们速度极快,为首之人一脚便踹倒了仓库篱笆,领着几个人直接冲进最近的一间仓房中。 这些人一动,紧随而至的便是黑压压的人群,他们三五成群,从三面包向仓库。 围在仓库附近的篱笆墙在他们的冲击下如同虚设,不堪一击。 “快快,谁敢阻挡直接乱拳打死。”一名大汉叫嚣着,当先撞向一间仓房大门。 轰隆隆的撞击声此起彼伏,很快便有几扇大门倒下,然而,最先冲进去的人还没来得及体验抢夺的喜悦,迎头便被一棍撂倒。 钟家老五钟孝凌把铁棒往肩上一扛,看着闯入的一群参差不齐,有肥有瘦的贼人,不屑一笑道:“我还当是一伙强贼呢,原来只是一帮下流货色。” 言罢,不等对方反应,钟孝凌神色一沉,喝道:“动手!” 顿时,仓房内的货架背后瞬间跳出五六个人,个个手持木棍,朝着贼人毫不留情的挥下。 同样的一幕,几乎在每隔仓房里都出现了。 刚从入仓库的贼人无不是惊恐的退了出来,看明情况的几名首脑是青筋暴跳,怒嚎道:“怕什么,给我抄家伙,干死他娘的。” 为了伪装成暴民,白莲教这帮人并没有携带刀枪,况且就算想拿,在管制严格的中都哪有这般多兵器给你用,故此,他们只能抓起顺手的东西跟守护仓库的众人混战起来。 这不打不知道,一点的确让不少人吓了一跳,不说钟孝师所率领的行堂众人和那些捕快,单是聘用的仓库护卫,手底下的功夫也不是随随便便凑起来的白莲教众能比的。 不过论给白莲教众照成的伤害,还是要说行堂最厉害,倒在他们棍棒下的人是一波又一波,他们攻势稳健,前面几人一棍得手立即后退,不给对方反击打中,身后又有几人补上,将冲来的几名反击者敲晕在地。 “真没意思。”钟孝凌感觉这样的打斗真是太无趣,他想要的是见血,是用性命互换的搏杀,而非如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你一拳完我一脚。 但他由不得不耐着性子陪大家玩,而且下手力道只能用五成,生怕对方死多了又不好交代了! 从仓房里一路打到仓房外,转眼间,白莲教众便倒下了七八十人,而守护仓库的人虽然也有损伤,但多是没有配合的护卫,行堂与刑捕房虽然也有被打伤的,但无人被击倒,仍有战力继续奋战。 在这样的趋势下,白莲教众是越大越心惊,特别是看着一个个同伴倒下,随后被对方踏着身体冲过来,许多教众都心生逃意了。 “真是一群废物。”为首一人怒吼一声,连续推开了前面十几个白莲教众后,他抄起一把砍柴刀就朝着一名被教众纠缠的捕快脑袋上砍来。 “小心!”突然,一道鞭影甩出,在一声鞭响过后,那为首大汉瞬间感觉手腕一股火辣辣的刺痛直入脑中,疼得他手掌一松,砍柴刀应声落地。 “多谢方捕头搭救!”捕快感激的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方淑蔚道。 “专心对敌!”方淑蔚说着,便是一鞭甩出,卷住了为首大汉的脖子后,奋力一拉,顿时便将大汉拉到她跟前,紧接着迎颚便是一击秀拳! 曾经方淑蔚的拳劲便能让董策都忌惮三分了,而陪伴在董策身边这段时间里,她又跟董策学了一些格斗技,对能一击制敌的技巧研究很深,此时的全力一击,竟一拳,那大汉便两眼一翻白,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这一幕登时把不少人都看傻了,白莲教众更是又惊又惧,连头领都倒下了,接下来的溃败还远吗? 虽然他们不止一个头领,但是对方也不止一个高手啊! 甚至擒贼先擒王的钟孝师,早已经瞅准了一名白莲教头领,在对方惊讶于被方淑蔚制服的同伴后,钟孝师一个箭步,在撞开三个白莲教众后,一棍当头棒喝,直接把此人打得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钟孝师一击得手,攻势未停,手中长棍一扫一挑,便又是两名白莲教众栽倒在地,他如虎入羊群,招式大开大合,强悍的臂力携着长棍是扫到那,那儿便倒下一两人,转眼之间,他四周的白莲教众已不自觉的退散一空,竟无一人敢向他踏前一步! “情况不妙,撤!”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不少人丢下木棒砍刀,转身逃之夭夭了。 他们这一逃,剩下的白莲教众又岂敢留下,纷纷也调头逃跑,很快洛东仓库里就只剩下一群倒在地下,瞎哼哼的白莲教众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教诲 关泽山揪起一名白莲教徒,沉声问道:“说,你们是受何人指使?” “不,不知道……”白莲教徒挣扎着道。 “不知道,好,压倒一旁杖责五十。”关泽山说完把白莲教徒往地上一扔。 白莲教徒已是满身带伤,若再被杖责五十那还有命在吗?念及此,白莲教徒忙跪趴在地,祈求道:“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要说指使,小人们都是被那人教唆来抢仓库的。” 关泽山顺着白莲教徒手指一看,发现是被方淑蔚击昏了大汉,他面色一沉便走了过去,给了大汉记耳光后大汉这才悠悠转醒,可是此人也够倔强,任凭关泽山如何恐吓,他都能不动如山,沉默以对。 便在关泽山无可奈何之际,方淑蔚走来对大汉说道:“你无需隐瞒,我已知给你们下令的是白莲教圣子,他现在,好似在花雨楼吧!” 一听此言,大汉如遭雷击,震惊的看着方淑蔚。 连一旁的关泽山与几名捕快都是诧异的盯着方淑蔚,从大汉的表情上来看,方淑蔚无疑是说对了,可他们真不明白她是如何知晓的? “你不必惊讶,实不相瞒,本捕头已在你们当中安插了探子,你们所有行动本捕头都知晓,那白莲圣子想要扰乱北市,收服地蛇,我可说对?”方淑蔚直视大汉冰冷说着。 大汉顿时浑身虚脱,摇头一叹道:“没想到,我们当中竟会有朝廷狗腿,真是可恨啊……” 在这大汉说话间,颓废的姿态陡然一变,他猛地暴跳而起,扑向方淑蔚。 “方捕头!”关泽山几人都是大惊,他们均没想到大汉在这关头还想要伤人! 而方淑蔚脸色不变,只是略微皱眉的退后一步,正当她伸手摸向腰间马鞭时,谁也没料到大汉这一撞只是虚招,在方淑蔚退后之时,他迅速侧身将旁边一名捕快撞翻,硬生生从捕快包围中冲开一道口子,接着他在地上一滚,又是一个虎扑跃出近丈之远,抓起地上几根木棍扔向身后捕快。 这大汉动作敏捷异常,等捕快们反应过来时,刚要前去擒拿却迎面被木根砸退。 这一耽搁,双方距离瞬间拉开三丈之远,眼看大汉就要冲出仓库,逃进昏黑的巷子中,便在这时,方淑蔚的脚尖挑起一根长棍抓在手中,朝着大汉背影一掷,长棍便如标枪般,刹那间飞跃三四丈,命中大汉后心。 “噗”的一声,伴随大汉一声闷哼,众人便见他倒在地上,挣扎着还想起身逃跑,可捕快哪里会再给他机会,纷纷扑过去扣手擒拿。 “逆贼找死!”关泽山上前便拔出佩刀。 “好了,将他们押送刑捕房吧,我们还要对方邪教徒呢。”方淑蔚阻止了关泽山的举动。 “方捕头说的极是。”关泽山收刀回鞘,对方淑蔚很是佩服的又道:“这次多亏有方捕头洞察邪教逆贼的计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回去我定要向总捕汇报,给方捕头记头功。” “都是为大宁安康效力,小女子不敢贪功,况且,若不是有刑捕房诸位兄弟的鼎力相助,不顾自身安危与邪教逆贼拼死抗争,哪能有今夜之胜,关捕头还是为他们请功吧。” 说着,方淑蔚又看向钟孝师等人,想了想还是道:“想必关捕头也看出来了,这些苦力绝非寻常之辈,实不相瞒,他们都是我金陵捕快,他们千里迢迢来京,就是为了调查白莲教,至于为何迟迟不通知中都刑捕房,实在是苦无证据,又怕打草惊蛇,故此才一直隐瞒下来,希望关捕头不要怪罪。” “原来如此!”关泽山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在猜疑,毕竟,越界查案虽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必须要有当地总捕的手谕吧,单凭口头几句话要让我如何相信? 关泽山不是想针对方淑蔚,而是作为捕头,这件事他如果弄不清楚,便是失职,要让陈纪知道了,还不得把他贬下去不可。 要知道在官场上,特别是在京城里,任何的小过失都可能成为任途上的绊脚石,但如果继续追究,他又很难做,毕竟方淑蔚他们都是立了功的,如此不顾情面着实难办啊! 便在关泽山左右为难之际,突然一声咳嗽传来,顿时吸引了众捕快的目光,待他们望去时,只见一个头戴斗笠的樵夫走近他们,待斗笠拿下的刹那间,方淑蔚和关泽山都是一惊,前者更是不可置信道:“爹,你何时来的?” 来者正是宁州金陵总捕方牧,不过在听到方淑蔚的话后,眉梢便是一抖,暗骂一句蠢闺女! 关泽山显然是认识方牧,而且激动之余,都忽略的方淑蔚那番话,直接朝方牧恭敬道:“果然是方总捕,我说呢,怎会突然多出一大批高手,原来是方总捕带队啊!” 方牧仔细打量关泽山,有些不确定道:“你是……关泽山?”。 “正是学生!”关泽山很是激动的说道:“五年不见,方总捕一如当年,威风不减啊!” “老啦。”方牧一叹,旋即则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立即把这些人押走,同时,要劳烦关捕头多征调一些捕快过来,否则真会叫那邪教逆子逃了!” “学生这便去办!”关泽山拱手说完,立即指挥十名捕快行动起来。 当捕快们忙活的时候,方淑蔚喜滋滋的靠近方牧,笑道:“爹,你什么时候来的啊?女儿怎么一点都不知?” “刚到。”方牧没好气道。 “哦,才刚到啊,稍后女儿一定为你接风洗,咦……”这话说出来,连方淑蔚自己都愣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方牧却没有理会她,走向钟孝师等人,说道:“你们教主还被关着,他一日没被释放,你们一日不能以衍教自居,可明白我的话?” “方总捕放心,我们不会再给教主惹祸了!”钟孝师真是惭愧无比道。 “嗯,你们也真是的,在江南做下如此多大事,竟还敢大摇大摆举着旗号上京城,当日我本该提醒尔等,可又为了避开追踪,只能让你们做诱引了,只是没想到,尔等可真敢啊!数百条人命……咳,我也知,错不在你们,但是你们要记住,错也不在县兵身上,过多的杀戮只会让你们越陷越深,置衍教的名声何在?你们一定要慎重的考虑清楚!” “多谢方总捕点醒!”钟孝师和身边行堂弟子同时抱拳感激。 “好了,现在你们都由我调遣,谁有不满,竟可离开。”方牧直言道。 “一切听从方总捕安排,谁有不满,逐出我教!”钟孝师算先出言,左右行堂弟子也齐齐抱拳领命,姿势整齐有序,如同一体,无一人退缩,看得方牧郁闷无比,心想这董策弄的什么人啊,别说拿刑捕房比了,这恐怕御林军都没这般整齐划一的标准姿态吧! “你们的九流堂应该在监视何朝修吧,而你们的打算是尽快过去部署,捉拿何朝修,这看起来没任何问题,可是你们考虑过这北市的复杂地形了吗?” 一听方牧此言,边上钟孝义立即出言道:“回方总捕,我们已经考虑过了,而且推算出何朝修的逃跑的必经之路,只要现在我们过去部署,定能将此贼拿下。” “你们太小看白莲教了,况且,这洛阳北市地下盘根错杂,都是为黑市所设,莫说你们,就算是在这里扎根半辈子的地蛇也未必清楚,有如此安全密道,那何朝修为何要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 “这……”钟孝师本想说有常成恭带路,他们一定能拿下何朝修,可话到嘴边便不自信了。 因为常成恭也说过,北市的情况异常复杂,地下密道极多,甚至传言有能通往城外的隧道,如此错综复杂,他这个外人如何摆平? “爹这般说,难道我们真就抓不住那何朝修了?”方淑蔚不服道。 她为了阻止北市动乱,这两日可是费尽心力的想办法,脑子都快烧坏了才想到让钟孝师他们冒充捕快在明面行事,而九流堂则在暗地里监视,两相配合,那白莲教圣子定是插翅难飞! 可她料到飞,却没料到钻,即便常成恭也提醒过这一点,但查明何朝修要在花雨楼设宴后,方淑蔚觉得还是可行,毕竟只要能包围花雨楼,你何朝修就算能遁地,他们莫非还无法尾随了? 方牧对方淑蔚摇了摇头,便在方淑蔚心慌的认为爹爹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不起时,却听方牧道:“守护仓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着实让爹另眼相看了,但是,守无错,攻不克也无用,你们之前的方法太过天真,据我所知,几年前花雨楼就利用地道放走了很多被通缉的恶犯,你们却连这点也不知,如何捉拿何朝修?不要跟我说尾随他进入地道,那里面的情况远不是你们想象的那般简单,极容易迷失方位,以前有捕快进入其中,被困了足足三天之久!” 说到这,方牧算算时辰也不能再拖了,便慎重道:“既然我出手了,岂会没有防备,花雨楼附近所有的地道口,我都安排了人恭候,现在他们开始往地道里放烟了,正是你们前去捉拿的好时机!” 方淑蔚听了怎么就,这才知道,原来爹爹早有后手,他说这般多,正是想要告诫自己事要做到全面,否则很可能前功尽弃! “多谢爹爹教导!”方淑蔚美眸已经闪现出泪花了,因为这还是方牧头一次亲自教导她啊! 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也得到了父亲的认可,对她而言,这是比什么功劳都要重上无数倍的奖励! 第四百一十六章 折磨 甄琬站在花雨楼门前,仰头看着楼上的灯火,目光中满是挣扎! 自从董策被抓,甄琬就再也没去过学子庙,因为她很清楚这是圣子的手段,只是最终的结果,不论是她还是圣子,甚至连董策都可能猜错了! 宛如一群迷失在黑暗中的飞蛾,只要一缕火光,它们变会不顾生死。 何朝修如此,袁起亦是如此,虞珑,太平道,这些人都把董策当成了那缕火光,殊不知,这光是谁点亮的! 甄琬也迷失了,因为在殷太后的大手笔面前,他们皆为蝼蚁! 这让甄琬心里难以生出丁点敢于反抗的心思,差距实在是太大太大,殷太后这一手,那曾经和太平道对立的朝廷大臣们瞬间全部站在她身后,以她马首是瞻。 无法想象,一旦太平道彻底完了,殷太后的地位要如何动摇? 一个有城府的女人其实并不可怕,因为甄琬亦是如此,但是,除了深不可测的城府,这个女人还将所有的精力投入江山社稷中,这才是最可怕的! 大宁才建国多久,如今的大臣不少还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他们出生不一,权势穷富皆有,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为国效力,为大宁江山社稷而奔波劳碌,为的是不犯下前朝之错,也有为家族更好的延续,但不论如何,大宁绝不缺少为国为民的好官! 这些人在民间呼声极高,歌颂不断,而且他们的观念绝不迂腐,也是因为他们的支持,太后才能一直把持朝政,否则单靠殷家,或靠那些阿谀奉承,攀附权贵之辈,又如何让殷太后年年坐在朝廷上! 做实事的人眼光的确不同,他们早已经看出黄瑾绝非帝王之才,如果把江山交到他手中,结果无疑是被一群善于攻心夺权的宵小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将是大宁之悲,国之不辛! 先有这些国威效力的臣子支持,又有殷家做后盾,如今连一直摇摆不定,厌恶太平道的臣子也偏向了殷太后,再等太平道事败,昔日太平道扶持的官员若不投靠,只会被屠杀一空,届时还不是天下官民一心,拥戴殷太后登基称帝! 这点甄琬是看明白了,知道圣子肯定也看明白了,所以他急了,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拼一次,只是他错不该暴露太早,如果他不进入董策视线,或许此役他能成功也不一定,但是一切都晚了,深知董策行事作风的甄琬,很清楚这个家伙是不动如山,动则雷霆,一直小视他的圣子那里能反应过来啊? “现在提醒还不晚!”甄琬很像踏进花雨楼,可是每次抬脚她又放回了原位! 她也不知这是为何,是想让圣子死吗?绝无可能,虽然她和圣子关系一般,但圣母将她养育成人,她如何能让圣母儿子惨死眼前! “进去吧,快进去吧!”花雨楼不远处的昏暗角落,张大贵看着甄琬欲动不动的身子,心下是焦急无比啊。 只要甄琬进去,之后动手时他定会让钟孝师将此女斩杀! 张大贵对甄琬的忍耐几乎到了极限,他实在不明白,留着这个女人有啥用啊? 但教主命令张大贵又不可违背,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甄琬自己的选择了,只要她胆敢在张大贵眼皮底下帮助白莲教,那么张大贵会毫不犹豫的将她除掉,反之,他虽然不爽,却也只能继续留着此女活着。 还不知生死只在一念间的甄琬,最终还是没有踏进花雨楼的大门! 不是她能忍心看着圣子丧命,而是已经晚了! 不知何时,喧闹声由远及近,片刻间,十多名白莲教众冲向花雨楼,对于门前的甄琬他们不看一眼。 “事情败了吗?”甄琬看着这些人急切的背影,知道已经用不着她多管闲事了。 “可惜啊!”甄琬才离开花雨楼门前不远,张大贵就出现在她面前。 “可惜没能有理由杀我。”甄琬看到张大贵,莞尔一笑道。 她这一笑,小嘴如月,美艳绝伦,然而泪水却止不住的如雨而下,浇湿了她的唇瓣,像极了那雨中一朵残花! 张大贵突然莫名其妙的感到于心不忍,却更疑惑的道:“你哭什么?” “是啊,我哭什么?”甄琬自问着。 “靠!”张大贵忍不住学了教主爆句粗口,大咧咧道:“得得得,反正你也没通风报信,你走吧。” “去哪?”甄琬说着,抹泪长叹,幽幽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何东家要留下我吧,我便告诉你,东家太坏了,他留着我,其实是在折磨我,这比杀了我更痛苦!” 张大贵开始不解,但回想种种,他突然对甄琬生出了同情! 眼前这个女人,她的心并不是冷的,张大贵虽然很少在艺苑,跟甄琬接触并不多,但每次回家,儿子张小贵都会跟他讲述近来的事,提得最多的就是他们的甄琬姐姐! 每次张小贵他们因为排练出错,被教主训斥完后都是他们的甄琬姐姐来安慰他们,给他们糖块糕点吃,鼓励他们多用心学习,有时候欧阳先生忙不过来,也都是甄琬抽空教孩子们读书习字。 她在艺苑的孩子们眼中就是一位邻家姐姐,所有孩子心情低落时,都喜欢找她诉苦,而她也会想尽办法的把孩子哄开心,这样一个人,能说坏吗? 人心隔肚皮,张大贵对这句话奉若人生格言,但转念一想,我们都知道她是白莲教的人,都在提防她,所以她用不着在我们面前卖弄什么,可是她还是做了,难道还不是发自内心的吗? 除了对孩子,甄琬对艺苑每一个人都很尊敬,所以没人讨厌她,而且很喜欢她来协调管事的工作,因为她不在后,就是东家亲自上阵,可是东家什么人,吹毛求疵到了极点,每次他一下来视察,有谁不是如履薄冰,心惊胆战? 人是会受环境影响而改变,张大贵便是如此,换做几年前,只会在士族地里挥舞锄头的他,能想到有一天成为衍教天目堂堂主,掌管上百号人吗。 他被教主影响,知道学习的重要性,那甄琬呢? 会不会让她改变对白莲教的看法? 事实她真的变了,只要不是一个蠢人,拿衍教和白莲教一对比,结果不言而喻,如果甄琬不想助纣为虐,想要让艺苑温馨的小环境遍地开花,她就应该站在衍教这边。 然而这边,要对付的是她曾经的归宿,由此看出她内心有多难受了! “回去吧,回学子庙去!”张大贵对着甄琬说完,刚抬起的脚忽然放下,继续直视甄琬,语气不含一丝情感道:“如果你还有异心,我定杀你!” 张大贵言罢,挥手招呼附近所有天目堂弟子向着花雨楼包围而去。 与此同时,林潮也出现在花雨楼门前,而在他身后,一个个九流堂弟子站定,上百号人顷刻间将花雨楼围得水泄不通。 “什么!”青席堂大当家惊得直接成椅子上蹦起,害的坐在他腿上的一妖娆女子哀声倒地。 “何朝修,你如何解释?”青席堂三位当家的怒视主位上的何朝修。 “这件事与我没关系。”何朝修胸中怒焰滔天,但如今他只能强忍下来,对着青席堂的人和颜悦色道:“我看,定是有人觊觎我等地盘,得知我们在此聚会,集结人打上门来。” “但刚才你的人慌慌张张的冲进来说事败了又是怎一回事?你若不解释清楚,就算拼了我们三兄弟的命,也绝不让你踏出此楼一步!” 何朝修脸色一沉,扫了三人一眼后,再次压制怒火,偏头一叹道:“如果是我要对付你们,早在你们的酒菜之中下毒了。” “嘭”的一声,酒桌突然被青席堂三当家一脚踢翻,他怒视何朝修喝道:“少他娘的跟老子废话,你当我们三兄弟是头一次赴宴啊,吃酒前会不懂用银针试毒。” “哼!”何朝修也愤然起身,怒视三人道:“看来,无论在下说什么三位都不会信了,既如此,三位大可以坐在这里看场好戏,瞧在下是如何为你们杀出一条血路的!来人啊……” 何朝修这一吼,顿时几名汉子破门而入,齐齐抱拳道:“三公子有何吩咐?” “立即召集人马,为青席堂三位头领杀开一条血……” 何朝修这“路”字尚未出口,突然,楼下街道齐声响起一句:“白莲圣子何朝修命数百邪教逆贼抢夺洛东仓库,罪责难逃,还不快束手就擒!“ 何朝修一听脸色顿时全黑了。 青席堂三位当家的瞬间也都明白,这他娘的下面上百号人马根本就是不冲着他们来的,而这种行事作风,除了刑捕房的人还能有谁? “何朝修你敢捅天!”青席堂老大震惊的看着何朝修,这一刻他真的不得不佩服此子胆量了! 你在这北市再横,你始终是民啊,民不与官斗,这道理你丫的不懂? 而且现在什么情况?全城戒严! 刑捕房,大理寺,御林军和白狮、铁鹰、神勇、玲珑四大禁卫府的人满街走,你何朝修胆子真是逆天了啊,在这个节骨眼居然还敢犯事! “神仙宴啊这是!”青席堂老大摇头一笑,朝着何朝修狠狠抱拳道:“何老弟真乃天上神人也,我们不过是地上蝼蚁,吃不起你这神仙酒,告辞!”言罢,青席堂老大推开窗户,竟从这三楼直接跃下,而另外两位当家的也不敢久留,同大哥一样翻窗一跃,就此与何朝修道了别! 第四百一十七章 行赏 “诸位,诸位大人,小的只是路过,你们忙……”青席堂三兄弟对张大贵等人抱抱拳后,急忙往旁开溜,对此张大贵不屑看一眼,他的目标是何朝修,不想多生事端。 常冲一眼认出了青席堂老大,见对方看到他们等人如耗子见到猫,不由心下一乐,对张大贵道:“堂主啊,我们这么多人,为何不冲进去拿下何朝修啊?” “我们虽然人多,却不善战,强闯必然有折损,那之后被打死的兄弟家人你来照顾啊?”张大贵说完,仰头对着楼上又道:“何朝修,你别指望从地道溜走了,所有的路都被我们封死了。” 楼上,何朝修在听到这番后不久,他的老仆便焦急的走过来,禀报道:“三公子,事情果然如他们所言,地道里全是烟啊,下去只会被活活熏死,不如强闯吧!” “强闯!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何朝修皱眉道。 老仆神色黯然道:“只有不到三十人!” “这点人,如何强闯?罢了。”何朝修眼睛一转,便转身看着老仆道:“你让他们继续躲在楼中,我下去跟他们走,只要你安全了,还有机会救我出来!” “可是三公子……”不容老仆拒绝,何朝修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他们不会轻易的取我性命,我能否翻身,全仰仗九伯了!” 何老九看着三公子毅然决然的背影,双拳不自觉的握紧了! 当何朝修出现在花雨楼大门前时,张大贵顿时眉头大皱,他不明白这何朝修到底怎么想的,居然不做困兽之斗,这不应该啊! 不过既然人都出现了,又没有护卫在旁,张大贵立即给林潮使了一个眼色,林潮收到后立即点点头,有模有样的拿出木枷,和常冲一同上前把何朝修锁住。 能如此轻易制服了何朝修,张大贵自然大喜,立即让两名天目堂弟子去通知方淑蔚,同时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押着何朝修往刑捕房而去。 “九爷,他们绝不是捕快!”一名看破张大贵等人身份的白莲教弟子皱眉道。 何老九站在花雨楼大门外,眼睁睁看着圣子被人带走,一抹老泪,点点头道:“我知道,但不论他们的身份是什么,我们都没有反抗的余力。” “那我等该怎么办?”白莲弟子担忧道。 “等!”何老九看着南方,喃喃道:“不过,不是在这里等!” 方牧正带人往花雨楼赶,在半道上就收到了天目堂弟子的传话,这让方牧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赶紧下令道:“方捕头,你们立即前往西门,要尽快与他们汇合,我担心逆贼半路劫道!” “是!”方淑蔚一抱拳,立即带着行堂弟子冲向西门。 方牧这才对关泽山道:“关捕头,我们去白莲教的巢穴。” “全听方总捕调遣。”关泽山与一众捕快齐齐领命随方牧而去。 当前往西门追上张大贵等人的方淑蔚,看到他们没事后,是大松了一口气,既而两支队伍合并一起,押着何朝修继续前往刑捕房。 等一路安全的把何朝修押到刑捕房地牢后,方淑蔚这才想到去找陈纪,可是听守夜的捕快说总捕大人在家中睡大觉后,方淑蔚是懒得去陈纪府上打搅他的美梦,分下一批人看守,率领其余人赶往北市支援方牧。 这一夜,北市动静可不小,几乎闹得鸡飞狗跳,许多一直潜藏的小实力是个个瑟瑟发抖,生怕家门突然被人给踹飞了。 直至五更天,北市才渐渐平息下来,由方牧率领的刑捕房、衍教行堂、九流堂、天目堂等人,一共捉拿了三百名白莲教众,收缴的财物足有三万两之巨,这无疑是场大丰收! 当消息传到宫里后,立即得到殷太后的大加赞赏,同时派人去带方牧父女和捕头关泽山三人进宫面圣。 这时候进宫,正是赶在早朝时刻,由此可见,太后的要做什么了! 在宫里的人还没来到刑捕房前,算先得知消息的陈纪是惊得从床上一蹦而起,抓件衣服鞋也未穿便冲出了家门,跳进马车火急火燎的往刑捕房赶去。 陈纪真是万万没想到,事情能转变成这样,否则昨日说什么他都不会让方淑蔚带队了! 如果是平常,这样的功劳虽然大,但还不至于让陈纪急成这样,可现在什么时候,全城戒严啊,京里所有大人物都盯着呢,在这节骨眼上任何一件小事都能让他们注意,做不好,乌纱帽不保,但做好了,加官进爵还能跑了? 在陈纪这个位子上,进一步如同登天,难是难,但如果渡过了,可绝非区区官升一级这般简单! 所以这段时间陈纪也极为用心,但同时为了不出错,他也倍加小心,所以昨日听了方淑蔚的话后,他没有亲自带队的打算,毕竟这事情会不会发生在且不说,就算真的发生了,如果一个处理不好,让贼人在他眼皮子地下把仓库给劫了,烧了,他的乌纱帽还能保得了? 这件事太冒险,故此陈纪随便给方淑蔚几个人打发了,反正就是阻挡贼人抢仓库而已,成功了能有多大功劳? 但他想到了前面,却完全忽略了后续! 白莲教目无王法,在各地杀官劫财多年,早已是朝廷的眼中钉,加之现在无数双眼睛盯着,如此功劳陈纪岂能让他从眼前溜走! “什么?”刚从马车下来的陈纪看着候在刑捕房门外的小捕快,瞪圆眼睛盯着他道:“宫里的人已经把方牧父女和关泽山都接走了!” “是……是的陈总捕,他们已经走了足有三刻钟了!”小捕快苦着脸道。 “为……为什么没等我到,我可是这洛阳刑捕房的总捕!”陈纪嘶吼道。 “卑职也……也说了要等陈总捕您来的,可是宫里的人说太后只是点名了方牧,方淑蔚和关捕头,故此……” “怎……怎么会这样?那方牧又不是我金陵捕快,他凭什么,凭什么夺我功劳?到底凭什么?不行,这是绝不能就这样算了,我……我要……对,进宫!”陈纪语无伦次的说完,连车也不顾了,直接骑着马往宫里赶去。 可是等陈纪来到宫门外,却被侍卫阻拦了,任凭陈纪如何解释,宫门侍卫都不给他踏足一步,反而警告他再敢喧闹,立即格杀! 面对宫门侍卫的无情,陈纪是无可奈何,失落的离去。 而此刻陈纪做梦都想进入的宫里,待侯殿中,换上正装的方牧三人各自落座,等候召见。 坐立不安的方淑蔚看了看同样坐立不安的关泽山,又看了看身边气定神闲的爹爹,忍不住用只有他们父女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爹,太后叫我们来,不会是知道我们用了董大哥的人吧!” “宫中莫说闲话。”方牧闭目沉声道。 “可是……”方淑蔚还想说什么,却听方牧先道:“我的话你还是不听吗。” “女儿知道了。”方淑蔚撅着小嘴底下脑袋。 父女二人沉默两刻钟后,待侯殿外走进几人,其中为首的宦官对方牧拱拱手道:“方总捕,关捕头,方捕头,陛下召见你三人即刻上朝堂拜见,现在更我走吧。” “有劳内侍大人领路。”方牧回了一礼,既而看也不看方淑蔚,迈步随宦官走出待侯殿,后面关泽山和方淑蔚自然步步紧随。 望着那宏伟壮丽的乾阳大殿,方淑蔚悄悄咽了口唾沫,这次进宫可不同之前,她是要去面圣,而非乔装侍卫去见董大哥,心下自然紧张无比。 此刻乾阳大殿中,文武百官手持玉笏跪坐左右,而中间只有两人站立,一人长须白眉,面如红枣,正是大理寺卿萧近,而另一位,则是方牧与方淑蔚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宁州金陵府议郎董策! “董……”方淑蔚心下是又惊又喜,刚无法抑制的开口准备叫唤,却被身前方牧偷偷用手肘击了一下腹部,直接让她的气息全从肚中涌出来,险些忍不住咳嗽出声。 “宁州金陵刑捕房总捕方牧,拜见陛下!”方牧算先跪下,朝着高台龙椅上的黄瑾一叩头,又朝龙椅旁的帐中人影道:“拜见太后!”说罢,又是叩头一拜。 身后方淑蔚和关泽山这才回过神,急忙学方牧的一番说词,连叩两下。 “三位平身。”黄瑾说着,看了一眼身旁帘帐中的太后,见她没开口,便才将目光看向殿中的父女二人,特别是看着方淑蔚那有些胆颤的小可怜样,心下一股怜悯之意直冲脑袋,差点忍不住就冲下去好好拥护这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昨夜北市之事朕已知晓,幸有方总捕料敌先机,早早部署,否则北市一乱,后果非小啊,朕此番召你们进宫,便是要论功行赏,来人,赐方总捕黄金百两,两位捕头赏黄金五十两,特别是方捕头,好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再赏赐锦绣十匹。” “微臣谢主隆恩!”方牧三人齐齐叩头称谢。 “朕听闻还有许多捕快参与其中,受伤过半,方总捕可有名册,朕要全部赏赐。” 问题此言,方牧从身侧布袋里拿出名册,递给前来接应的宦官。 待宦官把名册交给黄瑾他,他只是象征性的扫了一眼,既而便交给宦官,同时说道:“都是我大宁忠良,每人赏赐白银百两。” 第四百一十八章 逼宫 这次论功行赏的金额虽然并非史无前例,但从大宁开国到现在还是头一次! 平日里,这样的功劳别说面圣了,连赏赐都是微乎其微,毕竟,真正能拿到赏赐的只有上头的几人而已,如当初董策和金陵府衙联手抓住山河社少主魏铮,那次的功劳其实并不比这次小,但方牧得到的赏赐只有区区十两白银! 而同样参与了的方淑蔚更是只拿到了区区一两碎银。 这次之所以重赏,因数太多,一是天子脚下,二是太平道作乱,三更是要树立皇室威信,好让天下人知道,只要忠于皇室,为朝廷效力,立功者皆有重赏! 乾阳大殿中,恐怕只有方淑蔚这个愣头青看不透,其余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故此也没人傻到站出来放屁。 赏赐完方牧三人后,黄瑾并没有让他们退下,而是让他们退到一旁,跪坐在末位的席上。 “董议郎。”黄瑾突然看向一直站在殿中的董策。 “草民在。”董策不协调的站出两步,对龙椅上的黄瑾躬身抱拳。 “嗯?董议郎你走姿为何如此怪异?”黄瑾皱眉道。 “你丫的公报私仇还有脸说!”董策心下冷笑。 他并非刻意加重伤势,实在是箭伤难愈,加之他好几次隐藏伤势,导致伤口几次出血,今日进宫后又从宫门走到大殿,进入殿中又站了这般久,早已快坚持不住了! 但是皇帝不开口,他岂能随意坐下! 可这黄瑾,明明在他入殿前就瞧出端倪,偏偏没有理会,非要等到现在方淑蔚在场后他才假惺惺的做做样子,其心可见有多狭窄了! “无碍,不过是箭伤罢了。”董策随口说着。 “嘶,董议郎居然受伤了,为何不找说,来人,赐座。”黄瑾说罢,立即便有两名宦官端着椅子来到董策身后。 “谢陛下。”董策拱拱手后便安坐椅上。 黄瑾这才对殿中百官道:“或许诸位都很奇怪,不明白一位府议郎为何出现在这大殿中,萧爱卿,劳烦你给诸位爱卿解释一番吧。” “是,陛下。”萧近说着,便环视百官,慢慢述说了一件似乎早已密谋好的大事! 先是从襄城县衙门勾结太平道谋划陷害衍教开始,到艺苑商队被劫,再到董策被押往大理寺的半道上遇刺,最后到此刻出现在这乾阳大殿中,洋洋洒洒说了快半个时辰,这老头子硬是没有喝一口水,着实让董策佩服不已! 但更令他佩服的是,许多根本没关系的事情,居然都被这老家伙扯到一块去,而且居然还是有理有据,连许多董策都没见过的证物被带了上了,看得董策心里哭笑不得。 萧近这番说辞,目的只有一个,针对太平道! “不仅如此,前年,江南大水,太平道介入,以救济百姓为借口,强迫灾民为他们搭建道观庙宇上千座,使得江南数千亩农田颗粒无收,事后若非衍教补救得当,组建商会为灾民重造家园,后果不堪设想啊!” “太平道之恶,更远非如此,他们所制符茶,醒神丹等物,竟是我等都不知的毒物,只食用少许对人毫无伤害,反而还有提神益处,然而,长时食用则会被瘾毒缠身,一旦停食,如下魔窟,受那千虫万蚁啃噬啊!” “现如今,光是中州,便至少有三十余万百姓身患毒瘾,轻者消瘦无力,重者骨瘦如柴,犹如枯槁,经数百名医查看,无一不是称其油尽灯枯,此等毒物竟光明正大的毒害我大宁十余年,是我大宁之痛,更是百姓之痛,老臣失职,若非老臣到如今才发现这莺粟之害,又岂会使得千万百姓受着瘾毒之苦啊!” “这并非大理寺卿之过!”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醒了所有注视萧近的人。 帘帐在两名宫女的合力下缓缓敞开,同一时间,文武百官无不低下头颅,不敢仰视。 “来了!”大殿之上,除了黄瑾之外唯一能坐椅子的董策眉梢一动,心下暗想这该来的,果然真来了,黄瑾的悲哀开始了! “太平道险恶用心,用莺粟毒害我朝百姓十余载,如今,瘾毒深入人心,可悲百姓却不知,更可悲的乃是我们无法阻止,如今太平道以天灾瘟疫为由,唆使百姓对抗我朝廷,至千万子民性命不顾,当真天怒人怨!” 殷太后走出帘帐,一步步走下九层台阶,站在大殿中央,环视文武百官,一字一句道:“哀家在此立誓,只要哀家还活在这世上,定竭尽全力阻止太平邪道,解救受瘾毒残害的千万百姓,还我大宁安康盛世,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老臣起誓,不辅佐太后灭太平邪教,同天诛地灭!” “末将愿为太后赴汤蹈火,铲除太平!” “臣等愿追随太后……” 顷刻之间,百官全部站立,口诵誓言,向太后匍匐。 方淑蔚着实看傻了,若非方牧悄悄拉着她起身向太后匍匐,恐怕她还会傻愣愣的跪坐在末位。 董策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仗着脚伤,来的起身,依旧坐在椅子上,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了一样高台龙椅上的黄瑾。 此刻的黄瑾,脸色虽然阴沉可怕,但却死死抓住龙椅没有起身。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坐着,或许没了权利,甚至没了皇位,可是站起来,那就是没命了! 如今整个宫廷的侍卫都是太后的人,只靠一群内廷宦官与一些支持他,却在今日根本无法上朝的老臣,黄瑾斗不过太后! 虽然他无比清楚,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啊! “当皇帝当成这样,也够出类拔萃了!”董策看着黄瑾的手都快把龙椅抓碎了,心下哭笑不得。 这种不甘,董策曾经也体验过,早已深知如何避免了! 其实黄瑾有很多机会,可惜他不是唐僧,不知取经的重要性! 别人的经验,不取白不取,或许人家未必是对的,可是他毕竟走过,你就算不想要他的结果,那至少也该关注过程,十万八千里,没毅力的人你给我走一个瞧瞧。 可惜黄瑾不学乖,从不看别人,自顾自己,这样的人当了皇帝,不弄个烽火戏诸侯,董策把眼珠子抠出来打弹珠。 百官臣服过后,便是寂静,巨大的宫殿中,针落可闻! 太后就这样,站在匍匐的百官中央,回身仰视黄瑾。 这,或许是太后最后一次以这样的角度样式自己的儿子了! 黄瑾嘴唇哆嗦,牙齿咬得嘎嘣作响。 他知道太后在想什么,可是他不想! “我是你的儿子啊……娘!”黄瑾低低的说了这番话。 此言一出,不少大臣身体一抖,但仍旧不敢抬头! 殷太后没有说一句话,依旧死死盯着黄瑾。 毫无意外,黄瑾先移开了目光,他仰头一叹,起身愤然的正要往后殿走去,可是九层台阶之下,突然站出一队森然的铁甲卫阻挡了他的去路。 “你们……”黄瑾恼羞成怒,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着这群人。 可是没人回应他。 黄瑾知道退无可退,如果他今日不说出这番话,恐怕他真的看不到明天了! “进来……朕身体欠佳,经昨日御医诊断,说朕……朕恐怕……命不久矣!” “陛下!”直到黄瑾说出这番话,百官才在心知肚明中,表现的震惊的将头颅转向他。 黄瑾将平天冠取下,看着冠上一排排摇曳的珠串,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哭了,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渗透了脖襟。 …… “董大哥!”方淑蔚搀扶着董策,一步步慢慢的走出皇宫大门,几次她欲言又止,但到了外面后,她最终还是忍不住的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董策轻轻一叹,似自语般的道:“这世间,亲情并非我们想象的那般美好,在你看来,那小子很可怜,但你却还没见过比他更可怜的人,有些人,刚出生就被遗弃了,一辈子也不知生母是谁!更有些人,不仅被遗弃了,甚至当他千辛万苦知道生母是谁后,竟可笑的发现,她竟是他最痛恨的人!” “世间竟还有这等事!”方淑蔚惊道。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听过易子而食吗?”董策此言一出,明显感觉到搀扶他的方淑蔚浑身一颤。 点点头,方淑蔚哀伤道:“我一直以为,只要百姓衣食无忧,便不会有这样的痛心事了!” “虽然并非绝对,但的确是如此,所以,那小子才会被他老娘一脚踹出家门,国母,她的孩子可不能只有一个!” “董大哥说话总会让人想半天才明白。”方淑蔚显然对董策喜欢弯弯绕的话很是不满! 董策刮了一下方淑蔚的小鼻梁,笑道:“也就是你,换谁不是一听既明白。” 方淑蔚娇羞一笑,道:“是啊,天底下就属人家最笨了嘛,不过人家这个最笨的却能抓住你这个最聪明的,还不算有本事吗。” “美死你!”董策一乐,坏笑道:“别忘了,咱们可还没成婚呢!” 方淑蔚一听愣了一下,既而拉住董策不给他继续前进,瞪着他狠狠道:“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董策目光突然变得锐利,直视方淑蔚无比严肃道:“现在你回头还不晚,如果你依然坚持,类似这些日子的事情以后肯定还有很多很多,如今的我,真不想你活在提心吊胆的等待中,这种痛苦我想你已经尝过了吧!” 随着董策的话,同样直视他的方淑蔚目光中的不满已经慢慢化为柔情,泪眼朦胧。 她晃了晃脑袋,吸吸鼻子道:“蔚儿这么笨,那里能懂得等待有多痛,有多苦!” “得!”董策伸手将方淑蔚香肩揽住,方淑蔚也急忙再次紧紧搀扶着他,三腿一瘸,缓缓前进。 第四百一十九章 造车 久别的阳光,照得躺在摇椅上的董策睁不开眼睛。 一壶清茶,半盘米糕,悠闲的情景与外面喧闹的南市格格不入。 并非南市恢复以往,而是朝廷终于出手了。 铁腕政策虽然会令很多人不服,可是不可否认,它很有效。 百姓已经闹了好几日了,朝廷一直默不作声,这让百姓也感到十分无趣,毕竟,谁都时间都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浪费一两日或许不会有问题,可是连续几天的维护太平道,他们的生活已经出现很大的问题。 不劳作谈何糊口,家中老幼怎么办? 这都六七天,也够了! 所以朝廷现在捉拿的都是太平道道士和一些极端百姓,他们早被太平道把脑子洗得走火入魔,坚信天罚降临,欲要戴天除恶,不仅提着菜刀拼死顽抗,甚至还玩起了引火自焚! 这看似充满了一腔热血的人,却没有感染到旁人,反而,让寻常的老百姓看清了事态,明白这其中的愚蠢! 可怜这些人一死,家中妻儿老小可就遭殃了! 为了维护太平道,值得吗? 冷静下来的老百姓陆陆续续各自回家,留下的不是被抓,就是葬送在抵抗朝廷的路上。 如今整个洛阳,每条大道的十字路中,都搭着架子,上面挂着一个个血淋淋的人,有些人身上甚至血迹已干,气息全无,甚至还发出了恶臭,看着是触目惊心,但更让人惋惜哀痛的是,那些想要为亲人收尸却被朝廷阻挡的可怜人。 朝廷要杀鸡儆猴,怎会容你把死鸡带走。 “教主,这两日我跑遍洛阳所有道观,偷到的名册全在这了!”常成恭把一个包裹递到董策身边。 董策睁开眼睛,扫了一眼鼓鼓当当的包裹,既而点了点头道:“烧了吧。” “是!”常成恭又拿起包裹,正要离去,可抬起的脚忽然放下,低头注视着董策道:“我们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 董策拿起茶壶灌了一口下肚,摇摇头道:“这本没对错,朝廷血腥的手段令人心寒,但如果不这样做,这场风波永远都不会停息,而受牵连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既如此,为何您要命我把道观的名册偷出来?如果有这些名册在,不是能让朝廷更好的斩草除根吗?”常成恭不解道。 董策坐了起来,伸手拿了块米糕塞进嘴里,咀嚼着喝了一口茶咽下,拍拍手看向常成恭。 “越来越多的人被毒打致死,其中最多的是道士,但这些道士也是有家人的啊,特别是许多几岁,十几岁的小道士,家里让他们入道,无非是想寻个依靠,过上好日子,怎知,会把孩子的性命给搭进去,甚至连累族亲,我们这样做并非帮太平道延续,而是为我们自己!” 常成恭不是很明白,他自问自己还算精明,可对这些事却完全看不透,随着在衍教里待的时间越长,他越发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世道了,人的生活原来并非三餐一宿这般简单,内含的复杂让他这个精通世故的老油条也为之汗颜! 可真有如此,它才丰富多彩,如果只会吃喝拉撒,那还是人吗? “教主,听闻您剧本写得极好,不知可否教弟子呢?”常成恭忽然说道。 董策一愣,惊讶的看着常成恭,笑笑点头道:“好啊,回头我拿几本给你,没事时多看看,遇不懂的再来问我。” “谢过教主!”常成恭说完便拿起名册到厨房焚烧。 董策又休息了一会儿,才起身进了一趟屋,拿了一些工具到柴房外,开始忙活起来。 整整一天,董策一直在埋头苦干,直至入夜,一张轮椅的雏形才呈现出来。 拍拍轮椅扶手,董策苦笑道:“能否赚大钱,就靠你了!” “董大哥!”方淑蔚的声音忽然从前院传来。不一会儿,身着一袭黑缎银边的她也出现在董策眼前。 “怎么样,久别的捕快生活。”董策笑道。 虽然北市的事情平定了,但方淑蔚因为立了大功,而且又身为女子,记得太后赏识,故此便下诏让她在洛阳刑捕房做捕头。 “好累啊,而且御林军行事太过残忍,蔚儿好几次都不想参与了,但蔚儿也知道,如果不这样,事情将会没完没了。” 方淑蔚说着,突然想到什么,叫道:“对了,董大哥看到我的哨子了吗?就是你以前送给我的那个。” “你找那东西干什么,我不知道。”董策摇头道。 “今日太后亲临视察,问我对洛阳刑捕房有什么看法,我一时答不上来,就说了以前你给我说的用哨子示警,太后听了十分感兴趣,便让我明日带给她瞧瞧,如果真有效用,便会让所有捕快配上,董大哥也能赚钱了。” 董策听后顿时抚额摇头,叹了口气对方淑蔚道:“事是好事,不过不要陷得太深,毕竟某些人小心眼,看不得别人得宠,况且同为女人,光想想啊,我就毛骨悚然!” “嗯,记住了,我先做饭去了。”方淑蔚说着便跑回房换了件乳白裙衫进入厨房。 夜深人静的皇宫中,殷太后只手托着香腮,倚靠案桌上,略显疲惫的听着虞珑向她汇报的事情。 “名册不见了?”殷太后姿势一动不动的张嘴问道。 “是的太后!”虞珑低首道。 “可有动刑?”殷太后道。 “动了,而且还出了人命,但那些道士的说词依旧没变,可是玲珑按他们所言去找,根本没看到名册丁点踪影。”虞珑皱眉道。 “哦!呵呵!”太后忽然一笑,既而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骨,精神似乎也好了许多,微笑道:“看来,还真有懂我心意之人!” 虞珑浑身一震,这番话,虽然让她心里有些难受,但更多的还是疑惑,太后的心意,日夜陪伴她的自己居然不知道!太后究竟在想什么?为何自己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呢? 可正待她想询问时,却听太后道:“好了,你退下吧,哀家要休息了。” “是,太后。”虞珑不得不将满心的疑惑咽入腹中! 当虞珑走后,殷太后竟独自在屋中轻笑出声! 翌日,学子庙后院。 董策看着明显胖了一大圈的小虎,不由头冒黑线。 蹲下来,捧着小虎的硕大虎头骂咧咧道:“我不在,你丫的不懂自己锻炼啊,以后老子要带你出去时,人家还以为老子带了一头花斑猪呢。” 小虎对着董策一阵呲牙咧嘴,既而甩甩脑袋,挣脱了董策的双手,而后继续趴在打盹。 “卧槽!”董策脸色一沉,而后进入了厨房。 “董大哥,你可别折腾小虎了!”当方淑蔚走出香闺,看到董策端着盆牛肉准备勾引小虎时,忍不住又抱怨道:“董大哥腿伤也没好,还是多休息几天吧,我先去刑捕房了,早饭等会儿让六子给你送来。”言罢,方淑蔚便火急火燎的往刑捕房赶去。 董策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这一幕太熟悉了,好似在前世的记忆中也有类是的场景! “在女权主义下,果然就是不同啊!”暗叹一声,董策便把牛肉放到小虎面前,冷冷道:“先饶你几日!” 当董策用过早饭,正准备完成他的轮椅时,忽然六子急匆匆的跑进来,叫道:“东家,丁老先生来了!” “嗯?他……”董策略一沉凝,便道:“罢了,让他进来吧。” “是!” 当六子把丁老带到里院,见到董策时,丁老明显憔悴的脸色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六子,你退下吧。”董策打发了六子后,让丁老坐到他的摇椅上。 “不错,这椅子可真不错啊!”丁老晃了晃摇椅,舒坦的长出一口气,又拿起旁边茶几上的糕点,吃了一口后,刚准备拿起一个精致的紫砂小壶,董策却及时出现,把手中另一壶茶递给他。 “刚泡的,小心烫。” “嗯。”丁老接过喝了一口,陶醉的闭上眼睛,笑道:“如今的我,是越来越离不开你的茶了!” “爱茶的,嗜茶如莺粟,一日不喝,浑身难受!” “嗯。”丁老又重重应了一声,既而抬起眼皮,看着董策道:“其实老夫也知道,这件事强求不得,但无论如何,老夫还是希望董教主能给老夫出个主意!” 董策听后,笑了笑,继续蹲下来忙着自己的事,张嘴似自语般的说道:“虽然亲情很恶心,但不可否认,它无法割舍!丁老你想过吗,天子,一个从出生就活在虚伪的世界里,如果无法看破,必将是昏庸之辈,可是从古至今能看破的又有几位?” 丁老点点头,显然也是赞同了董策的话。 董策继续道:“一个国家如果交给一个无法认清世界的人,后果是很可怕的!与其如此,不如让能者上位,将自己降之低点,远离喧嚣,看看这大好山河,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听一下普通人的心声,聊一聊百姓的内心需求,唯有如此,才能更清楚的认知这方天地,而非闭门造车!” 董策此言一出,他与丁老均是一愣,一同看着那两轮的椅子,既而同时朗声大笑。 第四百二十章 任命 学子庙内院,董策一边敲敲打打,钉着轮椅,一边口落悬河,言词飞扬。 摇椅上,丁老闭目细听,越听越震惊,最后他猛的睁开眼睛,竟不顾自己一把年纪,对董策这一个年轻后生深深一拜。 “听君这一席话,真的令老夫茅塞顿开了啊!” 董策苦笑一声,暗道:“他日,如果黄瑾真能重回帝位,不知道未来的皇子皇孙们会不会恨死我?” 但如果此事真成了,那将彻底改变了这个世代,以后的皇子皇孙,不再高高在上,而是沦为平凡,甚至会受人凌辱! 董策这番话,放到当今真可谓是大逆不道啊!但是丁老没有反对,因为他听后觉得处处占理,夺帝之争自古皆有,是否明君占且不论,光是那血腥,实在太不应该了,这有违伦理道德,理当扼制。 可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几乎不可能,不过今日在董策这里丁老看到了希望!同时,也不得不再次惊叹董策的胆子真的比天还大! 让皇子变为小吏,从基层步步做起,一切都靠他们自己,谁若顶不住,这个帝位也将与他毫无关系! 当然,除此之外,朝廷也会秘密安排一群人暗中观察,这些人还不能让皇子知道是谁,就算有性命之忧,他们出现帮助皇子后也只能称是行善之举,而若皇子犯法,他们则不可插手! 最后,当然是择优而选! “考察皇子之人,必须要慎之又慎,当然,也不能让他们知道皇子的真实身份,唯有如此,才能避免被某些人暗中做手脚!”丁老提出建议道。 董策点头道:“但是总归要有几个人知道。” “嗯,我看不如,董教主也参与其中,毕竟以你衍教的能力,要做这些事并不难,况且你衍教之人不可为官,正是最优选择!”丁老热切的看着董策,他这样说,无法是想再次把董策绑到黄瑾的船上。 董策苦笑一声,道:“这些事情,等那小主真的归来坐稳,再提不迟,现今,以丁老一人足矣看好他了。” “可我也活不了几年了,我怕到时候……” “到时候我定会接替!” 丁老认真的看着董策,最后慎重的点点头! 与此同时,刑捕房内。 方牧拿着铜哨,皱着眉头道:“就是这东西?” “嗯,爹爹不是见过吗!”方淑蔚很是羞涩,毕竟正是此物,让她和董策结下了良缘,而爹爹,其实是歪打正着的做了他们的媒人! 方牧也想起,当时就是这东西,让他对方淑蔚发了火。 “是爹不该,好好听你解释,不过,你这孩子也实在太蠢,如果你事先说明在吹响,爹又岂会怪你!”方牧是哭笑不得道。 “如果真这样了,恐怕人家就不会住到董大哥家里,也就不会……”方淑蔚心里是毫无悔意,反而万分感激爹爹当日的训斥! “不过这东西吹出的声音确实洪亮震耳,比直接吼叫好了何止一筹,况且吼叫是个常人便会,极为容易混搅。”方牧说着,正准备把铜哨放到嘴边吹响,却立即被一旁女儿阻止了。 “爹,这可是人家用过的,如果爹需要,女儿再让董大哥为您做一个。”说着,方淑蔚便夺过铜哨。 方牧不由苦笑摇头,正准备让方淑蔚给董策传话呢,突然,看到关泽山急急忙忙的冲过来。 “太……太后来了!”关泽山是又急又喜的道。 想想,刑捕房什么时候如此耀眼过,竟能让太后两次光临! 虽然,这两日有传闻太后居然跑遍了所有基层衙门,但能让她再次光临的唯有他们刑捕房啊! 这一切,还多亏了这对父女,而自己也因为协助过他们,不仅得了赏赐,还能进宫面圣,最重要的是他在刑捕房里的地位也瞬间变了,如今陈纪看到自己,也只能恨恨的绕道而去,再也没有了以往趾高气扬的做派。 关泽山也不担心等事态平静后,陈纪会回头对付自己,因为他已经收到消息,刑捕房准备要有一场变革,如无意外,自己很可能会骑到陈纪头上去! 刑捕房一间雅室内,方淑蔚和关泽山站在方牧身后两侧,三人一直注视着殷太后的举动,特别是方淑蔚,她身旁殷太后把手中的铜哨放进嘴里。 不过让她多虑里,同为女子的殷太后自然注意到这些细节,刚才她已经见过方淑蔚吹哨,知道这东西如果不对着嘴,怕是吹不响,可对嘴了就如同吃人口水了。 把铜哨还给方淑蔚后,殷太后和颜悦色的笑道:“有了此物,捉贼之时必将更为便利,方捕头,你立了一大功啊。” “谢太后称赞,但这并非卑职之功,而是董议郎的做出来的!”方淑蔚略带羞涩道。 “哦!”殷太后眉梢一挑,看着方淑蔚那红扑扑的脸蛋,心里也瞬间明白了。 殷太后虽然知道董策被抓那日正是他的婚事,却不知,那位新娘竟是眼前的方淑蔚。 殷太后之注意董策这个人,对他的身边人却没有兴趣,不过如今看来,这董策身边倒是有不少能人啊!特别是这方淑蔚,居然不在乎自己的女儿身,投身到这与恶贼争斗的刑捕房里,此等做举,正附合了她的心意,故而她也是越看方淑蔚越是顺眼。 “刑捕房乃我大宁太祖所设,为的是让天下再无冤案,可是这些年中,怨声仍旧不断,不过较之前朝好了何止十倍,可见,太祖英明啊,然,只要一日怨声未平,刑捕房便要不断改善,大理寺卿曾在哀家面前提及,不论是查案断案,缉拿凶犯,方牧总捕都是我大宁最出类拔萃者,哀家有意想让你到洛阳任职,不知你意下如何?” 方牧一愣,他没想到殷太后居然想把他调到洛阳,难道是知道他来洛阳的目的? 刚想到这里,方牧内心便否定了,虽然他知道的事情很隐秘,可朝廷未必不会知晓,他来京之后,也得知大理寺派出许多人至今未归,而这些人的去向还都是东南方! “卑职何德何能,任天下第一总捕!”方牧惭愧道。 殷太后一笑,道:“哀家已经查过,江南取消坊市这般多年,发生的窃案凶案的确比洛阳多,但是令哀家惊讶的是,唯独你们宁州金陵是个异类,不仅案子少,结案也是出奇的迅捷,这难道不是方总捕的功劳?而同样取消坊市不久的徐州,案发不断,结案卷宗的数目也是惨不忍睹,这不得不让人痛思其中缘由,而依哀家之见,这些州府所缺的不是捕快,而是断案的经验,唯有方总捕坐镇京师,才能更好的传扬所学!而非如上次指纹事件,若非大理寺卿偶然发现了方总捕寄来的卷宗,怕早已深埋存库,再也不见天日了。” 殷太后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如果方牧还要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了!况且方牧也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 至于太后说的指纹事件,那日从皇宫出来,萧近特地找方牧闲聊时,说明了此事,让知道情况的方牧郁闷的不行。 指纹能顺利的慢慢普及,从查案到合约逐一让人接受,真的全靠萧近,若非他闲暇时随意拿起一些卷宗查看,刚好就看到金陵的,恐怕早已让鼠目寸光的大理寺官员们丢到存库,等待焚烧了。 这也让方牧明白,即便你有再高明的查案手法,如果没人在太后面前提,它终究会被蒙尘,因为能看到他们查案卷宗的只有一些小官小吏,而这些人,且不说他的眼光如何,单是长年累月的埋头在案卷里,人不乏心也乏了,况且他们多半是士族子弟,个个年纪轻轻毫无经验,到这里也只是走个过场,岂会在乎这些案情卷宗的重要性。 想到这,方牧突然明白,为何当日堂堂大理寺卿,居然会在下朝后找自己闲聊了,看来他早就有心让自己留在京师! 想通这些,方牧也就释然了,掀起衣摆便是一跪,朝太后叩头领命。 殷太后满意一笑,然后便起身道:“好了,哀家还要赶去卫府,对了,方总捕暂且在刑捕房任职,待哀家回去与大理寺卿商讨如何改动后,再行安排。”殷太后说罢,便走出了雅室。 方牧三人一路尾随相送,直到刑捕房大门外才停住脚步。 “恭喜方总捕啊!”待殷太后的仪仗队离去,关泽山才松了一口气,对方牧是连声道贺。 方牧笑着回了一礼,却没说什么,对于在京里任职,是说话他内心其实是不愿意的,毕竟,这里水太深,一不小心万一抓了某某大臣之子,偏偏这小子还真犯事了,你说他要如何抉择? 早已过了年轻气盛的方牧,已经知道收敛,但并不代表他就能眼睁睁看着官宦子弟犯完事拍拍屁股走人。 最好的方式,还是眼不见为净! 忙碌一天,当方淑蔚欢喜的回到学子庙,打算把这件喜事告诉董策时,却发现董大哥不在家中。 问了六子,六子只说了一句:“东家坐着轮椅跟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出去了!”便让方淑蔚心里紧张起来。 第四百二十一章 国策 运渠河岸,春末的杨柳翠绿欲滴,随风摇曳。 董策坐在轮椅上,遥看下游渡口忙碌的身影,卸完这批货,他们便能各自回家吃饭,再美美的睡上一觉,等待明天重复的忙碌。 在朝廷强硬的压迫下,有很多人不甘,愤恨,但更多的人是庆幸,庆幸乱世没有真的降临,而渐渐恢复生机的南市,忙碌的人影也是越来越多,不过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比得过曾经了。 “哀家并非有意选择你大婚的日子,更不知,会有邪教弟子对你下手,等哀家得知消息时,你已被关到大理寺,错过了治腿的最好时机,你心里有怨,也是应当。”太后素手捏着一片柳叶,随着她轻轻的搓拭,叶片很快变得油光发亮。 董策笑了笑,道:“太后可莫要开玩笑,我们这些人的命,就如蝼蚁般微不足道,能继续活在这世上,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你啊!让哀家说你什么好呢,唉……”殷太后显然对董策是无言以对了! “太后无需表现得这般内疚,大家都是明白人,我求得只是自保,如今太后已经给了,我还能奢求什么,钱?我不缺,权,我不要,名望如浮云,唯有性命大过天!” “如果不是越来越了解你这个人,哀家还真不会相信!”太后发自肺腑的说道。 “那是因为我吃腻了山珍海味,穿烦了绫罗绸缎,玩多绝世美人,如此,我还图什么?”董策丝毫不觉脸红的说完,看向太后问道:“要不,求太后指点!” 这番话,听得殷太后额头青筋直跳,看也不看董策便没好气道:“好啊,哀家就让你多费费心,这中都的坊市再过不久便要撤了,但诸多大臣一直担心治安问题,所以刑捕房必须要改善,你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董策听后一笑,道:“简单,刑捕房原属衙门六房之一,因责任越来越重才慢慢分裂出来,可还不够彻底,故此我的提议首先是名字,房已经容不下了,可改成国安府,安置于京师,先内设办公、保卫、监察、刑侦、缉毒、文化六大院,办公院负责接案和疏通各院一些简单工作,可用女子任职,保卫院负责巡逻,梳理交通,防贼防盗,监察院负责复查案卷,同时也要监视国安府所有人,以防贿赂假案的发生,刑侦院负责查案办案,缉毒院当然是为太平道所设,调查和烧毁所有莺粟制品,文化院,这就比较新鲜了,其实也是我的一点私心,不过我想很多人都有和我一样的想法,不想自己的心血让别人剽窃,如戏剧、书画、诗词、乃至于有意义的建筑、如太祖曾经的老家,这些可都是文化遗迹,值得保留下来。” 殷太后很清楚董策的能耐,所以她才会直接找上董策,可是她实在想不到,董策的能耐居然到了这等地步,张口就来,他这脑瓜子里究竟还有什么绝妙的主意没被自己挖掘? 不难想象,如果国安府建成,大宁的秩序必将更为坚固,不过太后还有个疑虑,因为这样做,会更很多人夺权,其中就有大理寺! 董策显然也知道太后的顾虑,没等太后想明白,他便道:“其实太后不用多虑,大理寺巴不得舍弃这些费神的事,要不,让大理寺的书令史到国安府的监察院来。” “这个注意也不错,可是大理寺的职责便少了。”殷太后皱眉道。 “他们的职责已经够重了,而且我有件事也想和太后商量,就是让各州府县的衙门取消审案的资格,毕竟,许多府令县令对刑案并不了解,一直都是刑捕房说什么,他们只要觉得有理便结案,可以说毫无主见,故此,我希望太后能让大理寺在各地设司法院,专门负责审案,而所有法官,不仅要将国法学透,还要提出国法缺失的律例,这点,可以拿出一些复杂案卷作为题目,让学子参加科考,择优任职,另外,再让御史台横插一脚,设督察院,但凡司法院开庭审案,督察院都要派人去做陪审,起到监视作用。” “此计甚妙!”殷太后可绝非迂腐之人,董策的提议让她眼中直泛金光。 黄瑾虽然退到幕后,可是太后却不能登基,毕竟,从无先例,她如果突然站出来,难以服众啊! 别看现在百官都站在她这边,但多半是暂时的,而且用的还是强硬手段,如果太平道彻底灭绝,不难想象,没事做的大臣会找点事做,而她逼迫黄瑾退位的事情,也将公布于众! 所以太后急需要一个表现自己的大计划,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她一直在为百姓做事,而董策提出的国安府、司法院和督察院,正是她所要的! 这要这个计划公布于众,殷太后不难想象,大臣们会有多激动,毕竟,如今官位就这点,而士族家里的子嗣却越来越多,不可能个个都为官,此议,不仅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稳固了自己的地位,于民更是一大益事! “这司法院,应安几人,设几品?法官的科考,是否如科举?”太后心急的问道。 “如大理寺,司法院也可内设牢狱,方便提审未定罪的疑犯,法官,可设一正两副,正为院令,副为院丞,下设书令、狱卒若干,至于品阶,书令与狱卒可不设,而法官要树立威信,官阶当然不能太小,但县司法院的院令只需八品即可,院丞九品,府司法院则是七品与八品,而每州的首府可以再加一品,如此便能分上中下三院,下院办不了的案子可以交给中院,以此类推,同样,如果百姓对下院判决不服,可以到中院上诉,乃至直接跳到上院,不论地域皆要受理,以防官官相护,当然,若真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了。” “这就是衍教数百年来的苦学结果?”殷太后越听董策讲述,越是震惊,因为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想一下就能明白的,而是要有长足的积累,学习,参悟,甚至尝试,才有可能这般成熟。 董策才多大,便能知道这般多,如果衍教人人如他,那岂不是遍地英才了? 不过太后也只是想想而已,她何尝不清楚,董策能如此出类拔萃,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如过目不忘,向学之心异常坚定等,或许这也是衍教让他入世当教主的原因吧。 “哀家可真想见见你的师父啊!”太后语气充满渴望道。 董策苦笑一声,道:“师父他老人家早出国了。” “出国?是何方?”太后惊讶道。 “西伯利亚。”董策此言一出,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不过太后也没当回事,反而问道:“西伯利亚在何处?” “北方,很远很远,要翻过山脉,过了草原,大概,十万里吧。”董策胡诌道。 “如此遥远,他为何要去?”太后不解道。 “看看那边是否有人,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说句很不好听的,也是去见证,看看是否有个国家比我大宁还要强盛,又强在那里?那些是我们需要学习的,而那些是需要防范的!” 董策的话让殷太后陷入沉思,他没有打搅,而是转动轮椅转了个弯,便向学子庙推进,便道:“关于今晚所谈的计划书,我会详细的写一份计划书,过几天太后派人来拿便是。” 太后回过神来,掀起帷帽,看着董策的背影,忽然问道:“太平道的名册,可是你让人拿了?” 董策轮椅未停,声音却飘了过来:“在太后眼里,董某会是这样的好人吗?” “谁知道呢!”太后竟如少女般的抿嘴一笑,娇艳如花。 杀戮,并不能解决一切,殷太后很明白这个道理,可有些事她又不能去做,更是连提也不敢提,否则,定会让人看到她内心的软弱,始终脱离不了妇人之仁! 而她一直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竟被人妥善的做完了,太后焉能不高兴? 但同时她也有些心慌,毕竟没人知道这个人是谁,太后的确也想过许多人,这其中就有董策,只不过董策与其余人不同,想到他会这样做,太后竟莫名的感到一股心安!而若是别人,太后反而惴惴不安。 而今,从董策最后一句话中,太后断定,除了这家伙,绝不会有别人了! 毕竟,董策救人的先例太多太多!如同他不是好人,这世间便再也没有好人了。 …… 一连几日,董策都忙着书写计划,这不写不知道,一写,董策也觉得,那夜说的的确太过片面,虽然太后看不出来,但作为后世人,董策很清楚此中的复杂网络,如果不把它理清了,理顺了,太后和大臣们就算理解,一时间也无法着手去做,因为里面牵扯的许多利益,如官位,如一些喜欢中饱私囊的家伙,顾虑多了,就会有不确定,而时间长了,就能看清此中利弊,最后,争论也就开始了! 为了防止这一切,董策自然要将计划写得完美,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第四百二十二章 抄录 “总算完成了,本来还以为再花一个时辰就能完成,没想到居然到天亮了。”董策揉了揉发干的眼睛,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后,苦笑一声,便继续低头瞪着双熊猫眼一遍一遍反复检查计划书是否还有漏洞。 待看完之后,他满意一笑,正准备上床睡觉,突然有猛地回头看着计划书,既而自嘲道:“自然字能再好看些,那就真完美了。” 董策用的笔是他自制的墨笔,而非炭笔,这种笔和鹅毛笔一样,需要不断的沾墨,如果用来写草书倒是不会难看,可他不会草书,只能写小楷,这也导致许多地方出现断墨,补墨的痕迹,单个字或许没问题,可整体看来,许多的笔划不是过粗就是过细,丝毫没有流畅之感,极为影响美观。 这可不是剧本,只要能看懂就行,这是要给太后而许多大臣看的,如果没有拿出手的字,实在太丢他衍教颜面了。 念及此,董策立即整理好计划书,用张皮制的书皮包裹,然后拿出了屋中,直接往后院侧门进入天香学院。 天香学院的工程已经进入尾声,如果不是太平道作乱,耽搁了十几天,此刻应该可以完工了。 董策直接到了给教师居住的宿舍楼,正好碰到在楼外打扫落叶的冯伯。 董策早在柳府里就见过冯伯,故此上来便问道:“冯伯,柳娘子可在?” “哦,是董大东家啊,素娘就在里头,我这边去给你通报。”冯伯笑着说道。 “有劳了,我到里面茶室等她。”董策说着,便与冯伯一同进入宿舍楼。 不出半刻钟,柳素便从楼上下来,进入茶室见到董策后,微微一笑施礼道:“董公子找素儿不知有何要事?” “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些东西需要柳娘子帮忙抄录一份,而关于里面的内容,希望柳娘子不要透露。”董策说着,便将计划书递给柳素。 柳素好奇的接过后,翻看厚实古朴的书皮,只是一眼她整个人便僵住了。 柳素的阅读速度远非常人可及,称之为一目十行也不为过,片刻间,她脑子里就浮现了许多画面,有种强烈的想要翻开下一页的冲动,不过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合起书皮后,对董策笑道:“这事,不如让曹姐姐来做如何?” “她!”说实话,董策真的不想找她帮忙,但他也清楚柳素的心思,以柳素的聪慧,自然能看出这份计划是交给谁的! 曹洛蓉虽然参加了院试,也得到了许多关注,可不知是因为她身为女子,还是答案与考官的理念不同,只是考了一个乙榜十六,与董策要求的案首相距何止千百里。 董策提出的科举,分甲乙丙丁四榜,甲榜三十员,乙榜五十员,丙榜百员,丁榜虽然不限数,但都要到及格线上,可以说,曹洛蓉考了四十六名,属于中上流,这样的成绩放到数万学子中,已经是出类拔萃了,然而在乎的人可真没有几个,因为甲榜才是聚焦点! 而曹洛蓉实在等不起了,毕竟乡试还有两个月,但她父亲与家人随时可能出事,所以柳素不会错过任何帮助曹洛蓉的机会。 “东西交给你了,柳娘子自行决定吧,不过董某还是要提醒一句,适可而止!”董策说吧,便回去休息了。 柳素将董策送出门外,这才回身上到三楼,来到走到尽头,敲响最后一间门。 曹洛蓉睡眼惺忪的开门后,看到是柳素,便打着哈欠问道:“干嘛啊?” “日上三竿了,姐姐!”柳素不满的说着,便进了曹洛蓉的卧室,将董策的计划书放到桌上,转身对曹洛蓉道:“此乃董公子所写的计划书,素儿猜想,他必然要上呈给太后,而董公子的字,姐姐也清楚,若是用他那炭笔写,那必然是篇锦绣文章,只是炭笔易花……” “我明白了,你直接说他想拜托我帮他抄录一份不就行了,用得着这么多废话吗。”曹洛蓉不满的唠叨一句,便翻开书皮,同柳素一样,她也只是一眼便浑身一震,既而惊讶的看着柳素道:“我没看错吧!是太后请他写的?还是他自己要献计啊?” 柳素知道曹洛蓉因何惊讶,这里面写的可不是小事,而是国之大事! 虽然她们在姑苏的时候,一群才子佳人汇集一起都喜欢讨论这些,但也只局限于谈论,而非书写出来,因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是朝廷很忌讳的,况且他们谁都无法完全笃定理想中的事就是完美无缺的,要是随意写出来,里面有妨碍了士族,乃至朝廷的利益,恰巧又被人发现,那后果绝非说一句“酒后乱写”就能完事的。 故此,如果这是董策自己要献计,那说什么曹洛蓉也不会参与。 但如果是前者,凭什么啊?他董策何德何能,让一国之母前来请教! “是与不是,看看或许就能明白了。”柳素提议道,同时也急不可耐的想要翻开下一页。 曹洛蓉却阻止了她,道:“等等,我再仔细看看。” 计划书的第一页是总纲,直接讲述了国安府六大院、大理寺司法院和御史台督察院的建立意义,光是这点,就洋洋洒洒的写了四五百小字,占据了整片页幅。 当曹洛蓉了解一个大感后,翻到下一页时却是一愣。 “目录?”当曹洛蓉发愣的不是这年头没有目录,而是没见过这样的目录! “这的确是很方便反复查阅啊。”柳素看到目录之后,才注意到最右下角一个小巧的“二”字。 “是啊,方便懒人。”曹洛蓉不屑一哼,便立即翻到下一页。 虽然两女的阅读速度都强于常人,然而翻阅的速度却越来越慢,甚至中途时常翻回上页反复查阅,这才能慢慢明白整篇国策的骇人之处! “这何等的雄才大略,董公子真乃经天纬地之才,与之相比,昔日的我等犹如那井底之蛙,叫人无地自容啊!”柳素叹服道。 曹洛蓉白眼一翻,只是哼了一声,却没有如往常般贬低董策,因为这份国策在她看来也是无懈可击,与她们在姑苏所听、所提的利国之策完全无法比较,因为已经不在一个境界上了! “这国策之中,最令素儿喜欢的是传法,没想到啊,董公子果真高才,竟能想到这种方式,让司法院从民间挑选人才,培养成公民,协助书令史给老百姓开课授法,要让全民知法,懂法的同时,还要教会他们遇到案件后如何保留证据,助国安府快速结案,这真是利于民的上好国策啊!”柳素钦佩道。 “非也,我觉得,百姓的上述权才是最好的,不限地域,不限身份,如此一来,官要相互则困难重重了!士族间可不都是盟友啊,不可否认,邪魅眼这家伙的确聪明!” 听到曹洛蓉的话,柳素抿嘴一笑,心里暗乐的同时,也为姐姐感到可惜! 如此一个经天纬地之才,正是姐姐的最佳理想,然而却在尚未了解时便已放弃,真不知是她命该如此,还是性格索然了! “好妹子,帮姐姐磨墨吧。”曹洛蓉心中如何想,柳素也不知,更不会去问,转身拿来文房四宝,一边磨墨,一边看着曹洛蓉极为认真的在纸上抄录下董策的计划书。 整篇计划书很长,加之曹洛蓉也不想草草了事,故此许多不满意的地方都要重写,如此一来,耗费的时间也更长了,等到董策睡起,吃了晚饭后过来询问时她还没抄完,董策也不急,提醒柳素叫她们注意休息后便退走了。 直到翌日午时曹洛蓉才把计划书抄录完,得到计划书的董策只是看了一眼,便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也不等太后的人来了,直接前往铁鹰卫。 “劳烦张统领了。”董策将计划书交给了铁鹰卫统领张义伯。 “董掌教放心,太后吩咐过只要是您的事,再忙卑职都要去办!而且绝不能有丝毫差池。”张义伯对董策是从恨慢慢转变为敬佩,再到如今的仰视,自称卑职,可令不少铁鹰府的人错愕。 但他们怎知,自从袁起参与了暗杀董策的计划后,太后出宫便不在用他,而是让张义伯替代。 这也让张义伯渐渐明白,为何太后对董策另眼相看了! 张义伯一想到这,心里立即就否决道:“这那是另眼相看啊!分明是有求于人啊!” 能让太后亲自来求教,足以可见董策的能耐! 自从上一任铁鹰府府主被虞珑整死后,两年来没人敢升到这个位子,但如今,张义伯看到了曙光,一是他被太后器重,二是铁鹰府三大统领中只有他接触董策,只要为他们把事办好,他何愁无法上位,如果虞珑要对付他,以他不遗余力的帮助董策,董策又岂会见死不救。 反正虞珑也只会在太后耳边嚼舌根,只要他求董策也到太后耳边嚼舌根,孰强孰弱,还不一定呢! 想明白这一点,张义伯是满心欢喜的将董策送出铁鹰府,然后亲自骑马将计划书送到宫中。 第四百二十三章 取巧 皇宫御书房,自从黄瑾退居东宫闭门不出后,这里便正式成为太后处理国事之所。 此刻御书房内,御史大夫谢翊和大理寺卿萧近都是疑惑的看着太后,不明白她召唤他们前来所为何事,更不明白,我们人都到了快半个时辰了,太后您一直低着头翻书寓意为何啊? 便在两位大臣暗自商量要不要询问时,太后突然合上那本奇特的皮表书,惊叹自语道:“真乃国之大策啊!” “太后!”谢翊和萧近终于忍不住同时躬身作揖,轻唤一句。 “哦,是御史大夫和大理寺卿来了啊,正好哀家也刚刚看完,两位爱卿一起看看这国策如何?”说着,太后便将皮表书递给身侧侍奉宫女。 问题太后这番话,谢翊和萧近先是都在心里汗颜一把,感情太后根本没注意到他们何时到来,随后也同时被皮表书给深深吸引了,虽然还没看,但是能把太后吸引到那种程度的东西,定然非同小可! 谢翊从宫女手中恭敬的接过皮表书后,立即翻开扫了一眼,顿时他便是轻咦一声,既而眼珠飞快的上下重复移动,很快,他就翻倒下一页,不过只是停留片刻,他就连续翻了两页,而后才开始仔细的慢慢翻阅。 随着谢翊沉静在皮表书中,萧近是郁闷的不行,论官阶,他自然不如谢翊,故此他只能等谢翊看完后才能接过来看,令他奇怪的是太后的举动,她只是把皮表书交给宫女后便不再发言,就这样直至的盯着谢翊,直到看到谢翊脑门居然流汗了,她才微微一笑,道:“如何?” “老臣暂时无法言论!”谢翊摇摇头,合上皮表书递给萧近,随后便陷入沉思。 萧近的动作简直和刚才的谢翊是一模一样,从快到慢,最后惊叹一声,道:“真乃国之良策!” “那两位爱卿觉得,此国策是否可行?”太后和颜悦色道。 萧近没有出声,而是看向谢翊。 谢翊则立即站出来,朝太后拱手道:“此等定国之良策,已非是否可行,而是只有行,老臣惭愧,自任大夫以来,苦寻思定国良策多年,却终不得其法,门下长史诸多,所提之策皆不堪入耳,故,一直遵循太祖的治国之法,然,世事变迁,随我大宁人口激增的是安定的不稳,虽有刑捕房跳出衙门六房,独立扩展,但如此循序渐进之法太过缓慢,使得许多宵小有机可乘,坏百姓安康,而此法,强于前列,精于定国,安于百姓,唯一的缺憾,恐怕只有药力过猛这点了!” 萧近听后点点头,也站出来躬身施礼道:“御史大夫所言极是,不过,如今我大宁正缺的便是这副猛药,故此,老臣认为当以雷霆之势将猛药一口灌入,镇国威,强民心!” 太后听完萧近的话,便看向谢翊,待看到谢翊扶须点头,显然也十分赞同萧近的话后,太后笑道:“有二位点头,此事便已成了,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既要行雷霆之势,还要步步为营,切莫为了急于求成而功亏一篑,明日早朝,哀家便将此事公布,而今夜怕是要多劳累两位爱卿了!” “老臣求之不得!”谢翊笑道。 萧近也是点头附议,他们两人虽然年迈,精力也有些欠佳,但正如谢翊所说,董策的计划书就是一剂猛药,不仅对大宁,同时也对他们! 两人离开了御书房后,并没有直接赶回去召集部下商议,而是他俩先私聊起来。 “谢老觉得,此国策究竟是何人所写?”萧近算先开口问道。 谢翊皱着眉,背着手边走边道:“字迹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霸道而不失纤柔,应该是位极为要强的才女,正好,老夫对科举很感兴趣,前段时间去看了院试答卷,也不只是偶然,还是上天安排,上万答卷中,偏偏让老夫看到与国策中字迹一模一样的答卷!” “哦!那不知是何人?”萧近惊讶道。 “天香书院曹洛蓉。”谢翊笑道。 “曹洛蓉?”萧近显然不知此女,瑶瑶头后道:“不过,天香书院应该是太后让衍教掌教董策创建的天香学院吧!” “嗯,的确是天香学院,不过此女的答卷中却写天香书院,若说此女笔误,显然不可能,因为她的答卷可算上上之乘,但毕竟是女子,诸多考官都不赞成她进入甲榜,可又畏惧太后,故而专程拿书院这点笔误做文章,让老夫都哑口无言啊!”谢翊扶须笑道。 萧近也笑了,当时陛下还在位,那些考官皆是丁常侍挑选,自然想要打压一下天香学院的学子,却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如今他们是想哭也找不到地了! “不过我算明白了。”萧近突然脚步一腿,连着谢翊也停下来疑惑的看着他。 只听萧近又道:“衍教虽然才冒出来,但种种迹象表明,此教的确人才济济,传承悠久啊,先是科举,再来又是定国良策,而掌教董策此人虽为许多商人出谋划策,以巧取豪夺的方式赚取钱财,却也为昔日江南灾民安居乐业而辛劳,而非压榨,至于那什么工业村,呵呵,也就几年,百姓变会很快富裕,此法,明显也是针对太平道!” “你也认为,太后那份国策是出至董策之手!”谢翊讶然道。 “嗯,除了他,我猜不到还有谁,不过也算不上他出手,虽然他多智如妖,但无论如何也妖孽不到这份上吧,应该是他背后衍教的实力,真是一帮可敬更可怕的人啊!如果……” 谢翊没等萧近说完,便抢先道:“没有如果,否则天下格局早已改变!” 萧近一愣,既而想了想后也就明白了,的确,如此能耐,真想参与到这俗世争斗中来,还有谁能阻挡衍教扩张的脚步? 这一夜,谢翊和萧近都异常的忙碌,在自己的府邸中召见了一批又一批的人,这些人有他们的部下,还有他们的族人子嗣,所提无非都是多多准备,要在这场大动作中占了先机,增强各自士族。 当然,他们也没傻到吃独食,自然会偷偷把消息亦真亦假的送出些,让别的士族得到点风声,也有助于太后的行事。 翌日早朝,真可谓是满朝震惊啊,虽然风声昨夜就受到了,但毕竟太过片面,而且没等人弄明白其中利弊,今日一早太后就决定大展手脚了,如此雷霆般的迅捷手段,打得满朝文武是措手不及。 若非谢翊和萧近带着小半数大臣领头接旨,恐怕其余大臣都还身处在云端之中呢。 这事,看似并非和所有大臣都有关系,实则,突然凭空多出的一大堆官位,谁不想分杯羹? 并且,最让人眼热的还是掌管国安府的国安大夫,官居三品,这可是真正的实权高位,谁能不眼馋? 除此之外,国安府管制下的各州府县所设的府安衙门、县安衙门,还有大理寺司法院和御史台督察院,全都有炙手可热的位子,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掌管首府的总安使、司法院的总刑判司与督察院总督察使,虽然都只是六品,但正好给年轻的后辈做基石,即使这个位子争不到,退而求其次也有一大堆七八品官位,总比现在一官难求强了太多! 只是殷太后只说了新的政策,而没有立即安排新的官员,要说京师外的衙门也就罢,但国安大夫总要立即决定吧,不过,也有许多人担忧的,毕竟新的大夫位子只有一个,到底花落谁家没人能料定,为此,不少人都暗暗盘算,究竟要如何从太后嘴里先得知国安大夫的人选,毕竟,未来国安管辖的所有府安、县安衙门的首脑人选几乎都是他说了算! 所以就算他们抢不到,也要想办法先与其交好,早早安排后辈前程才最为妥当。 “国安大夫,哀家心中一直没有人选,不知诸位大臣觉得何人可以胜任?”殷太后突然出言道。 她此言一出,瞬间满朝寂静,谁都在想从太后嘴里敲出这个人来,但谁也没想到,太后自己居然都没人选,那这个政策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谢翊突然站出来,躬身行礼道:“老臣认为,如今诸位大臣皆身负重任,实难有多余精力再担任国安大夫,不过老臣还是有一人选,只不过,此人为一教之首,而且他所掌教派有不可为官的教规,身为掌教,他更不能以身作则,故此老臣提议,国安大夫暂且不设,由衍教掌教董策代为掌管,待他日太后择出人选,再让董掌教回去潜心修学,不知太后认为老臣的建议如何?” 殷太后真没料到,谢翊居然会为董策说完,据她所知,这两人绝对没有接触过,而且谢翊一直是埋头办事的人,很少去多管闲事,他能知道董策,并清楚董策的能耐,还真是稀奇! 但不论如何,这个提议让太后很是满意,毕竟没有谁更适合写出定国良策的本人担任国安大夫,至于董策不能为官的事,太后心中所想的是:“哀家不给他官位,只给他放权便是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遭罪 入夜,董策的杂物房中灯火明亮,一个焦碳红火的小炉被董策浇了一盆凉水,刹时间,呲呲之声不绝于耳,烟雾也刹时间弥漫而开。 董策拿着几个模具熄了灯后便走出了杂物房,回到自己房中开始用小铁锤将模具里的一粒粒铁珠敲出,然后慢慢打磨,等每粒珠子浑圆发亮后,他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铁连环与几个如铁镯似的东西开始组装。 董策要做的是轴轮,已纯手工制作的难度虽然不低,可对董策而言只是麻烦而已,在他看来,最困难其实是看似很简单螺丝与螺帽,这东西,没有车床根本别想了。 眼看董策便要组装好了,突然房门传来敲门声,他眉头一皱,手里动作未停,张嘴问道:“什么事?” “东家,有许多人在外求见!”门外传来六子的声音。 “都是些什么人?”董策手里动作依然未停。 “小的也不知道啊,不过他们有人一来就往咱门口堆放礼盒,都快将门口堆满了,有些人则是送来请帖,还有要拜见东家的!”六子一五一十禀报道。 “嗯?”董策有些疑惑,如果说是来求学的,不可能一下子突然冒出如此多人,但如果不是,他学子庙有什么值得人家巴结的? 细细一想,董策突然眉头大皱,也顾不上轴轮了,起身就走出门外,对六子道:“你先出去搪塞一下,我随后就来。” 说着,董策便从杂物房里拖出轮椅,然后坐在上面慢慢的转动出去,待他来到前堂,看到堆积如山的礼盒与拥挤在门口的人后,心下更是郁闷。 “咦,董掌教出来了!” “董掌教,小人乃光禄少卿府中管事,我家老爷他……哎呀别挤,你们……你……” “区区少卿府管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滚一边去,董掌教,我乃太常寺卿府上总管,我……啊!谁?谁打我,啊呀……别,有话好说……” “什么鬼太常,一群给太平邪道**的窝囊废,安敢在此丢人现眼,哼!” “尔等都别争论了。”一名青年推开挤到他身旁的管事,艰难的上前几步,对董策作揖道:“董掌教,在下礼部尚书之子蒋秩安,今夜不请自来,实乃被家父所逼,迫不得已。” 董策有些头疼的点点头,自语一句:“尽给我找麻烦!”后,抬眼看向蒋秩安道:“你回去吧,还有你们,统统回去,什么时候任命下来了,什么时候你们再来,现在是我私人的时间,麻烦你们不要打搅。” 董策说完,便让六子把门关上。 看着学子庙紧闭的大门,外面一众人只能干瞪眼,虽然他们极少受过这等待遇,但也不能随意发火,需知这董策是越来越不简单了,如今太平道被朝廷打压,逐步铲除,如今衍教很可能会就此崛起,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岂敢得罪啊! 人群渐渐散去,却依然有人不死心,希望用真诚打动董策,可惜,学子庙的大门关起来后,似乎就没打算再开了。 “真是麻烦。”董策回到屋中,继续组装轴轮,对于接下来的麻烦事,他也是无可奈何。 “计划都写得如此完善了,丫的随便找谁不能做,又把包袱丢到我背上,真当我是闲得蛋疼啊。”正想着,突然,一粒铁珠从董策手里的部件中弹射而出,心烦的他直接把零散的轴轮扔在桌上。 董策就是怕太后再找他才特意装的腿瘸,只不过,他要避免的麻烦是太平道留下的烂摊子,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摆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计划写得再好它还是计划,用在计划上面的时间远不如执行,而且这件事他要参合进去,可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其它事了,完全与他的理想背道而驰。 “东家!”六子又来敲门了。 董策刚要拿起零散轴轮的手一顿,没好气道:“他们还不肯走?” “不是。” “那是什么?”董策脾气真的很不好。 六子咽了一口唾沫后,低声道:“是……那位带帷帽的女子又来了!” “好啊,我正想见她呢!”董策说完,让六子帮他推着轮椅来到学子庙前堂,既而起身一瘸一拐的扶着门下了台阶,而六子也是急忙把轮椅搬下台阶,整理了一下坐垫后,再搀扶董策坐好。 太后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帷帽,白衣,她面对董策时,口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要不要,哀家让太医来给董郎看看?” “看个锤子啊。”董策丝毫没有因为太后对他称昵的改变而心软。 “看锤子?”太后明显不明白董策这话什么意思。 “我连剖腹取婴都会,对箭毒能不清楚?太后还是不要操心了。”董策语气更是不善。 太后总算是听出董策是在埋怨了,她竟抿嘴一笑,道:“能者多劳!还望,董郎不要推辞。” “岂敢啊!”董策语调一高,不满更盛,他让六子回去后,正想自己推动轮椅往僻静的运渠而去,却没想到,太后居然学着六子刚才的样子,抓住轮椅后的罢手,可是一用力后却根本推不动。 “您可别在给我添麻烦了,要往别人看到,我脑袋还要不要啦?”董策摇头叹道。 太后虽然也是个倔强的女子,牟足劲后硬是将董策给推到了运渠边上。 这一幕,让躲藏在暗处的张义伯看得目瞪口呆,再次坚信,董策和太后的关系越来越不一般了,心里也在暗暗侥幸,曾经带董策去铁鹰府时幸好他没的手,反倒是被董策打晕了,否则现在董策如果要秋后算账,他的小命就算能保得住,地位是绝对要丢了啊! 太后掀开帷帽,露出那张毫无粉黛的绝色面庞,可她这个人即便再美,也都将被她睥睨天下的威严气质所掩盖,令人不敢仰视。 “你也别怪哀家,如今朝堂上,能让哀家信任之人虽有不少,然,他们根本离不开现在的位子,你说,哀家除了找你,还能找谁?” “虞侍郎啊。”董策甩锅道。 “玲珑性子注定她只能做小事,即使哀家想给她机会,她也难以服众!” “我就能服众了?”董策对于这个问题同样好奇,真不知,这娘们在朝堂上把自己抛出来后,会掀起怎样的浪潮? “这是自然,除了哀家觉得你行外,还有御史大夫,大理寺卿诸多大臣向哀家举荐你,所以,不是哀家故意要让你站出来扛起重担的。”太后语气温和道。 董策无语了,终究还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 “得,我就给太后您打造一支精英团队,有了他们在,计划保证能完美执行,我也可以抽身了,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对于董策的说话方式,太后也早已习惯,笑道:“既而你答应,那自是一切按你意思来办。” “好,我这便回去准备。”董策说完就想走,可没料到太后此行似乎不仅为了此事而来。 “且慢,有件事,哀家还想和你商量一下。” 董策是避无可避,只能道:“说。” 这一刻,太后突然感觉自己的地位和董策完全调转了!但她却没有恼怒,反而抿嘴一乐,笑道:“哀家还是第一次看到董郎如此不镇定!” 董策脸色不变,肃然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想要做的事,有人想为国效力,便有人想游戏人间,我心比较野,喜欢居无定所,可偏偏太后硬是把我摁在这里哪儿都不能去,伴君如伴虎,您说我能淡定吗?” “呵……!”太后居然嗤笑出声,不过很快她就收敛了笑声,语气依然带着笑意道:“可哀家听闻,董郎家中便有一头真正的猛虎,你连养虎为患都不惧,何惧我一女子!” “我的天啊!这花枪打得……”董策摇摇头,道:“还是说正事吧。” 太后也收起笑意,道:“董郎计划之中,提及了戒毒所一事,哀家很想知道,董郎可有什么办法能更快去除莺粟之毒?” 董策听后神色一正,道:“无药可解,如果只是服用少许,尚可用意志强撑过去,但毒入骨髓后,纵使意志如铁,也会脆弱如蚁,唯一的办法只有让他们过着如监牢的生活,锻炼自身增强意志,时间长后,体内莺粟毒会自行消弱,但,我师父曾言,十有八九的瘾君子即使深知此毒危害,但只要有机会,他们都会再次服用此毒,所以我才会提议建立缉毒院,世世代代的与莺粟抗争下去。” 殷太后一声长叹,虽然她来之前就猜到结果,可这结果她还是无法接受! 别看如今洛阳很快恢复生机,但在洛阳之外,已经快翻天了! 而且洛阳不出事,是因为太平道把中州所有茶药拢聚于此,在她下令全力打压太平道后,这些茶药也一并消失了,很明显,这是朝中大臣所为,但她没有下令搜查,而是变相的拖延下去,希望能在那些茶药用完前找到瘾毒的解药。 可是如今一听董策的话,太后知道真正的恐慌还尚未开始!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瘾毒再流入中州,国安府必须即刻建好,董郎需要什么尽管提出,哀家一并答应。” 董策点点头,和之前一样,说等写完计划再联系太后。 这个计划自然和国策不同,而是如何培养一批骨干精英的计划书,写起来也用不着多长时间,但时间再少它也是时间啊,对于时刻想要脱身,回归以往悠闲日子的董策而言,就是遭罪! 第四百二十五章 宣传 一连两天,董策都是闭门不出,这让六子有些焦急,可又不敢打搅。 “六子,干嘛呢?”张大贵来到学子庙后院,看到六子鬼鬼祟祟的伸着脑袋往教主房中抽,不由上前敲了他脑袋一下。 “啊,没,哦不对,有事,教主两天都没出屋了。”六子回过神来,担忧的对张大贵道。 “嗯?那教主吃饭了吗?”张大贵皱眉道。 “吃是吃了,不过吃得很少。”六子苦涩道。 “那应该没事,我进去看看。”说罢,张大贵就来到董策房门前,敲响了房门后恭敬道:“教主,艺苑来信了。” “嗯,进来吧。”董策的声音刚从屋内传来,张大贵便立即推门而入,看到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的教主后,他暗自松了一口气,把信件拿出来交给董策。 董策停下手中的笔,接过信件看了起来,不久后他皱着眉对张大贵道:“回信就不用写了,直接口述,你让人传话给孟苑主,说,一切按他意思来办,不过让孔梨灿注意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和五火堂交手,至于白莲教,随便他们折腾,还有就是,问他们陆、周、孟三位员外什么时候来?这都多久了。” “这个,其实三位员外已经到了,就在今早入的城,他们还说如果不是中州突然乱了,还有瘟疫,应该五天前就到了。”张大贵急忙解释道。 董策一愕,既而恍然,洛阳的确是平静了,但外面却越来越乱。 “在野外焦虑的待了如此多天,看来他们也累坏了吧,等他们睡好吃好后,你再带他们来学子庙。” 董策说完便继续忙着写计划,张大贵不敢在打搅,立即退去。 当夜,陆可轩、周大海和孟存朗三人从江南居出来,便一路跟随张大贵到了学子庙。 “这旁边可是太后让会长建的天香学院?”孟存朗仰头看着如天桥的廊道问着。 “正是,三位员外还请先到学子庙见见东家,稍后在入里面参观也不迟。”张大贵说着,便敲响了学子庙的大门。 当四人进入学子庙后,直接被六子带到一间教室里,随后董策也走了进来,与三人拱拱手,笑道:“三位可算来了!” “唉,虽然早有料到,但太后的懿旨来的时候,着实还是把陆某喜得几天睡不着啊,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该交代的没交代,该有的准备毫无准备,哪能立即上京啊,故此就拖延到现在了。”陆可轩摇头苦笑道。 周大海则叹道:“嘿,我是准备了,可就是要等你,结果一路急赶过来,发现整个中州都封锁了,出入不得,要不是老子突然灵光一闪,把太后懿旨拿了出来,恐怕都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不过这一路咱们可威风了,御林军护送,我孟家祖上十八代就没谁能享受这待遇了,我也算是沾了你们二位的光了。”孟存朗苦笑道。 孟存朗之所以入京,并非为参与了铸坊,而是董策写信要求他来的,毕竟,当初董策放了方便,更为了赚钱,把活字印刷的技术告诉了孟存朗,而孟存朗也答应送给他两成利,只不过,要求董策不可把这门技术公开。 所以董策想要在京里建个印刷坊,则必须要孟存朗点头,故此孟存朗此行上京,就是来托做生意的。 “孟员外的印刷坊我已经帮你订下来,明日便带你去看。”董策更孟存朗说完,便对周大海和陆可轩道:“关于铸坊,这件事由太后安排,我无法插手,只能提供建议,关于新币的样本,图纸都做好了,这是我亲手做的模具,陆兄可要慎重保管,如果流露出去,您应该知道后果!” 陆可轩从董策手里接过模具后,看也没看便急忙收了起来,点头道:“性命攸关啊,陆某怎敢大意!” 周大海刚不满,毕竟啥样的他瞧都没瞧过呢,可没等他抱怨,董策便将一枚金币抛给他道:“这是样本,此刻世上只有五枚,我一枚,太后一枚,剩余的就在你们手里了,好好收藏吧,千百年后,这东西随便就能值万金。”言罢,董策又给了陆可轩和孟存朗各自一枚,算是小礼物。 董策交给陆可轩的模具是成品,而这五枚金币是没有数额,只有太后肖像的半成品,当然,董策随时还能再做,只不过物以稀为贵,这东西还是少些微妙! 三人一听这番话,自然是心下大喜,能和当朝太后有一样的东西,谁不乐? 董策这时才把模具图纸交给陆可轩,然后又与三人聊了如今洛阳的情况,听得三人心下骇然的同时,也为董策感到高兴。 “是福是祸,如今尚不能下定论啊。”董策叹道。 “嗯,如今太平道要集结力量对抗朝廷,天下定然要乱啊,而且我来之前,察觉咱们宁州也不安稳,特别是新府令来后,做了许多让人费解的事情,我们的根可都在那里,万一……”说到这,孟存朗识趣的闭口不言了,他相信,在座的另外三人都明白他后面的话。 “怕个鸟!”周大海冷哼一声,道:“老子早已准备好了后路,而且这一次得太后器重,正好,赌坊就交给我那些兄弟了,老子来京当大官!” “还是周员外精明啊!”陆可轩摇头一叹,道:“陆某可没怎么简单的抛弃祖地,不过为了防止变动,也已经安排好后路,怕就怕,藏得了初一,藏不到十五啊!” “三位放心,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保准动荡前夕通知三位家里,并且,但凡是商会会员,我都将尽全力报下。” “这,董兄莫不是在开玩笑吧!”陆可轩不可置信道。 要说保两三家还没什么,以如今的衍教实力是绰绰有余,但是整个商会,这可是三百多家啊!光是人就比衍教人数多出十多倍,衍教拿什么保? “关于此事,我已经和副会长书信交流过了,他也极为赞同我的建议,到时候三位自然知晓!”董策买了一个关子,惹得三人很是不满,不过他们都有后手,不会真的全指望衍教帮助。 之后三人又商谈了未来计划,并当场写出要即刻准备的计划书,等三人开完会,已经到了子时,好在江南居也不远,三人便不再逗留,直接回江南居了。 翌日,董策坐着轮椅,在六子的推行下与三位员外在南市闲逛。 “董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明明腿伤已无大碍,为何还要如此费解的坐着奇特轮椅啊?”在一家茶肆里,逛累的三人围桌而坐,而期间,实在是忍不住的陆可轩问出了他的疑惑。 董策笑笑,道:“宣传嘛,你不需要,不代表别人不需要!况且,咱也是为了等你老了走不动时,给你行个方便!” “瞧你说的……”陆可轩毕竟是生意人,岂会看不到轮椅的价值,这东西虽然麻烦,但只是相对于他们正常人,对生病、年迈、腿伤者,无疑是福音啊! “这个轮椅,会长打算又与谁联手啊?”孟存朗笑道。 “自己做,我已经让我的木工团队来京了。”董策说着,正要让六子把茶叶拿出来,突然,隔壁桌旁一个头戴花边帷帽的女子走向四人,并对董策欠身施礼问道:“小女子冒昧了,想问一下公子这个……轮椅,何时有卖?” 董策四人都是一愣,陆可轩算先笑道:“这宣传可真够到位啊,一出来便有生意了!” 董策却是苦笑一声,道:“大概,一个月后吧。” 女子脸部全部被帷帽遮挡,让人看不到她是何种表情,不过她接下来的话,明显就有些恳求了。 “那不知公子可否割爱?放心,价钱不是问题!” 说到钱,在座的四位都笑了,周大海更是忍不住道:“嘿嘿,钱就算了,咱们最不缺的就是钱,我看啊,会长干脆把轮椅送给这位娘子吧,很明显,人家家里有人比您更需要它!” 陆可轩也起哄道:“是极,是极,这一天,你一直这样坐着,不累吗?” “你们站着都不累,我累什么?”董策苦笑一声,对女子道:“抱歉,在下亲手做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给别人,这样吧,我可以借给你几日,等我的轮椅店开后,你再还给我,到时候店里的随便你挑。” “嗯,别忘了付钱就成!”陆可轩故作深沉的补充了一句,说完,几人都忍不住笑了。 那女子听后想也不想,便喜道:“如此甚好,那不知公子……” 董策不等她说完便道:“告诉我你家住址,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 “怎敢劳烦公子啊,还是小女子让家仆到公子府上取吧,不知公子……” “哎呀,让你说你就说,磨磨唧唧的,不觉得反而惹人不快么?”周大海此言一出,那女子身后突然走近两名大汉,冷冷的等着周大海。 周大海什么人啊,江湖混了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丝毫不惧的回瞪一眼,冷笑道:“咋地,想动手啊?” “还不给我退下!”女子却娇哼一声,喝退了两名仆从后,这才对周大海施礼道:“小女子随从多有鲁莽,还望公子莫要介意,稍后小女子定会备好薄礼到贵府道歉。” “这女人!”董策四人皆是摇头苦笑。 董策也实在不想和这女子过多纠缠,于是便道:“随你,我住在学子庙,轮椅你们明日来拿,别忘了带好押金。” “学子庙!”女子听后却是大惊,然后惊讶的掀开帷帽,仔细的盯了董策一眼,喜道:“原来您就是衍教教主啊,小女子真是施礼了,见过董掌教!”说罢,这女人立即对董策再次欠身。 董策四人却都是一惊,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听说过他,而是此女容貌真乃绝色啊! 第四百二十六章 消遣 脸似鹅蛋剥壳,肤如雨露桃花,一抹红唇宛如弓,那起伏鲜明的人中上,勾勒出了一道完美的娇翘琼鼻,其上,秋潭静水两汪汪。 “这还真是个没有死角的美人。”董策心中瞬间下了定论。 “啊……娘子贵姓?”周大海突然起身作揖,客气异常的温和问道。 “也不瞅瞅自己啥样,真好意思。”陆可轩不屑一笑,突然起身,作揖完还顺走了六子刚拿出来的茶盒。 “小娘子,此乃姑苏特产碧螺春,或许小娘子听说过,但您绝对没尝过,因为此茶乃碧螺春中的极品,比市面千金难求的上品好了可不止一筹,现如今可只剩下这一盒了!” “你们俩啊,唉!”孟存朗苦笑一声,对董策道:“我看,这茶怎么也合不上了,还是去看看印刷坊吧。” 董策点点头,对那绝色女子道:“若姑娘没有要事,在下便先行一步了。” “有!”女子立即张口,可是只说了一个“有”字后,却是愣了半天,直到董策有些不悦的皱眉询问时,此女才答道:“不过此处非畅谈之地,以后定有机会,小女子就不打搅董掌教办事了,告辞!”说罢,此女放下帽帷,阻挡了真容,这让周大海和陆可轩好一阵失望。 待女子领着仆从走后,孟存朗对两个恋恋不舍的家伙没好气道:“行了,虽然姿色的确上上佳,可也不过几两银子的事,至于如此吗。” 在这方面,孟存朗和董策可谓是一路货色,对于女人,他们自然有需求,但不会执着,更不会浪费时间去考虑怎样得到一个女子芳心。 “几两,怕几百两都未必能弄到这样姿色的,瞧她那小腰,怕还没我胳膊粗,正想拥在怀里啊!”周大海远远的看着女子窈窕的背影流着口水。 “要说此等上佳姿色,人董兄艺苑里一抓一大把,其实嘛,还是我们这一路过来,实在是……咳。”陆可轩叹口气道。 他们三人只带了各自工匠,没有家眷,而且为了早点上京,一路是早赶晚赶,累得一个个沾到床就如死狗般,哪来精力碰女人啊! 如今好了,进了京,美美的休息一天一夜,所谓饱暖思***突然看到此等绝色自然心痒难耐了。 董策很是理解的看着三人,以前他在外面跑商的,那压力,没女人还真受不了。 “那今晚我做东,咱们春满堂住一宿。”董策突然提议道。 “春满堂!满堂春色!一听就知道是好地方!事不宜迟,这边走!”周大海忍不住道。 “别急,先办正事。”孟存朗没好气的白了周大海一眼。 陆可轩却悄声对董策道:“虽然董兄婚事耽搁了,但……你懂!” 董策苦笑一声,道:“没事,我喝喝酒便回。” 四人离开茶肆,便到了南市运渠东面,在靠近运渠的一家作坊外停了下来,董策从外面开始谈改建事情,孟存朗一路细听,时不时也提出自己的建议,而陆可轩和周大海都是懒洋洋的跟着二人,等二人终于聊完了,这才急不可耐的叫董策带路。 当四人来到董策所说的春满堂后,不由被这京城顶级窑子给镇住了! 春满堂装饰得富丽堂皇,内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处处莺莺燕燕,香飘四溢。 说实话,董策也是头一次来,他之所以知道这地方,完全是以前从此地路过几次,却一直没机会进去。 四人皆是衣着华贵,刚到这春满堂门前还没站定,便有老鸨龟公同时来迎,有说有笑的领着四人进入春满堂。 洛阳不愧是天子脚下,这窑子的档次比金陵的确高,但仅限于装饰而已,要论窑姐的容貌,还是金陵更胜一筹。 不过进入里面后的四人还是失望了,但并非窑姐,而是春满堂的装饰,虽然极尽奢华,但用的居然多是兰扇坊的限量商品,而许多窑姐身着的也是杨记布行做的衣服,更让四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些衣服还多是戏服! 不可否认,后世电视剧中的服饰,特别是女子的衣裙,的确要比当世好看数倍,而作为总设计师的董策,对于衣料极为讲究,故此更增添了衣着的华美程度,只是超脱了平常女子的着装,但窑姐要的就是这些夺人眼球的花衣。 一路品味着,待四人进了一间雅间,各自落座后,陆可轩立即给三位斟酒,周大海则跟老鸨谈窑姐的事情。 看着他不断的在胸前画圆,又是叉腰,又是拍臀的,逗得老鸨咯咯直笑。 “客官放心,保证让您满意!那不知另外三位呢?”老鸨笑问道。 “他们啊,随便就行,不过,弄个干净的!”周大海猥琐笑着。 而这头,陆可轩跟董策举杯共饮后,似乎看出董策心不在焉,不由好奇问道:“董兄,你好似闷闷不乐啊,不知有何心事?” “在我身份还没彻底公开前,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董策很是无奈的对陆可轩道。 他如今毕竟是一教之主,公然**有损颜面,更折损衍教形象,而且,如果事态没有巨大变革,那么衍教很可能会接替太平道,成为国教,而他,也将成为国师,如此一来,就算他不在乎世俗目光,太后也绝不允许! 陆可轩很是同情的看着董策,他很清楚,董策其实不想被这些条框束缚,奈何,有太多人跟着他吃饭! “昔日纨绔性子如果不改,会让很多人失望!”陆可轩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 “嗯,这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啊!”董策盯着手里酒杯,目光恍惚道。 “说这些多扫兴啊,来来来,先干为敬。”周大海跟老鸨提完要求后,回到位子举杯畅饮。 当四人正喝得尽性,房门突然被敲响,周大海立即蹦起来前去开门,不一会儿,老鸨领着四位佳丽走入屋中。 “客官,可否满意啊?”老鸨笑靥如花道。 周大海先拉着一名胸前异常鼓起的蜂腰美人,而后对三人道:“你们随便!” 陆可轩立即招呼一位圆脸了娇可美人到他身边坐下。 孟存朗苦笑一声,让董策先请,董策也不推拒,招呼一名天庭饱满,青丝高盘,红唇之下有颗痣的女子。 “贤侄眼光不错啊!他俩先选的一个明显久经摧残,一个恐怕还未满十六,虽然容貌是各有千秋,皆是美人,但她们均没有此女的出尘气质,我看,她不像这窑子里的姐儿啊!应当是清官人落水了,看来,是胖子给你准备的!”孟存朗低声品味道。 “他还真有心。”董策一笑间,那气质出尘的女子已经来到他身边坐下,不过却和周大海、陆可轩身边的女子不同,她一不给董策斟酒,二不跟董策套近乎,只是冷冷冰冰的坐在一旁,如木头似的毫无感情。 整得董策与她好似观众一般,看着另外三对把酒言欢,嬉闹调情。 “姑娘哪里人?”董策终于是开口问道。 “洛阳。”女子冷冰冰的道。 “家中做什么的?”董策拿起酒壶给女子斟了一杯问道。 女子没开口,只是拿起酒杯一饮而下。 此刻老鸨还未走,看到这一幕后顿时眉头大皱,既而忙上前,到董策身边歉意道:“抱歉啊公子,这丫头不懂事,要不给您换一位?” “鸨姐你可真不懂做生意啊!”董策此言一出,老鸨脸色一慌,认为是女子真的惹怒了这位贵客,正要带女子出去,忽然又听董策道:“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鸨姐你是不知,很多男人就好她这一口,她越是傲,越能激起一些男人的征服欲望,得不到的,才是最具有价值的,你应该好好挖掘这类人才,除此之外,还要多开发各色美人,如这位,可做傲美人,亦可做冰美人,还有,如病美人,当然,她并非真的病,只要乔装即可,同样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望,此外,你这里的互动游戏也太少了,知道何为互动吗?就是……” 董策口落悬河,滔滔不绝,听得老鸨子目瞪口呆,心中大惊的同时,也骇然的发现,自己在这行当里混了一辈子,自以为出类拔萃,此刻才知什么是高人啊! 那女子也是惊讶的看着董策,她没想到,自己这般的冷淡无情,不仅没有让男人厌恶,反而激起了那什么征服欲望!如此,今夜自己定然是无从可躲了! “衍……呃,董兄果真无所不知啊!”陆可轩本来想说衍教无所不知,可话一出口方知不妙,赶紧改了口。 “雕虫小技。”董策一杯酒下肚,脸上终于是泛起了一丝醉意。 董策毕竟是过来人,很清楚自我调整的重要性,他今日来,的确就是想喝喝酒,解解乏,这连日的压力,已经让他身心皆疲,不消遣一下,思绪越来越杂乱,许多事情都回考虑不周。 老鸨还想取经呢,陆可轩看出董策有些乏了,于是道:“我说鸨姐啊,你这样问是无止境的,该提醒的,董兄都说明白了,如果你还是不懂,那只能说明你并非这块料!” 老鸨顿时一脸尴尬,只好赔着罪退出了雅间。 第四百二十七章 赎身 春满堂雅间内,董策四人闲谈畅饮,不知不觉间,已近子时。 “抱歉啊,实在是喝不下了!”周大海醉眼朦胧的站了起来,身边丰满异常的美艳窑姐立即搀扶着他,对董策三人歉意一笑,既而离开了雅间。 陆可轩也搂着娇滴滴的圆脸小美人带着猥琐的笑意离开了。 “时候也不早了,我这身子骨也快熬不起了,贤侄啊,你也注意点吧!”孟存朗笑着说完,也起身与一名窑姐离开了。 剩下董策和冰美人看着满桌狼藉默不作声。 “以前的你,受人敬仰,现在你的,被人糟蹋,是不是心里感觉不平衡了,为何老天要这样对你?” 最终,还是董策打破宁静,但他此言一出,冰美人微微一怔,脸色异常难看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废话!”董策自斟一杯,一饮而尽后,笑道:“不仅是我,其他三位也猜到了,只不过大家都不想点破罢了,咱们可是来寻开心的,谁没事找事做啊,以后你要多注意点,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 “你们!哼,你们有何不同?皆是好色之徒。”冰美人冷哼道。 “那是你还没做过真正的女人,等你尝了鲜,若遇到不色的男人,你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得,洗洗睡吧你。”董策说罢,起身一脚轻一脚重的往门外走。 冰美人错愕良久,突然起身跟上董策。 “干嘛?”董策皱着眉扭头看向抱起他胳膊的冰美人。 “奴家扶你去休息。”冰美人冷冷道。 “你就得了吧,我这人不懂伺候人,你随便让老鸨给你换一个。”此言一出,让冰美人觉得好似自己来找男人似的!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冰美人显然不明白董策的作风,心想来青楼不要女人伺候,这人肯定有问题。 “我可不像你,什么都没了,一入红尘尽享人生!”董策说着,挥手推开冰美人抱着他臂膀的双手。 冰美人愣了片刻,突然看到老鸨笑颜如花的走了过来,她急忙又抱起董策胳膊,低声道:“我想请公子帮我!不论为奴为婢,我都不想待在这里!” 董策眉头一皱,仔细的看着冰美人片刻,既而笑着点点头。 不知为何,冰美人看着董策的笑容,感觉心里一凉,好似没她相信那般简单啊! “哎呀,公子你……”老鸨笑着来到董策身前,刚要询问什么,董策却向她抛出一袋银子,道:“鸨姐去忙你的吧,这人我带走了。” 老鸨脸色一僵,显然一时间还没回过味来,可等她惊醒准备拒绝的时候,突然感觉手里沉甸甸的,这急忙一打开手中钱袋子,顿时喜上眉梢,笑眯眯道:“哎呦,这丫头值不了这么多,不过谁让公子喜欢呢,呵呵,公子啊,之前你说的……” “有时间再聊,告辞!”董策抱抱拳,在冰美人的搀扶下走下楼梯。 待董策出了春满堂,前面是漆黑一片,后面是金碧辉煌,巨大的落差如他心境一般,瞬间凉了。 黑暗中,六子推着轮椅慢慢进入春满堂的门前灯火下,他虽然走得沉稳,但目光却时不时往身后畏惧的瞅着。 而在他身侧后方,一袭捕头装束的方淑蔚缓步走出,她目光清冷,面带微笑抱臂的双手硬是把胸前挤得比伺候周大海的窑姐还壮观。 “久等了吧。”董策笑着上前,同时,还不忘把胳膊从冰美人怀里抽了出来,其动作之自然,宛如随手关门。 “不久,两个时辰而已!”方淑蔚微笑道。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董策往轮椅上一座,仰头看着方淑蔚又道:“换做别的女人,早进去掀桌子了。” 一直故作平静的方淑蔚终于绷不住,狠狠的瞪了董策一眼,既而从六子手里接过轮椅,推着董策一边走一边道:“要不是蔚儿知道,董大哥并非好色之徒,你认为蔚儿能坐得住?” 方淑蔚跟了董策如此久,岂会不知道董策性子,艺苑如此多美人也不见他起色心,要说那些女子不愿也就罢了,可偏偏,在方淑蔚眼中那些女人恨不得把她夫君给吃了呢,简直是一群饿极的母狼。 “今天散衙挺快啊,怎么,最近没事做了?”董策随口问道。 “没,事情多着呢,不过总不能一直这样忙着吧,爹爹也让我早些回来休息,对了董大哥,哨子还没做吗?”方淑蔚解释道。 “最迟半个月后第一批就出来了,我在考虑,是不是要多做几种。”董策随口回道。 “那自然更好了,如抓贼的哨声,命案的哨声,着火的哨声等,最好能从哨声得知事情的紧急。”方淑蔚喜滋滋的回道。 董策摇摇头,道:“你呀,怎会往这方面想,这些可以吹哨时变化声调,用不着这般麻烦,我想的是,给刑捕房做哨子的同时,也做另外几种给百姓玩,顺便……” “赚点小钱!”方淑蔚十分不满的补充一句,而后在董策肩上用力捏了一下。 “知我者蔚儿也!”董策笑着,又解释道:“其实,哨子并非只能用来示警,还可以用来集结队伍,而这队伍当然不止刑捕房,还有军队,还有以后我学院里做体操的助声,反正用处多着呢,能便于民即可。” “是,是!”方淑蔚看着董策的后脑,脸上布满了喜悦的笑意。 她很喜欢听董大哥闲聊,虽然这些闲聊十句有八句离不开生意,充满了浓浓的铜臭味,但她就是喜欢闻,因为这些铜臭味与她曾经所知的完全不同,别的商人都想着如何压榨,剥削劳工,甚至大发国难财,而董大哥,却处处为民着想,最重要的是不仅他坚持如此,还带动了他的整个商会,这才是一般商人绝对无法做到的。 方淑蔚又怎知,董策这样做生意只是为了考虑长远而已。 一路闲聊,眼看学子庙近在眼前,方淑蔚似乎才发现,他们身后居然跟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冷冰冰的,一言不发的更在他们身后,若不是方淑蔚转身准备叫六子去开门,恐怕都没发现。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方淑蔚皱着眉,警惕的盯着冰美人。 “我赎回来的,给你做丫鬟要不要?”董策笑道。 “不要。”方淑蔚立即摇头,眼中神情更显不满。 以方淑蔚的家世,身边有一两个丫鬟才正常,可她却从来就不用丫鬟。 董策从孔梨灿调查来的资料里得知,方牧乃是孤儿,曾在一位捕头家做书童,但说是书童,其实和下人没任何区别,那位捕头的夫人时常使唤他做粗活,脏活,也不知是令方牧厌恶反感,还是心有不忍,反正他家里是一个仆役也没有,即便方夫人有了身孕也是他来照顾,唯一请过人的怕也只有稳婆和月嫂了。 “这样啊,那六子,你还没媳妇吧。”董策此言一出,吓得六子急忙摇头道:“使不得啊东家!真的使不得!” 六子不是看不上冰美人,而是感觉这冰美人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到让他感到有一种相隔万里的错觉。 钟孝六是一个有自知者明的人,他没有钟老大的担当,没有二哥钟孝义的果决,也没有四哥五哥他们的沉稳与狠辣,即便看着哥哥们一个个越活越风光,他也没有羡慕,有的只是为哥哥们高兴,说道心狠,打人,甚至杀人,他还不如方娘子这位女流之辈呢。 董策看到六子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苦笑摇头,对冰美人道:“你先休息几日吧,等我忙完在安排,六子,等会你带她到教师宿舍,给她安排一个房间。” 六子一听心下嘣嘣直跳,如果没有董策之前的话,他还能坦然处之,可现在,一路带着一个或许真能成为自己媳妇的大美人,不知为何,六子的心就始终静不下来! 给冰美人安排好了房间,六子有帮冰美人拿来一套被褥,忙前忙后半个时辰,总算安顿好了,等六子想撒腿就溜时,突然听冰美人道:“有劳六哥了!” “啊哥?哦……呃……没……不劳烦,不劳烦!我那还有事,您休……好好休息吧。”六子心里顿时感觉甜滋滋的,傻乐着挠挠头不敢看冰美人一眼,便跑没影了。 冰美人看到六子常慌而逃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噗哧一笑,但片刻过后却呆呆的看着这间屋子,虽然小,家具也不多,却异常雅致,并处处飘散着木漆香,嗅着便能让人内心安静。 “越来他就是衍教教主,难怪能一眼识破我的身份!”冰美人念及此,不由杏眼含泪。 正如董策所言,她曾经受人敬仰,那是因为她曾是一名太平坤道!也就是常人眼中的道姑。 随着太平道出事,她也被抓了起来,随后与一批师姐妹卖给了春满堂老鸨,只是那些姐妹不是受不了毒打,愿意接客,便是上吊自尽,而她,没有那勇气,所以成为了前者,只是她不知自己算是幸运,还是更不幸,遇到的第一个客人就是董策,还偏偏求他赎了自己,结果此人竟是衍教教主! 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之前就听观主听过,衍教不除,太平难平,现在果真应验了,只是她同时也看到,太平道给百姓所带来的灾难! 第四百二十八章 忌惮 深夜的学子庙后院,董策屋中。 方淑蔚拉过董策的手臂,将小脸枕在上面,盯着董策略显消瘦的俊朗侧脸,撅嘴问道:“之前一个是白莲教,现在又来太平道的,董大哥你留邪教之人在身边,不怕出事吗?” 方淑蔚之前不说,不代表心中不悦! 桌案上跳动的火烛照得董策的脸色变幻不断,闻言他道:“女人而已,能出什么事,传出去顶多让外人觉得我见色起意罢了,而且她和甄琬不同,甄琬可是人才啊,此女聪明伶俐,善于调节人际关系,肯学,用心,不用白不用,至于这个女人,蠢,没主见,还自以为是,但,谁让她长了张漂亮脸蛋呢。” “董大哥!”方淑蔚立即不满了。 “别闹,这是事实论事,咱俩第一次见面我也说你漂亮,难道还说错了不成?” 方淑蔚听后心中小小得意一翻,修长的娇躯往董策身上挤了挤,脸蛋羞红道:“董大哥,我们何事成婚啊?” “这……我不想麻烦了,干脆简简单单的,找相熟的人见证一下,就摆一两桌酒席吧。”董策是实在不想麻烦了。 方淑蔚听后有些失望,但想起上次的事情,她有担心还会再来一次! 方淑蔚的沉默让董策察觉异样,他苦笑一声,最终还是道:“得,我找柳爷再选日子,只能麻烦他老人家了!” “随便啦。”方淑蔚一手抱紧董策的胸怀,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也倍感甜蜜。 …… 同是深夜,却在铁鹰府中,张义伯与其他三位统领一同单膝下跪,口中齐声道:“卑职参见太后。” “人呢?”一身便服的殷太后摘下帷帽,冷冷的看着张义伯等人。 “人已关押在水牢,卑职立即将他提来见太后。”张义伯说着,正要起身,却听太后摆摆手道:“无需,你前头带路。” “是!”张义伯等人不敢违逆,立即起身陪伴太后往水牢走去。 铁鹰府水牢建于后院,这本是一汪池塘,被铁鹰卫安置了上百个半丈长宽的牢笼,整个后院无遮无挡,白日任烈阳暴晒,夜间受寒风侵袭,这样的牢狱比任何酷刑还要折磨人! 当一行人来到水牢,顿时引起了激烈的喝骂声。 如今水牢关押的九成都是道士,他们大多数也是见过殷太后,此时深知在劫难逃,如何不使出最后一口气,痛痛快快的大骂一翻! “殷老毒妇……”一道士扒在牢门上,仰头刚喝骂一声,便被一把利剑直接从嘴里刺入,贯穿了咽喉,顷刻间便命丧剑下。 张义伯抽回长剑,冷冷凝视水牢下的一众道士,吓得也准备大骂的道士硬生生把污言秽语吞入腹中。 殷太后对此毫无理会心思,她踏着木桥,在张义伯的指引下走到中间一个牢笼边,低头看着牢笼里白发苍苍的玄云子。 此刻玄云子不仅满头白发,连脸色也白得吓人,他抿了抿发紫的嘴唇,微微仰头看着殷太后,久久也没有说一句话。 殷太后也是直直的俯视玄云子,始终没有开口。 最后,玄云子不得不低下发酸的脖子,自嘲一笑道:“你来,就是为了看看贫道凄惨的遭遇?” “十年前哀家已警告过你,奈何,你始终坚持,哀家也是没有选择。”殷太后冷冷道。 玄云子往牢笼旁一靠,闭上眼睛,喃喃道:“你以为,光是你没选择吗?贫道何尝不想规规矩矩,将太平道好好的发扬光大,然,朽木已成,何妄重生?” 玄云子何成没考虑过,要将太平道引向正道,奈何,教中蛀虫太多,多到连他自己,曾也是一条天师道的蛀虫! 玄云子也就这两年,闲暇时翻翻曾经师父给他留下的枯黄小册,恍然间发现,其实如果一开始在建立太平道的同时,也将道家门规建立起来,那将会是另一条崭新的道路。 可惜,他们几兄弟因名、因利、因权、因势,不知何时早已迷失自己,前有人引,后有人学,此后一代代的太平弟子谁不是奔向这四个方向,有谁会浪费时间去参悟那枯燥乏味的道家典籍。 太祖给了他们当头棒喝,他们不仅没有醒悟,反而变本加厉,挑起皇子的夺嫡之战,看到儿子的相互残杀,太祖终于是气死了,只是他们没想到,得胜的居然是太子,而非他们暗中扶持的两位皇子,如此一来,后果可想而知,但谁也没想到,玄云子还有一招后手,那便是太祖最后一位贵妃,也就是眼前的当朝太后! 他们达成协议,共同对付太宗,谋害所有敢来继位的皇室亲族,这一切,皆因他们没有退路,更因利益太重,谁都舍不得丢下,这才越陷越深! 只是到头来,还是昔日的盟友亲自结果了他们! “太极生两仪,有一便有二,今日我太平事败,他日,又该轮到谁啊!哈哈哈……”玄云子说完居然哈哈大笑起来,苍老的笑声中道尽了苍凉、落寞与悔恨! 殷太后微微一笑,居然蹲下来,看着玄云子,道:“你是否想说,衍教会是下一个太平道!如果你真这般想,哀家可以告诉你,没错,哀家始终认为,只有权力不断更替,才能维持皇室的兴盛,但……不是谁都和你一样笨,董郎他……是实话,哀家不如他,如果执意要和他斗,或许,哀家才是下一个太平道!” 太后此言一出,不论是玄云子,还是其余四位统领,都是震惊无比! “你应该和董郎谈谈,或许,如果你能早点结识他,或者,广招贤能,而非妒忌,些须真能让你遇到一个衍教真人,而太平道也将回归于正,所以哀家认为,你们的失败,全因无法接受比你们更聪明的人!” 太后言至此,留下一脸错愕与明悟的玄云子,她站了起来,往回走去。 张义伯四人紧紧跟随,当出了后院时,只听走在前面的太后低声道:“这些人已无用处,不必浪费口食了。” “卑职遵命!”张义伯四人都不明白,太后深夜来访难道只是为了气一气将死之人? 如果殷太后知道他们的心思,必然会笑着点头,她就是来气玄云子的,她要看的,就是玄云子的懊悔!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她自然不会逗留。 当太后一走,张义伯四人立即躲到石室中密探起来! 之所以如此急切,都是因为太后的那番话,什么叫她会是下一个太平道? “老张,你似乎和那董策走得挺近啊!究竟怎么回事,快和我等说个明白啊!”三位统领都是期盼的看着张义伯。 张义伯摇头一叹,皱眉道:“其实我也不清楚,说起来,董掌教来京之后,不久便引得太后秘密召见,听闻,刚开始是太后想让董掌教办私塾,可是却让太学院的大儒们不满,为此,董掌教小施一计,弄了一个科举便把大儒们的注意力全吸引过去了,此后也再也没有为难衍教,不过也因为这件事,太后对他有些不满,故此让我去拿他,结果我真没想到这小子……呃,没啥,太后不让我动他,反而让我协助他,而最近,想必三位也收到消息了吧,董掌教准备要掌国安印,建立全新的衙门!” “此事如此重大,我等岂会不知,奈何这董策油盐不进,似乎没……”没等这名统领说完,张义伯赶紧打断道:“兄弟奉劝你一句,关于董掌教的事,最好别乱评论,此事并非你所想,而是董掌教与太后还有谢大人和萧大人他们商讨过了,据我所知,是要召集所有参考者,择优而选,所以只要不笨,要进入国安府并不难!” “你俩也别问了,老张似乎还没我知道的多!”一名八撇胡的统领说道。 张义伯三人闻言都望向他,特别是张义伯,皱着眉道:“宋统领,这话……那你来说说,太后为何会忌惮董掌教?” “忌惮?谈不上。”宋统领连连摇头,而后道:“以我之见,太后忌惮的是董掌教背后的衍教,这衍教的能耐你三肯定不清楚,但我却了解一二,传言,他们早在八百年前就存在了,那时候好像是春秋吧!一个从春秋过来的教派,而且还是代代苦修衍学,呃这衍学,听我儿子说就是什么都学,同时还要推衍万法的无限可能,追求真理,我家那孩子才跟了董掌教几天啊,现在弄得神神叨叨的,天天夜观星象,鼓弄什么风……哎呀,就是三个铜碗,还有什么三求一,反正我也不清楚,但您还别说,我那孩子现在是说风来风,说雨有雨,别提多神了!” 张义伯三人听后,惊讶的相视一眼,既而都问道:“当真如此?” “嗯,而且不仅如此,几个月前他和几个至交到江南,说是去看衍教的水利,起初我还不懂,等他们回来后一说,我才明白,这水利的用途可真大,听闻,前金陵府令,现蜀州督州秦麒,就是靠着水利得到提拔!” 此言一出,张义伯三人才恍然大悟,这金陵,不正是董掌教的崛起之地吗,没想到这衍教还有这般妙用! 宋统领看着惊讶的三人微微一笑,道:“所以啊,如此有能耐的教派,太后如何不忌惮,但是,如果能利用得好,太后不是更容易坐稳天下!” 张义伯看着得意洋洋的宋统领,心里不由暗骂道:“他娘的,这姓宋的居然早就知道了,而且让他儿子加入了衍教,若不是今夜敞开了说,恐怕老子还被蒙在鼓里呢,不行,我得再加把劲啊,否则这府主非得落在这姓宋的家伙手里不可!” 第四百二十九章 人情的麻烦 清晨,六子打着哈欠,提着扫帚拉开学子庙的大门。 没等六子开始打扫,便见门外站着一女子,他揉揉眼睛在细细一看,不由笑道:“原来是甄娘子来了,好些天没见到了。” “东家起来了吗?”来人真是甄琬。 “已经起了,甄娘子直接进去便能见到。”六子说着便让开了大门。 甄琬欠身一礼,进入学子庙一路来到后院,立即便见穿透树冠的霞光中,董策一袭亘古不变的白裾大氅,蹲在一头体形巨大的猛虎前,在他肩头还有一只小猴子真正拨弄他的发髻。 “你这皮孩子,要能在我身上找到一只虱子,我吃给你看。”董策笑着,把小皮揪下来。 “东家真是一如既往的惬意啊。”甄琬笑着上前。 “你回来了了。”董策抬眼看了一下甄琬,既而起身抚平衣皱,再次正视甄琬道:“既然你下定决心,就好好做吧。” “谢过东家。”甄琬感激的施礼完,再次看着董策时,欲言又止,几番挣扎过后,正要开口,董策却抢先道:“如果你想让我帮你老东家,也不是不行,但是,付出的代价恐怕更大!” 甄琬深吸一口气,苦笑道:“琬儿的心思在东家面前根本藏不住,确实,琬儿想求东家出手,至于代价,琬儿能给予的绝无二话。” “不,不是要你给,而是你老东家他来付出,只要他肯帮朝廷把白莲教一锅端了,他自然能将功补过,甚至位极人臣,皆与我无关,你也不必求我。”董策这番话,听得甄琬寒入骨髓。 昨夜何老九找上她,说到今日午时圣子要被斩首示众,求她出面救出圣子,可是她怎会有这能耐,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董策,但现在听董策这番话,甄琬突然发觉,圣子如果真被斩首了,这事也就结束了,而如果他背叛白莲教,这对白莲教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啊! 圣子会怎么做?甄琬其实在瞬间心中便有了决断,圣子是个惜命的人,他绝不会如此窝囊的死去,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出卖白莲教了! “九爷有危险!”甄琬心中突然担忧起来。 虽然想离开白莲教,但甄琬的心思还在这里面,身在局中,她担忧的是如果再次见到圣母,她将用何表情? 却没料到,圣子其实可以不用死!只是他不死的代价很可能是整个白莲教,而何老九等人的脑袋,无疑要成为他的投名状! 不论这个猜测是否正确,甄琬都无法在学子庙里静等,因为她是被何老九发现,将她带给圣母的,如果没有何老九,她恐怕早已饿死! “东家,琬儿还有最后一件事需处理一下,明日在过来。”说罢,甄琬转身便往院外跑去。 董策看着她的背影,面无表情的自语道:“多此一举。” 在甄琬离开不久,张义伯突然到访,告知董策太后此刻正前往太清宫,让他叫上周大海和陆可轩一同过去。 “也不知这两个家伙起不起得来。”董策苦笑一声,叫来六子把轮椅装车,简直往春满堂而去。 当把周大海、陆可轩叫下来后,看着这两个家伙疲惫不堪的脸色,董策正要调侃两句,却先被陆可轩抢话道:“咦,董兄这轮椅不是要借给昨日那位貌美娘子吗!”说着,这厮还不断对董策挑眉,其猥琐之态真是令人作恶。 “没这东西装可怜,以后我连休假的日子都没有。”董策也不多做解释,招呼两人上了马车后,一行人便往清化坊而去。 等到了清化坊,已经是过了大半个时辰,三人才从车里下来,立即便有侍从过来迎接,恭恭敬敬的领着三人进入清化坊,来到一片宏伟建筑前。 “太清宫,这不是太平道的……”陆可轩虽然知道什么,惊讶的低头看向身边轮椅上的董策。 “别看我,我也没来过,料想也不是给我的。”董策说着,便让六子推着他继续前进。 当一行人进入太清宫,在一座雄伟大殿前停下,侍从轻声道:“太后便在里面,三位进去吧。” “六子在这里等我。”董策说完,自己起身端着轮椅跨过门槛,周大海和陆可轩也急忙过来帮忙,等三人上了七层台阶,还没等周大海与陆可轩抬头呢,董策先是身子一直,既而作揖道:“金陵府议郎董策,见过太后!” 金陵府议郎乃是董策在官方里的称谓,这样的公开场合里,董策只能这样自称,而周大海与陆可轩两人回过神来后,同时下意识抬眼望去,待发现一个身着华贵的美妇缓步走来时,惊得两人急忙低头下跪。 “草民周大海,拜见太后。” “草民陆可轩,拜见太后。” “三位平身。”殷太后缓步走来,在董策三人丈许外站定,随后便有侍女端来木椅。 待殷太后坐下,看着仔细的看着董策身边两人一眼,笑道:“这一路,辛苦二位了。” 周大海和陆可轩又是激动,又是惶恐道:“多谢太后关心,早民不累,不累!” 太后一笑,头也没偏,却似对侍女道:“宣,工部尚书入殿。” 侍女立即点头出去,不一会儿,年约五旬的工部尚书张季廷疾步入殿,恭敬的对太后行礼。 “张尚书,这二位便是哀家之前跟你提过的周员外与陆员外两位人才,为解决钱荒,我大宁的新币要尽快问世,这段时间,只能多劳烦三位辛苦一下了。” “钱荒一直是我朝大事,如今有法尽快解决,微臣焉有不用心之理,太后放心,不出一年,新币必将彻底代替铜钱。”张季廷躬身道。 周大海和陆可轩闻言都是一惊,愕然的看向张季廷,不过也只是扫了一眼,便立即再次低首,生怕被人察觉什么。 可就算这一小小动作,居然也被太后给捕捉到了! “如果先让洛阳府流通,需要多久?”太后问道。 张季廷眉头一皱,其实他根本不知铜币的制作工序,之所以敢称一年,那是因为他了解过如今金陵盛行的筹码,得知这筹码出现并不久便取代了铜钱,那么,这铜币的产量肯定不低了! 但他那能想到,周大赌坊的筹码面额可是有千文的,但太后担心假币出现,故此和董策说过最多是百文,董策自然也将此事告知两位,以周、陆两人的经验,觉得要想普及,至少需要五年世间,除非,他们将工序卖给朝廷! 但如此一来,他们的利益自然小了! “太后!”董策这时候行了一礼,义正言辞道:“有利必有弊,如让铜币尽快普及,唯一的办法便是加大生产,雇更多的人,可如此一来,弊端必然会出现,工艺很可能被人盗取,那时,假币必将横行,会照成更大的恐慌,此事当慎行!” 太后点点头,从董策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张季廷道:“张尚书,关于新币安保一事,你需抓紧,同时,周员外,陆员外二位,也要鼎力相助,你们三方相互监督,如若让新币工艺被人盗取,哀家定斩不饶!” 张尚书是吓得急忙躬身遵命,而周大海与陆可轩自然更为惊恐,直接匍匐在地,连连叩头称是。 “好,即日起,尔等三人立即创建我大宁铸钱监,以张尚书为首,皆任钱监令,周大海、陆可轩二位辅佐,哀家现在便赐你二人为钱督使,此事董郎也要为他们多多出出主意,哀家知道,你办法多,不为难吧。”太后笑看董策道。 “卑职遵命。”董策一抱拳,无奈应下。 “好了,董郎留下,铸钱监三位到外再论吧。”太后说完,周大海和陆可轩都是有些惊讶,不明白这太后单独留下董策是为何?难道说…… 两人是心照不宣,相视一眼后发现对方目中皆是露出猥琐! 张季廷却明显知道什么,立即听令转身算先离去,周大海和陆可轩这才急忙跟上。 待这三人一走,太后起身原地转了一圈,宛如翩翩起舞般,摇曳动人。 等她一转而定,广袖裙摆缓缓飘落间,她已说道:“这是玄云子的居所,以前哀家一直不明,为何他会住在这样毫无装饰,遮掩之所,如今哀家明白了,不住在这里,他是无法安然入睡啊。” 董策飞快的扫了一眼太后那难以遮掩的黑眼圈,心下释然道:“你何尝不是如此,甚至比他更严重吧!” “董郎,你觉得,这里作为国安府可妥?”太后突然问道。 董策面无表情的扫视一眼,道:“还行,地方够大,庭院也多,以前焚香祭拜的地方,可以改为办公院的接待处,让女官负责接待报案百姓,等了解案情,书写好后便交到对应的其它五院。” “嗯,哀家也是这样想的。”太后一笑,又道:“并且六大院的地址也安排好了,该清理的也都清理的,就等董郎你安排的人了!” 董策心里冷笑,面色却不动神色道:“培训中心也准备好了,就等太后送人来了!” 太后一愣,显然不明白董策这是何意,可当董策拿出几本计划书交给她后,她大致一看,不由惊讶道:“如此简单?” “那不然呢?”董策反问。 太后皱着眉又仔细的看着计划书,良久,这次恍然道:“这看似简单,其实也要因人而异,若遇到无法开导之人,真是令人头疼啊!” “所以卑职就希望太后能找些机灵点的!”董策这个球踢得连他自己都暗叫妙! 太后显然也猜出董策的用心了,不过她没有恼,因为她让董策着手国安府,就是想送给他一大堆的人情,让他衍教更为风光,得到更多人的尊敬,可是董策却不要,反而将这个人情还给了自己,这让太后也是难以看明白了! 可在董策这里,其实再简单不过,人情,虽然好,却也是麻烦啊!特别是和士族扯上关系的人情,若遇到用人唯亲,而且还被坑了,那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第四百三十章 恩人 离开太清宫,董策看到周、陆二人和六子在不远处等候他。 “怎么,没和张尚书聊聊?”董策推着轮椅过来,六子这才惊醒,急忙过去帮东家推轮椅。 “他只是说,明日让我俩去吏部领官袍官印这些,之后会有人带我俩去铸钱监,等我们安排完,他也会安排人过来督察,其余的事便全权交由我俩了。”陆可轩叹道。 张季廷可是尚书,这年头虽没三省六部一称,尚书皆为三品,可毕竟没有正从一说,如今三品若放到唐宋,那就是正二品大臣,权力不可谓不大。 正因如此,周、陆两位才想多多巴结,毕竟他们初来驾到,除了董策这个太后身边的红人,他们没有任何人提携,而且董策也不是官,未来只能靠他们两个自己了。 董策点点头,道:“张尚书贵人事多,特别是秦督州的奏折到了后,这中州地界可要把他忙死了,你们也不要想着指望他,他会做钱监令,完全是太后要让朝廷百官明白她对新币的重视,不过他虽然不想亲手参与,但他安排的人绝非如他这般随意,你们要好生应对。” “董兄放心,我等明白。”陆可轩点头道。 “对了贤侄啊,这钱督使官居几品?”周大海心痒的问道。 “六品。”董策说完,看到周大海惊讶的表情,不由一笑又道:“怎么,嫌小。” “不不,怎可能会嫌小啊,这可比县令还大呢。”周大海兴奋道。 “知足就好,不过你俩也不必担心未来没有前程了,张尚书其实和我一样,都是暂时的,他日的国安大夫自然要正式安排,铸钱监也同样如此,钱监令可是四品,你俩谁能先拔得头筹,就看各自能耐了,不过我先提醒一句,怎么是同乡,又是合作伙伴,在朝廷中的实力也是最小的,还为一己私利而内斗的话,后果你们明白。” “当然!”周大海点点头道:“老子最恨的就是手足相残,宁可不要也决不内斗,可轩你也别跟老子耍什么小心思,想上位就明着说,老子自然全力助你,我之希望未来周琮能接替我如今的位子即可。” 周大海不是没有野心,只是他更懂自保,而且他周家如今就没一个当官的料,他只求给未来子孙多些机会。 陆可轩苦笑一声,道:“咱们都是泥腿子,一边做,一边学吧,我陆家能有我一人入仕,也算是鸡犬升天了,可惜,族中长辈虽然高兴,却也没有离开故地来京里落脚的打算,更不知何时,我才能衣锦还乡啊!” “看来咱俩想法一样,走吧,都快午时了,今儿个忙着起来,什么都还没吃呢。”周大海说着便要上马车。 董策却忽然道:“等会再去,我想去刑场一趟。” “刑场?”周、陆两人都是一愣,不明白董策要去刑场干什么。 “去了你们就知道了,如果赶得及,应该还能看到一场好戏!” 刑场,位于洛桥北侧,距离北市也只是相隔两个里坊,平日里除了过桥的人外,这附近几乎很少人来,而今,董策他们远远就看到刑场四周人满为患。 官府已张贴告示,今日要处刑一批太平道道士,同时,也要再次宣传莺粟的危害。 故而从今天一早开始,便有朝廷的人在这里详细的讲解莺粟,当然除了此地,在许多坊间十字大道上均有设台讲解,许多百姓也是早有耳闻,不过为了避免百姓把这些话当作耳旁风,朝廷是不遗余力的加大宣传力度,用最暴力的方式让你铭记在心! “在这春夏交替的季节里,刑场杀头可是大煞风景了啊。”董策还没看过杀头,至于影视剧里的,那自然无法与真实比拟,对此他也格外好奇。 “的确煞风景,而且杀头实在令人作呕,我看我们还是别看了吧。”陆可轩摇头道。 “非也,杀头可是很好看的,记得老子还小的时候,我爹为了给我练胆,每次听说有人要被杀头立即拉着我去看,一刀下去,那血喷得就跟烟花似的好看,只不过一般都是秋后问斩,而且杀也杀不多,今天这可是几十个道士要被处决,过瘾啊!”周大海则兴奋道。 不过很快就让周大海郁闷了,因为人实在太多,刑场护栏外被围得水泄不通,而他们三又不是刑捕房或大理寺这些衙门的人,自然不能随便进去。 “那里!”董策突然指着刑场北面的里坊。 周、陆二人扭头望去,顿见里坊内一座高楼阳台站着不少人,而高楼旁还有一串牌子,上刻“铜骆楼”三字。 “正好,到上面尝尝这洛阳美味,就是隔得有点远,不过也能看清了。”周大海笑道。 “唉,我说你啊,莫不是要一边看杀头,一边品尝佳肴不成?”陆可轩想想就忍不住干呕两下,奈何董策和周大海执意要看,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于是,六子驾着马车,带着三人一路绕往坊间正面而入,然后进入铜骆楼。 这铜骆楼装饰得居然与那春满堂有的一拼,不过它并非窑子,而是正儿八经的观河楼。 这观河楼与酒楼类似,只不过它也算不上酒楼,供应酒菜的乃是旁边的院子,而这楼中,虽有桌椅却并不多,更多的是屏风石碑,而且许多还是古物,由此可见,此地明显是文人雅士的交流场所了。 当四人进入里面时,立即有一名书童迎上前来,恭敬道:“这位公子,不知可有楼主名帖?” “名帖?”董策三人相视一眼,不由苦笑,周、陆两人更是羞红脸的想往外走,毕竟他们进来后,扫一眼也就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金陵也有不少这样的地方,如私人会所,不想外公开,更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 “那不知除了名帖,还有什么办法进入这楼中呢?”董策则脸皮继后的问道。 “这个……”书童明显愣了愣,而后想了想,便笑到:“我家老爷一向喜欢与人文墨客结交,只要公子告知名讳,小生进去通报老爷即可。” 这书童的话明显还有另一层含义,那便是你首先得名声在外,让他家老爷听说过,否则随便说个张三李四,人家岂会闲得无聊来见你这默默无名之辈。 “得了,人家没把话挑明,就是给足咱面子了,可别给脸不要脸啊!”周大海虽然学过字,却也就认识些常用的,能算算账足矣,你让他乔装一个文人,他还真没这张脸! 陆可轩也有些胆怯,他虽然远高于周大海,但水平也就和孟峰相当,连个秀才都未必能考上,充什么文人啊! 连推着轮椅的六子也是闹得一张脸通红,感觉这就不是他们能来的地方,随意闯入,更是引得别人笑话! 董策则仰着头,看着左右两位摇头苦笑一声,依然坐在轮椅上对书童拱拱手,道:“你就告诉你家老爷,衍教董策前来拜会。” “衍教董策!”书童明显一惊,却也立即回过神,忙道:“小生这便去通报,劳烦三位稍等。”言罢,书童转身就往楼上跑去。 不过是几句话工夫,楼上便传来急切的下楼时,这人还未到,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呵呵,真是稀客啊稀客,没想到我这小楼居然能引得董掌教来此!”说话间,一个五旬老者已经出现在董策四人面前。 “老先生您好,在下董策,不知老先生贵姓?”董策拱手道。 “在董掌教面前,先生可不敢当啊,鄙人骆焯,与董掌教祖上一样,同为商人,或许董掌教还不知,您可是骆某的恩人啊!” 这老先生此番话,听得董策四人云里雾里的,特别是董策,他什么时候就成了这小老儿的恩人了? 看到董策疑惑的脸色,骆焯急忙道:“董掌教昔日在南市巧施一技剖腹取婴,不仅救回了宋员外的孩子,也救了我的孙儿啊!” “什么跟什么啊?”董策心里虽然有些猜想,却好像没法联系在一起。 直到骆焯接下来的话,才让董策彻底明白,救他孙子的并非董策,而是王鸿煦! 当然,如果没有董策的传授,王鸿煦也不可能会剖腹取婴,现在的王鸿煦,可以说把这一招练得是如火纯清,先后已经挽救了几十条性命,虽然也有失手的,不过都是施救太迟,导致母体丧命,或许胎儿在腹中便殒命了。 但这不妨碍王鸿煦的名声,反而,让他名声越发响亮,毕竟,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唯独王鸿煦能有五成把握! 这一手,也着实让许多京里的大夫妒忌啊,可是他们又恬不下脸来向王鸿煦讨教,至于董策,听闻他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这就更让人打退堂鼓了! 跟董策学,不如跟王鸿煦学,毕竟人家早先年就有极大的名望,而且年纪摆在这,更能让人信服! 再说骆焯,他儿媳也因为难产,本来稳婆和他家一直聘请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了,而那大夫也是心善,就算坏了名声也不想看着母子双亡,故而让骆焯找王鸿煦,而结果则是王鸿煦出手挽救了他的儿媳与孙子,并也跟骆焯提了董策这位衍教掌教。 这才让骆焯开始留意董策,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后真是吓一跳! 董策的能耐让他震惊无比,且不说那些做生意的手段和医术,光是听闻他对琴棋书画无所不精,也让骆焯仰慕了! 骆焯一边请四人上楼,一边述说往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楼,这一路骆焯自然看出董策腿脚有问题,可董策先说不用他担心,只让身边随从搀扶即可,骆焯也只能苦笑应下。 来到四楼,董策都还没往阳台去呢,忽然就看到无比熟悉的一幕。 “钟山春雨图!而且还是真迹,骆楼主可真舍得啊!”董策似笑非笑道。 骆焯也是一笑,道:“本来骆某是无心购下的,可一听说乃是董掌教的墨宝后,骆某是立即重金购下了!” 骆焯此言其实是虚了,他当初一看到这幅画就被深深吸引了,二话不说立即花了三百两购得,而且,他还特意请来许多京城中名声响亮的画师,想要让他们用钟山春雨图的画法,画一幅洛河春雨图,最好在图中把他的铜骆楼给画上! 但奈何啊,这种画法竟无人会,这让骆焯郁闷的同时,也更确信当初没买亏! 第四百三十一章 劫法场 陆可轩看着钟山春雨图,有些郁闷,本来这幅画他也想买的,奈何当初叫价到了六十五两,比当世金陵名家的墨宝还要昂贵,故此他也就放弃了。 然而如今钟山春雨图体现的价值越来越高,似如董策这人一样,虽是地位与曾经没有改变,但知道的人多了,结识的人多了,而且其中不乏权贵,连太后都对他十分器重,那么他还是昔日那个初出茅庐,靠着一张巧嘴笼络钱财的小子吗? 当然不是! 陆可轩感觉,以前能称兄道弟的人,似乎越走越远了,自己也做好别用董兄来称呼人家了,否则外人听去,总感觉他似乎仗着昔日的人情抬高自己。 “董掌教,那边有些才子对您也是仰慕已久,不知……”骆焯还想把董策介绍出去,奈何董策摆手道:“不了,我今日来,主要是看看刑场情况,看是否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善的,好给新衙门提个建议。” 董策的话许多人或许不明白,但骆焯却瞬间明悟,作为商人,消息必须要灵通,特别是朝廷的消息! “明白,明白,那董掌教这边请!”骆焯说着,便领着董策到了一间书香气浓重的厢房内,然后推开一扇门,外面便是一处丈许宽的小阳台。 “有劳!”董策称谢后,推着轮椅到了阳台上,随后起身扶着栏杆,看着远处的刑场。 “董掌教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骆焯说罢,便没有打搅退出厢房。 “董……掌教。”陆可轩走了过来,正准备问董策到底要看多久时,董策却扭头看着他,笑道:“陆兄见外了,不过也随你。” 陆可轩不由苦笑一声,道:“我还是不高攀了,不过私下还是叫你董兄吧。” 他的心思董策自然看出来了,这事他没法阻止,因为这是必须经历的,你发达后,换来的不会是亲朋好友的祝贺,而是敬畏,妒忌,贪念,与冷漠。 世界只有一个,但世界观却无穷无尽,董策无疑是从商人跃升出来,无论教派,书画,辅政,都与陆可轩心里的世界观不同了。 午时,烈阳高照,在这明媚的春夏之交上演了一场极不应景的血腥之景! 一排排身着囚衣的人被推上了刑场,屠刀是一次次落下,就如周大海所描述的,血溅如花,煞是好看! 这时候的围观百姓也是看得津津有味,并三五成群的品头论足,指指点点,似乎对杀头很有研究! 不过说来,如果不喜欢看,谁无聊到跑这地方浪费时间啊,正是因为他们骨子里对血腥的渴望,才早早站好地等着这一幕的精彩。 不过让人厌烦的是每一批囚犯上来,行刑官都要大念一通罪名,老百姓哪里管你这些啊,都想催促你赶紧下刀子杀了给我们看。 “这还算好的了。”周大海也品头论足道:“也是人多,要是人少,不仅要吃断头饭,还要让家人准备收拾,砍他三五个人都要耗费半个时辰,这才多久,就滚了满地的轱辘,看得可真过瘾啊!就是不能近看,唉,贤侄你要找点收到消息,老子也好安排些人给咱们占个位了,可惜,实在可惜……” 陆可轩已经是捂住嘴巴,不忍再看了,这相隔百丈,他都能感到那浓烈的血腥气,要是近看那还得了! 董策却没有注意杀头的场景,而是看着围观的人群,虽然这个距离看人如看蚂蚁,根本分辨不出他们的表情,可是他们的动向则全部被董策捕捉到了。 “好戏要上演了!”董策突然说道。 “啥?好戏?”陆可轩惊讶的问着:“这难道还不算开始?可好像台下没囚犯了吧!” “嗯,台上也就一人了,马上就要被斩了,哪能说没开始啊,贤侄莫不是……”周大海这话还没说完呢,他就看到远方刑场的围观群众中突然骚动起来,紧接着便涌出一批人冲向了待宰的死囚。 “嗯!劫法场!”周大海惊叫一声,兴奋得半个身子都快要挤出阳台了。 “看来,甄琬失败了!”董策摇头一叹,摸摸观望这场好戏,身旁六子听后也伸出脑袋,疑惑的乱瞅着。 何老九最后还是出手了,他绝不能看着何朝修就这样死在他眼前,至于出行前甄琬的告诫,他根本没有理会,就如世界观,甄琬的与他的绝对不同,他相信三公子绝对不会出卖他的,因为他的自己一手带大的,他也是圣母的亲生儿子,于情于理,他都绝不会背叛白莲教,绝不会背叛他的生母! 弑母者,天地不容啊! “少主,老仆来了!”何老九提着柄刀,算先从出人群,在他身后,几十名汉子手持兵刃冲杀而出。 他们气势汹汹,又是突然奇袭,理应是吓得官兵措手不及,惶恐应对。 可是反观另一边,一众官兵却似早有预料般,整齐的架起长枪应对何老九等人。 与此同时,杀声四起,围观百姓中突然出现一批扯下外衣的捕快,将还不知发生什么的围观百姓全部护在身后,在宽阔的刑台之下,更是突然涌出一大批身披甲胄的御林军加入战团之中。 何老九大惊,惊恐的扫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台上的那名囚犯身上,惊恐顷刻间化为坚定! “拼了!弟兄们……”何老九刀法凌厉的劈掉一人脑袋,又向着杀来卒子踹出一脚,既而踏着此人一跃而起,便飞扑到了刑台上,手中战刀连番挥舞,不仅挡开三把刺来长矛,更是反手将两名御林军斩杀台上。 “九爷,我来助你!”一名汉子吼着,也劈杀一人后,冲上台帮何老九劈死一名从旁攻来的御林军。 “有百姓在场,这帮孙子绝不敢使弓弩,大家不要怕!” “废话什么,有没有都要跟他们拼了,杀!” 随着何老九一马当先,连斩数人后,身后白莲教众是士气大振,他们这批人可绝非当日夜袭仓库的乌合之众,而是集结京城所有白莲教的精锐,他们下手决不留情,更不惧身上被刺穿的巨痛,拼死反扑。 白莲教众这边士气越战越盛,无论是刑场守兵,还是御林军,居然一时间无法招架,连连败退,眼看着一个个白莲教众跃上刑台,高台之后,行刑官冷喝一声:“弓弩准备!” 与此同时,行刑官四周立即涌出官兵,手持一面面大盾将他们护在后面,而台上御林军也急忙散开,将白莲教众彻底暴露在高台之上。 “杀!”忽然之间,刑场四面八方涌出一大批御林军,他们个个手持强弩,从捕快给他们开辟的道路冲入,对准台上白莲教众便是万箭齐发! “嗖嗖嗖!” “啊……”一声声惨叫随之响起,白莲教众是一个个不甘的倒在血泊中,面目如台上一颗颗人头,狰狞而可怕。 一波箭雨刚停,退下的御林军便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杀啊!”何老九已经战红了眼,虽然他已年迈,但自身功夫却异常了得,并在箭雨袭来之前,他便背起一具御林军尸体抵挡了密集的箭矢。 此刻面对再次围杀而来的御林军,何老九战刀一丢,拾起长枪依然是奋不顾身的向前杀去。 区区十几步,何老九却是感觉比他这一身走得还艰难! “九爷,小……”随着何老九身边一个个白莲教众倒下,他渐渐被孤立起来,前方,成群的御林军手持长枪阻挡他的去路,后方,数以百计的弓弩手开始将箭头对准了他。 “嗖!”一箭突然射穿了何老九的肩膀,疼得他再也无力双手握枪,可只凭单手,他仍然杀出了几步。 “嗖嗖……”又是接连几声,这几箭可谓异常精准,竟全都射中了何老九。 “噗通”一声,何老九跪倒在地,可下一刻,他又握着长枪支起身子,看着不过几步之遥的何朝修,喃喃道:“少主啊……” 不知是身上的重伤,还是心灵的巨痛,令他苍老的脸上满是狰狞,目光痛惜的看着跪在他几步外的青年。 如此近距离,他就算再老眼昏花,也不可能看错。 是了,是他何老九看着长大成人的少主,是那个昔日执意要跟自己姓的少年郎,何朝修! 没有冒名顶替者,何朝修就在此,如他们一样,都身在刚才的箭雨之中,这也就证明,少主没有坑害他们,而是朝廷防范太严,他们不敌。 何朝修撩起凌乱的发丝,露出一张痛苦的表情,跪挪着推开一位位御林军,他来到何老九倒下的身体旁,抱着奄奄一息的何老九,痛苦的大哭着! “三公子,别哭……老仆怕再也不能伺候您了。”何老九伸手抹去何朝修的泪水,苍老的脸色难得的挤出一丝笑容。 “九爷……”在何朝修的嘶吼中,何老九身子慢慢软了下来。 失控的场面很快再次被控制,除了多了几十具尸体外,似乎一如之前,血腥而令人兴奋…… 百姓渐渐被捕快劝退了,而在退去的百姓中,有一身着青衣,头戴小帽,家丁打扮的白皙少年,却目光冰冷的盯着台上,抱着何老九尸体的青年。 不论是百姓,还是御林军,甚至行刑官,似乎都忽略了这个青年! 但唯独这个家丁,那怕被捕快推着,百姓挤着,一步步向后退去,可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青年分毫。 “怎么样?是场好戏吧。”此刻铜骆楼上,董策笑着看着身边三位。 “呃……”陆可轩演了一口唾沫,刚想开口提感想呢,突然身边周大海一拍护栏,兴奋的大叫道:“好!精彩,实在是太精彩啊!以前老子提刀干架的时候,虽然也狠,可还真没这等场面厉害啊,动则就是肠穿肚烂,脑袋飞天,不知你们刚才瞧见没,喏,就是刑台上右侧的那汉子,胯上还插着一箭呢,妙,实在是太妙了,真不知他临死前感觉到了什么?唉……” 陆可轩白眼一翻,但下一刻也是忍不住的再看一眼! 第四百三十二章 殷家 作为东道主的骆焯,看到董策等人出来后,自然要请董策几人在这楼中就餐。 董策也不推拒,直接应下,倒是陆可轩称没食欲,又不想看着几人大吃大喝,故此干脆先行一步。 对此董策自然不会挽留,毕竟那场面实在太血腥了,不习惯的人真的受不了。 这点,六子身上也有体现,虽然曾经钟家村给他留下的无法磨灭的场景,但也正因如此,看到这些血腥场面后,他就会想到钟家村外的场景! 而反观周大海,那吃得真叫一个津津有味,和董策有的一拼。 吃饱喝足,董策等人告辞回去,在到南市后与周大海分别,这才回到学子庙。 刚到学子庙门外,董策就看到一女两男站在门口,他也不意外,下了马车就指着车内道:“轮椅在里面,你们拿去吧。” 这一女两男,正是昨日董策他们在茶肆中歇脚时遇到的一主二仆。 女人仍旧带着帷帽,看到董策后,倒是急忙掀起,再次露出那张无死角的玉容,恭敬施礼道:“董掌教放心,小女子必会归还,而且绝不会损坏。”说着,女子拿出一个钱袋子交给董策。 董策接过后直接抛给六子,然后道:“我就不请你们进去坐了,后会有期。” 女子没有被这直爽的逐客令给气到,倒是那两护卫,立即怒瞪董策,其中一人更是不满道:“让我家娘子在你门前等人如此久,你还竟敢……” “住嘴!”女子喝斥护卫一声,而后对董策歉意一笑,道:“小女子知道,今日董掌教是迫不得已,毕竟那边的应邀可绝对不能推掉,小女子就不打搅董掌教静修了,后会有期!” 董策眉头一皱,看着这女人离去的背影,摸着下巴想了想后,便摇了摇头,让六子打开门进入学子庙。 而此时女子,却乘坐马车,一路急急忙忙的过河,直接进入归义坊中,来到一处宽广的府宅大门外停下。 而此府门高匾上只书“殷府”两字。 “十三娘回来啦,可需小人帮忙否?”守门家丁看到马车停下后,急忙恭敬上前。 如果让京城的豪门公子听到这个称呼,恐怕归义坊的门槛可就不保了! 原因无他,这位殷家的十三娘子,乃是京里这两年名声鹊起的绝代佳人殷盈月。 此女不仅容貌举世无双,就连才艺也是无所不精,传言,凡是来殷府拜见丞相的,不论老少,更不论男女,都想目睹一下此女风采,不过殷家把她藏得很严,若不是几次意外,让外人得见其真容,在一传十十传百下,并不断使钱贿赂殷府家丁,才渐渐掌握此女情报,否则谁会知道,殷家还有一位绝代佳人待嫁闺中啊! “你们出来两人,帮我把车里椅子搬出来,小心些,可莫要有碰伤,别忘了还有坐垫,搬出来便随我来吧。”说着,殷盈月便算先走在前面,身后一众家丁在无声的较量中,最后也不知他们怎么论的胜负,走出两位得意洋洋的家丁,端着椅子步步跟随殷盈月。 一路走着,这两人目光还是闪烁不停,似乎想看又不敢看,却又在乘人不注意,偷偷扫了一下殷盈月撩人的身段,暗暗咽口唾沫。 殷府极大,三人一路七拐八绕到了一间僻静的小院里。 “太奶奶!”殷盈月轻轻敲了两下门后,摘下帷帽,翘首等待,看得旁边两名家丁瞬间呆了。 虽然这是殷府,是殷盈月的家,可是她一出香闺后,便总是戴着顶帷帽,故此即便是府中家丁,也少有能见到此女真容的。 不一会儿,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贵妇拉开了房门,看到门外的殷盈月后,抿嘴一笑道:“盈月又来给太奶奶请安啊,你可真有孝心。” “叔娘说笑了,盈月怎能更您比啊。”殷盈月羞涩一笑,忽而又道:“这次盈月过来,乃是要送给太奶奶一件礼物的。” “礼物?”妇人扫了一眼殷盈月身后,待看到端着椅子的家丁时,才明白过来,却也没注意椅子旁的奇怪轮子,对殷盈月笑道:“又是那位名家的椅子啊?看来还是你懂太奶奶,知道寻常家具根本不如她老人家的眼。” “这个……其实……”殷盈月刚要解释,忽听房内传来一声苍老的询问。 “可是月儿来了?” “是的。”殷盈月和妇人是异口同声道,说罢,两人不由又是一笑。 “这次啊……”殷盈月让家丁把轮椅放下,让他们退走后,自己提着轮椅迈过门槛,既而放下一边把轮椅往屋内推,一边道:“曾孙儿特意向高人求得这张轮椅,想给太奶奶平日出行时乘坐。” “嗯?轮椅?”屋中木榻上,跪坐着一位年逾八旬的白发老妇,此妇正是当朝丞相殷焕生母,也是太后亲祖母。 “是的,这张便是轮椅。”殷盈月将轮椅推到殷老夫人眼前。 殷老夫人仔细的眨眨眼睛,待看清楚后,不由一乐,道:“这轮椅原来就是装了两车轮子,莫非由此得名?” “应该是吧!”殷盈月也是不解,既而又笑道:“不过并非两个,起初曾孙儿也是这样想的,但借来的车中,发现前面还有连个小轮子呢,太奶奶您瞧,这小轮子还能左右摆动,很是灵巧,不过说再多,也不如一试,太奶奶曾孙儿便扶您试一试?” “好,好。”殷老夫人笑着,便伸手让殷盈月搀扶她下了木榻,坐上轮椅。 这一坐,老人家立即感觉到不同了,这轮椅坐着可比普通椅子舒坦多了,而且扶手光滑洁净,摸着也很舒适。 董策的手艺可是堪称大师级,他亲手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毛毛躁躁,选用的椅子胚胎也是当世最好的红木椅,并且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又加上他让方淑蔚帮他缝制的蚕丝垫靠背,那可是上好的皮革缝制,如何不舒适。 “不错,真……咦!”正品味间,突然殷老夫人感觉心里一凉,惊讶的感觉到轮椅平稳的带着她在屋中动了起来,随后回头发现是曾孙儿推着轮椅,不由抚了抚心口,没好气道:“你也不说一声,下了太奶奶一跳。” “呵呵,是曾孙儿粗心了,不过太奶奶可否满意?要不,曾孙儿推着您在院外转一圈?太奶奶也是好久没出门了吧。” “嗯,此议甚好,在这屋中也快把我憋坏了,就出去转转吧。” 于是,殷盈月便于妇人共同搀扶老妇出了门,既而才坐着轮椅在殷府内四处闲逛。 这一幕,可着实让殷府下人惊讶啊,连受到风声的殷家族人也纷纷出来,特意给殷老夫人请安。 不是他们对老人不上心,实在是老人嫌他们太吵,故此除了几个特别喜欢的儿孙外,一缕都不给他们进自己的院子,这让求她老人家办事的族人是郁闷不已啊! 殷老夫人的话语权可是在整个殷府里最重的,连丞相回来都要听他安排,更别提其他族人了,故此,得知她难得出来走动,自然全部跑来巴结。 殷老夫人今日心情似乎挺好,坐在轮椅上对殷家族人是有说有笑,时不时还夸赞殷盈月的孝心,给她这老婆子送来这件大礼,以后她也可以时常出来逛逛了。 这让殷家族人羡慕嫉妒恨的同时,也在留意殷老夫人屁股下的轮椅! “此物咋怎么熟悉啊!”一些殷家族人心里才刚刚嘀咕完,突然是个个灵光一闪,同时想到了某个人! “他娘的,我咋就没想到呢!”一个也在朝中当差的殷家族人顿时懊悔了! 虽然他官阶不大,但也见过董策几次,前不久他得知太后出宫,就像这去装巧合请个安,目的自然是套套近乎,也刚好看到董策就坐在这张轮椅上与太后闲谈。 当时他内心嫉妒的同时,也在暗笑讥讽董策成了瘸子,却不曾想,他娘的就是他屁股下的椅子,竟能换来老祖母的好心情,这要是他早些发现,还有殷盈月什么屁事啊? 与他一样,后知后觉的殷家族人是悔得肠子都清了! 殷家这一脉就是老殷老夫人开始的,如今已是开枝散叶到了上百人,但一直以来,还是以殷老夫人马首是瞻,因为若非她的提议,也就没有今天的太后,该不会有如今强势的殷家了! 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出来乐呵乐呵一下也就乏了,便让殷盈月推着她回屋子。 待回到屋中,殷老夫人忽然笑道:“这轮椅可是出至董掌教之手啊?” “呃……太奶奶怎知?”殷盈月惊讶道。 “呵呵,也没什么,其实我早已听闻他近来腿脚不便,为此做了张带轮的椅子,故此老身猜想,应该就是此物了!他可真有能耐啊,不愧为衍教教主,世上瘸子如此多,偏偏就他想到把四轮车改成这样。” 四轮车也可以说是古代轮椅,这东西虽然也方便,但是因为工艺的落后,其实坐起来并不舒适,而董策的轮椅,由数块弧形铁片充当避震,又有轴轮辅助平稳,那感受自然比四轮车强出数倍不止。 殷盈月难得露出一丝苦笑,道:“确如太奶奶所言,此物的确是曾孙儿从董掌教那里借来的。” “借!那还是要还咯。”老妇人笑道。 “是要还,不过他也答应曾孙儿,等他将轮椅变成商品出售后,可以让曾孙儿随便挑选。” “嗯,此子能得你姑姑器重,自然也是很有本事的,只是为人的确有点钻钱眼了,但谁让他是商贾世家出生,多少都要承袭祖上基业,却也不可否定他的才华,你既然与他有过接触,那依你之见,他为人如何?” 听到太奶奶这般问,殷盈月有些愣神。 她见过董策只有两面,而且时间都很短,给她留下的印象除了外表的确不错外,似乎就剩下不冷不热的性子了。 但话说回来,殷盈月也很难想像,董策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家伙,连续两次看到她的真容后竟都能坦然处之,要说他眼睛根本没放在她身上,这又显然不可能,毕竟都对过眼了,自己却根本没从他眼中看出什么变化,反倒是自己,两次看了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后,心里就会时不时惦记一下,想想他这传闻中的人儿,为何就能成为传闻? 要说他上进,可从传闻中,他根本没有年轻俊杰那种强烈的追求,渴望证明自己的宣泄,凡事平平淡淡,但平淡中却往往能让人震撼! 殷盈月真是不懂,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驭人 对殷府发生之事一概不知情的董策,花了半个时辰写完最后一份计划后,终于是长出一口气。 烧壶茶,来到庭院中摇椅前坐下,没等他美美享受一口,便见六子领着甄琬走进来。 “东家,琬儿想求你……”甄琬上来便要说事,奈何却见董策摆摆手,打断道:“我是不会帮你的,我想你也明白,朝廷需要的是两种人,一种在明,一种在暗,明暗最好不要越雷池。” “可是东家,就算您不计较,他也未必会放过您啊!”甄琬仍然没有放弃道。董策喝了口茶,摇摇头道:“那是他自寻死路,事情其实很简单,有利用价值的自然得到重用,一旦失去价值,这人也就废了,你老东家的价值,说实话和我差之万里,他这辈子也斗不过我,对这种人我犯不着去费神,你想让他死,就斩断他的价值!” “断他价值?”甄琬略一沉凝,片刻后点点头道:“多谢东家提点,琬儿明白了!”对于董策嚣张的话,甄琬是不得不信,因为现在的董策在太后眼里乃是无价之宝,反观何朝修,他还走在将功补过的路上,两者是不可能有如何接触的。 “真能明白最好不过,不过我还是劝你安安心心的做事,然后找个理解你的男人嫁了,生儿育女,享受人生,最后你会发现,如果这口气出了,那人生才是真正的完美!” 甄琬突然感觉有一股吐血的冲动,这什么东家啊,有您这样劝人的吗? 但不可否认,董策这番话的确说道甄琬心坎里了,如果不除何朝修,她这一生都无法安乐! 九爷死了,接下来将是一个个白莲教的窝点,为了防止有人通风报信,朝廷必然会利用何朝修,以风卷残云之势扫清白莲,唯一能阻止的或许只有她!但她的话有何朝修这位白莲圣子重吗?人家是信她还是信何朝修? 九爷的死能不能作为证据还是两说,就算有人要查,怕事情还没查明,老家已经被朝廷一锅端了! 所以要断他价值,谈何容易? “东家!您觉得,如果提醒别的圣子,他们必然会防备何朝修,这样行事能否成事?”甄琬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但却不敢保证十拿十稳。 董策皱眉看着甄琬,咂咂嘴不悦道:“我说你啊,唉,也罢,毕竟是养育你的地方,在你心里,他们即便罪有应得,也是你的再生父母,我就提醒你,别的圣子能利用,但价值不大,因为他们的选择很可能和你老东家一样,出卖同伙,接受招安,最后死的全是同那劫法场之人,这是朝廷一惯伎俩,等小鱼小虾被一网捞光后,再回头对付被养在缸里的几尾大鱼,所以你如果只想除掉何朝修,唯一的办法就是暗杀,最为直接,最为简单。” 甄琬看着董策,摇头苦涩道:“可这对我而言也最为困难!” “这,我莫能助了。”董策耸肩道。 “东家!”甄琬不满的瞪了董策一眼,那少有的俏丽模样,看得董策不由一笑。 “您还笑!”甄琬真是恼了,嗔怒道:“琬儿知道,东家就是想看着朝廷利用何朝修除掉白莲教,但其实白莲教中也有很多好人,他们不过是被蛊惑而已,这皆因他们太过淳朴,他们本无错,为何东家就不能施以援手呢?衍教苦行研学,难道就是为了看着无辜百姓受牵连?” “没错!”董策忽从摇椅上站起,直视甄琬道:“当世人,皆有选择权,是太祖英明,大宁没有强制任何人只需你做一件事直到死,他可以学习,可以加入儒林,从而为官,官路短,那是因为他没能耐,别跟我提士族把控,他们真要把控的话我们全被圈养了,为什么秦家能成功,你们就不行?是他秦家祖上冒青烟了?是他秦麒聪明绝顶?都不是,是人家真用心做了,老子善做事,儿子善用人,这不费心思能成?路在这里,是你自己不愿走怪不得别人,你有这样为无辜者的心思,为何早早的不去解救?是你怕被他们除掉,还是你觉得自己没能耐?” 一番话说得甄琬面红耳赤,这是她头一次在董策面前无法冷静! 但说到底,又确如董策之言,她在艺苑那些日子的确看明了很多,但她只会一直为白莲教的信徒担忧,而从没为他们做过一件实事,既然未做过,能否成功皆是两说,如此,她有何颜面指责董策?就是因为他是衍教之主? 可衍教到底是什么?至今,甄琬也没弄明白,为何他们隐藏了八百年?这八百年里,多少百姓因天灾人祸而丧命?那时候的衍教在干什么? 是时机未到?是储蓄力量?还是学识为够?或皆有! 无论如何,董策都站出来了,他出来后的确帮助了很多人,更是给予他们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如果就因为他不出手帮助白莲教众,便抹杀了他的道义,这与畜生唯一的不同就是不如。 可是白莲教对于甄琬而言,亦如董策的话,那是养育她的家!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彻底破碎! 看着对持的两人,一旁的六子终于忍不住,斗起胆子道:“虽然小的很多事不懂,但小的也明白,救人并非随便几句话,而且救人很可能也会害死很多人,当初教主救我们钟家村便是如此,死去的有六子的叔伯兄弟,也有镇里恶霸,可是如果没有教主,死去的会是更多,至今六子一直觉得教主没做错,他是有恩与我们钟家村的,现在我们钟家村所有人的日子比以前更好,六子也很满足现在的生活,甄娘子如果要怪教主不救白莲教的话,六子觉得非教主之过,而是怪他们和曾经的我们一样愚蠢!” “你啊!”董策看着六子,摇头一叹。 “小的说错话了吗?”六子畏惧道。 “没,你的见解很独特,有我衍教风范,不过,还不够深入,这并非怪你们愚蠢,而是社会的悲哀。”董策说完,看向甄琬道:“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甄琬吸吸鼻子,眼眶微红道:“是!琬儿明白了,怕死,就不要逞英雄,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否定东家,是琬儿之过!” “看来,你还是对我充满怨气啊!”董策苦笑道。 “非也,琬儿只会怪自己,还请东家不要因为琬儿的鲁莽顶撞而赶琬儿走,琬儿真的想跟随东家多多学习。”甄琬说罢,深施一礼。 “你这样会成为定时炸弹的,我想安心留下,看来只能出手了,但只有一次,他日白莲教再次出事,我绝不会再为你出手。” 一听董策此言,甄琬浑身一震,既而双目含泪的望着董策,久久不语,最后默默的跪了下来! “恶心,简直是这个世间最令人作呕的驭人之术!”后院天井旁的侧门外,曹洛蓉是满脸的呕吐相,悄悄对一旁柳素道:“瞧着吧,再过不久,那妮子铁定帮邪魅眼把白莲教给收刮了!” “可这也是好事啊!毕竟那邪教白莲如何比得上衍教啊,董公子此举也是为民着想,解救苍生,姐姐怎能如此讥讽董公子啊。”柳素不满的低声道。 “讥讽,呸!就他,本娘子犯得着吗,倒是你,看来今日不适合告辞了,就多留几日,陪陪人家嘛,好不好嘛,好不好……” 曹洛蓉似撒娇的小娃娃般,拉着柳素的胳膊不停的摇晃,弄得柳素浑身毛骨悚然的,赶紧抽回手道:“最多一日。” 入夜,学子庙中只亮了一盏明灯。 董策独自一人坐在天井中的摇椅上,双目微闭,似已睡着。 不知何时,一件黑缎披风披在他身上,董策睁开眼睛,将披风紧了紧,看着从他背后绕到前面的方淑蔚,笑道:“回来了。” “嗯!”方淑蔚蹲在摇椅旁,心疼的伸手摸向董策消瘦的俊脸,内疚道:“董大哥你好像又瘦了,都怪蔚儿太忙了!” “忙点好,忙点好啊!”董策笑笑,同样伸手抚摸方淑蔚的俏脸。 这张脸,昔日是何等的英气勃发,可是因为他,如今即便再为捕快,也没了往日锐气,变得温婉了,但同时也更为动人了! “回屋吧。”董策说着站了起来。 “咦,董大哥你的轮椅呢?”方淑蔚似乎发现什么,左右看了看后,奇怪的望向董策。 “借给一位绝世美人了。”董策很是诚实的说道。 “董大哥又说笑。”方淑蔚白了董策一眼,猜想肯定是董大哥拿去给工匠仿制了。 虽然给了白眼,但方淑蔚还是急忙站起来,想搀扶董策,却听董策道:“不用了,腿伤也快好了。” “哦!”方淑蔚不知为何,反而有些失望! 这个想法一出,惊得她赶紧在心里暗骂自己几句,难道董大哥的腿伤好了不是好事?自己失望什么啊? 董策却似乎看明白了,微微一笑,伸手揽过她的香肩,靠着她,嗅着迷人芳香道:“你这人也真傻,好了难道就不能抱了?咱啊,不仅要抱,还要从这里抱到床上!” 说罢,董策突然真就抱起方淑蔚,在方淑蔚又惊又羞又是埋怨声中,进入房中! 第四百三十四章 起步 太后的行动力果然很快,与董策绝对有得一拼,昨日才洽谈好,今日便立即招来一大堆官宦子弟与太学院中富有才学的有为青年。 “都什么人啊?听家长说明天要去游乐场的孩子吗?”董策站在教学楼上,看着天香学院操场上的一众男女,眉头是久久不松。 这些人,虽然男女分开,但三五成群,唧唧喳喳的议论不休。 “钟堂主,叫你的人先下去,教教他们什么叫站队。”董策吩咐道。 “是!” 钟孝师可不管你们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子弟,在他眼中,那都是教主扔给他的新兵蛋子,上有有教主吩咐,他做什么都不过分。 行堂等人一下场,顿时,全场鸦雀无声,齐齐看着这一队走姿标准到极致的护院。 “国安代理人董策要求诸位按高低顺序排排站好,就如他们,分男左女右,下面,我会安排人对尔等指导。”钟孝师用着蹩脚的雅言朗声道。 “噗!”一群人瞬间笑喷了。 “什么代理人?不就是一个当不了官的家伙吗,嚣张什么?” “这哪个旮旯蹦出来的?瞧他那雅言,难听死了。” “少废话了,我们来这里,可是为官的,不是来听你废话的,叫你们什么鬼掌教出来,别以为太后任命你暂掌国安大印就真以为自己是国安大夫了,别人不知道,本公子可是清楚得很,那是因为朝中大臣们实在是抽不开身,忙得不可开交,没空身兼数职罢了,选你,也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如太平道那样的傀儡,抚慰民心而已。” 此言一出,不少人眉头大皱,但更多的是大笑不止。 “那长篇大论之人,谁家的?”人群中,一个手持折扇的青年皱眉道。 身边之人立即道:“张兄莫非忘记了?那人不就是度支尚书郭埠之子郭邦仁吗。” “郭邦仁……哦,原来是他!”张长靖微微一笑,甩开手中折扇摇了摇,对身边几位公子道:“等着吧,那小子要照样了!” “嗯?张兄何出此言?那董策虽然得太后器重,但也不敢对尚书之子下手吧!” “你们看来是没了解完情况就喜滋滋的跑来啦!董策什么人,且不说他背后衍教的可怕,单说他这人,也绝非我等能轻易得罪的,虞珑几次想除掉的家伙,却越活越潇洒,你们说,能跟人家玩得起吗!” 几人都惊讶的看着张长靖,他们自然皆知,张长靖绝非夸夸其谈之人,他之言,向来有理有据,否则何以担任卫将军府中的首席幕僚。 “张兄倒是说个清楚啊,这董策究竟有何可怕之处?能让你也如此忌惮?” “忌惮?这倒是谈不上了,他虽为朝廷所用,却不为官,我又跟他无仇无怨的,忌惮他干嘛?但不可否认,我倒是极为佩服他,也更为欣赏他,知道我这青鸟折扇吗,全天下就五把,而且五种青鸟各有不同,有展翅高飞的,有……” “得得得…”一众公子连连阻止他继续吹下去。 虽然他们都知道,张长靖并没吹嘘,不说画面,但是扇子的黑木玉骨,也值个三五十贯了,如此昂贵的东西,也就他舍得! 众人正准备继续问呢,突然看到,之前夸夸其谈的郭邦仁居然被几个护院拖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郭邦仁怒气凶凶道。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区区护院拉拉扯扯的拖出人群,张邦仁如何不怒?他指着钟孝义冷声道:“黑厮,我记住你了,攥我的时候,你丫的居然敢打我,好啊,这纵使下仆打人的董策,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回头我告我爹爹去,让他到太后面前参你一本!” “我……”钟孝义怒急,他根本没有下手,完全是此人诬告。 “行啊!”没等钟孝义辩解,董策忽然走了出来,看着郭邦仁道:“别忘了告诉你爹,是你先不守规矩,一个没规没矩的人,国安用不着,可你却赖着不走,所以我只好让我的人请你离开了。” “你……满口胡言。”郭邦仁怒视董策。 “你说我胡言,真是荒谬,正好,今日就给诸位先上一课,名为验伤,你不是说我的人打了你,那好,把伤亮出来吧,我来给大家讲解一下,那是拳打,还是脚踢。” 董策此言一出,不少人都好奇的围上来。 郭邦仁是满脸通红,他实在是没想到董策居然用这一招。 “要走便走,要留就得服从,你真当自己一来,董某就把官印双手奉上,你当你是谁,公孙甫?” 董策说罢,无视郭邦仁,朝所有人道:“国安需要的人,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不惧豪强,当你们踏入国安府的第一步,就要做好为民请命的准备,可为民请命谈何容易,倘若恶者乃是你们的族人,有谁敢大义灭亲?但恶,更不分贵贱,不要因为他是弱者,就觉得他是无辜者,是受害者,在国安,只能讲一个理字,我所需要的,是一群能守护国法之人,但国法,如今尚未完善,可公道自在人心,如觉不公,即可上述,可署名,可匿名,随时代变迁国法慢慢完善,当然,我们一切只为求公正,如果谁觉得,自己尚存私心,不能为公正而大义灭亲,那我劝你还是走吧,因为接下来的考核你绝对通过不了!” “董掌教说得好,但在下有一事不解,还请董掌教请教。”张长靖突然走出来,拱手笑道。 “说。”董策简短回应。 “理,是何理?所谓忠孝难全,如一人出征在外,而无法赡养家中老母,致其饿死家中,那此人,是有罪还是无罪?” “无罪。”董策平淡回道。 此言一出,不少人是惊讶不已。 “为何无罪?”张长靖又问道。 “为何有罪?”董策反问。 “这……”张长靖一时语塞,但想了一会儿后,便笑道:“百善孝为先,一个不孝之人,怎会无罪?”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齐齐看向董策,暗想这下你小子是答不上来了吧! “那只能说此人不孝,谈何有罪?”董策一句话差点让人给鄙视死。 “好。”张长靖点点头,又道:“不孝如果不是罪,在下真担心这天下老父母后半生还如何渡过啊。” “生而不养,母之过,生而不教,父之过,能养育出如此不孝的儿女,你可怜他们干什么?” 沉默,死一般的寂静。 “高见,学生授教了!”张长靖一叹后,躬身施礼。 “荒谬!”郭邦仁突然站出来,怒视董策道:“国难当头上阵杀敌,此乃大忠大义,出征而无法顾及家人,此为无奈,如此还怪他的父母,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两码事你非要说成一码,那好,我便告诉你,国难是何?是外族入侵?还是天灾人祸?前者,乃是大将军的事,怎么,你想横插一脚?” “你……”郭邦仁是又惊又怒。 董策都懒得看他一眼,对众人继续道:“当然,里面也有我们的事,朝廷要征兵,那就要按照规章来,每户征多少,独户可否避免,都是有国法在,如若谁舍不得孩子,花钱找人代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就罢,人口词一正,这事理不清,但如果是威逼,我们就要还他一个公道,天灾人祸更是如此,如若朝廷赈灾物质被贪污,导致民反,我们更要彻查到底,所以这其中,很可能就会牵连到你们族人,都给我小心了,别让我抓到把柄!” 这番恐吓说得轻描淡写,可却让不少人心里一凉,但更多的人是兴奋,这国安究竟有多逆天,连这也敢查! 其实这种事,遇到灾年都有,可是谁敢查? 上到朝廷重臣,下到地方小官,几乎都有牵连,你这一查,无疑是和半个官场死磕啊! “怕了的,现在就走吧,你们也不用担心什么,毕竟你们中我一个不认识,走了就走了,但是留下的可要跟我纠正好心态了,国安,如上达天听,代天执法,想来镀金的,请绕道。” 离开的,确有不少,如郭邦仁一行人,但留下的更多,这已经让董策很满意了,当先便让他们站好队,然后开始了军训! 虽然,他的军训只有一个时辰,但然是如此,也罢这些公子千金们累得不轻,随后,则开始培训。 董策不得已,再次充当讲师,一说,又是一个时辰,而后下午继续,等讲完后,还要准备试题给他们回去慢慢写,明日上交,当然,他不会忘记告诉众人,觉得辛苦的明天也不用来了。 强扭的瓜不甜,特别是这帮欠管教的,一个个眼界都往天上看,不好好磨练一下,以后董策如何镇得住他们。 翌日,果然少了不少人,而且在中午的时候,张义伯偷偷来给他通风报信,说今早好多重臣在朝堂上向太后弹劾他,对此,董策自然没有理会,他根本不担心太后能否稳住局势。 因为这个女人决定的大事,是不会听从旁人建议的,即便要询问,也是变个方的告诉你们,哀家想做这件事,你们同意,便助我,不同意,哀家直接换人! 从另一方面来说,国安还谈不上起步,如果就为了这点小事便放弃,殷太后就妥协了,放弃了,那她也绝不会走到今天了! 在这方面,董策无疑是投资成功了,若换做黄瑾,此时他恐怕早已经答应那些大臣,把董策给换下去,然后谁的声音高,他就安排谁来接替董策,最后,国安府很可能沦落为贪污府! 谁有钱,谁就来,谁钱多,谁官阶就高,这里面的利益,足矣让任何人都为之疯狂! 第四百三十五章 忙与累 四月,初夏晨风由东而至,拂过整座洛阳府都城。 “孟员外的作坊修建得如何?算了,把这些文本全部给他送去,告知他,先整理一间屋子开始印刷,铸钱监的事情不要搁置,一旦那边有通报立即告知我,还有,黄庄主今天会派人来,让他到天香学院见我。” 一大早,董策就开始吩咐工作,甄琬把事情记录好后,正要拿着文本离开,忽听董策对同样恭候在屋内的张大贵道:“事情查得如何?” “回禀教主,查清楚了,何朝修已经跟御林军出城了!” 甄琬听到这句话,脚步顿时挪不开了。 董策没有理会她,直接道:“御林军不会轻易离开中州,最多是铲平中州的白莲教,这样,你继续安排人去跟踪,只要发现御林军把何朝修转交出去,立即把消息告知钟孝凌,事情我已经跟他说了,他知道怎么做。” “教主放心!”张大贵说完立即躬身退下。 董策这才看向还没动身的甄琬,皱眉道:“怎么,你想亲自下手?” “不,琬儿只是觉得……” “别想多了,为了安全,我不会在御林军眼皮底下下手,所以中州的白莲教只能看他们自己了。” 甄琬点点头,道:“我也已告知他们,如若他们不信也是咎由自取,只是可怜那些信徒了。” “没什么好可怜的,若你还是于心不忍,不如做完手里的事情后去跑一趟,我让张堂主助你。” 董策最终还是这样说了,甄琬其实也明白,东家想收服白莲教的信徒,而至于白莲教那些小头头,能为他所用的,或许能留下,其余的恐怕…… 甄琬其实也早有这方面的心思,只是一直无法下定决心,直到九爷的死,让她彻底对白莲教丧失信心! 如今董策的事情多到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一方面要培训那些公子千金,另一方面,还要为生意劳碌,但就是如此,也有让他不省心的事! “我说孟伯伯啊,贤侄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样太有失咱们宁商的风范了!”董策很不满的看着孟存朗。 孟存朗苦笑一声,道:“这不是担心活字印刷术给人学去吗。” “那又如何?”董策真的恼了,这老狐狸为了活字印刷,居然不想在京里请人,导致印刷作坊工程极慢。 “贤侄这话怎说,当初我们信中可是说好的,你把活字印刷的技术文本交给我,我给你利息……” “是股份。”董策纠正道。 “好,好,是股份。”孟存朗点了点头,慎重道:“合约我们已经签了,里面明明白白写了,你无权妨碍我任何决定。” “不是我妨碍,而是给你生意,如果你不做,我可以交给别人,这个价格我想全天下没有一个印刷作坊会拒绝。” “贤侄你……” 董策没给孟存朗说下去的机会,继续道:“你这样太畏首畏尾,整的和小打小闹有什么区别?活字印刷的确能让所有作坊眼红,可是呢,你能藏得了一时,藏得了一世吗?难道你从金陵带来的工匠就不会偷师了?早晚它都会传遍全天下的,我们也不差这点钱,而是差这点名!我们就是要让全天下知道,活字印刷是从四宝珍坊开始,你能明白?” “这……咳!”不是孟存朗没有远见,实在是本性难改啊! 这年头,各行各业都有看家本领,如他四宝珍坊的笔墨纸砚,那做工都是有独门秘术的,如何使毛笔不脱毛,研墨的黑亮,上等留香宣纸,怎样烧出极品砚台等,这些可都是不传之秘,故此他自然希望活字印刷也是如此。 可是这个真藏不住,只看一眼人家就明白了,连配方都不需要,最多不过是活字材料的选择而已。 “好吧,我会多多招工的。”孟存朗苦笑一声,心想也只能留名了,想要留技术,这实在是太困难了。 解决完这点小事,没等董策赶去天香学院,黄中钦居然亲自到访了。 “董掌教啊,你什么时候随我去一趟马场啊,可不能再拖了!”黄中钦可全指望马场了,如果失败,他就倾家荡产了! 董策也投资了上万两,自然不想看到马场失败,但这边又实在太忙,他脱不开身啊! “黄庄主放心,最迟两日,我必会去一趟,把未来一个月的工程敲定,这事情也急不得,最好是等工部扩建中州农田后,我们才能让马场开业,现在时间还长。” “也长不到哪了!”黄中钦苦笑道:“我已经得到消息了,秦督州的奏折太后已经批了,工部也接手了,所以整个洛阳府绝对不会有第二个地方能建马场了。” 董策也早知道这事,笑道:“如此你还担心什么,咱们可是大兴土木,急不得,对了,没偷工减料吧!” “黄某日夜看守,您说可能吗!”黄中钦都快无语死了,为了马场,他是倾尽所有,好好的洛阳城里不住,天天荒山野岭的熬着,就怕一个整不好,马场起来了,却因为偷工减料给砸了,那他不仅是血本无归,甚至要赔上脑袋啊! “真是辛苦黄庄主了,好,这样,明日,明日我一定过去一趟。” 这边送走了黄中钦,董策刚回到天香学院,还没授课呢,便见张义伯出现在教室外,董策知道,这事更不能推了,故此只能在黑板上留下几道题目,随后跟张义伯去见了太后。 “太后日夜为国事操劳,居然还有闲情出宫游玩啊。”董策口不对心道。 殷太后这次没有跟董策压马路,而是在学子庙后院天井中,并躺在董策的摇椅上。 “是啊,最近可真累,可不知为何哀家就是睡不着,反倒是刚刚来到这里,往这椅子上一躺,若非你来,哀家必然睡着了。” 董策干脆就让六子去烧茶,打算也休息休息,不过摇椅被人霸占,他也不好赶太后起来,只能拉张凳子坐在一旁,问道:“又有什么事?” “难道没事,哀家就不能来了?” “没事你丫的来干什么?诚心累我的是吧。”董策心里暗骂一声,嘴上却道:“太后一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这次,也不例外!” “那你就错了,这次,哀家的确就是来坐坐的,这宫里面啊,也没什么人了,想跟谁说句话,回的尽是恭维,所以哀家……就……想啊……找你聊……聊……”这太后说着说着,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董策顿时满脑子黑线,他去了厨房叫六子烧好茶后给他送到天香学院的教室,自己则回房拿了件黑氅出来给太后盖上,这才到了侧门,与恭候在那里的张义伯道:“太后睡着了,我看一时半会也醒不来,如果没有大事就不用打搅她了,我先去忙了。” “董掌教走好。”张义伯恭送董策离开后,便回来往院中看了一眼,发现太后果然熟睡,也是郁闷不已。 其实这段时间跟随太后的他很清楚,太后的确快累坏了,一边是筹备科举乡试,一边是太平道余孽,昨儿个,还因为董策这家伙与那些重臣辩论,而今早,又是收到大将军廉延的战报。 如今北方,战事已经彻底打响,太平道的顽强出乎大将军的预料,原先带的粮草已经不足,可是现在是初夏,即便南方的水稻,也要两三个月后才能成熟,现在征粮可是异常困难啊! 可如果不在这时候一举歼灭太平道,等到秋收,太平道同样更为顽强,毕竟他们如今已掌握了八州二十九府上百个县,又有太行山做屏障,继续拖下去,事情将会越来越糟。 为了这些事情,太后从一早一直和大臣讨论到午后,之后饭也没吃,便出了宫,直接来到学子庙。 初夏的傍晚已有虫鸣声。 当董策回到学子庙侧门时,看到张义伯这厮居然靠着拱门打起盹来,不由眉头一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就这样职守的?”董策没好气道。 “啊?啊?哦!没,没事,外面全是护卫,除了你的人没人进得来。”张义伯惊醒后擦了把口水道。 “得。”董策也知道,太后出宫何等大事,虽是微服,可身边怎能少了护卫。 “最近,怎么不见虞侍郎?”董策忽然起了兴致的问道。 “她,我也不清楚,听闻她说自己身体不适,想家休养几天去了。”张义伯皱眉道。 “原来如此,女人嘛,每个月都有几天。”董策点点头,留下一脸疑惑的张义伯走进学子庙后院。 这一入院中,便见摇椅上还躺着那个身影,董策也懒得叫她了,直接进入自己房中,开始准备明日的课程。 要整一个国安团队谈何容易,这没有几年根本无法胜任,但如今也没办法,董策只能讲述概念,让他们自己思考,再过几天就考核,然后上任,从实践中慢慢积累经验,当然,以后还是要考核了,从一月一考到三月一考,慢慢随时间放宽。 也逐渐轻松自己,然后做甩手掌柜,回归他悠闲的日子。 第四百三十六章 离别颂 董策正伏案写着教材,突然感觉腿边一暖,他低头便见小虎庞大的身躯贴着他走来走去。 “怎么了?”董策摸摸小虎硕大的脑袋笑道。 “唔!唔!”小虎只是低吼两声,便又继续用身体蹭着他。 董策眉头一皱,他知道小虎绝不是饿了,因为它每天只是早上吃一餐,只需五六斤肉或两三只鸡即可,给它再多它也懒得吃,而非如野生老虎,若有五十斤肉摆在眼前,它绝对不会留下一克,多吃,只是为了能撑久点。 直到小虎在董策腿边蹭掉一堆绒毛后,董策才知道天真的热了,大家伙开始换毛了。 “得,等会我再给你洗洗,痒了就找小皮给你抓抓。”董策知道,他这句话说了等于白说,小虎根本听不懂,但小皮就这个习惯,特别喜欢在小虎身上找虱子,也顺便会给它挠挠。 董策被小虎打搅后,也懒得继续写了,收拾收拾纸笔,看了看窗外,正好听到打更声。 “快二更了,不知那娘们走了没?”董策想罢便起身,走出房门后立即把房门关上。 他不在学子庙里时,可不敢给小虎出来乱跑,而现在虽然有他在,可也有太后在,万一太后被小虎惊吓到就麻烦了。 出了门,看到太后还在睡熟,这一觉,怕是有三个时辰了,虽然普通人都是要睡够四个时辰,可太后绝对很少睡得如此久。 曾经的董策何尝不是如此,三天两头的开会到一两点,然后还去喝酒吃宵夜,等第二天六七点就起来,神采奕奕的去上班。 很多人不知道董策为何如此有干劲,但与他同类的人却很清楚,他们除了工作就再也没有其它,只有工作时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甚至有些人在不知不觉间,舍弃了情感,唯有目标达成时,你才能看到他脸上的喜悦。 这便是工作狂症! 无疑,太后也有这种病! 若非董策的事业做到饱和,也懒得投资其它,才拾起曾经的爱好一点点找回人性,享受人生,否则,他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 而太后,无疑是不可能走到头了,这让董策很是同情! “可怜!”董策摇摇头,上前打算将太后叫醒。 可便在这时,后院侧门传来张义伯的告诫声,董策眉头一皱,走了过去,立即看到张义伯拦住了一个女子。 “柳娘子,有事?”董策立即上前问道。 柳素闻言,目光立即从张义伯身上移到董策脸上,清新脱俗的玉容上展露一丝笑意,欠身一礼道:“素儿是来与董公子辞行的。” “你要回姑苏?”董策问道。 “嗯,素儿出来时日已长,家中祖父年老体迈,素儿实在无法放心,故此前来告辞。” “嗯,何时启程?我好安排人送柳娘子回去。”董策点头道。 “无需劳烦董公子,素儿有冯伯照顾即可。”柳素立即婉拒道。 “咳,我教哪日没人来往于洛金两地,柳娘子与他们结伴而行,一来相互有个照应,二来,若不如此,董某也实在难以心安!” “为素儿难以心安吗!”柳素低低的复述一句。 “嗯?”董策没有听清楚,不由皱眉看着柳素。 “啊!哦,没什么,那素儿就先谢过董公子了,明日一早素儿便起程了。”柳素慌忙掩饰的抿嘴一笑道。 “哦,一早啊,董某应该能送你一程,这夜已深,柳娘子也回去好好休息吧,耽误明天行程可就不好了。”董策拱拱手,转身离去。 一旁好奇的张义伯突然看到,那什么柳娘子抿了抿嘴,竟对董策的背影唤道:“董公子,可否与素儿作一首离别颂?” “这……”董策脚步一顿,有些不解的转身看向柳素,他知道离别颂是什么,这是从前朝就开始流行的玩意,也就是好友之间相别时,一人一句合作一首诗词或对子而已,没有什么讲究,也能直白到直接说后会有期,回下次再见。 “既然柳娘子不嫌弃,请!”想明白后,董策淡笑道。 “今春见思君!” 董策一愣,惊讶的望着柳素,只见柳素神色如常,却略带羞涩,可目光炯炯没有半分怯懦,他神色立即一正,道:“花落随水流。” 柳素没有丝毫的停顿,立即道:“心亦如雨意如海!” 董策叹道:“渊深无尽慎勿近。” 柳素一怔,缓缓低下头哽咽道:“晓,寒山,葬鸣悲!” 董策呆了呆,错愕的盯着柳素,却无法看到她的脸色,只能见到粒粒晶莹一闪而落,最后苦笑一声,长叹道:“幕,洞庭,盼赏夕。” 柳素不可置信的仰头看着董策,发现董策只是淡笑着望着她,顿时一股红晕飞满颊,羞涩的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毫无淑女风范的疾跑而去。 张义伯傻了,完全不明白这两位到底说了什么? “唉,我说董掌教,方才那貌美娘子和你说了什么?你又回答了她什么?怎么她看起来一下急,一下忧,又一下喜的啊?” “我也不知道。”董策耸耸肩道。 “呸,骗谁呢,快说,好像你几句话就把如此貌美的娘子勾搭上了,就不能教几手?”张义伯是真的急了。 董策却是思索道:“我要能明白就好了!” 董策是真的不懂,女人心,到底是咋想的,没有平白无故的恨,更没有平白无故的爱,这在董策看来,应该是如此,然而他也清楚,这是男人才会有的,而女人,真是没有理由的! 董策上辈子曾听一位朋友说过,当一个美女遇到一个更美的时,或许她就把人家狠上了,因为,她能拿出手的很可能只有美貌。 董策一开始无法理解,可等他阅历丰富后,才明白,亦如他从不拿相貌去比较,因为他上辈子太过一般,从小就没有和人攀比相貌的心思,但不是说他没有攀比心,他想攀比的只有手艺,因为这是他引以为豪的东西。 但话说回来,明白这点后他发现自己还是不了解女人! 当然,此刻睡在他身后院子里的殷太后是个例外,因为这个女人已经脱离的平凡,让她看起来更为丰富,却更为简单,因为她想要的她都会让你看到,而不是如普通女人一样,藏着掖着,非要让你猜,你猜不出来她还非要与你闹别扭,与这样的女人相处那不是闲得蛋疼吗? 但是,太后真就如此吗?还是因为,董策与她只是合作关系,对于合作人,董策了解的更为深刻,在这方面上,他无疑是抓住了太后的需求,可关于太后的私生活呢……他只能敬而远之! 故此,这种复杂的内心结构与每个月都要流血的外部结构,是唯一让董策感到头疼的存在! “我也有艳福不浅的时候啊。”董策已经不再考虑柳素什么时候用特别的眼光看待自己,因为她和方淑蔚一样,都能让董策十分费解,即便你问她,恐怕她也只会说:“你猜!” 方淑蔚真是经不起惦记,董策才想到她,她丫的就喜滋滋的回来了。 “董大哥。”方淑蔚的嗓门极大,这一叫,顿时把躺摇椅上的殷太后给唤醒了。 “何事喧闹?”殷太后显然睡糊涂了,都忘记这里是学子庙。 “呃……”方淑蔚还以为摇椅上的是董策呢,可细一看,才发现是个女人,顿时有些不满的急步上前,没等她询问,便看清了这女子面容,顿时大惊道:“太太太太后?” “啊?”太后也是一愣,而后左右看了看,这才明白此地是那了! “呼,哀家睡了多久?”太后说完,张义伯赶紧凑近,恭敬道:“三个时辰!” “如此久了!罢,宫里还有要事,起驾。”太后没有废话,也不跟董策打招呼了,起身把黑氅往摇椅上一扔,抓起一旁帷帽便急步往学子庙外走去。 “这太后干嘛走得如此焦急啊?”方淑蔚看到太后消失许久后才敢问道。 董策走到她身边随口道:“大概是怕妆容花了吧。” “哦,不过太后怎会在这里睡觉啊?弄得蔚儿起初还以为董大哥和什么女子相好呢。” “人精啊你!”董策摇了摇头,苦笑道:“没错!” “啊?”方淑蔚愣了。 董策是不喜欢藏事的人,当即就把柳素的事告诉了方淑蔚。 方淑蔚听后冷笑道:“蔚儿就知道,她俩对董大哥早有心意,不过,居然不是那曹娘子先开的口!” 方淑蔚似乎对此事看得很平淡,反而因为是柳素先开口而感到惊讶。 “丫头你是不是又犯傻了?”董策摸着方淑蔚的额头道。 方淑蔚立即拍开董策的手,没好气道:“那还能如何?让董大哥赶她走不成?这柳娘子也是可怜人,她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位祖父陪伴,如今她祖父也年事已高,恐怕过不了几年就……唉,柳娘子人很好的,蔚儿也怕她跟错人!” “我看,是你好!”董策真心道。 “你知道就好!”方淑蔚得意的白了一眼董策,旋即跑回房换衣服去了。 方淑蔚的心其实也乱了,只是她也渐渐发现,如果这样生活下去董大哥身边只会无人照顾。 董策支持她,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更教会她很多,她也想为董策付出一些,如她曾经从不下厨,可心有董策后便天天向母亲讨教,可是这项本事现在越来越用不上了,她也考虑过丢了刑捕房的职责,然而,近来看着一个个受害的可怜人,她又于心不忍! 正是因为董策教会了她很多,让她越发意识到,原来自己也能帮助很多人申冤,述不平,讨公道,因此,她的确乐在其中,每日充实。 这才是真正的两难! “董……夫君,能抱紧蔚儿吗?”深夜,房中,榻上,方淑蔚最终还是在董策面前暴露了她的不舍! 第四百三十七章 轰天雷 清晨,董策伸着懒腰站在学子庙大门前,身旁,小虎趴在地上打盹,而在小虎另一边,一袭书生装扮的柳素低着头,边抚摸着小虎,边低声喃喃。 这一幕,让不少路人都惊恐的避让,不敢靠近学子庙大门分毫。 “董公子,昨夜素儿因与姐姐多喝几杯,有些晕头了,至于那些胡言……虽确是素儿心意,然,却有威胁之词,您若不喜,其实不用顾及素儿的!”柳素是头也没抬,自然让董策看不到她那紧张到极点的玉容。 “有美人送怀,焉有不喜?”董策觉得柳素此言完全是废话,他一个健全的男人,对美女的投怀送抱自然高兴,不喜?那不存在,当然也要看谁,若换做曹洛蓉,虞珑,王满儿这些女子,董策唯有拱手谢绝道:“抱歉,在下无福消受!” “美人!董…郎真的如此看待素儿吗?”柳素低语一声,不难听出,她言中有欢喜。 董策却沉默半响,方道:“实话,你是个让人着迷的女人,无论你的容貌,身段,气质,才学,我想全天下没有一个正常男人能拒绝,只是我也弄不明白,董某何德何能?” 柳素忽然起身,直视董策道:“素儿现在最不喜欢的,就是听到董郎妄自菲薄,若连董郎也算无德无能之辈,试问天下,何人敢称英雄?” “你别这样看我!”董策受不了柳素那咄咄逼人的目光,暗想是不是自己错了?柳素并非静如处子,而是枚一点即着的轰天雷? 柳素俏脸一红,急忙移开目光,轻语道:“是素儿鲁莽了,但也怪董郎!” “得,咱俩……咳,烦心事也就不提了,你这一路回去多加小心,以我观测,江南势必要乱,我会让人护送你一路到姑苏,保护你和柳爷爷。” 以柳素的聪慧,岂会不知,董策心里的烦心事是她不在乎姐姐,董郎也不提吕箫箫,这样的决定虽伤害了他人,可这就是情,它是自私的! “素儿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见到董郎,素儿会说服爷爷的来京养老的!”柳素说罢,便上了马车。 “老四,保护好柳娘子。”董策对一旁的钟家老四道。 “教主放心,属下以性命担保!”钟孝展抱拳道。 “什么性命,你作为领队可别做傻事,万事,躲为上策。”董策说完,这才看到柳素始终不舍将车帘放下,依然直直的盯着自己,不由苦笑上前,亲自帮她放下车帘,道:“你长得如此红颜祸水,随意视人不是害人吗。” “素儿才不是祸水!”柳素拦下了董策的举动,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却又在瞬间化为秋水,眼眶微红道:“董郎保重!” “你也保重!” 董策挥手送别了柳素后,拍拍小虎,让它跟随自己回到学子庙中时,正好看到曹洛蓉衣衫不整的跑了过来。 “人都走了。”董策提醒道。 “啊!怎么不等我?”曹洛蓉顿时不满了,白了董策一眼后道:“肯定是你,定是你在素儿耳边说我起不来了,她才会走的!” “是就好了。”董策说着,便要往房间走去。 曹洛蓉赶紧拦住他,道:“我要准备乡试了,现在素儿不在,你得找个人伺候我。” “你娘的。”董策眉头大皱,但旋即想到什么,便点头道:“行,教师楼不是有个女子住进去了吗,就她了。” “那不行。”曹洛蓉显然知道冰美人,立即摇头道:“她不要人伺候就不错了,你是不知,她天天劳烦素儿帮这帮那的,整一废物,也不知你要她何用?” “嗯,我也深有同感。”董策认真的点头道。 曹洛蓉似乎丝毫不觉得董策也在讽刺她,继续道:“所以你一定要给我买一个乖巧懂事,特别会伺候人的丫鬟,反正你也不差这点钱。” “嗯,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要求?”董策摸着下巴道。 “有,冯伯走了,今天没人烧火做饭,你让六子也给我准备吃的,还有,我要几本书,你的图书室里没有,我要亲自去找,你要给我钱,反正你也不差这点。” “那你顺便把丫鬟一起买了吧,反正我买的东西你也看不上。”董策说着,便对里屋叫道:“六子,把那谁给的押金都拿上,你陪曹娘子出去采购点东西。” “好咧。”六子急忙忙的跑了出来,恭敬的对曹洛蓉道:“曹娘子,我们何时走。” “急什么,我还没跟你们教主说完事呢。”曹洛蓉说着,突然又拉住准备要走的董策,低声道:“如果你敢辜负素儿,我定不饶你!” 董策一愣,既而头也不回挣脱曹洛蓉的拉扯,道:“你自求多福吧,瞎操心什么。” “你以为我想,我就不知道素儿哪只眼睛瞎了,会看上你这邪魅眼的,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曹洛蓉说着,还不忘比划了一下插花的样子。 背对她的董策自然没有看到,而看到的六子也没觉得有什么内涵,所以只有曹洛蓉明白,是她将这朵花插在了牛粪上! 她早已察觉柳素心思,她也不想看到柳素失望离去,然后与邪魅眼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她给柳素灌酒,激她去向邪魅眼说个明白,是分是合,此生也再无遗憾。 柳素走了,董策的生活依然没有改变,从白天忙到晚上,一觉醒来,继续。 国安府的应聘者逐渐理解了董策的全新感念,也渐渐发现,国安对未来大宁的重要性! 于是他们学得更加刻苦,年轻人嘛,能有一个平台施展抱负,谁不乐意? 此时中州边境旋门关内,一青年躺在草地上,听着一名樵夫向他汇报着什么,末了,青年起身戴上斗笠,从衣兜里掏出如画卷般,由一卷卷纸张包裹的东西,将其绑在一起,然后装进一个布袋里。 樵夫看着青年这个举动,有些疑惑的问道:“就这玩意,能弄死何朝修吗?” “放心,以前在金陵我就见识过教主使用,那威力,足矣把头牛炸得四分五裂,更别提区区一个人了!”说话青年,正是董策派来暗杀何朝修的钟家老五钟孝凌。 “这般厉害!那小的能否见识一下?”樵夫兴奋道。 “当然,不过可要站远点,否则很可能会被那些官兵抓住的!”钟孝凌慎重道。 “五哥放心,小的就是远远看一眼,小的先在这里祝五哥马到成功!”樵夫抱拳道。 钟孝凌点点头,临走前忽然想到什么,向樵夫道:“对了,事成之后,先别急着把情报上报,我们要确定何朝修真的死了,才能上报,明白?” “这是自然,否则咱们脸可丢大了!”樵夫苦笑道。 “嗯,明白就好,我也丢不起这个人。”钟孝凌说罢,便往关内驿站走去。 正如董策所料,御林军不会为了剿清白莲教而大批离开中州,故此,在灭了中州三个白莲教的窝点后,何朝修便被三十名御林军押送,打算直捣黄龙,联合鲁州守军灭了白莲教总坛,抓完大鱼后才好逐步清剿。 这帮人在驿站休息了一夜后,便要启程前往鲁州。 何朝修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御林军没有把他当做犯人,故此他坐的也非囚车,而是普通马车。 此刻,何朝修正在盘算,是这一路寻机脱身,还是到了鲁州后再想办法,来个里应外合? 对于背叛白莲教,何朝修其实没有想过,但是背叛一部分人而保住性命,他还是能狠下心的! 何朝修不傻,他很清楚,就算帮朝廷灭完白莲教,他也未必会得到重用,毕竟,一个为了活命而出卖曾经主子的人,谁敢乱用?况且,他要出卖的还不是别人,乃是他的生母! 所以何朝修只想拖,拖到机会到来! 只是他也没想到,朝廷更不傻,根本不给他多少时间,想从小鱼抓到大鱼,没这么好的事,他们要直捣黄龙,攻打白莲教总坛。 何朝修在白莲教总坛长大,对那里的情况自然十分清楚,所以他有价值,但打完总坛后他的价值便没了,因为更多有价值的人开始自我表现了! “绝不能如此下去!”何朝修想到这,突然,他嗅到一股刺鼻的烟味。 要在前年之前,这种味道何朝修绝对没闻过,但今年过年时,可谓是满街都飘散啊。 “烟花味?此地怎会有这种气味?难道不过年也有人喜欢放这玩意?”何朝修胡思乱想间,马车就这样慢慢动了起来,何朝修鼻尖中的硝烟味很快淡了,这行人出了驿站,越行越远,眼看就要到旋门关口时,突然“轰隆”一声震天巨响,大地都为之一颤,何朝修所在马车四周是一片的人仰马翻,蹄声阵阵,惨叫四起。 等众人回过神惊恐的查看究竟发生何事时,却愕然发现,何朝修待的马车已经化为了碎渣! 碎渣中,一片的血肉模糊,脚不成脚,手没手样,四分五裂肉碎满地,看得人触目惊心,几欲呕吐。 “真没意思。”钟孝凌从驿站的马厩里走出,看着关口下的一片狼藉,撇撇嘴后扭头便走。 当初教主还提醒他小心何朝修跳马车,一定要趁乱补他一箭,结果,这家伙愣是一点没察觉,或许察觉了,但根本不知自己有多凶险! 这也正常,换做他钟孝凌,早已知道炸药厉害的他,若突然嗅到硝烟味自然惊得一蹦而起,远离凶地。 然而何朝修见过烟花,甚至很可能还玩过,可是,烟花的危险他应该根本没有意识到! 第四百三十八章 头疼 皇宫御书房,殷太后凤目一睁,冷视虞茂。 “被雷劈死了?” “末将无能!”虞茂躬身抱拳道。 “罢,天心难测,既是晴天霹雳也是无奈。”殷太后没有责怪虞茂,继续问道:“中州抓获的白莲教众可否利用?” “禀太后,末将已命人严刑拷打,但至今没有一个人招认,怕,全是一些小喽啰!”虞茂惭愧说着。 “既留着无用,也不必留了。”太后挥挥手,正要打发了虞茂。 可便在这时,一内侍急急来报:“禀太后,金陵府议郎董策宫外求见。” “嗯?这天儿刮得是什么风?他居然会亲自来见哀家,这可真是稀奇事啊!哀家猜测,或许还跟此事有关,卫将军暂且留下吧。”太后微微一笑,便吩咐道:“宣。” 内侍得令后,有急忙忙跑到宫外,这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刻钟,可把内侍累得不轻,区区一无阶无品的府议郎在这里的确没人在乎,可董策不同,他如今手持大夫印,谁敢轻视? 待董策跟随内侍一路来到御书房,给太后行礼完,便听太后笑道:“你的腿,总算是好利索了。” 董策苦笑一声,转移话题道:“听闻御林军抓获两千白莲教众,不知太后想要如何处置?” “白莲教危祸我朝多年,杀我朝廷命官过百,焉能留活!”太后冷冷道。 “他们多数不过是被蛊惑而已,如未丧失理智,在下觉得可让他们戴罪立功!” 太后盯着董策,心里已经开始猜测何朝修的死是否与此人有关了,否则,他犯得着接手被白莲教蛊惑的百姓吗? 但话说回来,如果真是他,他就更不应该出面了,否则不是惹人怀疑吗? 左右想不明白,太后便皱眉问道:“戴罪立功!这也并非不可,董郎想让他们做什么来弥补呢?” “青壮年派去修建戒毒院,老幼妇孺为后勤,另,因太平一事牵连数万之众,在下觉得也可以用劳务弥补,如今中州受瘾毒煎熬者已多达十万,劳力大减,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还请太后明鉴!” 太后听完点点头,道:“哀家与诸多大臣都有此意,此事也已经论定,你无需多虑,还有何事要禀?” “有,在下想向太后借人!”董策拱手道。 “借人?什么人?”太后疑惑道。 “被太平或白莲蛊惑的无辜百姓,一千壮丁足矣!” 太后略微惊讶片刻,皱眉道:“你要这些人作甚?” “私事,在下也是无奈,如今中州请人太难了,在下有一些生意上的事搁置太久,故此……当然,工钱饭钱在下全包,绝不会亏了太后的!” 太后和虞茂听完,两人脸色都有些发黑了! 感情,这才是董策此番进宫的目的啊! 董策也是没办法了,他和黄中钦合作的马场本来要再次动工,可是原来的工匠不是成了瘾君子,就是太平道观的香客,如今是要力气没力气,进局子的进局子,剩下的就一百人左右了。 他们可是大兴土木,这工程一百人要做五年都做不完。 而外面的情况的确如他所说,请人难,但不是请不到,只是工钱与往日可有些差距,这样请人预算绝对超标了,没办法,董策只能找太后借些廉价的劳动力了。 “你如今代管国安,此事你自己看着办。”太后黑着脸道。 “多谢太后!”董策拱手笑笑,正要走,突然太后叫住他,语气依然不悦道:“太平道还留下几间闲置道观,你可有意?” “无意!”董策立即摇头道。 “你……”太后脸色一沉,语气更不悦道:“这些地方地段好,人流多,你就不想买下来做点事?” “做啥?”董策的装傻充愣,惹得太后极为不满,她冷冷盯着董策,看得董策毛骨悚然后,她才道:“太平已去,国教不能不立,我想你能明白!” “明白是明白,不过在下没钱!”董策一脸的无奈。 “难道你还想白拿不能?”太后也不是什么慷慨的人,就算她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国库着想啊! “所以在下目前只能打消这个心思了,要不,听闻天师道最近油水挺足,让他们进京?” 太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缓缓摇头呼出,再次睁眼看着董策,冷笑道:“好,很好,哀家知道,你衍教有义务教育,不收取任何钱财,为了天下子民,哀家也不能吝啬,洛阳府所剩四十九间道观,一并赐予你!” “正好,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这地方没超过此数就好啊!”董策笑了。 “哦!如今你不是有一间了!”太后戏谑的看着董策。 “那就归纳为天香学院了。”董策不知脸红的随口道。 “果然是商贾出生啊!不过,天香学院就改名为天香书院吧。” 太后突然的话让董策有些不解,皱眉道:“为何?” “你不是让一个才女参加科举吗,此女的确惊才绝艳,不过,因为她错写一字,导致难进甲榜,此时若不纠正,怕留下污点,对她以后的科考必然形成阻碍!” “我去!”董策总算是明白了,这丫的曹洛蓉真是诚心和他对着干啊,学院,那是包含各行各类,但书院,就读书的,与他衍教宗旨完全不符,可毕竟这是太后的学院,她想咋整就咋整,董策又能怎么办,只能把天香书院当女校,他得的道观拿来做衍教真正的根基! 说起来,董策还是赚大了,但同时,也有够他忙的了! 他的学子庙早就停课了,毕竟洛阳这一乱,牵扯太大,大多数人都是闭门不出,以前的教师也都跑了,这要重新招,又要重新教,琐事多到让董策想想便头疼。 可是为了衍教的发展,保护衍教的学子,他又不得不做,一旦他甩手,如今所做的一切不是白忙一场,就是拱手送人,在思想和思维没有成型前,必然会被整的一团糟。 此后一连几天,董策都在忙碌中渡过,一方面招人,一方面教学,不是往马场跑,就是往国安府跑,每天都累得和条狗似的。 “东家,轮椅坊还没做好,您叫小老儿来所为何事?”陶荣这位艺苑的木工头,自从来到京城之后就被董策安排去修建轮椅坊了。 “在书院外的十字街口,给我做宽招牌,图纸尺寸都在这纸上,那去看吧。”董策交待完,便继续对黄中钦道:“一千人安顿好了没有?” “都安顿好了,而且已经让他们开工了,有了这些人,应该能在两个月内彻底完工。” “如此就好,后天我有半天时间,到时候会过去一趟。” 这才与黄中钦说完,董策便去了一趟书院,批阅那帮公子千金的考核试题。 这东西,目前能代劳的除了他,也只有他的老丈人方牧了! “贤侄,这堆是批阅玩得,分数我也对名写在这张纸上了,今夜你抽空看看。”方牧把厚厚一叠考卷放到董策面前桌案上。 董策一看就头疼,仰头对方牧道:“我还是信得过岳父大人的。” “你与蔚儿还要过几天才成婚,岳父还不能乱叫。”方牧没好气道。 “是,总捕大人!”董策苦笑一声,又道:“你觉得,那些人比较突出?” “这个嘛……”方牧沉思了片刻,而后一脸严肃道:“出色的,的确不多,但也有几个,如马宪,邱瞻,谢冠松,张长靖,冯驰翼,梁郎伦,另外,还有两个女子,乃大理寺卿萧近的一对同胞女,分别是萧文瑶与萧武瑶。” “啊?”董策听后一愣,问道:“这大理寺卿给自家女儿就取这名?文瑶还罢了,这武瑶算什么?” “呵呵,此二女本来只有乳名,但既然出来为朝廷效力,自然要有个名讳,故此她们二女便自己取了。” “哦,这还听新鲜啊,想必萧大人也够头疼吧。”董策笑道。 方牧却没有在乎萧大人如何,而是问道:“贤侄所提志愿,他们也都写了,其余人到还没什么,就是张长靖此子,以我观之,他到是聪慧过人,极为适合安排到刑侦院,可是他所贴志愿,却是文化院,这不是屈才吗?” “那他第二志愿是什么?”董策皱眉道。 “第二第三皆是文化院!”方牧是难得的露出苦笑。 董策也是有些郁闷,这张长靖他也算了解,此人之前还是卫将军府上的首席幕僚,智商与情商是没问题了,可这志愿,咳! “既然他想,就把他安排过去,如果刑侦忙了,可以再掉他过来。” “对了,萧武瑶要去刑侦院,这可如何是好?刑侦职责可是以前捕快的精锐,不仅要懂查案,要需要一些身手,她若出了事,萧大人必会责怪。”方牧慎重道。 董策知道,方牧最烦的就是这些,可是如今这帮人有谁的背景简单了?张长靖,工部尚书之子,谢冠松乃御史大夫谢翊的长孙,马宪,皇后的亲弟弟,除此之外,如梁郎伦,丞相老婆的弟弟的儿子,邱瞻,大将军廉延的外甥,也是这里面年纪最长的一个,如今已有三十七,但不论如何,他们没一个好伺候的。 第四百三十九章 任命 四月中旬,天气是一日比一日要炎热,等你准备换上清凉衣服时,好了,北风一刮,大雨一下,又冷了! 在这反复无常的日子里,董策从未停下他的工作。 “国安府六大院已挑好了人选,但下属警亭却还没有安排人,今日召集诸位来,便是要以投票的方式选择挑选亭长,而你们手中的便是警亭详细情况和亭长的首要职责。”昔日的太清宫,今日的国安府中,方牧对洛阳刑捕房的捕头捕快们讲述道。 “投票?莫非,除我们捕头外,连捕快也可以参选?”关泽山起身问道。 “当然。”在方牧一旁坐着的董策起身应答,他走到方牧身边,提方牧向众人解释道:“警亭是十里一亭,而在洛阳是一坊一亭,如此不用算也知道,足有上百处,不过亭也分大中小,大亭三十人以上,中亭二十左右,小亭十人以下,内部职责自然也不一,文件都交给你们了,没事多看看。” 众人听后,便急忙低头翻阅,顿时不少惊叹声响起。 如此细致划分,他们这些捕头还不够大亭瓜分的,更别提中小警亭了。 “亭卫的职责,不需我多说了吧,下面说说选举,除了诸位捕头,下面的捕快皆可上台演讲,述说你们对警亭的看法,建议与规划,我不要求你们必须如一,毕竟每个地方的情况都不同,诸位也皆知,南市北市虽然都是洛阳市集,可犯案率却是天差地别,用治理南市的办法去管北市,不是纯属开玩笑吗。” “呵呵呵!”台下顿时传出哄笑之声,显然大家都明白,南市和北市的情况。 北市因靠近洛河,东来北往的行商都聚集在此地,导致三教九流,硬茬子极多,而南市与西市的客流都是洛阳本地人,管理起来自然更为轻松。 “好了,下面开始上台演讲,再说一遍,没有限制,无论捕头捕快,只要你脸皮后,或自认为有能耐,都可以要求在哪里做亭长,当然,想留在国安府做刑侦这个苦差事的也可以,为自己拉票赢得自持吧。” 选举这种民主的事,董策只能放在这基层,没办法,若他放到官场上,那不是找死吗! 他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一点点感染民众,慢慢获得支持,或许有朝一日,说不定大宁真的变成一个民主国度呢!当然,所谓的民主,只是用来说过世人听的,但不可否认,途径多了,它会使人进步,会有更多的人才勇于站出来。 不过如今突然提出来,一时间居然没人敢上来演讲! 董策看看时间,没有急着离开。 他不急,方牧可急了,如今刑捕房事情众多,许多案子还没处理完呢,必须要尽快把警亭敲定,然后把案子按区域分摊下去,而非如现在拢在一堆,看着都头疼! 以前方牧的确不会这样觉得,可接受了董策的思想后,他发现,两相比较真是一天一地,亭卫若出现,必然可以处理许多琐事,而他们解决不了的才会让国安出动,如此一来的确省事许多。 “关捕头,你似乎有话要说!”方牧突然指名关泽山。 关泽山一愣,既而苦笑一声,点点头无奈的上台演讲了! 关泽山话不多,对警亭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说了说北市的情况,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大家他想做北市的亭长,这点没人有意义,毕竟之前北市案子多是他来跑,如今也算是名正言顺。 有了关泽山开头,接下来的情况也好了,但都是捕头上台,捕快们不是在下面小声议论,就是傻呵呵的笑着,这其中就包括方淑蔚,虽然她是捕头,但笑得比捕快还傻! 董策看了看天色,对方牧低声道:“我先去把其它院的使官任命了,等会儿这边完了,通知我,一起到刑侦院。” “嗯,这里交给我吧。”方牧点头道。 董策这才起身离开,到了监察院,发现里面的人都已经坐好了,他也不废话,进门就开讲。 “监察院的责任很重,除了要反复查案宗,还要日日视察警亭的情况,查贿赂,假案,徇私枉法等,如若发现情况,而且还是大事,无需向国安大夫通报,可以直接上报大理寺,另外,监察院如今只有三十七人,而从大理寺调过来的足有二十九人,都是有经验的,不错,下面我先选监察使,而后由他安排,你们不服也好,有怨也罢,现在都给我闭嘴,好好做事,日后看业绩提拔,梁郎伦,接下来交给你了。” 听完董策最后一句话,满院皆惊! 众人都以为,董策会从大理寺调过来的人中挑监察使,毕竟,人家经验老到,本身就已经是九品小官了,可最终,董策似乎还是向权贵屈服了,叫了梁郎伦这位殷家的亲家,他才多大,二十有三而已,居然就做了监察使,官居六品! 可人他们更想不到的时,待董策一走,梁郎伦上前后,一番话便让他们哑口无言。 “我知道诸位不服,不过,在场之人谁在参加董掌教考核后拿满分的,在下自愿让位!” 笑话!董策出的那些题目,真是环环相扣,步步有坑,如考卷描述的案情里,第一个字很可能就有线索,如雷雨之夜的杀人案,里面有一个报案的聋子,无论怎么看,他都应该是为受害者家人出头的好人,可是居然有八成的人忽略了那“雷”字,甚至,根本不管天气如何,就写下某某某是凶手,待公布答案后才发现,被愚弄了! 可是,如此简单的案子他们都被玩了,后面更复杂的,他们光想想就头疼无比。 所以能拿高分的是少之又少,更别提满分了。 而这位梁郎伦便是其中之一! 这也是因为他曾是洛阳府的一名探郎,为不少百姓翻过案,可谓是名声在外啊! 只是众人也好奇,他一个探郎不到刑侦院,跑这监察院干什么?难道是想做刑侦使的人来头更大?鸡头好过凤尾? 无论他们怎么猜测,此事已定。 而董策,离开监察院后,下一步就是保卫院,同样,只是几句话,便任命大将军廉延的外甥,邱瞻做了保卫使。 “保卫院的主要职责,是安排警亭的巡逻,打更,防火防盗与交通,特别是最后一点,管理交通时,少不了会遇到碰撞的马车,二世祖骑马招摇过市,撞翻人等,前者,你让属下多学学如何依法处置,后者,让他们不用怕得罪,有一个给我抓一个!” “董掌教放心,卑职明白!”邱瞻可不是怕事的人,人后面的靠山是大将军,谁敢得罪?说句玩笑话,人一下令,百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也足矣把你淹死! 也因此,邱瞻的任命没有任何反对声。 而董策的下一步,缉毒院,这如今可是重中之重啊! 但董策任命的缉毒使却是一个没有靠山的人,此人名为冯驰翼,出生寒门,不过因为和邱瞻的关系不错,在大将军府中做过三年幕僚,只是没有得到器重,但不是说他不懂兵法谋略,只是廉延年迈,很少出征,府中诸多幕僚皆用不上罢了。 而这次,冯驰翼之所以没跟廉延北上攻打太平道,只是因为他病了,但也因此得到这次机会,进入国安府。 “我看过你写的防毒入中州与邪教易除毒难清的谋略,的确写得不错,你很有远见,只是传扬瘾毒危害非一日之功,清除莺粟更是难上加难,而且除此之外,戒毒所也要你老操劳,这可是一份苦差。” 冯驰翼对董策一拱手,道:“先生说的极是,然,正因如此在下才想尽办法谋得此位,实不相瞒,在下家中老父老母皆受瘾毒之苦,也怪在下,如若不是在下用茶药给二老提神,何至于如此啊!” “驱除瘾毒,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沾,希望你能尽忠职守!” 冯驰翼何等聪明,如何听不出这是董策在威胁他,他苦涩一笑,道:“驰翼倘若中饱私囊,定受车裂之刑!” “那接下来,就有得你忙了!”董策说完,便走出缉毒院,来到最让他头疼的文化院。 偌大文化院,只区区十人,看着董策实在是,咳…… “董掌教!”张长靖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你啊……罢,既然你执意如此,从今日开始,你就管这里吧。”还是几句话,任命了一位六品文化使。 其实也只有张长靖算个能干事的,除他之外,文化院里就剩下八个女流与一个少年郎了,而那少年成绩虽然不错,却还没到拔尖的地步,他之所以来,就是因为不久前作的一首诗让损友拿去显摆了,而且那损友还非跟外人说是自己作的,这让少年异常气愤,得知国安府的文化院后,二话不说,来了! “文化种类繁多,以后你……”董策正准备再提醒张长靖两句,这厮就赶紧道:“长靖明白!” “得,那你好好干。”董策说完,也懒得再厉害了,赶紧办公院跑。 可是在半道上,他就见到方淑蔚,只听这丫头笑嘻嘻道:“亭长都任命完了。” “这么快!”董策虽然跑了好几处,但只是任命而已,连交代也是飞快的说完,没想到,方牧那里比他更快。 其实,就是因为他不在,捕快们才轻松不少,故此上台者就多了,只是他们都没什么长篇大论,只是希望大家能支持而已。 “那好,我先去一趟办公院,然后在去刑侦院。”董策说完,便又急急的走了。 第四百四十章 一步一脚 如果说,文化院是万花丛中一点绿,那办公院就是一点绿也没了! 女人,就是不能集拢,一旦集拢,比之喧嚣,就算是鸡鸭场也望尘莫及。 董策都还没进入院中,便听到里面一片的欢声笑语,好似来到了青楼门前。 “反了啊?”董策沉着脸,大步而入。 顿时,鸦雀无声! “嗯?”董策反而是愣了愣,既而便看到让他很不自在的一幕。 整个办公院足有五十几个女子,此刻,她们中虽有不少羞涩的低下头,整理着显然因为拉扯嬉闹而凌乱的衣衫,但更多的是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饶是董策,此刻也不得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记录本,避免尴尬。 “办公院的工作比较简单,多是协调,不过还要负责警亭的办公人员调配,而这外调的,你也别生气,会给你找个离家近的警亭,想升职,看能耐,做得好自然高升,同样,现在也凭考核成绩任命秘书郎。” “啊!为何是秘书郎?不是郎中吗?”一个光看长相,就知道是调皮捣蛋的小美人高声叫着。 董策立即没好气道:“各院郎中可是重任,如今除了刑侦郎中有任命外,其余四院只有秘书郎。” “可我们这里与他们那里不一样,我们办公院工作简单,只要找一个服众的即可,莫非,董掌教还能找来别的女子管教我们不成?”小美人挑衅道。 “你想当?”董策直言问道。 “别,掌教不是说,论成绩吗,如此,秘书郎才是我!”小美人笑眯眯道。 董策想想,心里叹罢,的确这里的工作比较简单,任命郎中也不是不可,只是如此一来,司丞也要任命了,否则有正无副,不好协调。 “那,郎中萧文瑶,司丞严可琴,秘书郎孔翘南!你可别真翘上南天门了!”董策说到最后,不忘提醒小美人。 “感觉好随意哦,小女子就这样当官了?真是不可置信。”小美人孔翘南是一脸的失望。 “要不你来!”董策冷冷看着孔翘南,把记录本递向她。 “我……”孔翘南刚心下一喜,正要接过,演一场猪鼻插大蒜装装象,然而当她看到董策严厉的目光后,顿时吓得不敢吱声了。 “堂堂衍教掌教不知怜香惜玉吗?” “是啊,孔妹妹并未说错话,董掌教怎可胡乱凶人?” “董掌教若不给孔妹妹赔礼,今日姐妹们便集体找太后说理去!” 孔翘南是不敢吭声了,但不代表别的女子就会忍气吞声,一时间,对着董策是群起而攻之! “啪!”本子拍桌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一众女子的声讨声硬生生给止住了。 “尼玛的,你当老子想啊,那帮老的接受不了,能不指手画脚已经谢天谢地了,而你们小的,学倒是能学,然而偏偏一个个是不学无术,还承天捣乱,当玩是吧,要玩都给我滚回家,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把地方腾出来多的是人要抢,你们嫌臭,人家可不嫌臭,今日任命你们为官后如果做不出成绩,甚至搞砸了,你们是可以拍拍屁股回家了,吃罪可是老子,丢人的乃是太后,我们如此不辞辛苦都塔玛为了你们,为了让你们这帮娘们可以向天下证明,女人也是能撑起半边天啊,懂?” 连日的辛苦,不知积了多少烦恼的董策,此刻是终于爆发了! 一顿喝骂过后,看也不看这帮娘们,董策扭头便走。 “董掌教!”董策这才前脚出门,萧文瑶便追了出来。 “何事?”董策转身皱眉看着她。 这萧文瑶长得倒是不错,只是嘴巴很大,还很厚,在这年头或许不吃香,但如果放到后世,绝对是一流的大嘴美女! “文瑶代她们向董掌教道歉,若非……” 董策立即打断道:“不必,以后她们由你管,如何闹与我无关,我事情极多,没事最好别找我!”言罢,董策快步走去。 萧文瑶看着董策疾步的背影,有些愣神。 她认识董策也有半个月了,这段时间里,董策给她的影响一直是彬彬有礼的,然而今日却一改常态,比她们这些女子都要泼辣,可又不得不承认,他所言无错,如若不是为了她们,这办公院大可不要,毕竟这些事男人也能做! 董策刚走远,办公院便再次喧闹起来,而且比他来前更厉害,不得已,萧文瑶只能摇头回去,开始劝导。 萧文瑶才学好,又是大理寺卿萧近之女,谁敢不敬她三分? 被她一劝导,声啸是没了,可暗骂董策的女人则更多了! 对于她们心里如何想,萧文瑶也管不着,她只是想早早的把办公院的工作安排好,否则等其它五院都安排妥当了,没了她办公院协调,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如此细腻的划分,唯一的麻烦就是协调,这是重中之重,否则各院工作都将无法展开,即便强行展开也会错乱,如纵火案,本是刑侦,却很可能丢给保卫,人家保卫只是防火,没起火前检查居民住所、店铺和作坊的防火情况,起火后则组织人灭火。 而纵火案,则是要抓出纵火之人,这方面保卫院虽然学了点,却不是精通,只能辨认火灾是自然还是人为,查起来很可能是困难重重,故此要交给刑侦。 再说这边,董策来到刑侦院后,头疼的事还有一大堆。 这里可是国安府的精锐衙门,太多的人都想往这里钻了,以至于这个跟皇宫乾阳殿都有的一拼的大殿也挤不下了。 “包括捕快在内,现有五百二十二人。”方牧对董策道。 董策眉头一皱,道:“我不是说过,少安排些人进来吗?” “已经删选过了,而且能安排的都安排了,但饶是如此,考核过的还有如此多!”方牧也是异常郁闷啊。 “难道题目简单了?”董策苦笑一声,道:“也罢,毕竟这也辛苦,先开始给各亭选刑侦队长吧。” 董策没有改变刑捕房的框架,依然是三十人一班,只不过刑捕班房变成了刑事侦查大队,捕头变成了队长而已。 可是他哪能预料,刑侦大队出世后,老百姓还是喜欢叫刑捕,而且捕头捕快是照样叫,根本不在乎他的观念! 并且在他不执掌国安府后,国安六院更是被新任国安大夫改成国安六司,虽然职责没有变动,却增加了侍郎这个要职,这可把董策逗乐了,他是引进潮流给你们,你们倒好,不仅返古了,还让出权力了。 可毕竟,别人不像他董策讲究效率,更讲究办实事,人家当国安大夫,那是来享福的,自然把事情丢给属下,而且一个还不够,弄了个左右侍郎,一文一武,文掌办公、监察、文化三司,武掌刑侦、保卫、缉毒三司,这让董策是哭笑不得。 其实这也不奇怪,董策此刻的作风如朱元璋取消了丞相,什么事他都要看一眼,把权力攥的死死的,那是因为他们都放心不下! 而上轨后国安,办事效率一日比一日高,更养成了自觉性,不用上头太过操心,那些捡现成的也自然乐得轻松了。 就如当后妈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咱不心疼! 出了岔子,等出了再说! 一场会议,从中午开到了傍晚,之后董策又召集各院郎中开会,敲定国安府成立的日期与筹备工作,一直到了晚上。 不敲定这些,董策明后天也没时间来忙了,因为明天就是他和方淑蔚再次结婚的日子! 虽然事情由董府老管家柳三重操办,但许多事他也要出面,而方淑蔚也同样如此,故而,方淑蔚将董策送到洛河桥上后,便依依不舍的分别了,一个回学子庙,一个回方家。 这方家,乃是太后赏赐给方牧的府宅,虽然不大,面积如学子庙后院般,只是一个独院,但地段好啊,就在归义坊,里面住的可都是达官贵人,地价自然非比寻常。 而这独院,除了前厅就只有三间房,一间是方牧的主卧,一间是给方淑蔚待嫁用的,最后一间则是柴房与厨房相连。 董策这边的准备由柳三重布置,而方家呢,则是方夫人马氏! 董策的这位丈母娘,在收到方牧近来的消息后,立即从千里之外的金陵府马不停蹄赶来。 自从三天前方夫人来到京城,方淑蔚便再也不敢来董策的学子庙了,这让董策实在不明白,她究竟怕她老爹,还是老娘啊? 事实证明,方淑蔚是敬畏她爹,惧怕她娘。 “怎么,不是说官拜五品国安府刑侦郎中吗?官袍和官印呢?”方夫人看着空手归来的父女俩,是眉头大皱啊。 “此事,由吏部安排,如此多官袍、官印,就算吏部命人赶制,也是需要时间的嘛。”方牧解释道。 “你可是国安府的第一位郎中,听说目前国安府可没有比你大的了,吏部就不懂孰轻孰重吗?”方夫人很是不满道。 “上面还有董大哥呢。”一旁方淑蔚忍不住插了句嘴。, “呸,他一个不能当官的什么鬼教主,还能掌权多久,依我看,蔚儿你快让他还俗,别当什么教主了,国安大夫,听说可是二品重臣啊!” “娘!”方淑蔚气短的抱怨道:“就算董大哥不掌权了,太后依然会重用他的。” “夫人也不用这般看待策儿。”方牧也开口道:“保不准它日,他将继位国师,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国师……就他?”方夫人心里是万分震惊啊!这衍教才出现多久?就算太平道完了,也不该轮到他吧? “是与不是,日后自见分晓,好了,蔚儿去准备吧,还有夫人你,又准备得如何了?” 一听到这番话,方夫人就一脸怒意,冷冷道:“还准备什么,炎儿家里早就准备好了,今儿中午便送过来了,说明天再安排人过来帮忙,老娘还真没说过,一个女儿嫁两次,而且两次还是一个人。” “娘……”方淑蔚刚想开口,却突然又不想提起此事,微微一笑道:“女儿去准备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双喜 初夏凉风拂面醒神。 南市学子庙是难得的热闹一次。 柳三重笑着迎接一波波请来道贺的贵客。 因为有过上一次,这次前来道贺的人留了一个心眼,一直等到董策把新娘接来的消息确定,这才提着礼物前来。 故此,一开始来道贺的人是少之又少,起初还让柳三重郁闷不已,可等少公子把少夫人接来后,这贵客可谓是络绎不绝啊。 “柳爷爷,里面坐不下了。”六子急切的跑来禀报。 “啊!坐不下?怎么可能,难道客人只进不出?”柳三重毕竟老了,许多事情也考虑不周了,都是靠以往经验来操办,按道理,他们摆的是流水席,客人吃完一波便会离开,等仆人收拾好后再领下一波客人坐下。 故此,以学子庙的面积,摆个二十几桌足矣应付,毕竟少公子也说了,他没发多少请帖,原先还说十桌就成。可结果,情况似乎不对啊! 柳三重急忙拿着少公子给他的名册,在和礼品名单一对照,顿时哭笑不得。 “真是奇怪了,这不请自来的,怎会这般多啊?”虽然抱怨,但柳三重还是吩咐六子道:“去,去找江南居东家帮忙,让他啊,多准备些桌椅,安置到旁边学院里,还有厨子,跑堂一并请来,所有花费先记账上,这个面子他应该还是会给的,去吧。” “好咧。”六子说着便往江南居跑去。 面对不请自来的人,柳三重也不能赶走人家吧,只能在天香书院里摆宴席了。 而此时,学子庙一间教室里,已经装饰成拜天地的喜堂,董策和方淑蔚此时都是一身喜袍,面相董元昌跪下行拜。 “呵呵呵,快起来,快起来!”董元昌笑着搀扶起二人,这才对董策道:“策儿总算是成家了,以后,为父也不用再操心了!” 这番话,在旁人听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交代,可其实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才会明白,这是分家的宣告! 董策让媒婆和临时聘请的丫鬟送方淑蔚去主卧,这才对董元昌道:“你这当爹的,如今已是一把年纪,真不用孩子操心?” 董元昌摇摇头,欣慰道:“不用了,我自会解决的。” 董策如今的成就,让董元昌很是欣慰,可他并没有想让董策帮衬什么,这是为人父亲的矜持,他和董策的距离越拉越远,同时,他心中的歉疚也一点点被磨灭,逐渐变得欣慰,轻松。 自己欠下的巨债,自己偿还,那怕十年,二十年,他也不会退缩,这就是董元昌,一个重获新生,逐渐认清自我的普通商人。 婚宴继续,董策和董元昌没聊几句,便各自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这样的场合,让董策很不习惯,他实在搞不懂,人为何要如此麻烦自己? 如今,也没有带着老婆敬酒的习俗,故此一直是董策和客人喝,从中午一直喝道傍晚,不知不觉间,他就喝高了! 在这之前的半个月里,他天天不停奔走,开会,招人,写计划,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此刻醉意上头,他方知,自己越陷越深了! 在董策恍惚间,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他扭头一看,发现是张义伯这厮。 “嘿嘿,喝多了吧,可别急着醉,先看着这件东西后,你再醉也不迟!”说着,张义伯把一个锦盒捧了出来,打开亮给董策看了一眼。 “什么鬼玩意?”董策皱眉道。 “懿旨!”说着,张义伯突然起初盒中懿旨,大吼一声道:“皇太后懿旨,衍教掌教董策接旨!” 这一下,除了董策,场中所有人才震惊的从坐席上站直,而后齐齐朝着张义伯躬身,甚至有些直接下跪的。 “塔玛少来这套。”董策脚步虚浮,有些踉跄的扶着桌子。 “这是真的,没看到卑职连铁鹰甲都穿上了吗!”张义伯此刻一袭鲜亮的铜甲,不知是为了承托今日的喜庆,还是铁鹰甲本来就有的装饰,除了闪亮的甲胄外,还有红绸披风红腰带,连头盔上的盔缨也是火红一团,飘然鲜亮。 而且不仅是他,连他身后一众铁鹰卫都是喜庆着装,给董策是撑住了颜面啊。 “那太后有什么吩咐?”董策醉眼朦胧道。 “策儿……”董元昌看儿子如此醉态,不由心下大急,赶忙猫腰过去拉了拉董策衣袖。 张义伯却不在乎,嘿嘿一笑后,立即一板一眼宣读道:“康庆四年春,太平入邪为乱,欲危害大宁江山,以瘾毒残害百姓数百万,今,衍教前提科举,后建国安,安抚天下,衍教掌教董策于康庆二年秋,为江南灾民生计劳心劳力,奔波一年便已造福一方,虽不在朝,却将社稷为己命,传扬衍学,使民开智,使士开悟,故……” “得得得……”董策赶紧打断,连连摇头道:“何德何能啊?在下何德何能啊?” 张义伯扫了他一眼,便没有理会,继续宣读道:“命,衍教掌教董策继位国师,衍为国教……” “我尼玛的,疯了!这娘……”董策一个们字还没出口,就被张义伯眼疾手快的给捂住了! “国师,别人能疯,你可千万别疯了!卑职就等着您提拔了!”张义伯悄声笑道。 “滚你妈的。”董策挥臂推开张义伯,刚要张口,突然,不知为何而欲言又止了! 国师,他这个国师如果真能与玄云子一样,随随便便敷衍了事的话,他自然乐意! 可这塔玛就是一个插满尖针的宝座啊,一坐上去,他立即被疼得蹦起来,随后就如头牛一样,拖着犁,为这狗屁的江山社稷掘土翻新。 董策真的是累了,本想做完国安的前序工作后,他就等着马场开业,只要确定这边有不断的资金流到衍教,那他也就彻底的放心了,而对于学子庙的再建,也有甄琬这个完全摸透的人来处理。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逍遥度日了! 可太后这一整,他不想上,也要上了! 瞧瞧,这满院子的客人,有亲朋,有商人,有官宦,还有他衍教的人,无一不是为他而感到高兴的,若董策说一句不当,后果不难想象,他会被人硬生生的架上去! 因为,他现在醉了,他说什么,谁都会当屁给放了,只有太后的话,她的懿旨,众人铭记在心! 华灯初上,映照着董策阴晴不定的脸色,众人也都没有吱声,都是愣愣的看着他。 “在下不胜酒力,诸位请便!”言罢,董策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顿时,院中再次恢复热闹,柳三重继续兴奋的招呼客人。张义伯把太后懿旨交给董元昌保管后,也笑着率领一众铁鹰卫跟随董元昌到了天香书院里落座。 周大海、陆可轩和孟存朗三人自然也在席间,他们都是喝的醉眼朦胧,脑子都不清晰了,还不忘计划着闹洞房,但没等他们计划好,随着张大贵和常成恭二人来敬酒,五人喝得更为兴起,最后,啥事也没干,就全醉倒在了圆桌上。 “我怎么感觉教主似乎不高兴啊!”钟孝师看着董策的房门,有些出神。 “错觉,教主怎会不……呃……好事啊,好事,以后咱们,咱们的家人,孩子可都有出息咯!”钟孝义拿着酒壶抱着老哥絮絮叨叨。 钟孝师也露出憧憬的笑意! 不容易,他们钟家村能有今日,的确是不容易啊。 灯火阑珊的屋中,董策挑起方淑蔚的红盖头,看着此时羞涩的佳人,董策苦笑一声,坐在她身边,道:“累吗?” “不累!” “少扯蛋,做了一下午,能不累?”董策说着,向后一趟,方淑蔚也急忙躺着下来,侧过身看着董策,道:“夫君,刚才蔚儿听到了太后懿旨……” “别说了,苦差,苦差啊!”董策苦笑着,突然又坐直了起来,扭头看着同样也坐起来的方淑蔚,满脸醉意的脸上忽然露出慎重表情。 “你愿不愿抛弃一切,随我飘摇?” 方淑蔚一愣,既而点点头道:“蔚儿不论夫君去哪,都要追随!” “你可要想清楚了,飘摇的日子可是很苦的,风餐露宿,与山河为伴,今天往东,明日往北,没有目地,只有辛苦!” “都说了,只要夫君乐意,蔚儿再苦再累都不怕!”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啊!”董策笑了笑。 方淑蔚将头枕在董策腿上,喃喃道:“其实蔚儿早已猜出,夫君他日必会离开,做一位真正的衍者,游历天下,想那山野之间有绿林,村野之处无国法,不知有多少歹人横行呢,夫君帮助善弱,蔚儿捉拿恶徒,简直……夫君啊,这该如何说更文雅啊?” 董策不由一笑,刮刮方淑蔚的小鼻梁道:“天作之合!” “对对!还是夫君有才学……”说到这,方淑蔚突然愣了愣,既而扭头直直的盯着董策,半响之后才道:“咱们如果离开中都,是不是先该去姑苏啊?” 董策苦笑一声,道:“你这丫头,真不知醋味啊,江南咱们是一定要回去的,看看艺苑,看看大伙,至于她,这番话我也要与她说,无论她这样选择,我都尊重她。” “柳娘子肯定不会拒绝了!”方淑蔚小嘴一撅,她其实到希望柳素受不了苦,不会跟董策走,可是她更明白,柳素不是那样的女子,这个女人有着自己的倨傲,她认定的事便绝不会后悔,那怕董大哥一无所有,但只要他还是衍者,柳素定如她一般,追随一生! 想到这些,方淑蔚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再看夫君,发现他也在看自己,此刻他眼里的倒映也只有自己,顿时一羞,但内心也是一安,她不再胡思乱想,眼下她只想做一件事。 “策郎!”唤着,方淑蔚便抱住董策的腰,身子一滚便双双倒在软卧香榻之上。 第四百四十二章 带徒弟 清晨,雨露从房檐落在石阶上,点点滴滴绽放如花。 学子庙内,昨夜留下的满地狼藉已无人打理,因为这场雨来的太过突然。 曹洛蓉一袭素衣,满头青丝随意披散,未做梳妆的她蹲在廊檐下,无瑕的白皙玉容上,一双明眸看着飘雨,心绪已是神游天外。 “早。”一声问候,唤醒了发呆中的曹洛蓉,她扭头仰望,看到是那一身似乎从未换过的黑氅白袍。 “不和你夫人晨练了吗?”曹洛蓉缩回头随口道。 “等你成婚后你就明白了。”说话之人,正是董策。 “龌蹉。”曹洛蓉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董策却没等她走,便道:“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你也有……。”曹洛蓉停下脚步,慵懒的看向董策,可看到他脸上的严肃后,曹洛蓉后面一番话就变成了一个字:“说。” “你想用科举证明自己不是不行,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有我带你出来,你以我衍教中人的身份,提我掌管一些事,之后我才有理由带你去见太后。” 曹洛蓉沉默了,如果是昨天,她自然是一笑而过,不再理会董策,而今,衍教已为国教,地位自然不同了。 “好,我帮你!”曹洛蓉考虑过后,便应下了。 “这是未来三天的行程安排,你先跟我三天,等熟悉后许多事情便由你来处理了。”董策将一份资料递给曹洛蓉。 曹洛蓉接过一看,密密麻麻的时间安排让她一笑,抬眼看着董策道:“你不回门吗?” “衍教中人不在乎繁文缛节,况且,等会儿就要见到老丈人了,归不归宁,还不是一样。” “这只是你认为而已。”曹洛蓉也懒得管董策私事了,收起资料后便往教师楼而去。 半个时辰后,董策便与曹洛蓉乘马车前往国安府。 而方淑蔚,无论她体质如何好,董策还是让她修养一天。 曹洛蓉的聪慧董策自然心中有数,此女如果不是唯我一点,办起事来还是有板有眼的,董策教她什么,是一说即会,无需董策重复,这让董策很是省心。 “国安府如今远远算不上完善,人员调配这点虽然有办公院负责,可她们只是接受了最基础的培训,一点经验也没有,这方面你要经常督促,另外,缉毒院准备大刀阔斧,他们需要什么也会列出清单,这点你要留点心,不要嫌什么铜臭味,里面关乎的利益很大,一定要防止水分,删选方面尽量不要一个人独干,多和别人沟通,也可以找商人取经,为了不让度支抓住把柄,必须精打细算,实在不行,也可以找甄琬帮你。” 董策一边走,一边讲解,曹洛蓉闲庭信步的跟在后面,似乎根本没注意听,但董策清楚,此女记忆力惊人,可以说是过耳不忘,否则以他的性子,早让曹洛蓉准备笔记了。 这一整天,他们都在国安府中渡过,弄的国安府众人对董策身边这位美得不像话的女子异常上心! 若不是大家都认识方淑蔚,恐怕真会把曹洛蓉当作董策昨日迎娶的国师夫人。 也正因如此,名花无主的曹洛蓉才会更叫人觊觎啊! “之前看你计划书时,我便在想,这些执行起来要何等麻烦,没想到才半个月便以有雏形,照此下去,下个月国安府便能完善了,而之后,各州安府就也能逐步上道。” “嗯,不过除了国安府,还有大理寺的司法院和御史台的……”董策还没说完,曹洛蓉便道:“这些我已知晓,它们比国安府更容易解决,唯一麻烦的就是法官,这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担任的,以我之见,最好在乡试中加入国法试题,当然,事先要让学子知道,好有准备。” “这个提议不错,我也想过,只是没有将科举绑在一块,如果要这样行事,乡试就不能太深奥,而在会试时,则可如文科、武科这样分类,弄个法科……”董策说到这里不由一顿。 “怎么了?法科甚好,有何不妥?”曹洛蓉奇怪道。 “没!”董策摇摇头,道:“不过名字给重起,文试,武试和法试。” 曹洛蓉知道不懂董策的顾虑,她点点头道:“从法试中选择优秀的,不仅能安排到司法院,还能放到督察院,一下子解决这两大院的用人问题。” “此事你多用点心,最好写一份计划书,待我将你引荐给太后时,你与她说明。”董策忽然说道。 “这……”曹洛蓉有些奇怪的盯着董策,虽然她知道董策在帮她,但她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犹如托孤! “怎会!他已为国师,在我朝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而且他的衍教,亲人,朋友可都在,他走,能走去哪?”曹洛蓉想罢,便排除了那股托孤之感。 此后一连三天,曹洛蓉都跟着董策东奔西跑,这可把她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累得够呛,但她也感觉很充实,在忙碌中她逐渐发现这样的生活真的很有滋味。 特别是看着国安府在董策与她一步步牵引下,一点点走向完善,那种愉悦之感不是当事人难以理解。 “今天办公院统计了这三天的犯案率与破案率,虽然一天比一天好,可是破案率远远低于犯案率,并且盗窃异常猖獗,特别是前日,居然发生了六十五起,虽昨日破获十二起,抓捕十七人,然,今日中午从警亭送来的盗窃案便有二十一起啊!方郎中,你可有良策?” 国安府刑侦院会议室内,曹洛蓉拿着厚厚一叠资料,目光严厉的看着讲台下所有人。 听闻她的汇报,以方牧为首的刑捕个个是面露惭愧! “策郎!”方淑蔚焦急对着董策无声的叫着,可是董策根本没瞅她一眼。 这让方淑蔚很是郁闷,她毕竟对国安府抱着极大的期望,在国安府成立那一刻,她就在幻想犯案率一天天减少,可事实却截然相反,如何让她不揪心,但现在是在办正事,她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求夫君帮忙解围! “以前一天最多时,不过三十起,如今怎会不减反增了呢?”一名刑捕队长皱眉道。 “难道是有人有预谋的挑衅我国安府?”马宪挑眉道。 马宪初来驾到,戾气极重,不过确有几分能耐,昨天才破获一起谋杀和抢劫,也算证明了他并非靠关系进来的。 而对于马宪的猜测,众人也有类是感觉,毕竟,在座的大半是前捕头,虽然他们以前都没统计犯案率和破案率这些玩意,但出了多少案子他们大致也有了解,国安正式成立虽只有四天,破案却比以前一个月都还多,但怎会这案子是越来越多呢? 盗窃,这种小案子即便被抓住,也不严重,很明显,有人针对他们而特意犯案啊! “怎么教你们的?多动脑子行不行啊?”董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起身走到台上,对一众人解释道:“案子突然激增,并非有人故意挑衅,而是证明我们做对了!” “对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国师这句话有些矛盾啊! 曹洛蓉也惊讶的看着董策,她眉头皱了片刻,突然明白了什么,不等董策解释给众人听,便抢先道:“我明白了,国师言下之意,可是因为警亭的出现?” “没错!”董策赞许的点点头,而后看着众人继续道:“以前,无论什么案子,只要想报案只能去刑捕房,然而诸位皆知,不论府城,县城,刑捕房一城只有一处,看看洛阳多大,累死一匹马也跑不完一圈,而如果在家里等捕快巡逻到此,便错过了破案的最佳时期,往往失而不得了,长此以往,简单的盗窃对百姓而言,只能认倒霉。” 曹洛蓉立即接着道:“故此,警亭的出现方便了百姓,又因为之前三日来,我们连续破案多达近百起,打出了国安的名声,取得百姓的信赖,故此报案的人越来越多。” “原来如此!”方牧点点头,道:“警亭,便于民,利于民,加之我们报案方式简略,又因由办公录事接案,身为女子的她们让百姓不再畏惧,这案子如何会不多啊!” “以后可能还会更多,所以大家不要乱了阵脚,但更不能怠慢,如今我大宁国法盗窃案并未完善,我在此提议,希望诸位能根据犯案金额治罪,多少金额应当判刑多久才合适,我要在一天内看到报告,然后交给大理寺,明白吗?” 董策严厉的目光一扫,众人立即齐齐起身应诺。 董策刚走出会议室,曹洛蓉便追上来道:“监察院还有会议,现在过去?” “嗯。”董策点点头,刚迈脚,便看到萧文瑶远远的跑了过来。 “何事如此焦急?”曹洛蓉提董策问道。 萧文瑶一袭崭新的桃红官袍,头戴乌纱,看起来更为清丽脱俗,同时也让人感觉到她文弱气质中的干练。 “之前曹娘子来时文瑶不在,而下面人也忘了交代,文瑶此番过来是想和国师讨论一下,关于报假案之事,前日西城便遇到几起,今查明是有人故意调戏警亭的办公录事。” “假案!”董策眉头一皱,道:“我倒是忙忘了,居然忽略了这个,此事不可小视,回头你吩咐所有警亭的办公录事,让她们在警亭外张贴公告,书,报假案者,轻则扣押三日,重则关押三年。” “啊!”萧文瑶一惊,皱眉道:“孰轻孰重又当如何判?” “论谎报案情轻重而判,此事先不急划分,出书面公告即可,稍后召集六院郎中、司丞、秘书郎再行商议。” “文瑶明白了。”萧文瑶说罢,便对董策行礼告辞。 曹洛蓉看着董策有些愣神,共事这三天里,她总算是真正了解董策是怎样一个人了。 他不会浪费一点时间,做事干净利落,处处在点上,不仅如此,例如案子激增的事,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却故意让人去思考,判断,等众人实在想不透,他才会出面指点。 在这方面,曹洛蓉自问不如,因为她如果发现,立即便会指出来,不会给对方半点思考时间,这样虽然效率,但却十分打击别人思考的积极性,对她也形成一种依赖,一旦你这个人不在,不难想象,这底下必然是一锅乱麻啊! “走。”便在曹洛蓉胡思乱想间,董策简单明了的丢下一字,便往监察院而去。 曹洛蓉微微一笑,快步跟上。 第四百四十三章 图个轻松 夏日午时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钟孝六赤着上身,站在学子庙后院天井中演练一套拳法。 阳光炙烤得他的皮肤出现层层汗水,似乎永远也不会滴尽。 “好了,今天就到这。”只穿着一件白袍的董策从屋檐下走出。 “东家,为何这几日您要督促小的练拳啊?”六子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往日都是他独自一人练拳的,当然,很多时候他会怠慢,甚至偷懒,可教主从未叱责过他,而今,不知何为教主只要有时间,就会让他苦练拳法。 “我教你们拳法也有一年了吧。”董策突然问道。 “嗯,有了。”六子点头道。 “可你连五步拳都没掌握好,可见你有多懈怠了。”董策摇头道。 六子一脸惭愧,他在这里做事有很多时间,可他不是睡懒觉,就是逗弄小虎和小皮,而最近,他还时常往冰美人那里跑!帮这帮那的,功夫自然不会长进了。 “快点练好拳,等天香书院和四十九间学子庙都开学后,可有的你忙了。” “啊?”六子显然不明白教主这番话,疑惑道:“小的要忙什么啊?” “教学子练拳。” 听董策如此一说,六子傻眼了。 “你不可能永远跟在我身边,做为男人,你要成家立业,慈莘姑娘那我也跟她说了,她答应到学子庙教孩子识字,她有基础,也有心上进,并对数学有很高天赋,如果你真想娶她为妻,你就要站出来独当一面。” 慈莘,便是冰美人,对于这个女人六子是打心底有了意思,只是他依然自觉配不上对方,可他更无法控制自己去帮她,如此帮来帮去他内心的情种只会扎得越深。 “人不一定要出人头地,但更不要不切实际,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你不当武师,你一定会错过更多!”董策说罢,径直离开学子庙,留下六子自己考虑前程。 门外,一辆马车载着董策前往了马场。 当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没有片刻的休息,他再次投入工作中。 “这两日国安府的犯罪率还在升高,可是人手却已远远不足。”曹洛蓉说完,将资料递给董策。 董策皱眉接过资料随口问道:“哪院人手最紧张?” “第一当属缉毒院,但这可以缓,而其次的办公院则不能缓了,如今还有十一处警亭没有办公录事,记录档案的都是保卫史,可他们职责本来就多,每日还要学习和教导防火知识,加强居民防范意识,如此一来时间远远不够。” “招。”董策刚开口,曹洛蓉便想提醒什么,但没等她说出来,董策已经替她说道:“不用在乎度支那边。” “可也不能不把他们当回事吧。”曹洛蓉慎重道。 度支权势极大,掌管全国赋税和调动,国安府一下冒出如此多官吏,度支岂会高兴? 钱不是他们的,但是官吏多了,要支出的俸禄多了,度支的工作量自然也增加了。 “关于俸禄方面,我已经让甄琬到办公院教她们,之后拿着俸禄单直接交给度支拿钱。” “如果他们声称我们虚报怎办?总不能这事也让太后出面吧。”曹洛蓉觉得此事才最麻烦! 以前都由度支使来查,现在对方明显不想买他们的账,追其原因,还是董策让度支尚书之子郭邦仁下不了台,人家老子要整你国安府为儿子出气,你能拿他如何? “一群拖后腿的家伙,什么都想把控,偏偏没那能耐,出岔子就想着压制,一点远见也没有。”董策冷哼一声,道:“这是国家大事,就得找太后。” “我觉得如此下去始终不是办法,毕竟太后也是人,在压力面前她同样会难以抉择,国库,可并非无尽的!” 国安府是为民效力的衙门,不是一个能赚钱的衙门,国安的人越多,俸禄的数额便越高,以如今的经济情况来看,照董策这样的搞法别说全天下了,光是一个中州恐怕就有点吃不消! 曹洛蓉能看透这一点,董策又岂会不知,他摇摇头道:“你只看到眼前,再过不久,洛阳便会取消坊市制,届时,经济会大幅度提高,税收也能逐渐增涨,这就不差钱了。” 这方面,曹洛蓉真不清楚,毕竟她不是商人,即便生长在姑苏,却从未拿经济对比过,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过是取消宵禁而已,有这么夸张吗? 董策则好似看穿了曹洛蓉的心思,解释道:“简简单单取消自然没有,但只要支持商人投资,让商人来刺激百姓消费,钱流得越快税收收得越多,至于如何刺激,如我艺苑!” “百姓能有这些闲钱?”曹洛蓉翻翻白眼道。 “没,但只是目前,而要解决现在的困境,还是之前那番话,吸引商人来投资,他们来了总要买地吧,买材料吧,雇人吧,这势必会拉动物价和薪资,而增长商品并非百姓急需的,如此便可减燃眉之急,还有,对来投资的商人,我们可以明着减少他们的赋税,但却能多加几样,如办证手续费,再说得明白点,比如建筑安全证明,防火设施证明,食品安全证明,要办这样的证必须让国安的人去进行安检,同样收取安检费,而且要拖,尽量的拖,当然,想不被拖的可以多交钱插队,无证,就不能给他开业,由不得他们不急!” 曹洛蓉越听董策讲解,越是震惊,因为这已经触及到变法了啊! “这些你要牢记住,没事就琢磨一下,最好多和陆可轩与孟存朗他们沟通,掌握好收费的金额,也别忘了写计划,尽量把事情做的圆满,以后慢慢跟太后唠嗑,展现你自己的能力。”董策说完便拿着资料走出会议室。 看着董策背影,曹洛蓉那股怪异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但很快她有摇摇头,开始细心琢磨董策那番话。 未来几天,董策到国安府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但国安府的脚步却越走越稳,不是因为少了董策反而更好,而是曹洛蓉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不过这丫头似乎真的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或许,她曾经就有过这样的梦想,只是可惜,她生做女人! 但同时也庆幸,董策的出现改变了她和更多女子的人生。 洛阳府的学子庙最近是一间接着一间的盛开,而天香书院也正是开起了。 作为大宁,乃至历史中第一间贵族女子书院,它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 当天香书院牌匾挂起了那一刻,真是吸引了无数人的观望! 修砌在书院正面的墙壁已经被彻底拆除,如空中花园般的花坛完整的暴露在世人眼中,花坛之上,空中楼阁的壮观景象也叫人无比震撼。 这样赏心悦目的建筑风格前所未有,前来观望的人是越来越多,将附近几条街都围的水泄不通。 看着如此多的人,董策却高兴不起来,不是因为他已经打算做甩手掌柜,而是因为书院旁十字街上,一块巨大的招牌还没建好,周围就根本走不动人了,陶荣他们只能无奈停工。 “关于院服,可以用金陵云锦,但我们只要布匹。”董策看着杨靖斩钉截铁道。 杨靖闻言眉头大皱,他此番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这笔生意,但没想到董策只要布匹,不要成衣,如此他本打算在洛阳开作坊的计划就泡汤了啊! “国师,你看我们都是……能否……”杨靖还想套套近乎,董策立即摆手道:“少来这套,成衣我们在这雇人做,方便以后慢慢启用学子庙出来的穷苦学子,给她们创造最初的实习平台,凡事,不要一口吞,小心被咽死。” “在下明白了。”杨靖苦笑一声后,递上一个锦盒道:“既然成衣谈不成,此物看来也用不上了。” 董策没等杨靖说完,便打开锦盒扫了一眼,发现是云锦织的成品院服后,便合了起来道:“也算有用,能省去我不少麻烦。” 杨靖听后更是苦笑,他也知道,布匹也算得上一笔大生意了,够他杨家赚得了,如果他杨靖还不满足,董策铁定要换人! 这边刚送走杨靖,董策就被张义伯请去见太后了! “哀家实在不解,为何现在招生却不开学?非要拖到七月?”太后就坐在天香书院百花亭中。 这也是她第一次正式见到天香书院的全貌,以至于本来只想在外面召见董策的她,也经受不住里面美景的诱惑,从学子庙侧门偷偷进来。 “如今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盛夏之时不宜读书,因为这种氛围下人容易犯困,精神无法集中,一旦被课程拖开就难追了,还有不仅盛夏,以后在寒冬也要停课,一年大概有三四个月用来休整,并且在上学期间,每个七天也要有两天休息……” “盛夏寒冬也就罢了,这七天休二又是何意?”太后明显不满道。 “劳逸结合。” 一听董策这话,太后皱起眉头道:“那还是以休沐日来算,每月初一十五休两日。” 董策立即摇头道:“太少,不如初五、十五、二十五与月末四天。” “你……罢了,国师可是商贾出身,与你叫价还价,哀家自问不如!”太后无奈道。 董策拱手谦虚一句,便让甄琬递来一个锦盒,交给太后。 太后好奇的让侍女接过,打开后扫了一眼,发现是一套服饰,便赶紧让侍女撑起。 这是一件白底云锦褙子,服上云纹飘渺,织银绣金,看起来简约大方的同时,更不失华美出尘。 没等太后欣赏完褙子,另一名侍女已经拿起同是云锦缝制的罗裙举了起来。 这条罗裙的感觉与褙子完全是截然相反,特别是下摆,艳红纹金,花鸟竹蝶,真是华贵到要多奢侈有多奢侈,但其实在价格上,还是简约大方的褙子更贵! 如果太后不是看到褙子衣襟旁绣有飘渺的天香二字,真就当成董策送给她的私服了! “你来试一下。”太后突然指了指甄琬。 甄琬愣了愣,既而便在东家的示意下,拿着衣服走开了,不久,当她回来时,众人都是眼前一亮! 甄琬之前穿着普普通通,也让人忽略了她的容貌,而此刻,换了这身衣裙的甄琬,只会叫人难以移开目光! 这套衣服,正是杨靖从金陵带来的,不过,款式却是董策设计的,乃是给祝英台所穿的戏服,杨靖之所以这样干,还不是为了让董策更难拒绝成衣买卖,可惜,董策早有计划。 “不错,这样的褙裙大方得体,不失华美,国师倒是有心了。“太后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后,不忘加一句:“回头给哀家准备一套,哀家要在开学之时,面见所有学子!” 第四百四十四章 瞩目 今日的晚霞一片万紫千红,骚动的蜻蜓不安的聚拢,这似乎预示着将有暴雨来临。 而对此,没有丝毫上心的董策,伏于案前,飞快的书写着计划。 “策郎。”随着一声喜悦的呼唤,方淑蔚进入房中,见到董策又在写计划书,不免上前好奇道:“策郎这次又准备写什么国之良策啊?”说话间,方淑蔚已经走到董策身后,压低身子亲密的将下颚靠在董策肩上,双手更是不老实的轻轻怀抱。 “别闹,还有一点就写完了。”董策抬臂推开了方淑蔚的怀抱,而后一边继续书写,一边讲解道:“最近刑捕的学习任务太重,我打算把验尸知识分离出来,先在学子庙设法医学,等有了成绩之后,可以到国安府、司法院和督察院办差。” 以前在金陵的独楼小院住的时候,方淑蔚便已从董策口中得知法医是什么,如今她也是忙昏了头,竟把如此重要的事情耽搁了,好在策郎还能记得住。 “策郎不是说,你师父他老人家没传你多少法医知识吗?这要如何教导学子啊?”方淑蔚好奇道。 “先找仵作,以官位诱惑他们把看家本领全掏出来,然后在挑选其中出类拔萃者接任法医代课导师,让他们自己摸索,这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来积累,如,冬天尸体是否会腐烂,腐烂需要的时间,还有尸斑的出现,这些,我以前跟你说过吧。” 方淑蔚一听就脸红了,羞涩道:“蔚儿都快忘了!” “这些其实并不困难,真正的困难是如何让人接受!”董策叹道,继续道:“咱大宁,仵作还不受人待见,世人皆认为这是最肮脏的差事,连你们捕快中也有许多人不愿意触碰尸体,但在我教看来,此乃最神圣的工作,为受害者讨一个公道,追求真理,声张正义。” 方淑蔚听后十分有感触,她又不自觉抱紧了董策,轻语道:“策郎才是真正的大仁大义!” “我去,咱老夫老妻可别说这些。”董策摇了摇头,便让方淑蔚赶紧换了衣服去做饭,他也好把计划书写完。 六子离开了,到了附近一间刚修好的学子庙中担任武师,当然,冰美人慈莘也在那里,至于六子是否能博得美人青睐,董策懒得关注。 现在这学子庙,也换了牌匾成为“国师府”这也是有史以来,最为低调简陋,甚至十分寒酸的国师府了! 两进宅院的国师府,如今是一个下人也没有,就他夫妇二人,还有一头懒虎,一只皮猴。 翌日,大雨倾盆。 董策将法医计划书交给甄琬后,便乘马车前往皇宫。 如今他可是当朝国师,无需通报便可自由出入皇宫。 此时宫内乾阳大殿正在上早朝,董策没有进去,而是在后殿恭候太后下朝。 “许久未见,昔日的董掌教如今已贵为国师,真是令玲珑敬佩啊。”虞珑也坐在后殿中,显然也是等太后下朝。 “虞侍郎身体可好些了?”董策笑着走到虞珑上首位脱鞋上榻正坐好。 “不劳国师挂心,玲珑已无碍。”虞珑笑着,不忘让宫女给董策斟茶。 董策喝着前不久上贡的雨花茶,心绪急转片刻,低眉道:“有件事本座想请虞侍郎帮个忙。” 虞珑眉梢一抖,压抑心中的怒气道:“请国师言明!” “天香书院需要先生十名,可不论男女,当然,最好是女子,这也是太后一直烦心的事情。” 虞珑一听便是一笑,她还当什么麻烦时,只是找些教师罢了,没有拒绝,虞珑点头道:“没有问题,还有何事?” 如此一问,不过是客道话,但虞珑没想到,董策是想也不想的直言道:“有。” “何事?”虞珑眉头大皱。 “前日进宫遇到卫将军,他拉我去喝了两杯,期间大吐苦水,似乎对虞侍郎的婚事异常担忧,我想提卫将军问一下,不知……” 没等董策说完,虞珑便是冷笑道:“不劳国师费心,玲珑的事,玲珑自己解决。” 见虞珑一脸的冷意,董策识趣闭嘴了,他这番话并非故意激怒虞珑的欺言,乃实事,而且是虞茂看中了国安府几个青年才俊,询问董策他们为人如何,如果可以,最好请董策从中周旋,牵线搭桥。 然而虞珑完全没这心思,董策也乐得轻松,后殿自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殿外哗哗大雨声。 当早朝退去,殷太后进入后殿看到这两人时,先是一愣,既而笑着道:“国师一早进宫,所为何事?” 董策和虞珑早已起身穿好了鞋子,同时行了一礼后,待太后坐上主位,董策先道:“这是国安府近来情况,还请太后抽出时间看一下。” “嗯?”太后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董策,这些事,最近董策一直是交给一名叫曹洛蓉的女弟子负责,太后也与此女聊过许多次,发现此女不仅聪明伶俐,而且做事稳妥,善于把控大局,还能将太后的想法细腻划分,逐一讲解各种利弊。 这比董策来,似乎还要强上三分,实则,董策不提利弊,是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事情完成,而曹洛蓉,把自己无法胜任之事全部告知太后,也将如可克服弊端细数道来,让太后上心,操心,与董策的完全放心差了何止一筹! 但毕竟是董策弟子,而且还是女子,如今便有这等能耐,太后自然极为喜爱此女,可惜,她身为衍教弟子,太后想把她拉到朝廷里辅佐自己都不成。 这也是曹洛蓉自己的选择,董策曾问她是否要做官,如果做官,只是普通助手,非他衍教中人,可曹洛蓉全选择了加入衍教,说官场昏暗,步步小心,远不如衍教这样,近可直接上达天听,退可远离红尘不问世事。 “国安府从成立之初到现在,破案率已快追上去年整年的数目了,这简直……”太后苦笑一声,她从曹洛蓉哪里得知,犯罪并非多了,而是报案的人多了,这固然是好事,只是回想曾经,不知让多少罪犯逍遥法外啊! “国安府成功与否,在于民,民觉得它的出现是必要,不可割取,那就能施行全国制,故此,我提议先在洛阳所有警亭门前设邮箱,此邮箱不仅可以收录百姓对国安府的看法,建议,还有匿名投诉信!” 董策最后一句话才是重中之重!这东西可不能乱弄,没有太后允许,私下安置只会惹得全朝不满。 太后显然也明白董策这番话的重要性,她想了许久,才道:“匿名投诉可不仅于民,如果官宦间……” 没等太后说完,董策立即道:“如果投诉朝廷命官,需到督察院!” 太后听罢,点点头道:“此事哀家会慎重考虑的。” 董策没有在坚持,他行了一礼后便退走了。 待他一走,虞珑便对太后道:“太后,国师此议,恐会让朝廷内乱啊!” 太后如何不知,她苦笑一声,道:“不怕流言蜚语,就怕证据确凿,此事,还是慢慢来吧。” …… “怎么样?” 当董策回到国安府,曹洛蓉立即上前问道。 “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但我们不能就此放弃,每隔一个月你就要在太后身边唠叨几句,如果太后有什么不满,你就把事情全推到我头上。” 曹洛蓉苦笑一声,道:“我们这样做,官场必然要乱,但此事又绝不能不做,希望,消息传出去后,叫那些明目张胆的官吏收敛点吧。” “就怕没等他们收敛,便要群起而攻之了!”董策说完,留下郁闷无比的曹洛蓉,走出国安府,直接前往附近的学子庙监督工程。 日复一日,转眼,已近五月。 这一日,南市又发生一件令人止步观望的景象。 位于天香书院五十丈外的十字街道中央,竖立了一块巨大的招牌。 此招牌为圆形,但并非平面的圆,而是在十字街中央围绕一圈,亦如园亭般,招牌建于园亭之上,面向八方。 董策站在园亭旁搭起的竹架上,手持笔刷,挥洒彩墨,渐渐,一匹宛如活物的骏马出现在观望者眼中。 因为招牌过于巨大,这画中的骏马也拥有活物般的神骏体形,远远看之,更是令人惊讶的发现,真如一匹活马飞踏在园亭之上! 一匹骏马,便花去董策一天时间,但这远远没结束,因为他要画的乃是八骏图! 翌日,当董策拿着几桶漆料来到园亭时,发现人比昨日更多了,他也不在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八骏图,并非每一匹马都是全貌的,不过画起来也是异常繁琐,为了将骏马画得更富有神韵,董策已经练习了好几次,为此还拿真马做模特。 “诸位,请不要跃过黄线,也不要喧哗,否则妨碍了国师作画。”陶荣带着几个木工,可谓是全天候守护在园亭四周,就是反之有人上前打搅了董策。 可饶是如此,依然难以抵挡诸多才子佳人的兴奋情绪。 “在下只是想向国师问问,十美图真迹就在在哪?可在国师府中?” “在下也想知道,铜骆楼的钟山春雨图是否出至国师之手?” “小女子也想知道,江南巷四宝珍坊里的漆画,可有国师的真迹?” “对,我也想知道!” 陶荣实在是受不了了,但他区区一个木匠,又怎敢得罪这些人啊,只能解释道:“十美图真迹如今还在桓王府中,而铜骆楼的钟山春雨图的确是国师真迹,这点国师已经确认过了,至于四宝珍坊的漆画,都是江南画师向国师弟子花娘子讨教后作出,所以目前国师没有真迹流落画铺。” 听到陶荣的解释,众人是一阵失望啊,可等他们退到一旁欣赏董策作画后,不一会,又有人挤进来,陶荣无奈,只能前去阻拦,然后再次解释…… 第四百四十五章 八骏图 董策眉头深锁,仰头扫了一眼足矣把人晒晕的阳光,抽抽臂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后,又低头瞅了一眼十字街上聚拢的人群。 刹时间,引起下面一阵骚动! “哎呀,国师看过来了!” “是啊是啊,看看国师,满头大汗的好辛苦哦!” “国师,小女子这里有解暑凉茶!” “月霞妹妹果然聪明,不过姐姐也不笨,国师啊,人家这里有伞,挡雨遮阳最好不过了……” 陶荣一见到两位娇滴滴的小娘子拿着水囊雨伞就跃过黄线往前扑来,吓得赶紧上前将其阻拦! “哎吆,我的姑奶奶们哦,你们的好意想必国师一定知晓了,东西可以留下,但你们可千万别靠近了!”陶荣是苦口婆心,好不容易说服了两位小娘子,突然看到另一边居然有位公子蠢蠢欲动,眼看过线,不由再次冲去阻拦。 陶荣是真没想到,东家的魅力是与日俱增,这才五天,已经引得满满城的才子佳人闻风而来,你说女人也就罢了,东家年轻俊朗,还贵为国师,又有一手惊艳的画技,会吸引这些狂蜂浪蝶并不奇怪,但男人你凑什么热闹啊?不该是嫉妒吗? 董策来到洛阳大半年,虽做了许多事,却一直十分低调,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公开露面,故此知道他的人多是一些权贵。 而今,一幅广告画便将他彻底暴露在世人眼中。 朝廷让衍教掌教继位国师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这衍教掌教究竟何许人也? 特别是对董策与衍教毫不知情的人,起初一听,第一印象便是哪旮旯里跑出来的糟老头子? 可自打董策在大庭广众之下作画的第一日起,有关他的传闻便飞跃性的在洛阳府城中铺开,一夜之间,几乎没人不知! 别的不说,国师在江南的事迹便足矣令人钦佩,但这毕竟发生在千里之外,见识的人并不多,都以为是以讹传讹,可眼下呢,据说科举与国安府之所以会出现,便是因为国师向太后进言! 科举,给了天下读书人新的希望,国安府,更是在短短大半个月里,破获案件三百多起,追回被抢被盗价值足有三千两的钱财器物,不仅有八起新发命案在两天内破获,另有十几起旧案受害者得以沉冤得雪,除此之外,近来因为天气渐热而发生的两起火灾,也因保卫史的雷霆出击,不出半个时辰便扑灭,在保护了附近居民生命财产的同时,还找出起火原因,重罚赔偿一点都不含糊,此等种种,如何不振奋民心? 如果这还无法让百姓佩服,那学子庙呢? 三年的义务教育,虽然是针对衍教弟子,但衍教弟子到底有什么不好? 信奉衍教,也没让你烧香拜佛,只会让你以礼待人,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孩子当官简直是痴人说梦,更不可能有余钱送孩子到私塾,既如此,加入衍教有何不可? 况且,衍教没有规定子承父业,现在儿女能习字,有了出息,便能有机会教导孙子,一代不成还有下一代,终有一天,或许家里会出一位当官的! 能有这样想法的人其实并不多,他们更看重眼前,读书习字,无论在哪个朝代,一直被视为重中之重,没有哪个家长傻到去阻拦,毕竟免费啊,你一个六七八岁的毛孩子,能帮家里做啥?扫地?洗碗?这比得上用三年所学,换取未来更宽广的出路还重? 董策声望,说谦虚是雨后春笋,说严重,便是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在无法阻挡的情况下,怎能叫人不疯狂? 追星,可并非后现代的名词,此事可以说自古皆有,如一些大诗人,在哪都是众星捧月的,甚至有人追随他们的脚步,满天下乱跑。 而董策,如今是毫无疑问拥有了这等待遇。 但这真是董策预料之外的,他之所以这样干,完全是希望马场的生意能红火起来,如艺苑般,为衍教以后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完全没料到,有人居然在给他造势! 有关他的事迹,不可能一下子让所有人全部知晓,特别是科举,大儒们绝对不乐意看到他得势,更不想承认科举与他有关,而真正知晓的人的确又很少,那么除了有心人造势外,绝无另种可能! “如此多国事还不够操心,此事公开,也不怕大儒对你心生不满。”董策心里细细琢磨片刻,便摇头一笑,拿起陶荣递上来的解暑凉茶,刚喝一口,董策还没从苦味中感到丝丝清新甜润,顿时便听到一位小娘子的兴奋尖叫。 “花痴?”不仅董策心里生出这样的想法,连着下面许多人都对此女生出这般评价,不过其中,又有多少是嫉妒的呢? 打起纸伞,董策直接无视下方再次响起的尖叫,将纸伞绑在一根竹篙上,既而拾起笔刷,站在伞阴下,沾了一点绿色漆料后,便飞快的挥洒出一根根碧绿小草。 八骏图中的八匹马董策已经全部画出,但并非完成,除了每匹马的毛发色泽要加工外,就是晴天白云与青山碧草了。 但即便是半成品,其八骏的神韵,激烈追逐时鬃尾飞扬的狂奔姿态,便足矣令人震撼当场。 只是可惜,从一面根本看不到整幅画的全貌,唯有围着园亭转一圈,才能一收眼底,可如此一来,八骏便少了强烈对比,究竟那匹最好,没人能说出来,因为每匹马都宛如活物,虽奔跑姿态不一,却个个神异,无论哪一匹都让人无法割舍。 “先生,不知国师所画八骏,可否就是周穆王的天子八骏?”铜骆楼主,骆焯此刻是满心期待的看着陶荣。 陶荣还是都一次被人称作先生,惊得他连说不敢当,但不等他回答不知,突然,骆焯就被人给围了起来。 “原来是骆楼主!” “骆楼主幸会,不知……” “听闻骆楼主所购得的钟山春雨图乃国师墨宝!不知骆楼主能否割……” “骆兄啊,我俩相交三十余载,你看是否……” “没得谈!”骆焯面对这种场面,那是何等的轻松自如,微微笑着,便回绝了所有人。 “骆焯!”突然间,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公子是剑眉倒竖的走向骆焯,冷冷道:“钟山春雨图乃是国师当年为了赈灾筹款所卖,周某出钱抢拍所得,此乃周某毕生荣幸,但可恨的是,年节之时此画被贼人所盗,如今怎会落到你手里?” 这位英俊公子,正是购买了董策作品的周姓公子。 他其实早已知道,此画落入骆焯手中,只是一时间不知如何索要,可如今,他是不要不行了,因为董策现已贵为国师,他这一出手,那钟山春雨图必然升至天价啊! 骆焯眉头一皱,他其实也听闻过,钟山春雨图乃是周公子从江南带来,可他毕竟是花真金白银购得,如今价格不知要翻多少倍,况且更是他的心爱之物,炫耀资本,他傻了才会还给周公子。 “周公子可不要血口喷人啊!究竟是你缺钱,还是……呵呵,钟山春雨图乃骆某在钱员外画铺花了三百两所得,此事有钱员外作证,他此刻就在对面,周公子是否要对质?再说,东西丢了,先去警亭登记,要不要骆某给您指路?” “你……”周公子是怒不可遏,伸手颤抖的指着骆焯,牙齿咬得咯嘣作响。 他何尝不想去报案,可是话说回来,他也花钱找人去偷画,而且偷的还是如今国师的作品,听闻还是衍教祖师爷的肖像,这若也被查出来,他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此刻周公子无疑是哑巴吃黄连了!他的内心究竟滴了多少血,根本没人在乎,此时大家惊讶的是钟山春雨图的来历! 竟是为了赈灾所卖,那无疑是增添了此画背后的色彩,本是商人出身的骆焯心里瞬间便跟明镜似的,亮着呢!同时还暗暗感激周公子的出现,若非他当面道明,这画的意义也没这般高! 对于下面的闹剧,董策是无心理会,他一直沉默的作画,全身心似乎都投入到这里面。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虽然围观的人散了很多,可仍有不少还在张望,多数是想等董策下来后,上前求教。 可当董策下来后,陶荣便领着一众木工护着,不断重复着这几天都快磨破嘴皮子的话。 “国师作画一天,实在太累了,还请诸位不要打搅国师回府休息,请让一下,多谢,多谢!”陶荣领头在前面连连抱拳苦诉,总算是为董策打开了一条回家的路! “都辛苦了,回吧。”待到了国师府门口,董策刚说完,没等陶荣等人离开,他突然想到什么,立即道:“对了,明天准备一桶明漆。” 明漆陶荣岂会不懂,这是涂抹在家具木面上的一种漆料,防虫防潮,只是他不懂,东家要明漆作甚?要说刷凉亭,可凉亭早就刷过了啊! 直到翌日下午,当董策把八骏图彻底完工后,陶荣才明白国师原来是将明漆刷在八骏图上。 “这道工序要慢,急不得,要均匀的刷满画面,不可有遗漏,还有,以后每隔一个月检查一次,发现脱落的地方立即补上。”董策一边吩咐陶荣,一边也慢慢刷抹明漆。 直到傍晚,所有工序才算完成,而刷上明漆的八骏图是更为的鲜亮美观,看得留守的众人是惊叹连连。 “国师,今夜还需要人留守吗?”陶荣待董策走了竹架后问道。 董策想了想,道:“还是留守几日吧,工钱你也别亏待了。” “国师放心。”陶荣说罢,立即吩咐几个小伙子轮值留守。 完成品的八骏图最吸引人的自然是八匹骏马,但在园亭面相四街的四块刻有“邙山马场”的牌匾也无法让人忽略,一开始,众人只当是普通的养马场,可随着不知哪里传出的消息,说邙山马场乃是比赛跑马后,立即便吸引了诸多爱马之人。 既而不久,又有传闻,邙山马场不仅组织骏马比赛,还能下注,而且回报是相当的高,并且参加赛马的名驹还能贩卖,这就更引得爱马人士的疯狂了! 如今的名驹就如后世的跑车,深受富家公子喜爱,他们听说这些传闻后,便立即成群结队的前往邙山马场,目睹了传闻中的赛马! 正如传闻一般,马场修建得异常独特,不仅有层层看台,美食冷饮,还有环形的跑马道,此时,已经有许多人带着自家的宝贝名驹开始试跑,当然,如今还没有正式开业,试跑也都是富家公子,但饶是如此,相互追逐时的畅快淋漓,一匹匹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宝驹聚在一堆,真是叫人无法自拔啊! 第四百四十六章 邙山马场 看台之上,董策没有理会马场中富家公子们相互追逐的游戏,他一边急着往边上高脚楼走去,嘴里一边不停说道:“冰窖还要扩建,而且要不停尝试新的密封办法,还有,冰块最好别动,所有运来的水果都要在第一时间放进去,压榨时不能用冰块,要用放在冰窖里的泉水,如果泉水没了就要停止出售,我不想砸了马场招牌。” 董策身后跟着五名管事,闻听这番话后是连连点头,其中一人更是拿着纸笔飞快记录。 “看台需每日打扫,特别是垃圾桶,没事就去检查,有垃圾就倒,别在乎纸袋损耗,所有垃圾都要丢进焚烧炉,另外,过几天我让人运一批坐垫过来,这些坐垫档次不一,分三种,皮革丝绒三贯,麻木棉百文,竹席二十文,库房管事别给我整错了。” “国师放心。”一名管事记录同时连连点头应诺。 一路走到高脚楼,没等董策上去,楼梯上便出现黄中钦的身影,看到董策后,黄中钦立即下来,拱拱手道:“国师何时来的?怎不通知我一下。” “我直接去了冰窟,怎么,有急事?”董策问道。 “也不是急事,就是有关骑手装的事,国师不是说……” 没得黄中钦说完,董策一挥手,顿时一名捧着方形藤编盒的管事上前两步,将手中藤编盒放到地上,然后打开先从里面拿出一顶奇特的帽子。 “这就是……”黄中钦是惊讶的看着黑色帽子。 “马帽,由竹片、丝棉、皮革制成,内部如同中空,如果骑手从马背摔下,能起到护头的作用,但并非绝对保命,尔等每日安排人清修赛道时,注意石头。” 说着,董策让管事把藤编盒里所有的衣裤拿出来,又解释道:“马甲、马裤、马靴、手套,全是皮革所制,束身衣则是丝质,以后我们所有骑手都必须穿上,否则摔下来,就算不被其它马踩死,也要蹭破皮肉,摔破脑袋。” “是是!”黄中钦看着这一件件另类着装,心里是哭笑不得。 也只有国师才能想到这种东西了,他实在不明白,这一套皮装穿上去后,人还能不能动了? 便在黄中钦这般思考的时候,董策忽然笑道:“黄庄主试试?” “啊?我……”黄中钦愣了愣,既而苦笑道:“好吧。” 待黄中钦换好骑手装后,在一众管事压抑的笑声中,黄中钦是苦着脸,骑上了一匹黑马,随后一甩马鞭便冲入了马场之中。 一圈过后,黄中钦惊讶了! 这套骑手装看似厚实,也闷热,但骑马冲刺后便感到了异样的畅快淋漓! 马帽防止发髻凌乱,手套不怕马缰勒伤,而马甲是彻底的解放了双臂,那束身的内衣似乎没有一点阻碍,与平日的广袖相比,不知轻快了多少。 “奇怪,好像比以前跑得跟快了。”黄中钦皱着眉道。 “废话。”董策白眼一翻,道:“骑手装胜在轻便,而平日里的衣袍实在是太拉风了,如果不亲身体验,绝对无法察觉两者差距,咱们是赛马,要想尽办法提升骑速,那怕一息,也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另外,骑手装同样向外出售,只是价格非常昂贵,全套下来大概三十贯。” 董策说完,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又继续道:“好了,现在讨论赔率的问题。” 赔率,这才是马场的赚钱之本! 黄中钦对此自然上心,连衣服都不换了,便与董策上了高脚楼。 “一开始,赔率不能有太大差距,先让一些马跑出名,慢的马咱们也不能放弃,毕竟不少人喜欢冷门,下品马的赔率一开始可以一赔十,随着它参加的次数多,成绩也在中下游,赔率可以不断上升,最高可以一赔百,不过,这是基础赔率,咱们可千万不能乱开,而是根据客人赌注的金额,简单来说,马赔率底,冷门马赔率高,只要比赛没开始,赔率是不断变动的,至于计算赌注的人手,我已经培养好了,过两天便能来做事,而骑手也是重中之重,除了我们自己培养的,也不能拒绝外面来参赛的。” 黄中钦等人连连点头,当然少不了管事记笔记。 “咱们赛道一场可容十二匹马,其中八匹马是我们自己安排的,剩下四匹是给外来客人参赛的,当然,这只是一开始,随着生意红火,可以给客人提供赛位,体现公平性。” 黄中钦听后也是冷笑点头! 他们提供的参赛位可是要交付参赛金的,虽然不多,区区二两银子,可一天下来最多八场,最少六场的赛事,其参赛金便有五十两左右,足够所有员工一天的工钱了! 如今黄中钦根本不担心没客人,因为随着董策八骏图的广告打出,这三天里,前来观摩的客人多达数千,特别是一些富家公子,连续三天都待在这里纵马狂奔。 而除了马场,黄中钦还在附近经营了客栈,酒肆还有正在筹备的青楼! 这也是董策给他的提议,毕竟从洛阳到这里最快两个时辰,最慢可以做马场的免费马场,只是需要半天才到,也注定客人很少会当天来当天回,即便是普通赌客,住不起黄中钦的客栈也能住在不远处的小镇里,只不过,如今那小镇的人还没彻底醒悟,根本无法想到马场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利益,等他们醒悟之时,不是后悔把房子卖给投资商,便是不当一回事。 此后五天,董策没有再来马场,直到五月初一,邙山马场正式开业后,他才特意赶来。 除了董策,陪他来的还有方淑蔚,她也是十分好奇,董大哥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 可当他们下了马车后,方淑蔚立即被人满为患的正门给惊到了。 “今天上午三场赛事,六号都拿了第一,这一次我一定要买六号。” “可是六号赔率太低了,才一赔二,而且连续跑了三场,这中午的第四场恐怕有些力乏吧!” “你懂什么,这一场下来不过两三里路,可六号明显就是千里宝驹啊,连续跑大半天都不是问题。” “我看还是买十一号,上一场它是头一次跑,骑手还是王家公子自己,以前我就听闻他与朋友赛马只赢不输,其宝驹千血同样是西域来的,上场之所以跑了第四,我看除了不熟悉赛道外,应该就是那身骑手装的问题了,没看到马场的骑手个个身着束装头戴小帽吗,这种服饰虽然奇怪,但骑在马上可不惧风吹啊!” “的确,方才我也发现,王家公子为了追上前面三匹,衣服都快被吹飞了,人也险些摔了下来,而且赛后,我见他立即就往高脚楼跑,想必……” 听到这番言论,立即便有人兴奋问道:“王家公子赔率多少?” “没看到吗,十一号千血,一赔三……嗯,改了改了,现在一赔四点五了!” “什么王家公子,什么六号黑影,买这能赚什么钱啊,要想一夜暴富,当属九号残阳,刚刚换牌,现在是一赔六十九了!” “什么!”众人听后无不是大吃一惊,急忙往赛告高牌看去,果然,九号残阳下面的赔率牌换成了“六十九”三字! “刚才才是三十一,而现在……老天啊!可这九号连续三场包尾,上场更是与前面差距至少八个身位,此言何意你们明白?这马是真残啊!” “我觉得,可以压一两百文试试。” “百文也是钱啊,我看算了,咦,六号赔率变成一赔二点五了,在下不看了,就它了!” “刘兄且慢,咱俩不如和钱,连买三场六号,此赔率可是翻倍的涨哦!” “你俩疯了,这还不如赌名次了,连买三场六号前三,此法才最为稳妥!” “可是这赔率就太低了,而且万一弄不好,咳,难以抉择啊!” 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方淑蔚是一头雾水,疑惑的看着董策,却没有得到董策的解释。 “百闻不如一见,进去边看边解释吧。”董策说着,便领着方淑蔚从员工通道绕过马场正门。 待两人在一名管事恭敬的领路下,来到层层台阶旁时,里面的景象让方淑蔚彻底怔住了! 十六层石台上,那是人影憧憧,过道上不断有人来回奔走,热闹非凡。 而在场中边上,十几人正在跟自己的宝驹培养感情,不是喂料喂水,就是捶背拍腿,其中有大半着装怪异,另外几个则是一身华贵锦袍,他们身边还有些老者正在指指点点,反复比划,也不知在说什么。 “那些身着青衣小帽在过道来回走的,是跑场,就是专门给客人服务的,比如帮客人购买吃喝,下赌注等,只要有人举手画圈他们便会过去,场下那些着装怪异的,是我们马场的骑手,不过,有几个似乎不像,应该是购买了骑手装的参赛客人,那些富家公子身旁的老者可都是人精,正在教导富家公子如何取胜呢,而之前正门客人们议论的是赌马,至于赌法则是……”董策一边给方淑蔚讲解,一边跟随管事往贵宾席走去。 “马场除了贵宾席,所有的位子都是不要钱的,想来就来,不论你赌不赌,当然,观看赛事还是贵宾席最好。”董策说着,便上了贵宾席,方淑蔚急忙跟上,两人坐好后,董策问道:“想赌一下吗?我推荐五号无痕!” “啊!”方淑蔚一惊,她之前已经听策郎讲解赌法了,只是联想到门前那些人说的话,她便不放心道:“为何不买六号?不是说六号连赢三场了吗。” “那是因为上午的五号不是现在的五号,无痕现在没人气,自然没人关注,目前是一赔五,不过我对那无痕和骑手有十足信心。” “那就听策郎的,蔚儿要买……五百文!”方淑蔚是想了想,最终才说出一个让董策哭笑不得的金额! 第四百四十七章 赛马 “怎嘛?觉得少啊?人家又不是董大哥,人家……”方淑蔚有些羞涩的嘀咕着。 “没。”董策笑笑,便对伺候在贵宾席旁的一名相貌还算清秀的侍女道:“五号,五百文,记我账上。” “是,国师!”侍女显然认识董策这位马场的东家之一,恭敬的应诺完,便退到一旁跟跑场嘀咕起来,不久之后,侍女从跑场手里接过一张厚实的纸片,交到董策手里。 这种纸片只有拇指大小,上面记录了赛马名、金额与客人座位,盖上马场印章后从章印处剪成两份,一份交给客人,一份马场留着,如果中了便可直接拿去换钱。 将纸片交给方淑蔚,董策又对侍女道:“菜单。” 侍女很识趣的把菜单递给董策,这菜单当然是董策设计,只是目前没有画面,只有文字,毕竟董策不可能把这事也得包办了吧! “想吃什么?喝什么随便点。”董策递给方淑蔚笑道。 方淑蔚好奇接过,发现里面记录的食物饮品很多,但多数是她听也没听过。 “还是策郎拿主意吧!”方淑蔚郁闷的把菜单交还董策。 董策苦笑一声,看也不看便对侍女道:“一壶冰绿茶,一壶冰蜜梅,再来一只烤鸡。” 待侍女先送来饮品,董策便将冰蜜梅递给方淑蔚,自己拿着冰绿茶看着下方赛事的准备。 方淑蔚则疑惑的倒了一杯冰蜜梅,刚喝一口,顿时双眼放光,忍不住连连拍打董策,嘟囔道:“嗯嗯嗯,好喝,冰凉酸甜的,真是太好喝了,策郎也尝尝嘛!” “等会,准备开赛了。”董策聚精会神的看着场下。 方淑蔚讨了个没趣,冷哼道:“你不喝,蔚儿可要喝光了哦。” “随你。” 方淑蔚更是恼,但没等她再闹,突然闻听一声震耳的铜锣,她急忙扭头看去,顿时,一场刺激的群马追逐场面便将方淑蔚彻底吸引住了,然而没有多久,她的注意力便被忽然沸腾的全场给惊道了! “黑影,黑影……” “千血,千血……” “白蹄啊白蹄……” “残阳,你一定要赢啊!” “吆喝,这才一上午,观众就全懂了!”董策不得不佩服黄中钦的办事效力! 马场真正感染人的便是赛马冲出的那一刻,那全场的沸腾声! 如果只是死气沉沉的看着跑马,那有什么意思? 为自己下注的赛马加油呐喊,那种刺激,没体验过的人是无法想像,当然,输了后的失落也是痛苦的!可一旦赢了,特别是下大注的,简直要人疯狂! “策郎,五号在哪,五号在哪啊?”方淑蔚突然是急切的拉着董策胳膊不停询问。 “现在跑第四的黑马,注意马鞍下数字。”董策飞快解释道。 “啊!它都快第五名了!怎么办,怎么办啊?”方淑蔚焦急的道。 “冷静,这才开始。”董策虽然这样说,但方淑蔚根本冷静不下来。 不过在下一刻,当赛马入弯时,随着五号无痕突然的由内切入,瞬间便超过前面的二号白蹄与六号黑影,直接冲到第二名时,方淑蔚是彻底被感染了,学着场中观众连声高呼。 “五号,五号……” 五号无痕是第一次正式比赛,故此没有丝毫名气,但还是有不少人买了,只不过大家都没记住无痕的名字,只会五号、五号的叫着,只是它的呼声还是太小,瞬间就被那几匹呼声给压了下去。 可随着过弯之后,无痕竟不走里道而是往外突然切出,其背上骑手竟像是蹲在了马鞍上! 在骑手怪异的骑姿下,无痕的速度就像是突然激增了一般,几乎和第一名的千血是擦着身子而过,瞬间夺下首位,并一刻不停,轻快的四蹄宛如在草上飞,渐渐将千血甩到身后。 骑在十一号千血背上的王家公子眼中几乎都能喷火了,今天他是尝过了前所未有的耻辱,连赛三场,一直在三四名徘徊,等他明白,是宽大的衣袍太过碍事后,他立即购买了骑手装。 这换上骑手装骑马,速度的确不是普通着装能比的,故此他从一开始便遥遥领先,只是,这突然杀出的黑马是个什么情况? 快,实在是太快了,这匹无痕,就如一阵狂风从王家公子身后刮过,既而片刻不停,刹那间,便于王家公子的千血拉开了一个身位! “可恶!”王家公子疯狂的抽打马鞭,可越是这样,他的速度越是提不上去,反而,身后的白蹄和黑影已经追了上来,距离他的千血只有半个身位,但他眼里依然只有无痕! 可无痕的速度实在是恐怖,超过千血后根本没有一丝减速,只有快,而且,最令人惊讶的是无痕背上的骑手连马鞭都没用,但这速度为何如此快? 毫无悬念的,五号无痕拿下第一,千血在最后关头被白蹄超过一头位,拿下第三,而大黑影则落到第四。 震惊,失望,还有痛哭流涕与不甘的,只有少数为是疯狂的尖叫的,这其中,就包括董策身边的傻丫方淑蔚! “策郎,赢了,我们赢了!”方淑蔚拉扯着董策兴奋尖叫。 “得得得,我身子都要散架了。”董策拍开方淑蔚的小手后,笑道:“无痕和它的骑手可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焉能不胜?” “啊!”方淑蔚听后大惊,既而急切的问道:“可为什么,我看骑手他也很少抽马鞭,但速度却比那些不断被抽打的赛马还快?” “其实,这也算无痕讨了个便宜,以逸击劳,胜率极高,并且,无痕并非普通的宝驹,所饲养它的方法可是你家夫君我的独门秘术,为了养好无痕,我安排了四个人全天候伺候,每日锻炼多久,赛前该喂什么,都是很有讲究的,最后便是骑手了,韩贝柏身高不过五尺,体重刚过九十,可惜,他穷苦出身,虽然这几年给人家养马,但真正骑过的次数不多,只能算会骑而已,真正苦练时间只有一个月,今日能一举夺魁有运气成分,不过前三是绝无问题的。” 听完策郎的讲解,方淑蔚是惊愕无比,如果她没记错,认识策郎时他好想连骑马,不,骑驴都不会吧! 如今说其驯养赛马来,却一板一眼,经验老到,这究竟…… “唉,国师之能,真是我等无法揣摩啊!”随着一声爽朗的大笑,黄中钦走到董策身边。 “坐吧。”董策如今贵为国师,他不开口,即便黄中钦这位皇亲也不敢随意落座。 待黄中钦施礼坐下后,笑着目视场下打理赛道的人,说道:“这一场,无痕可是给了我们带来三千贯收入,不过下一场……” “怎么?”董策眉头一皱,察觉有异。 因为赔率是随着客人押注而变,只要操作的好,绝不会亏损,黄中钦突然有此一问,显然是有突然情况了! “韩贝柏昨日训练外后,居然泡在浴桶里睡着了,导致感染风寒,今天能跑全是强撑的,我担心……” “不是让你安排人照顾骑手吗,这事做得,罢,立即换人,让那小子回去好好休息,病没好前别想上场。”董策厉声道。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找谁代替呢?”黄中钦苦恼道。 如今马场只训练了十名骑手,想将他们培养成骑师后,在招人由他们教导,也可以开课传授经验,算是马场的另一种收入。 可正因如此,十名骑手都有自己的坐骑,胡乱跟换恐有不适,并且马是有灵性的,不是什么人它都会给你骑到背上。 “要不,换下无痕,刚才又有十多位富家公子想要赛位了。”黄中钦提议道。 “不可,经过这一场,无痕彻底火了,它如果换下去会让客人失望的。” 董策正沉思间,侍女向他们来走,先是将一盘烤鸡放到一旁,既而拿出二两五钱银子交给方淑蔚,乐得方淑蔚傻笑不停,收起银子便拿起烤鸡开啃。 “咦!”董策忽然一拍方淑蔚的香肩,问道:“蔚儿想不想试试?” “噗!”方淑蔚忍不住喷出一口鸡肉。 董策也不管这口鸡肉,会不会落到贵宾台下靠近赛场的三排客人脑袋上,继续道:“机会难得,你不是也喜欢骑马吗。” 方淑蔚赶紧拿着丝帕一边擦嘴,一边连连点头。 “那我陪你下去准备一下,骑手服要不要换上?” “蔚儿很想试试,但就怕……”方淑蔚将丝帕折好,虽然是跃跃欲试,但又担心输了咋办? “国师夫人无须担心,输赢都不重要。”黄中钦笑着道。 “那……我便去赛一场吧!” 马场看台边的高脚楼旁有一排建筑,分别有更衣室,休息间,仓库,茅房等,其后则是宽大的马厩,如今里面已经饲养了五十几头马,除了一些富家公子托管的外,其余三十多匹都是黄中钦购买的西域宝马,而董策,只是卖了三匹,一匹黑马无痕,一匹白马小白龙,最后一匹并非赛马,而是他与黄中钦去北市挑选马时,发现一只十分可爱的矮马,也是如今的果下马,他当即便花一百二十两买下,取名吉祥,用来作为马场的吉祥物。 如今无痕有了骑手,但小白龙却没有合适的,因为小白龙断奶后便被贩卖到此,目前不足三岁,而且没被人驯服过,性子激烈,普通骑手根本不敢尝试。 在方淑蔚换衣服的时候,董策站在赛道旁跟黄中钦说道:“以后赛马交配一定要保证血统,如从我的无痕与小白龙开始,它们的孩子都要记录族谱中,当然,只能是纯血!” “这是为何?”黄中钦皱眉道。 董策正要解释,突然一句:“策郎,好了!”下一刻,方淑蔚一袭英姿勃发的骑手装向他迎面跑来。 第四百四十八章 种种优势 董策笑笑,让人把无痕牵来,交由方淑蔚后才提醒道:“无痕早已被阉割,容易驯服,不过你最好喂点马料,到旁边试骑一下。” “这些蔚儿岂会不知,策郎放心吧。”方淑蔚说着,便兴致勃勃的从一名侍从手里接过缰绳,拉着无痕就往料房走去。 董策这才对黄中钦道:“血统纯正的马才最为优秀,胡乱杂交只会让它们一代不如一代,无痕是没希望了,小白龙可以考虑,但最好还是多引进西域小马驹,如果能得知其父系母系是最好不过了,待它们诞下小马驹,也别急着下刀子先养几年慢慢观察,无论是头高、肩高、身长、腿长、毛色、体重、习性等等,都要详细记录,当然,速度与耐力才是最重要的,挑出最优性的作为种马。” “可我们这里只是赛马场,如此做的话,可就是养马场了!”黄中钦顾虑道。 他担忧的是地方!这里其实并不适合养马,倒不是说不能养,而是无法大规模的饲养,照董策这番说词,其投入不可谓不大,他自然想慎重些! “不一定要我们来做,可以到西北找些养马的东主合作,我们提供人手,他们提供名马,这对马场未来也有利,不用给行商送钱。” “嗯,国师此言有理,我们这里不仅赛马,也要贩马,的确需要许多优良马匹。”黄中钦想罢,便再次和董策细细商谈起来。 在两人细商时,方淑蔚已经骑着无痕一路往斜坡冲下河滩上,飞快的奔驰着。 “无痕的骑手好像换人了?”赛道另一旁,几个富家公子看着下方奔驰在河滩上的方淑蔚。 “管他呢,我说王兄,你连赛四场,就算人不累,马也该累了吧,不如把十一号赛位让给小弟。”一名富家公子看着王家公子劝说道。 “休想!”王家公子冷哼一声,道:“下一场,我一定要拿第一!” “唉,你啊,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嗯?”这位富家公子说完愣了愣,扫了一眼远处的滔滔河水,最后苦笑一声,便朝着旁边几位公子走去,口中同时道:“唉,李兄,你的十号赛位什么时候让给小弟试试啊?反正你也跑不赢,连前三都进不去……” 没等此人说完,那李姓公子立即怒道:“滚!” 这位公子顿时恼羞成怒,冷哼道:“一连四场,全都是赛马场夺魁,你们可是把咱们洛阳骏社的脸都给丢尽了,还好意思占着茅坑不拉屎,如果让我上,保证一举夺魁!” 他这番话,立即让不少富家公子脸红,洛阳骏社是本地爱马人士的组建的交流所,如宋朝的蹴鞠社般,经常组织比赛,只是他们的比赛都是在郊外,随意选择一个终点便开始,没有什么正不正规一说,图的就是一个痛快。 可不是说他们就上不得台面,反而是一直以来,论骑术他们要称第二,那绝对无人敢称第一,即便是将门子弟,跟他们比起来也稍有不如。 可是赛马场的出现,让他们头一次尝到丢人是啥滋味了! 话虽如此,他们却不恨赛马场,因为它才是真正的在弘扬赛马的魅力,更有数千的观众瞩目,如此一举夺魁,岂不爽哉? 恨的就是恨自己准备不够充分啊!一来没有注意到马场骑手的服饰,二来,对赛道的研究也不够透彻,别看只是一个椭圆赛道,一圈下来也就三四里,可是十二匹马同时杀出,抢道,争位,还要避免碰撞,以及他们之前刚刚汲取的卡位,这些都是很有讲究的。 骑术不精者,根本不敢上场。 但他们,偏偏个个自视骑术精湛,结果却是连连吃瘪! “李兄,付兄,梁兄,我觉得,我们可以联手!”王家公子突然对另外三个参加下一轮赛事的公子说道。 “哦,联手!如何联手?”梁家公子皱眉道。 “你们冲出后,无论如何都要帮我卡住无痕、白蹄和黑影,组我夺胜,回头就轮到我帮你们!” “去去去。”李家公子撇撇嘴,道:“那有何意思?” “是啊,况且看台恐怕有三四千人,其中行家必然比少,你不嫌丢人,我还丢不起这张脸啊!”梁家公子也是连连摇头。 王家公子无奈,他是真的很想赢啊! “公子,老夫觉得,此等小伎俩并无多大用处,主要的还是在骑术啊,而且,以老夫观察,马场的骑手对抽打赛马很有一套!” “哦!不知……”王家公子立即看向曾经教他骑术的师傅。 “方才老夫发现,无痕的骑手每次抽打,无痕都会突然增速,他就是用此法,借着入弯出弯时,突然冲到第一!” 王家公子一惊,道:“这是否就是说,突然的疼比连续的疼更有利于赛道赛马?” “是啊,痛苦吃多了,也是会习惯的!”老者苦笑道。 王家公子立即陷入沉思,可他那知道,虽然的确有这方面原因,可并不大,真到冲锋时,还是连续抽打马更能提速,但同时也更没人性,在董策前世,打多了可是要被禁赛的! 而王家公子和马场骑手的差距,不止是赛道,还有马,别看他的马随便能跑三五十里,但在全速冲刺下,可是极为耗损马的体力的,而且跑完今天后,未来几天都要让它休息,但不能丢下每日的训练,而是从训练中,慢慢提升到巅峰。 虽然王家公子也意识到这一点,却还不够,他只准备了两匹马,第一二场他用的是一匹白色有黑斑的骏马,但是成绩不佳,故此立即换上千血,虽然成绩上来了,却始终无法夺得第一,此刻还想在赛,无疑是自讨苦吃。 赛后赛前的期间,是赌客最为忙碌的,因为又要开始讨论下一次的赢家了! 赔率,随着金额不断变动,最为让人震惊的是,残阳虽然在第四场跑了倒数第二,可赔率还是涨了,已经到了一赔九十二的恐怖地步! 只是没人会考虑了,毕竟连赛四场,人不乏马也乏了,继续参加第五场,后果可想而知! 其实残阳也早该换下来了,不过董策为了体现出赔率的震骇效果,只能让它继续上场,等过了今天,以后所有参赛马匹每日不能超过三场。 当然,富家公子的他可管不着。 当半个时辰过去,第五场开始准备的时候,赌客是陆陆续续的回到看台,而且比之之前似乎人数更多了。 董策在高脚楼里看了一下接送客人的马车记录,得知,从早上到现在,一共接来了三千四百人,这无疑是个令人振奋的数字! 可是董策却皱皱眉道:“咱们准备的三百辆马车似乎还不够啊。” “还不够!”黄中钦听后几欲吐血,你说用这些马车接送客人收点钱还没什么,可没费的,天啊,黄中钦真想吐血!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再加到五百辆,不过,这加进来的两百辆可不能免费了,也不能打着我们马场的招牌,你去成立一个驿站,只负责接送洛阳城到马场这条路,如果只是一个客人,包车一百文,两个人可以一人五十,三个人则要加到一百五十文,如此一天随便跑两趟来回就有五百文收入,而我们只抽取两成,其余给车夫。” “可是有免费的在,谁花钱啊?”黄中钦郁闷道,他突然怀疑,国师的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试试吧,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董策没多做解释。 黄中钦是一脸郁闷,但他没反对,而是打算先雇佣几个车夫试试,等有了效果再开驿站也不迟。 可是黄中钦没想到,因为他的这个决定,给他损失了不少钱啊! 因为他找的人,最后不是自己独干,就是拉帮结伙,自己成立车队抢生意,把黄中钦准备做驿站的想法彻底击破了,醒悟的他本想找到国师讨教,奈何,已人去楼空,只留他一肚子的青肠子。 当然,这是后话,黄中钦虽然后悔,却也远没到寝食难安的地步,毕竟马场的收入已经极为吓人了,驿站,对他而言真是蝇头小利! 第五场赛马即将开始,董策正准备从高脚楼下去,看看方淑蔚准备得如何了,但在临出门前似乎想到什么,扭头对黄中钦道:“对了,马蹄铁还不符合我的要求,做工太粗糙。” “这……”黄中钦真是郁闷了,建马场时,他就从董策手里得到一块马蹄铁,这玩意他是第一次见,真到作用后让他很正经,可同时,也很郁闷,因为董策说他做的马蹄铁是什么模具压出来的,用不了,必须找铁匠锤打,可如今铁匠也从来没接触过这玩意,一时间自然做工粗糙了! 如今宁朝还没有马蹄铁,他们用的是毛草包裹,好一点的是革鞮,无论哪一种,都远不及马蹄铁。 这也是那些富家公子赢不了他们马场的原因之一! “策郎,如果我输了……”方淑蔚此刻是一颗芳心七上八下! “没事,先进闸道吧。”董策说完,便让方淑蔚骑上无痕,然后他亲自牵着缰绳领到马闸后。 董策设计的马闸可没有后现代那般便利,虽然的确分割出十二个赛位,但没有自动闸门,故此只能用手动,而且门是需要安排两个人在马闸两边,举起绑在一排闸门上的竹竿,由上掀起。 把公平性加强到这等地步,也是让人无话可说了。 “记住,门一掀开,你只管往前冲,但不是说不拐弯啊!”董策最后的提醒,惹来方淑蔚极度的不满。 “蔚儿可没有蠢到这等地步,策郎就看好吧!”方淑蔚被董策一激,似乎把紧张全忘了。 随着一声铜锣,闸门瞬间翻起,同一时间,十二匹骏马全部冲出,也在刹那,看台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第四百四十九章 烟雨江南 董策看到方淑蔚一下子就冲到第二,不由会心一笑,对身边黄中钦道:“马术会筹备得怎么样了?” “赛具还是改制,我们马场参赛者还在训练,但这马术不是只拼速度,故此训练起来很难,特别是障碍赛,前天我们有一名骑手摔伤了!”黄中钦苦笑道。 “慢慢来吧,争取下一个月开始排位赛。”董策说完,便将目光放到方淑蔚身上。 方淑蔚骑术的确不错,但仅仅是不错而已,与那位王家公子还差了一筹,能一下子跑到第二,全是无痕的功劳,之后的入弯和出弯都不理想,一被对方靠近,方淑蔚只会避让,导致被紧随其后的千血与黑影追上,虽然最后关头她一路猛追,但依然只能看着白蹄、千血和黑影再次争夺前三,而她与跑第三的黑影距离只差一个颈位。 “可惜啊!”黄中钦又是一声苦笑。 “蔚儿没有先天优势,比韩贝柏更高更重,又是第一次跑赛道,入弯时被人排挤,出弯时又被千血卡位,能拿个第四已经很不错了。”董策笑了笑,便向方淑蔚走去。 “策郎!”方淑蔚见到董策走来,脸上满是自责。 “没关系,你与头名白蹄只差了大半个身位,岂能因为一场失利而言败,还想再比吗?”董策不在乎输赢,但他知道,方淑蔚是个要强的女子,如果不让她在跑几次,她心里铁定会不舒服好几天。 “比,不过蔚儿想在赛道里多试跑几圈。” “这……”随后走来的黄中钦有些惊讶,因为这是不允许的,只有等当天赛马全部结束后,赛道才会给骑手试跑。 董策则一笑,道:“这个不行,而且这样跑对现在的你帮助不大,不如多赛几场,咱们也有时间。” “这样啊,那好吧,不过策郎可要教我!”同样的马,却跑出了不一样的成绩,方淑蔚再傻也明白,是骑手的问题! 董策没有拒绝,点了点头笑着应下。 到了第六场后,也不知是董策传授的骑术与技巧有效,还是因为白蹄、黑影与千血都换下场了,来了一批新人新马,居然让方淑蔚抢到了第一,不过也因此,马场这一把居然赔了! 虽然不过七百三十贯,但足以证明,赌客不傻啊!知道三大下去后,无痕胜率必然极大,大家都买无痕,而无痕又因为是国师夫人骑的,不可能让她作假,所以这一场大半的赌客都赚到了,可惜,没有谁敢冒然下重注,否则马场要赔更多! “有输有赢,这才有意思嘛。”董策对郁闷的黄中钦说完,便走向兴高采烈的方淑蔚。 方淑蔚似乎玩疯了,即便董策不让无痕再跑,她也要换一批马继续参赛。 可惜的是,后面两场她都没有拔得头筹,第七场跑了第三,第八场跑了第二,虽是如此,她也不再有低落,只有用心拼搏之后的畅快淋漓! 回去的路上,沿途可谓是马车如龙,但这种景象只是通往马场附近的小镇,因为这时候回去,城门无疑是关了。 莫说如今没有正式取消坊市,即便取消了也不代表在大晚上开着城门。 故此,一般还能目睹后面两场赛事的客人,都是不打算回城了,而董策是身份摆在这,自然可以无限制的出入洛阳府城。 “策郎,待下次蔚儿休班时,我们再来好不好?”回到国师府后,方淑蔚便缠着董策撒起娇来。 “可以。”董策虽然忙,但挤挤时间陪陪老婆还是没问题的。 方淑蔚是兴高采烈的去沐浴了,董策则去了一趟小虎的房间,打开门窗放出臭气开始打扫。 此后一个月里,董策除了陪方淑蔚去过马场两次外,其余时间都是在工作上。 国安府已经彻底稳定,曹洛蓉也渐渐得到太后重用,同为女子,太后对曹洛蓉的欣赏和董策是完全不同的,这位董策的大弟子,给太后的建议往往是一语命中! 曹洛蓉毕竟是在这个时空里长大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有理想与抱负的女人,她与太后有很多相似之处,唯一不同的,便是一个生在豪门,一个出生寒门。 当两种世界观融合起来,起到的化学反应是董策无法想象的。 曹洛蓉在得到太后信任的同时,自然不会忘记被困沪州的家人,当然,如今的她,不会傻到什么都跟太后说,而是希望调曹庵来京,为此,她自然要把曹庵夸赞一翻,却也不敢夸大,只说能胜任某个职位而已。 对此太后没有拒绝,一纸诏书下去,就看看沪州那边会不会放人了! 烟雨江南,金陵府中。 董子权焦急的在屋中走来走去,直到钱朔跑进来汇报道:“龚大东家来了!”董子权这才急切的往屋外冲去。 “龚大东家,情况如何?”董子权一见龚庆,忍不住便开口问道。 龚庆摇摇头,道:“里边说。” 言罢,两人进入屋中,方一坐定,龚庆便道:“情况很乐观,小王爷恐怕很难出来了!” “什么!”董子权大吃一惊,道:“难道桓王发现了?” “你当桓王真是不管事吗!小王爷这些年的动作,岂能瞒得住他,他只是不想理会罢了,可现今不同了,太平道突然崩塌,举旗造反,虽然让小王爷看到希望,同时也让桓王出手了!” 董子权明白,桓王出手并非帮助小王爷,而是限制他的自由,让他在这段期间里什么都做不了! “咳!”董子权起身就把茶几上的杯子摔得粉碎,恨恨道:“真不知道桓王是如何想的,陛下都被逼退位了,国事皆有那毒妇掌管,谁能保证,它日毒妇不会起用她娘家那帮白眼狼!” “谁说不是呢!”龚庆长叹一声。 “桓王不管事也就罢了,为何还要阻挡小王爷?小王爷所作所为,皆为皇室宗族,桓王怎会无法理解?”董子权摇着头道。 “理解?”龚庆苦笑一声,解释道:“桓王不解释,这世上恐怕没人知道,他为了禁足小王爷,将一把剑交给了小王爷,说,什么时候小王爷用这把剑把他脑袋斩下来,什么时候小王爷才能想做自己想做之事!” “什么!”董子权是大吃一惊,同时也更为的无奈了! 他真正追随小王爷其实并不久,前后加起来不过一年,还是因为他发现了龚庆与小王爷的真正关系,他才求着龚庆引荐,本想着借用小王爷的势力,彻底铲除董策的衍教,再一次将对方击溃。 为此他处心积虑,甚至借用父亲董岩涛的名义,为小王爷马首是瞻。 然而没等他跟小王爷提出铲除衍教,太平倒了,他开始乐了,因为小王爷看到了时机,只要他趁势而起,衍教,不过是踏脚基石,艺苑不是年赚万贯吗,好,转眼就会成为小王爷的军饷! 但是,没给他欢乐多久,小王爷被禁足,那衍教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国教! 最要命的还是董策成为了国师! 这叫什么事?对董子权而言,无疑是天崩地裂。 董子权真要怀疑,这是假传圣旨,所有的公告一切都是伪造的。 然而这只是他的期望,与事实是截然相反,让他不得不接受,可他又要如何接受? 董策什么人?他董子权能不清楚! 可就是他这眼里的废物,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董策才多大?董家败了才几年? 他究竟何德何能? 这些董子权不知道,他最会认为,董策实在是太幸运了,被一个什么传承八百年的衍教收为弟子,奉为掌教。 甚至,他还怀疑到这个衍教的幕后之人,其实就是太后!定是她偷偷创建一个教派,为的是推翻太平道,再立一个傀儡国师! “董策是傀儡!一定是这样!”念及此,董子权突然又不心甘了,因为无论董策是不是傀儡,都是如今的他无法仰望的存在! “绝不能让那小子得势,怎么办?”董子权心中飞快的寻思,最后,他脸色突然一沉,转身对龚庆道:“如今还不知太平道能坚持几年,但中原驻军几乎都渡河北上,千载难逢啊!” 龚庆一愣,却没有吱声,因为他料定董子权还有后话! 果然,董子权立即接着道:“整个大宁朝,大半都受那莺粟祸害,为我江南以下,受祸极少,曾,太祖欲灭太平,后,太祖一去,太平卷土重来,与殷家狼狈为奸,如今却只打太平,殷家呢?太后呢?错真的只在太平吗?” 董子权深吸一口气,又道:“他们都有错,但太平更光明磊落,错就是错,他们认了,但是他们要拉着不肯认错的殷家和太后一同陪葬,只要他们坚持越久,呼声便会越高,时机可就在眼前了,如果抓不住,无论是朝廷还是太平胜出,天下都不会是黄家的了!” “董兄,你究竟是想说……”龚庆似乎察觉了什么,可他心里却更不敢去触碰这一块! “有事先,是小王爷无法做的,但是,我们却能为小王爷分忧!” 龚庆呆住了,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董子权,他实在无法想象,董子权居然敢生出这样的想法! 第四百五十章 疯了 董策手捧着壶茶,刚想咬住壶嘴,忽然目光一凝,惊讶的将另一手上书信放到眼前细看。 “一切太平,太平得令人颤栗!”董策皱着眉,自语道:“这孔大什么时候,学老子卖关子了。” 起身出了门,点了枚冲天炮后,董策便紧紧的等待。 末约一刻钟,张大贵急匆匆的来到国师府内,向董策施礼后,没等他开口,董策先道:“江南的情况,你听说了吗?” “这个……属下知道一些,江南没有教主猜测那般乱了,反倒是一切如旧,安康得很啊。” “这就奇怪了。”董策皱着眉头。 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明显是作乱的最好时机,否则不论等朝廷收服了太平道,还是太平道势力越来越强,反过来渡河南下,直取中都,没一种是江南某些家伙乐意看到的。 “桓王近来做什么?还有贤王回到江南后又做了什么?” 张大贵急忙回道:“一如既往,他们都喜欢到咱们艺苑看戏,不过,昨日到的消息说,桓王有五天没到艺苑了,而贤王,除了看戏,便是召集才子佳人舞文弄墨的。” “五天!”董策眉头又皱了皱。 九流堂情报中,桓王最久不来艺苑的时间只有三天,他到艺苑不仅看戏,更多是待在茶楼里。 “可有翁北文消息?” “这自然有,他也是在桓王不来之后,便没有在艺苑现身,哦对了,他去了一趟桓王府!” 董策听后沉默半响,道:“召集能动用的所有人手,立即动身回江南,同时传信回去,告知孟峰,桓王一刻不现身,他们就要不断把我教中人慢慢转移到京城来。” “什么!”张大贵吃了一惊,但他没有细问,直接跑出了国师府。 如果可以,董策不想放弃江南产业,毕竟那是他付出的心血,可是转念一想,他何必抓着这些不放,想与前世一样,重蹈覆辙吗? 前世,不过死他一人,而今,却是上千衍教弟子。 董策不喜欢牵连别人,当初会把涂平他们拉上船,除了迫不得已,也想和邪教玩玩,但他也没料到,越为求自保,牵扯越大。 “这也是最后了!” 董策摇头一叹,捧起茶壶抿了一口。 衍教的速度极快,张大贵一回到天目堂,立即召开会议,不到一个时辰,九流堂和行堂的人几乎都集中过来,随后不等明天,从江南来的弟子便直接动身回去,而留下的弟子也开始为接引做准备。 五天之后,宁州金陵府艺苑。 孟峰看着风尘仆仆的钟孝凌,皱眉道:“掌教真的这样说?” “哎吆苑主啊,我岂敢乱传掌教的话啊,不过,张堂主有没有乱传,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他说的。”钟孝凌苦笑道。 “嘶!”孟峰深吸一口气,问道:“现在多少人回来了?” “我是只身一人赶路,不过料想大哥他们应该在明天内抵达,至于其它两堂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你啊你……唉,还是等你大哥他们回来在商议,对了,你先去姑苏通知吴盛开始准备吧。” “保证完成任务。”钟孝凌嘿嘿一笑,转身就跑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让孟峰是哭笑不得。 钟孝凌还是低估了他大哥钟孝师的速度,在他期望姑苏后,当夜,钟孝师率行堂四十人抵达了金陵。 半个时辰后,金陵学子庙内,孟峰、孔梨灿、钟孝师、朱大山与涂平等人都聚在一起,讨论转移问题。 “我觉得教主的顾虑没错,不论他们有多少手准备,一旦乱了,就算能藏得了一时,也藏不了一世,不如放弃吧。”孟峰苦笑道。 孔梨灿苍白的脸色上满是不甘,虽在摇头,却叹服道:“教主虽在千里之外,却都能算计其中,我也有所察觉,真正在沪州做下那些事的,不是江南三王任何一人,而是龚庆背后的人啊!此人或许就是桓王之子黄弘毅,教主等到如今才下了最后命令,也是希望,要作乱是桓王,或贤王,因为不论他们任何一人,都会保住艺苑,可如果是黄弘毅,这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们不能冒险。” 涂平和朱大山相视一眼,这里面最没有心机的或许就是他们了,他俩都是想过太太平平的日子,眼下看似太平的江南,似乎要发生大事,这让他们如何不揪心。 “那,可否请钟堂主先护送老弱妇孺离开?”涂平看向钟孝师道。 钟孝师不苟言笑的点点头,道:“这是自然!” 在涂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孟峰接着道:“千万不要,要走,就要全部撤离,否则只能三五个慢慢离开,毕竟想针对我们的人太多,老弱妇孺突然不见,岂不惹人怀疑。” “那要如何是好?”涂平一下子慌了。 孔梨灿笑着说道:“不急,此事要慢慢来,还有,我九流堂许多弟子隐藏极深,无需撤离,我也要留下来主持大局,主要还是艺苑,苑主说言不错,最好要走一起走,可如此一来又是极为困难的!” “之前我们准备的,难道用不上?”孟峰皱眉道。 “非也!”孔梨灿摇摇头,道:“船只、马车、粮草我们都不缺,随时可调用,问题是,如果要全部撤离,姑苏是个麻烦,他们一走,这边势必会收到消息,如若同时,我们这一动身,姑苏那边必然会被阻截!” 其余人听后都是眉头大皱。 “唉,这大水过去才几年,又要不太平了!”朱大山突然叹道。 “嗯?”孔梨灿眉头一皱,愣愣的盯着朱大山,只把朱大山看得浑身难受后,他才一拍脑门,哈哈一笑道:“有了!” …… 董子权正与龚庆秘密商讨某些事,突然,钱朔急匆匆跑进来,可把两人吓了一跳。 董子权是当即拍桌子起身怒道:“我不是吩咐无论什么事,都不能进来吗。” “罢了!”龚庆摆摆手,笑看钱朔道:“钱管事,为何事如此莽撞啊?” 钱朔也是自知不妙,听到龚庆的话后,他感激的对龚庆深施一礼,这才向董子权汇报道:“姑苏艺苑的人全部往金陵来了!” “什么?”董子权一惊,他看了一眼龚庆,而龚庆也是疑惑的看着他。 两人心中都有一个想法,那便是莫非衍教发现了什么? “可有查明,他们来金陵目的?”龚庆抢先道。 钱朔赶紧解释道:“听说,是回故居,哦,也就是他们以前被大水冲毁的家。” “这样啊。”龚庆点了点头,对董子权道:“说起来,再过不久正好是两年了。” “可我觉得,没这般简单,毕竟在姑苏艺苑的人,又不全是以前的灾民,用不着集体动身吧。”董子权还是摇头不行。 龚庆笑道:“呵呵,所谓隔行如隔山,董兄不做这行当生意,自然不知道,若至少一个两个人也罢,但如果走了十七八个,那戏还怎么唱?自然要歇业几日,而他们多是金陵人士,一同回来探探亲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还是不放心,龚大东家,不知你手里……” 没等董子权说完,龚庆脸色一沉,道:“董兄,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现在不是时候,如果我让人现在对艺苑下手,我要如何向宁州商会解释?小王爷欲成大事,就不能少了商会,难道你忘了他们的可怕之处了吗,只要掌握这股力量,小王爷想要什么,他们便能拿出什么,更别说,商会成员背后站着的各大士族了!” 董子权无语了,他对董策的恨,早已从董策这个人蔓延到有关他的一切,董子权不将这一切抹杀,他真的无法安然入睡。 这点,龚庆知道,但他无法理解,实在不懂董子权对董策为何有如此大的怨气啊? 在龚庆看来,不论董策是国师,还是封侯拜相,他没有什么可嫉妒的,毕竟一个衍教而已,如果妨碍了小王爷,那就让他成为下一个太平道好了。 兵权,才是最重的,而要掌兵,就不能少了钱,故此龚庆反倒希望把艺苑收在自己名下,为小王爷赚钱。 不过他为了拉拢董岩涛,答应了董子权帮他除掉衍教,艺苑虽然也包含在内,可它除了能赚钱还能干什么?造反?天方夜谭。 董子权不傻,他看出龚庆对艺苑是起了收拢的心思,内心挣扎片刻,他只能点头道:“好,暂且放过艺苑,不过,衍教不可放任,他们不是有什么行堂、九流堂和天目堂吗,就对他们下手!” “你当你是谁啊!让我下手我就下手?”龚庆心里冷笑一声,笑道:“可以,不过私自调遣兵马,可是要花费不小啊!” “这……龚大东家能否先帮我颠覆?”董子权有些气短的说道。 龚庆一听变笑了,也是忽然之间他似乎明白了,明白这董子权为何如此痛恨董策了! 前有董元昌得到董家大权,董岩涛一怒之下另起炉灶。 今有董策突然崛起,如盘龙飞天,势不可挡,而他董子权,说起来,他根本没有自己的产业,所有的花销都是董岩涛给的,而这些事,金陵几乎没几个人不知道了,这其中最丢人的舍他其谁? “知道自己不如董策还不多用心办实事,成天想什么呢?不过也是,董策现在的成就别说他,连我都觉得望尘莫及,这要如何追得上啊?”龚庆是明白了,可明白归明白,他没有一点想帮董子权的心思,原因无它,他龚庆就瞧不起这种人! “也不是不行,不过,令尊似乎没有要与我们共谋大事的打算啊,别说我不讲情面,就算放到生意上,也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你什么都没有,让我怎么帮你?” 董子权一惊,似乎第一次认识龚庆般,他心中一寒,最后只能祈求道:“我爹那边我一定会说服,如果他还敢拒绝,我……便用我们这些天想出的数种办法拿他先做尝试!” 闻听此言,龚庆脑海里瞬间冒出两个字:“疯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趋势 “这家伙真的疯了!”龚庆真不明白,堂兄弟之间为何有如此深的仇怨?不,应该说单方面的仇! 董岩涛恨董元昌是有理由的,但董子权恨董策究竟又是因为什么? 更让人奇怪的是,董元昌没有和董岩涛做对,否则在万里行刚成立的时候,董元昌只要使点绊子,已足够董岩涛喝一壶的了。 而董策,他更不用说了,以如今他的地位要对方董子权只是张张嘴的事,定能叫董子权,乃至董岩涛全家都不得好过。 “难道就是因为无视?”龚庆不由如此想到。 不论什么关系,龚庆都不想参合进来,但董岩涛可不能死了,毕竟他的能力要在董子权之上,而且其手下行脚走遍大江南北,对地形,路线,山河走势无比清楚,如果董岩涛死了,他们凭什么服从不干实事的董子权? “我看,你需要冷静冷静,对你父亲更是如此,无论你能否说服他,我都会帮你。”龚庆是没办法了,不让董子权冷静下来,小王爷便要失去万里行的助力。 董子权没有吱声,龚庆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想在此地多逗留了,干脆起身告辞。 要对方衍教,这说出来容易,可怎么做,便由不得他们胡来了。 衍教与江南诸多士族有利益瓜葛,特别是秦家,虽然秦麒去西南上任了,可毕竟是升官了!只要他存在世间一日,他秦家就不会倒。 正因小王爷的目的是推翻太后,夺回黄氏天下,便要争取跟每一个士族交好,换取支持,而非动强! 因此要对付衍教,便要先赢得士族支持。 龚庆也不是没有收服衍教的想法,但细细一琢磨后,便感觉不可能了,他们能给衍教的,如今太后都给了,既如此,人家凭什么帮你们? 难道不是为了保持国教地位,而来阻挠你们吗? 当龚庆正在为此事奔走的时候,遇到了他难以想象的阻碍,金陵士族没有谁想对付衍教,并且还劝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这让龚庆很是无奈。 “难道真是要到了动强的地步?如此,这些士族会如何看待小王爷?”龚庆念及此,忽然眉头一挑,心里念道:“不干净的事,就让不干净的人来做,事后将他斩了,不就有个交代了吗!” 龚庆所想之人,正是把董策痛恨到骨髓里的董子权! 董子权没想到,龚庆不仅答应他的请求,还给他亲自带兵。 “多谢龚大东家,待事成之后,无论大东家让子权做什么,子权都绝无二话!”董子权说罢,便骑上战马,率领五百精锐冲出金陵府卫营。 然而等董子权兴奋异常的杀到学子庙时,竟发现已人去楼空! “绝无可能!”董子权说着,便率五百精锐冲向艺苑,可所见场景是一模一样,门前高挂歇业牌,同时一纸通告上书祭奠水灾死去的亲人…… “嘭!”董子权一脚踢开大门,入眼的,果然仅是萧条啊! “给我一把火烧了它!”董子权怒道。 “抱歉,龚大东家说过,我等只帮抓人,若有违抗才能杀之,不能毁去艺苑。” “什么!”董子权大怒,冷声道:“你们不帮,那我自己来。” “如果董公子真要这样做的话,本尉只能将那拿下,交给龚大东家了!”那将领是脸色铁青,瞪着董子权。 董子权被他盯着有些害怕了,退后一步道:“那……能否去追回衍教逃离之人?” “这……可行,但只能追出五百里,如果对方离开金陵五百里,我们便不能妄自越界了。”将领说完,便让几个探子分散而开,向八方寻找衍教弟子的身影。 …… 中都洛阳。 董策看完手中书信,笑了笑后便慢慢撕成纸碎,揉成一团往洛河一扔。 “两个月内,我要洛阳艺苑彻底完工。” “什么!”陶荣震惊了,皱眉道:“可是东家,我们的人手不足啊,况且,还有好些人在轮椅作坊,如今才做了十几张,难道就防止不管了?” “笨啊,十几张已经可以开业了,但不能直接买走,而是下订单,收取一部分的订金后才能更好运作,难道你还能指望我不断的投钱进去吗。” “这……小人不是不懂做生意吗,现在听东……国师说明,小人明白,明白了!”陶荣心下是哭笑不得,暗叹东家行事风格果然非比寻常! 这次董策要做的艺苑可谓是大工程啊,比之金陵艺苑要大了整整十倍,而且不是改建,而是要全部新建,选址也在洛河旁。 本来,这里是不能建造房屋的,因为洛阳是坊市制,除非新建一个坊,否则不可动工。 但这已是曾经了,洛阳不久就要取消坊市制度,而打开这个瓶颈的,便是艺苑! 为此,董策没少往太后那里跑,弄的太后都有些不习惯了。 这些日子里,太后是想见到董策这个人都难,许多有关江山社稷的大事都想找他商讨,询问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奈何,董策一直口称太忙,放了太后很多次鸽子了,弄得太后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也觉得,不能万事指望国师,否则放着朝中重臣干什么? 只是朝中重臣多是按部就班,所提建议都是效仿前朝成功的案例,没有任何新鲜感,有那么几个真正把心思放到创新上的,也是没有十足信心,瞻前顾后,甚至,还有一两个想挪用国安府的法子,改善各自衙门糟糕的情况。 对此,太后是郁闷不已,更想听听董策的建议了。 而今,这家伙倒是勤快了,三天两头往宫里跑,可其目的,还是为了自己! 对于太后要询问的大事,他都是点点头道:“让他们试试吧,不能一味的拒绝,如此会打击大臣们的积极性。” 这算什么建议?如果不是太后从曹洛蓉那里得知,董策的做法是故意让百官苦思治理,陈旧换新,否则太后真要给董策一点颜色瞧瞧了。 其实这两个女人哪里知道,董策之所以不想参合这些事,无非是打算做甩手掌柜了,而且,他如果事事参与,必会惹得满朝不悦,届时人家唾沫星子便足矣将他淹死! 不过这些臣子也不傻,看出了董策的举动后,有些人便私自来想这位国师取经。 这不取还好,一取之后,曾经悠闲的日子便没了! 来董策这里取经之人,都是想有一番作为的,可是董策在了解他们的情况后,只是隔些天丢出一份计划书便不在管了。 这让他们很是苦恼,因为许多事情是闻所未闻,最重要的还是累啊!他们不可能把这件事情也交给董策吧,否则做完后,功劳算谁的? 所以他们只能亲力亲为,交给谁都不放心,如此,又何来的清闲日子? 朝中大臣是接二连三的忙碌起来,每日里上朝都有新鲜事情上报太后,听得其余大臣是一愣一愣的,不明白这帮老家伙都怎么办了?平日里一个个默不作声,而今,似乎有汇报不完的事,做不完的工。 等他们一打听后,顿时恍然大悟,暗骂这帮老狐狸! 太后显然也没料到,董策的放任居然能起到这等效果,她自然乐意看到,只是她也并非铁打的啊! 积极的大臣们做事风格的确有些董策的影子,但是却没有董策那种安心交托的能力,什么事都要更她商讨,你说小事也就罢了,可件件都不小啊,如吏部,他们也要学着国安府,弄什么部门划分,最主要的还是要创建办公院,可这办公院乃是女子为官,如今国安府都还缺,哀家上哪里给你找? 最可恨的还是度支,郭埠这厮居然摒弃前嫌,亲自找董策取经,这一取,整个度支都乱了,太后也是傻眼了,因为郭埠居然想创立三司,不仅掌管度支,还要创新的户部,并伸手向了盐铁! 虽然,这些他说得很是隐秘,可如果三司府,主管三司府的你能不掌控这些吗? 但太后能拒绝吗?毕竟三司划分也十分细致,从国安府的办事效率来看,三司府成立后必能大大提高,只是掌三司之人权力太大,而郭埠…… 太后为此不得已,只能找上董策。 “三司并非需要一人掌管,想他郭尚书也没有这般大的胃口,故此我觉得,三司可建,但三司之令,我想应该让殷相照看一下,但他不用做什么,只是负责监管,当然,如果殷相能有更好的提议,自然可以改进。” 听了董策的话,太后也觉得十分有利,于是便点头道:“此事甚好,只是殷相事务繁忙,抽不开身啊!” 殷相如今为了大将军廉延筹备粮草攻打太平道,已经是愁得黑发都快没了,如果再让他监管三司,这还不得要活活累死他啊! 别看监管就轻松了,甚至不用自己亲自去,只要派心腹足矣,可万一出了事咋办?而且三司目前还只是计划,你作为监管,能不操心?不怕出了事被牵连? 董策可不管你选择谁,只要不是他即可。 这点,太后显然也看出来的,但她不会责怪董策,毕竟董策也是为了朝廷着想,为了安抚百官,他只能慢慢退居幕后,但饶是如此,也够有董策忙的了! 因为董策已经向不少大臣透露,大宁的走向是中央集权,消弱地方,这时候做得越多,家族便越能昌盛长久,反之,必被排挤出去! 这如何不让大家操心了,可如果反对,更是不明智,毕竟科举的出现,已经在向这方面铺路了,你如果站出来要求复古,那只会受到天下人的唾弃! 第四百五十二章 知足常乐 酷热的夏日,将大地熏烤得气如水流,逆天而上。 洛阳府城门外,一行五百人左右的队伍缓缓行来。 “终于到了!”卢清把帷帽摘下来,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城门。 “啊……再不到,我就快要死了。”余楠拿着蒲扇,拉开了衣襟不断的扇着。 “哎呀,楠楠被看光咯!”李媃调笑着,走到余楠身边。 “死丫头讨打啊!”余楠立即不满的拿着蒲扇向李媃拍去,李媃只是退后一步,便一脸舒爽的享受着余楠扇来的凉风。 “别闹了,不嫌热啊?”卢清不悦的瞪了二女一眼,待二女收敛后,她才走向队伍前方,寻到钟孝师道:“不知东家可以安排?” “卢娘子放心吧,教主都已经安排好了,对了,孔先生说了,在京里如无外人,我们称呼教主可以随意,但是有外人在,就只能称教主为掌教、师尊或者国师了!” “哦,是清儿唐突了,我会转述她们的。”卢清施了一礼后,便回头给余楠她们传话了。 “我都好久没看到师父了,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张小贵揉着脑袋,满脸迷茫,而身前的朱石头坐在马车前看着高大的城墙,脸上无喜无悲,真就宛如一块石头。 “姐,见了师父,别忘了跟他要点好处,咱家今后如果想在洛阳立足,就不能没钱!”涂小果给涂小花提个醒。 涂小花听了不由恼道:“你这丫头好不要脸,再说,咱们不会在洛阳待多久,等江南太平了,咱们就回去,爹爹还要管理茶园呢。” “真笨,这可是天子脚下,全天下最后身份的人可都住这里,如今这般好的机会,为何不把握啊。”涂小果不满道。 “再好,在我心里也及不上金陵和姑苏。”涂小花笑了笑,这两年她学了很多,更是在贤王王妃那里知道,洛阳是个险恶之地,一个弄不好便是玉石俱焚的结果。 她始终喜欢平平安安的日子,静静坐在画房里挥洒彩墨,或乘船看日出,登山画夕阳,这才是她想要的人生。 而这是涂小果无法理解的,她心里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像师父一样受人敬仰,风光无限。 当一行人来到南市后,立即被这热闹的景象感染了。 “姐,你看,那是不是师父的画?”涂小果兴奋的下了马车,还没观察四周景象呢,就被十字街中央的圆亭给吸引了。 涂小花闻言一瞅,顿时眼中异彩涟涟,却有苦笑道:“除了师父,当世也没人能作出如此壮丽的彩漆八骏图了,唉,我始终还是不及师父啊!” “姐你才多大,跟师父学了才不足两年,就想追上师父了吗?”涂小果调笑道。 “那有!”涂小花虽然这样说,但她心里已经在下意识的拿自己与师父比较了! 如今这对姐妹,大的已如花似玉,温婉动人,小的是娇俏可爱,古灵精怪,这一喧闹,到的确惹得不少人瞩目,可待他们一瞅后,愕然发现美人岂止是两个啊,分明是一大堆足矣令人眼花缭乱的百美图啊! 所有艺苑戏子几乎都从马车上下来了,此时是三五成群的对洛阳南市品头论足,更有十几女子忍不住跑到附近的布匹、首饰铺子里挑选起来。 “看,花石山,这集市里居然有花石山,不愧是中都啊!”张小贵兴奋的指着天香书院正门花坛大吼着。 一瞬间,不少人都是下意识低着头,捂着脸,慢慢远离了这家伙。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看着路人偷乐的目光,衍教不少人都在暗骂啊,你张小贵好歹也是从南都金陵来的,怎就这点见识? “这不是花石山,而是你师父建的女子书院,如今还没开学,你们再且就住在这里面。”钟孝义拍拍张小贵的脑袋,笑着解释着。 “啊!师父可真偏心,这可比咱们的艺苑漂亮多了,不行,我都好久没见到师父了,我进去找师父去!”张小贵说罢,就算先冲上了花坛。 钟孝义苦笑一声,转身对身后众人道:“刚收到消息,掌教并不在家,而是在北面洛河旁,监督洛阳艺苑的建设,我先带大家安顿好,有谁想去拜见掌教的,可以随钟堂主去。” “我要去,我要去!”涂小果立即站出来,说完还不忘把自己的宝贝包袱交给娘亲,道:“娘,你帮好收好,可不能打开啊!” “知道啦,你这丫头。”涂夫人刮了刮小果鼻梁,然后将包袱套到肩上,身旁丈夫道:“孩儿她爹,东西都交给我吧,你随钟堂主去见见东家。” “唉。”涂平点点头,便向钟孝师走去。 “小花不去见见你师父?”涂夫人又看向大女儿。 “不了,如此多人,女儿难以跟师父说上话,等与娘收拾好后,女儿还想去看看师父的八骏图。” “那你去看吧,东西我来收拾就好。”涂夫人笑笑,从女儿肩上拿过包袱。 涂小花想了想,便没有拒绝的行礼退去了。 “我也要去见见东家,我的东西,就暂时放到马车上,媃儿带大伙去安顿吧。”卢清和李媃说完,便也走向钟孝师。 当钟孝师带着一行人来到洛河畔,一眼便见木材堆中,一位身穿白袍,体态修长的青年正在和几名木匠述说什么。 “师父!”涂小果兴奋的跑过去,眼看要给董策一个大大的拥抱,却见董策头也不转,抬手住小果脑门一摁,立即让这丫头前进不得。 扭头看着涂小果,董策没好气道:“皮痒是不是,没见到为师在做事。” “师父啊!”涂小果顿时语气柔和起来,抱着董策的手臂撒娇道:“人家是太想了你嘛!” “滚一边去。”董策给了她一道优雅的白眼,便对陶荣道:“先这样吧,回头在商讨一下选材问题,你让人去收集一下洛阳所有的瓦,每样拿一份交给我。” “好嘞。”陶荣笑着点头,随后看了钟孝师他们一眼,举手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忙事去了。 董策这时才面相钟孝师等人,眉头皱了皱道:“咱们,孟苑主和周堂主没来?” “孟苑主和周堂主家大业大,安排起来一场繁琐,故此晚了我们一天。”吴盛笑道。 “嗯,舍得舍弃,方有明天,钟堂主也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对了,到书院后去找甄琬,让她到南市江南居订五十桌酒菜送到书院。” “属……弟子遵命!”钟孝师刚想自称属下,可一想到孔梨灿的话,便立即改称弟子。 董策自然听出来了,对此他是懒得理会。 看向涂平、朱大山和卢清等人,董策道:“你们来后,先帮着搭建艺苑吧,我待你们走一圈,跟你们说说我的想法,你们在艺苑也待了一年多了,有什么觉得便利的,好的提议,都可以说出来。” 待转了一圈,讨论完后,日头已近黄昏,董策便与众人一同往南市回去。 当夜,天香书院里热闹非凡,五百个人聚集在操场上,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诸位!”忽然,董策走到操场边的石台上,一扫众人,朗声道:“离开不代表永久,我让大家过来,一是想给大家长长见识,二是最主要的,建立洛阳艺苑!” “我们如果想将艺苑的文化发展到全国各地,乃至国外,就要在中都闯出名声,如今这里集结了我艺苑所有精英,我相信,只要大家用心,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下面,我给大家安排一下,姑苏苑主卢清,负责培养演员,大乐师华葛,负责培养乐师,至于后台,暂且不招,但让所有新演员、乐师都要挨个岗位走一遭,熟悉氛围,如果有怨言的直接开除,至于厨房,还是由朱大婶管,服装依旧是涂夫人……” 董策把职责安排好后,便扭头看向其余戏子道:“你们也别给我偷懒了,一个月考核一次雅言,不会说不要紧,但一定要会唱,两个月后如果还不能唱的,到后台端茶递水,不想干也可以离开,我让人送你回江南。” 毫不留情的说完,董策最后才道:“有异议的,可以站起来说,没有异议的,都给我吃好喝好,下一顿可没这么丰盛了。” “呜呼!”众人吆喝一声,便不在理会东家,个个吆五喝六起来,连女子也都不例外。 这也是因为艺苑每个月至少有一次的聚餐习俗,久而久之,女人们似乎都忘记了矜持为何物了! 翌日,各方忙碌,让本已冷冷清清的书院,从清晨到深夜,声啸,歌调,似乎就没有停歇过。 方淑蔚刚沐完浴,走到国师府后院天井下,看着摇椅上的董策笑道:“咱们这里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热闹什么,烦得很。”董策捧起茶壶,抿了一口后,忽然对方淑蔚道:“对了,国安府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安排?” “没有啊,策郎怎会这样问?”方淑蔚好奇道。 “没有吗?”董策皱皱眉,既而笑道:“也罢,没有也正常。” 方淑蔚坐到董策身边,伸手摸着一旁打盹的小虎,笑着问道:“策郎有什么事不能明说的?” “没什么,就是国安府已经完全稳健,国安大夫的重任何时才能丢掉啊?” 一听董策这番话,方淑蔚顿时乐了,笑道:“策郎想丢掉这重担,朝中也有诸多大臣想要拾起,可偏偏,太后金口未开啊!而且曹娘子聪明伶俐,做事稳健,有她在,太后应该不会再找国安大夫吧。” “不。”董策摇摇头,道:“曹洛蓉用的是我亲传弟子的身份,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当官了,只能屈居幕后出主意,而且连工钱也没有,而今,三司使准备让殷相皆任,他一旦掌握了这个大权,立即便有人将目光放到国安府,故此用不了多久,曹洛蓉必然会被代替,当然,她也不会离开,而是成为国安顾问,明着只是出出主意,实则还是她管,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精力的!” “策郎好坏,你是要累死曹娘子啊!”方淑蔚又乐了,也只有她知道,董策是要做甩手掌柜了,自然希望曹洛蓉一直在国安府主持大局,曹洛蓉虽然年轻,但策郎也年轻,这是天赋,有些人天生就善于做大事,而有些人,如她一般,只能默默无名的为朝廷,为百姓做出一点小小贡献! 即使这样,方淑蔚也没有不满,她甚至连现在的刑捕队长也不想担任,只想做一个小小捕快,抓抓贼,查查案,有更多的时间陪陪策郎,她就很满足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百花绽放 无星月夜,电闪雷鸣。 轰隆隆的雷声在洛阳府上空震响。 倾盆的大雨浇洒在天香书院花坛上,滴打这枯萎凋零牡丹,使得落瓣无数,随水而动,可惜,如此凄美景象却在雨夜。 “哈……姐,深更半夜你不睡觉,也别让人家也陪着你遭罪吧。”涂小果打了个哈欠,一边抱怨,一边挂好灯笼,摆出铜镜,将微弱的橙光披散在花坛之上。 “我一直就想画一幅夜雨百花图,今夜终于有机会,岂能错过了,等你帮我将几盏灯笼铜镜摆放挂好,就回去休息吧。”涂小花说话间,已经支起画架,拿出漆料。 “姐,师父让你留在书院教画两年,说给你多少钱了吗?”涂小果好奇道。 涂小花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妹妹,道:“师父别的本事你不学,偏偏学师父张口闭口就是钱,再说,如今这些我已不缺,况且我所得的都是拜师父所赐,别说两年,就是十年不拿钱,我也不会有怨言。” 如今的涂小花,可是实打实的小富婆,她的画价格是越来越高,随手之作便能轻易卖出五两银子,涂家四口中其余三位加起来的资产还不足她一半! 这让不少教徒逼着自家孩子去跟涂小花学画,奈何,有天赋的孩子是少之又少,更重要的是玩心太重,以至于如今艺苑画师就只有涂小花一人! “十年!姐,你不是更喜欢江南吗?”涂小果笑道。 素手持笔往亭外一划而过,沾了点雨露后,涂小花将笔落在调色板上,一边抹匀油彩,一边喃喃道:“昨日师父于我说过一番话,叫我豁然开朗,画师,可钟情于一物,却不可因一地之美而留恋一生,花草的一静一动,一生一谢,道的是轮回,然而不如人生百态丰富多彩,山有无数,座座不同,江河虽阔却不及海之一角,天下太大,何必把自己坚固一地呢?” 灯火将点点雨滴映照得一闪一闪,涂小花落笔花开,一抹成叶,慢慢将亭外美景赋于纸上。 涂小果则是蹲在一旁愣愣发呆,姐姐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而她呢?她要的更多,但是多到她不知应该从何开始! 不过她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去思考,只要想,前方便不会有死路等待她! 涂家姐妹,因为遇到董策而发生了太多的改变,若换做曾经,没有那场大水,她们此时应该在家中亲手为自己做着嫁妆,毫无目的的等待! 如涂家姐妹的孩子,衍教中是越来越多,董策所制造出的氛围无疑是成功了。 六月末,随着秋老虎一步步走进,落雨少了,烈阳更毒了。 天香书院中,衍教的人早已渐渐搬离,他们有了更好的住处,不用三五个人挤在一个房间。 不过书院的热闹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多了。 “学生宿舍如今还剩二十间,但申请入住的人却不断上涨,这可如何是好?”甄琬对董策焦急道。 董策停下手中工作,扭头看着甄琬道:“怎会?如今报名的女生才八百,而且大半是洛阳府人士,咱们整栋学生宿舍楼足可容下五百人,怎会不够?” 书院报名在前天就结束了,昨天他看了数据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宿舍也还有上百的空位,怎的今日就突然紧缺了呢? “还不都是因为你的错!”甄琬不满的在心里偷偷嘀咕一句,这才出言解释道:“我们的宿舍本来就小,而且每间要住四人,起初女生一听便摇头拒绝,开始的确有许多空决,但是,那毕竟是国师你为了节省空间为修出的精致小房,不仅美观,而且实用,最重要的还是有个伴,这几天入住进来的学生天天是聊到深更半夜,我安排的十几名宿管生都治不住她们,而那些开始不想入住的学生得知此处热闹后,也纷纷要求住进来了!” “哦!”董策明白了,他也算读过大学,只是不在那个花样年华,而是出来做生意后发觉根基太浅,遇到瓶颈,故而去读了夜大,也没住宿,没体验过那样的氛围,不过也了解一二。 “开始都这样,等后天体训时她们剩下的力气只能哼哼了,至于宿舍不够问题,先提供给家远的,然后让陶荣找几个人过来,把这里改成宿舍。” “这里!”甄琬一惊,道:“可这是国师府啊!” 董策笑道:“没关系,过几天我就搬出去,到北市落脚,那里离国安府和皇宫比较近。” “哦,那这边的事……” 不等甄琬说完,董策打断道:“未来三年的计划书都交给你了,自然由你全权负责。” “琬儿可没有这能耐!”甄琬立即摇头道。 “没有也要有,你的能力不比曹洛蓉差,她都能管国安府,你凭什么不行?在我这里不讲资历,只讲能力,觉得不够的就要学,否则我留你作甚?” “可琬儿曾经毕竟是白莲教的人,此事恐怕也有不少人知道了,国师不怕他人说些话?” 董策一听顿时头大,不耐烦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塔码喜欢活在过去和看别人眼色,过于的感情用事只会碍手碍脚这道理你不懂啊?” 甄琬瞬间无语了! 她知道,国师真的太忙了,如今不仅要为自己产业奔波,还要给很多大臣出出主意,写写方案,国安府和皇宫这两地方也要经常跑,而且最近不仅因为书院要开学,还有铜币即将问世,他经常被请去铸钱监提提建议。 国师再不放权,恐怕真要累死了! 甄琬不知道,与她这样想法的人可不少! 在曹洛蓉看来,董策不把国安府的重任交给她,铁定会累死! 周大海和陆可轩也是同样这样想,连着太后,似乎都惊讶于董策的重任是不是有些多过头了! 可他们谁不是大忙人?自己的事情都未必能做完呢,还能管得着最忙的国师吗? 以至于也没人相互讨论国师放权的问题,只是低头默默做事。 洛阳的学子庙如今是遍地开花,深受百姓爱戴。 哪里都不缺少穷人,天子脚下更是如此,洛阳达官贵人府中,有着数之不尽的长工,他们自然是能成婚生子的,只是他们的孩子未来多半也是长工! 然而学子庙的出现,可算是给他们看到了希望,故此,一些喜欢烧香求平安的百姓,干脆就把学子庙当成了道观,每次送孩子来后,不给衍教祖师肖像或灵牌上香,是死活都不乐意走。 导致所有学子庙大堂每天是香火鼎盛,甚至还有求签问卦的,你说衍教没有,他们根本不信,因为不知谁传出的消息,衍教中就有这样的高人,名为“行半仙”他老人家在金陵给人算卦之事,现已传得神乎其神了! 对此,董策只能无奈一笑,叫陶荣随便做些签筒,把吉凶祸福都刻在签上,让那些香客家长自己慢慢玩吧。 天香书院正式开学,不论你是真心想要学,还是来玩,都要接受体训的折磨! 方淑蔚看着八百名身着书院武服的学生,从六七岁到十七八都有,不由兴奋的握握拳头。 方淑蔚是董策点名的教官,助教则是太后从宫里安排的玲珑府赵婵。 而董策安排的体训可不是后世军训般走来走去,立正稍息,只是学一套体操拳,好以后当课间操锻炼身体。 方淑蔚跟董策学了许多搏击术,很容易接受他改编的体操拳,这是一套融合了瑜珈、五步、太极的拳法,不,确切的说更接近舞蹈了! 由瑜珈的盘坐开始,简单的舒展筋骨后,便是五步接太极,整套下来美感十足,极富观赏性,连开始不屑一顾的赵婵,在看到方淑蔚如嫚舞般,演绎这套拳法后也被吸引了,完全忘了她还要监督学生的责任。 女人无法抗拒美丽的事物,对于方淑蔚教导的拳法,多数学生是用心学的,只是不少学生运动神经太次,毫无天赋,而且很多体弱的,手脚无力,动不动就想往地上一倒,看得方淑蔚与赵婵是暗暗皱眉,也更坚定,一定要把这些女子的身体练起来。 一日又一日,转眼五天,这些日子里书院一直是教学生练拳,根本不碰纸笔,可算把这帮娇滴滴的小娘们练出了火气,但面对书院强制性的要求,她们是无可奈何啊! 有人想过离开,可离开之后迎接她们的是闺中待嫁! 每每念及此,再苦再累,她们也都能忍了! 每日,书院就像是一汪池塘,学生便如同塘里的鱼儿,不过她们比鱼儿幸运的是,她们再被饲养的同时学会了很多,也更富有个性。 “文学社招人啦,喜欢诗词歌赋的姐妹们都来报个到吧!” “书画社招人,有会各种书法的学姐传授,另外,我们书画社的辅导老师可是花娘子涂老师哦!” “都什么年月了,还舞文弄墨呢,无趣,想要跟方教官一样,惩奸除恶的娘子们都来啊,武学社正式成立了!” “有没有哪位姐妹想学骑马的?加入马术社,不仅手把手教你骑术,还能去邙山马场参加一年一度的马术运动,名额有限,先到先安排。” “戏剧社才是你最明确的选择!” 七天体训过后,书院新章翻开了。 看着热闹非凡的景象,站在书院天桥走廊上的方淑蔚欣慰一笑,对身边的董策道:“策郎,这才刚刚开始,我们便要离开了吗?” 董策没有吱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第四百五十四章 人间蒸发 乐霞捧着一堆文本疾步穿过天香回廊,来到院长室外,用手肘敲了敲房门,待听到里面传出一句温和却尽显疲惫的“进来”后,她才推门而入,对里面忙着批阅文件的甄琬微微一笑,把厚厚一叠文本放到桌上。 “怎么还有?”甄琬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乐霞还是头一次看到老师会抱怨工作太多,不由一笑道:“国师不在,事情岂能不多,老师若乏了就休息一下吧。” 乐霞也算是甄琬的弟子了,当初在金陵艺苑开始跟随她学习,后到姑苏艺苑担任帐房主事,如今来到洛阳后,因为艺苑还没建成,故而便在书院帮甄琬处理琐事。 甄琬摇摇头,拿起几份文件一边看,一边道:“入秋后,冬季院服要准备了,这事需要你跑一趟,另外,朱嫂刚才来说食堂厨房炉灶不够,需要加两灶,所需资金你找陶师傅核算一下,觉得可行你就直接批吧,不用再来问我。” 乐霞点点头,刚要走,忽而看到老师一脸的疲惫,不由忧心道:“老师还是休息一下吧,下午学子庙还有一场导师面试会,你若不在谁也不敢妄自决定啊。” “学子庙!”甄琬眉头一皱,道:“那边的时怎么也落到我身上了?” “不是一直是老师处理的吗?”乐霞愣了。 甄琬更愣了,疑惑道:“国师不是说让我把学子庙的事放一放,先处理书院吗?” “是放了一放啊,堆积了很多事情都等着老师处理呢。”乐霞解释道。 甄琬顿时满脑门的黑线,问道:“难道国师没安排人处理?” “国师的确安排人处理了,只是针对的是建好学子庙,而老师要处理的是近来新建好的五间新庙,之后还有好几间等着您处理呢,另外,新老庙都需要从我教中挑选庙祝,否则没人管香火,导致庙堂乌烟瘴气,满地香灰。” 甄琬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这些事之前她一直在跑,很清楚如何安排更为效率,说难还及不上,只是繁琐,累人,所以国师难道不该安排别人来做吗?为何等自己? “此事你去一趟国师府,算了,等我忙完亲自去一趟。”甄琬说完根本没有听乐霞的话,继续开始工作。 乐霞是无可奈何,摇摇头离开了。 入夜,忙了一天的甄琬疲惫的拖着身子,撑马车一路来到了北市一间小院外。 看着门庭比之昔日国师府还要简陋窄小,甄琬苦笑一声,上前拉响门铃。 然而许久没有反应,甄琬也不意外,国师经常在外奔波,忙到深更半夜还算轻的了,三天两头不归也是常有之事。 “我是不是应该让张堂主给我安排个人,天天汇报掌教行踪?”甄琬念及此,不由莞尔一笑,只能将此事再且搁置,等得知国师行程后她才好安排见面机会,否则这样等根本不是办法。 此时国安府,忙到连晚饭都顾不上吃的曹洛蓉,刚在办公院开完会,便急匆匆来到刑侦院会议室。 “久等了,今天召集大家,主要是讨论刑侦重案组一事,你们觉得,哪些人最为合适?把他们的资料交给我。”曹洛蓉是开门见山,一点废话也没有。 “国师不是说,重案组最好是半年后才成立吗,如今才三个月,恐怕太仓促了。”关泽山皱眉道。 一旁方牧也睁开眼睛,对曹洛蓉道:“重案组的人选不可马虎,半年的观察期还算少了,必须要选择出最为优秀的一批刑捕来开头,这些刑捕不仅会办案,更要刚正不阿,不惧凶险,性格方面也不能太极端,否则极难配合同僚办案。” 所谓人心隔肚皮,国安府在大肆扩张中,不知参杂了多少酒囊饭袋,特别是某些表面功夫做的好的,有没有能力你根本不知道,等你提拔他上去后,好了,等着给他背黑锅吧。 虽然不是每个警亭都安排重案组,只有上亭才有,可组长职位一样很重,没能力的绝对不行,毕竟,这是声张正义,为所有受害人讨回公道,一步错,后果不堪设想! 方牧深知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真理,所以他很赞同当初董策的安排,甚至觉得半年还太短了,最起码也两三年后才施行这一步。 想要延续,就要一个好的开头,而好的开头必须要积累,没有积累的开始,只会踏上失败的末路,而照成的结果,便是百姓的质疑,国安的寸步难行! 许多亭长与刑捕队长和方牧是一样的看法,当他们把这些想法与曹洛蓉提出来后,曹洛蓉不由陷入沉思,她毕竟很年轻,许多事情不可能考虑周全,这时候她只能虚心求教,听取各方建议。 “既如此,此事再议,甚至要延期了!”曹洛蓉说罢,便急着离开了。 “最近曹顾问时不时太急了?”关泽山皱眉道。 “唉,谁说不是呢,也不知怎么了,她做事越来越急,许多事情还没考虑周到呢,就安排人开会,你说有结果也就罢了,这没结果的,不是白白浪费大伙时间吗。” 曹洛蓉此举,自然惹得许多亭长不满,毕竟他们收到消息后,便急忙忙的从警亭赶来,结果就因为这件目前还不能轻易下定论的事,而白跑一趟,谁的警亭不是还有一大堆要事等着处理,可没时间浪费在两地跑啊。 “好了,大家也别议论了,都回去忙事吧,这边以后我多督促,不会再让大家白跑了。”方牧说完,大伙才施施然的散会了。 方牧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去注意曹洛蓉,此时才发现,此女已经陷入了一种因急而盲目的状态中,什么都想尽快解决,根本没注意到可不可行,似乎就想把董策的计划早早完成,好有个交代! 念及此,方牧突然想到最近这个女婿好些日子没在国安府出现了,要不有他在,曹顾问也不会变成这样吧! “看来今夜有必要去一趟国师府了。” 然而等方牧到了新搬的国师府后,与甄琬是一样,都郁闷的吃了闭门羹! 宫中,殷太后看着最近的奏折,眉头是越来越紧。 “哀家怎么觉得,脚步完全跟不上各衙门了呢?” “那是太后多虑了。”伺候在旁的虞珑笑道。 “不,你看看这些奏折,事情是一件比一件新鲜,许多前所未有的官位也冒了出来,虽然多数职责是写得一清二楚,可总有一些是莫名其妙的,哀家猜测,那些清楚职责官位定当是国师的出谋,而那些莫名其妙的,无疑是士族子嗣想混进来镀金的。” “既然太后看明白了,为何不择优除废啊?”虞珑好奇道。 “哼,不可。”太后轻叹一声,道:“闲官有时候也是必要的,只是不能太多,总要给士族一些甜头吧,只是这应该安排多少,玲珑你可有什么建议?” “此事既然是国师整出来的,不如就让国师处理吧!”虞珑可不想参合这些烂摊子,毕竟这是两头不讨好啊,站在太后角度,为她着想自然是多多除去闲官,为国库减轻压力,但如此一来,无疑是把百官都给得罪了! 太后听到找国师,立即察觉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董策了,也不知他最近在忙什么。 “你去安排一下,哀家要出宫。” 太后出宫,那自然有四大禁卫在前开路,只是这一次,他们也如甄琬、方牧的情况一样,狠狠吃了一记闭门羹! “怎么办事的?”太后脸色沉了下来。 张义伯吓得浑身颤栗,颤颤巍巍的匍匐道:“回太后,是属下办事不利,国师或许去马场了!” “一会说他在府中,几日未出门,这会儿却说去马场了,张统领啊,你真不是想戏弄哀家?” “给卑职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实在是卑职安排的人就是如此汇报的!卑职也……” “够了,还不速速查明国师去向,而后向哀家汇报。”太后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张义伯终于是站了起来,摸了一把冷汗后,看着大门紧闭的国师府,皱眉道:“怎么可能?国师明明在里面的啊!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的人怎可能不知?” 张义伯渐渐觉得事情的不对劲,因为太后以前经常性的找董策谈事,故此她们铁鹰卫一直把董策牢牢监视住,就是怕太后突然找董策时,他们还不知人在何处。 进来因为曹洛蓉的出现,让太后找董策谈事的次数少了,但张义伯何等精明,岂会没料到这一天,所以他还是安排人监视董策,就怕今天这样的局面,然而它还是出现了! 在费解与郁闷中,张义伯是亲自带人前往董策可能去的几个地方,然后结果得到的回应都是不知! 这下张义伯懵了! 而且懵的还不知张义伯,他这不查还不要紧,一查后,似乎所有人都发现,好些日子没见到国师了! 去了国师府,也都是吃了闭门羹。 朝廷里找国师的,都来问张义伯,而外面的自然是问天目堂堂主张大贵了。 可张大贵也是郁闷啊,他疯了都,敢去安排人监视教主! 不过教主出行他们也很容易得知,毕竟九流堂的情报如今已快布满整个洛阳府,只要询问几个,便能立即得知教主的行踪。 可张大贵找林潮询问过后,林潮是傻眼了,反过来问张大贵道:“我还以为张堂主会知道呢!” 如果但是国师不见,或许人家还当他跑马场了,可连着几日都不去国安府应卯的方淑蔚也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方牧都不知道,这就不得不让人猜疑了。 “小虎,对小虎呢?国师的护法神兽呢?”吴盛突然惊声询问。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短短三天时间,国师凭空消失的消息瞬间席卷了整个洛阳府,成为这一年最惊世骇俗的奇闻! 第四百五十五章 撑天 夕落红霞飞满天,许昌府城秋风临。 庄良修站在府城外迎着秋风,摸摸自己的鹰钩鼻,目光始终不离一辆渐行渐远的马车。 江大山站在他身旁,陪着小心问道:“庄大哥,国师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庄良修脸色越发难看,铁青着脸道:“回去干什么?” “那自然是听候林堂主安排了。”江大山笑道。 “要回你回吧,我不想回去了。”庄良修冷冷说完,甩袖离去。 江大山被弄得莫名其妙,摸了摸八撇胡,对身边兄弟问道:“小山,庄大哥那番话是?” 江小山真想给这位兄长脑门来一记暴栗。 “这些日子,你没看到衍教有多大动作吗,不仅在洛阳招了一大批人,还把江南的人给调来了。” “可这与庄大哥的不高兴有何关系?”江大山更疑惑了。 “大哥你啊!咳,咱就想不明白呢,衍教的人多了,管事的人知道多了,可是咱们在那九流堂待了半年,得到一点好处了吗?”江小山解释道。 江大山听后顿时明白,可却更是不解的问道:“咱们不是得到不少工钱吗,而且还是做一件事,得两份工钱,比咱们在家里种地可强多了,怎说没好处?” 江小山不由白眼一翻,摇头叹道:“哥,你可真是榆木脑袋啊,庄大哥如果是为了钱,他何必来衍教?他就是想出人头地,而不是被一个还没他年长的堂主指手画脚!” “唉,你小子怎能这般说庄大哥?”江大山皱眉道。 “哼,这事也就哥你看不出来了,最近我帮林堂主跑腿,学了很多,也看明白了很多,说句不好听的,庄大哥是好高骛远,整天想着做大事,偏偏他连最小的事都做不好,还不服比他年轻的林堂主,你说林堂主会给他机会吗?”江小山苦笑道。 江大山沉默了,想了许久,才叹道:“我没觉得庄大哥有错,他如此聪明的人,怎能做那端茶递水或跑腿小事,这不是屈才吗,还有这次,国师突然让我们出来,结果只是帮着拿些东西来许都,庄大哥心中怎能无怨?” “这个……按理说,这事应该由行堂负责,小弟也实在弄不明白,不过庄大哥的确想指望国师提拔,没想到结果是国师一到许都,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只跟咱们留了一句好好干,没一点好处,但话说回来,如果只是帮国师拿些行礼,便能一步登天,那对得起衍教如此多努力的人吗?” 江大山突然发现看不透这个弟弟了,摇头叹道:“唉,看来,庄大哥是不想回衍教了,那我们……” 江小山也是一叹,道:“哥,要去你去吧,我要回衍教了,这是我几个月积攒的二十两碎银子,劳烦哥带回去交给爹娘。” 江大山看着手中的二十两有些发呆,他没想到,以前他们辛苦劳作几年都未必能攒到的钱,这才半年…… “哥,你少给庄大哥付酒钱,必定比小弟攒得更多!”江小山说完,拿起包袱想驿站走去。 江大山愣了许久,最终也留下一声叹息,往西城而去。 入夜,郊野。 一盏兰扇坊的煤油灯挂在树梢上,随着秋风一荡一晃,灯下黑的阴影也是飘忽不定。 “策郎,需要帮忙吗?”方淑蔚蹲在草地上,只手撑着下巴,目光含情的默默看着董策。 “别给我添乱就好了,去给马喂料吧。”董策说话间,拿起一个钻了许多小洞的竹筒,往他手里正在翻转的烤鸡上撒去。 方淑蔚乖巧的点了点头,待她给五匹马都喂完草料,回来时看到董策已经把烤鸡烤好了,香喷喷的气息引得她肚中蛔虫拼命的嘶吼,她兴奋的跑过去,蹲到董策身边,像只小馋猫似的,念着董策开始撒娇。 “别闹,烫着呢。” 董策将烧烤架上的烤鸡放到盘子里,递到方淑蔚面前后,又将一个铜壶放到烤架上,借着剩下的柴火烧壶水。 “唧唧!”随着两声轻叫,小皮一蹦一跳的落在方淑蔚怀里,惹得方淑蔚爱怜的摸了摸它的小脑瓜子,既而用匕首削下一块鸡腿肉,便要喂给小皮。 “挑里面的肉给它,这小家伙不喜油腻。”董策一边准备泡茶,一边头也不回的说着。 方淑蔚听后立即醒悟,自己先把烤鸡腿上的皮给吃了,然后素手撕下一些肉丝给小皮喂去。 方淑蔚从董策口中得知,猴子是杂食类,也能吃肉,不过让他惊讶的是,这才刚喂了小皮,一旁一个硕大的脑袋就凑了过来,霸气的虎脸上居然露出小狗般憨厚的表情。 “这是熟食,你不能吃。”方淑蔚摸了摸小虎的脑袋。 “反正它没了野性,它若想吃,留点带肉的骨头给它啃吧。”董策说完,便起身从旁边一个鸡笼里抓出一只鸡,到一旁小溪边开始料理。 这出来游山玩水的,带着小虎这吃货,无疑是个累赘,但是董策又舍不得它,一来是相处久了,二来,他也不放心交给别人照顾,别看小虎懒,一点凶性也没有,可毕竟是大型猛兽,寻常人怎敢靠近,交给别人无疑是将小虎圈养。 不如就带着它,周游世界,若是遇到一头母老虎,说不定还能给小虎配个对! 当然,深知大型猛兽习性的董策,岂会不知翻云覆雨过后的老虎只会一拍两散,即便要看护也会离得很远,甚至不乏老死不相往来的,如此也无须担心小虎被某头母老虎给拐跑了。 只是这样的机遇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要是换到前朝末期还行,听闻那时候,当朝皇帝也是特别喜爱猛兽,弄了一个饲养猛兽的园林,光是老虎就有十几头,而他身边还有一名恶毒太监,把得罪他的大臣扔进园林,还请陛下到园林高台上观看大臣被猛兽分食惨烈景象,偏偏,这位皇帝不仅不生气,反而兴奋的两眼放光,命太监凡是抓住乱臣贼子,统统都送到这里喂他的宝贝! 只是可惜,宁太祖攻陷洛阳后,便将园林一把火给烧了,猛兽也分给将士们吃得一干二净,这可把当时被打入监牢的皇帝心痛坏了。 吃完烤鸡喝完茶,董策用土将篝火掩埋,随后把小虎关到马车里。 董策只准备了一辆马车和五匹马,马车里三分之一放置行礼,剩下三分之二都是小虎的新窝,至于鸡笼和食物,则是让两匹驮马挑着,另外两匹驮马自然是轮换着拉车,而最后一匹并非驮马,乃是方淑蔚从金陵骑到徐州,再从徐州骑去西部,最后折返到洛阳的黄鬃马。 这匹黄鬃马跟随了方淑蔚已有四年,她自然舍不得抛弃,好在只要马不拉车,将缰绳拴在马车后也能牵动马匹前行,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只是容易被盗! 而已董策的精明,岂会不在马车上安装后视镜,而且不仅是后视镜,轴轮,避震,连车身都轻化了,就差弄一个刹车了! “策郎,今晚咱们怎么睡啊?”方淑蔚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从洛阳到许昌这一路,他们都是住客栈的,可董策却在许昌府准备关起城门时要求离开许昌,这也导致他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了。 董策笑笑,从马车前门里箱子内拿出一圈厚实的布匹,往地上一滚,再用几根拇指粗细竹竿穿入布匹中,方淑蔚还没看清董策干什么呢,似乎眨眼间,一个深绿色的小帐篷就搭好了。 方淑蔚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精致小巧的帐篷,有些不可置信道:“策郎,这……这什么啊?帐篷?” “嗯,这是用船帆布料所制的帐篷,可防风防雨防蚊虫,天冷还可以在竹席上加床丝被,而弊端是还不能防潮,更没马车里安全,挡不了箭矢。” “呵呵,只要策郎不暴露身份,谁会一声不吭的放冷箭啊,而若有宵小之徒胆敢靠近,咱们不是有小皮吗。”方淑蔚笑着说完,便兴致勃勃的钻入了小帐篷里。 董策没有将小皮关到马车里,就是想用它来示警,小家伙灵性很足,不像小虎被董策养废了,小皮一直保持着对陌生人的强烈警惕性,董策怀疑它曾经应该被人虐待过,自己跟它也是经历了一段很长的时期,才建立了友谊,倒是方淑蔚,它似乎没怎么警惕过,让董策甚至怀疑,这与傻……不,该是与天真或单纯有关吧! “策郎!”方淑蔚突然掀开网门,露出红扑扑的小脸蛋,对董策柔情似水道:“夜深了!” 一翻云雨过后,方淑蔚枕着董策手臂,突然轻叹一声道:“也不知爹娘看到我留下的信了吗?” 董策道:“想他们时,可以多多写信回去,只要别告诉他们你在哪就行!” “如此他们也无法回信啊!”方淑蔚有些不满。 “如果给了回信地址,你认为咱们能拿得到!”董策苦笑道。 方淑蔚也是苦笑一声,道:“唉,谁让人家摊上你这样的夫君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策郎啊,就得满天下走!” “吆,还懂完押韵了!”董策一乐,捏捏方淑蔚的小琼鼻,笑道:“等咱们有了孩子,抽个时间,偷偷回去看看。” 方淑蔚一听顿时俏脸绯红。 翌日清晨,夫妇二人收拾好后,便再次上路,似乎根本不知道,昨夜许昌府城中,出现了一队人马搜遍了所有客栈,结果是一无所获,但他们没有放弃,因为上头已经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一日找不到国师,一日不能回洛阳! 而且,出来寻觅的队伍可不仅他们,几乎整个中州与中州附近,所有的府城县城,乃至穷乡僻昂之处,都有一队人马光临,可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 当这一道道消息传回京城,落入太后耳中时,太后又是恼怒,又是哭笑不得啊! “你师父这次玩得未免太大了吧!”太后对曹洛蓉冷笑道。 “你丫才知道啊!邪魅眼最喜欢的就是玩失踪了!”曹洛蓉心中狠狠抱怨一句,面上则和颜悦色,淡然一笑施礼道:“太后息怒,师父身为衍教教主,岂能不以身作则,我教自古便有行走天下求学问道,救济苦难的重任,如今洛阳已祥和安康,师父自然要去需要他的地方。” 曹洛蓉说这番话时,心里别提多不爽了,可她又不得不这样解释! 太后听完却是陷入沉思,董策帮了她太多,更给了她治国的方针,让她不再迷茫,可是,如今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处理好,他就突然走了,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压力如山啊! 其实这样的想法又何止出现在太后身上,朝中那些找董策取经的大臣,朝外衍教各堂堂主,艺苑、书院、作坊的所有管事,谁不是感到压力山大啊? 但他们却不能逃避,因为他们身后有着太多的人要吃饭,艺苑是卢清站出来主持大局,书院有甄琬挑起大梁,另外的各堂堂主,也纷纷冷静下来,他们都有着统一的想法,那就是撑,肩膀撑不住,那就用背来驮,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片天塌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入郢州 两边郁郁葱葱的官道之上,一辆通体漆黑的小马车不急不缓的南行着。 黑色马车造型朴实无华的拱棚形,但其下车轮却极为纤细,且似乎坚韧异常,如果有人靠近细看,便会惊讶的发现,两车轮居然都是由精铁打造,而在车轮中轴上,两边都有五层弧形铁片托起车身,让人惊奇的同时,也琢磨不出有何用途。 黑色马车几乎是密封的,而且车后不是帘布,而是上了锁的铁门! 铁门有多厚实没人能看出了,但绝对不是拉人的,应该是放了什么重宝才对! 在马车后方,还拖着一辆小车,这车外人倒是看明白了,就是一个鸡笼装了两个轮罢了,简陋异常,此刻里面正有七八只活鸡发出低低的咕咕声。 除此之外,车前两匹马拉车,车后两匹马跟随,这四匹马体形虽然不大,可只要真正对北方马熟悉的人,一眼便能知道这是耐力异常强劲的漠北草原马! 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全套下来,到底要花几百两银子?但不难看出,车主是真有钱啊! 一路上,不知多少歹人想打这车的注意,特别是对跟在车后的两匹草原马,只要把缰绳一解,转手便是几十两,如何不诱惑人? 有贼心的太多,可真正敢下手的却少之又少,因为在马车旁,跟随了一匹黄鬃大马,马上一奇装异服,英气逼人的俊美女子腰悬战刀,目光冰冷的扫视一路观望者。 “你不累吗?”马车前,董策斜靠在驾台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捧着书籍正无精打采的看着。 “不累。”方淑蔚倔强的说完,眨眨干涩的眼睛,继续警惕的盯着路人。 董策对此是无可奈何,也就任由她了。 不是方淑蔚闲的没事干,实在是这年头有贼心的人太多,特别到了荒僻地段,那怕你在官道上,他们也照样敢偷敢劫。 最主要是他们就两人,却带着五匹马,一辆车,而且马车锁得严实,一看里面就是装着重宝,如何不惹人眼馋? 一开始,他们险些吃了大亏,虽然有马车的后视镜观察,可对方下手太快,而且一出手便是夺走了方淑蔚的小黄! 若不是草原马也善于奔跑,加之方淑蔚在马场精学了骑术,恐怕真就让歹人得逞了! 出了这件事后,董策也不得不注意一下,东西也不让后面两匹马驮了,他弄了一些材料自己改装了一个鸡笼车,其余食物则一起放到车前,并加了一匹马拉车。 草原马自幼在马群中长大,而且贩卖到中原后就被阉割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打起来,否则换做没有阉割的西南驮马,你让它们聚在一起就少不了争斗或者交合! 这也是中原养马的弊端,动不动就阉,特别是战马,不论公母都被阉了,并且还胡乱配种,也不知道董策的马场能否改善,否则不知要流失多少良驹啊! “吁!”董策突然一拉马缰,坐直身子放下书,向一位骑驴而来的老人问道:“老丈,此去郢州还有多远?” 老人闻言,一拉缰绳停下毛驴后,指着后方道:“前面十里便是郢州关卡了。”说完,老人下意识看了看董策的马车与马匹,不由眉头一皱,最后扫了一眼方淑蔚后,立即对董策道:“我说公子啊,你们就两人便携如此多贵重之物,可要当心啊!” “多谢老丈提醒。”董策拱拱手,随口又道:“不过这光天化日的,又快到郢州地界,应该没有宵小之徒了吧。” “唉,年轻!”老人摇头一叹,道:“现在不是以前了,自武昌府令王大人辞官归乡后,这两年郢州是越来越乱了,而且三个月前,太平道以符茶丹丸毒害百姓之事被揭破,致郢州及附近州府所有太平道观都被打砸,符茶丹丸也被劫一空,私下贩卖窃取争夺,乱,全乱了啊!” 老人长叹一声,挥挥手与董策道别,坐着毛驴往北而去。 “策郎,那位老人家说得不会是真的吧?”方淑蔚担忧道。 “他说的还是轻的了,事实比这严重了不知多少倍,走吧。”董策一甩马缰,马车继续南行。 郢州,也就是曾经的荆州江夏郡,后世武汉。 董策走这条路自然是为了安全,他不可能去宁州,那里认识他的人太多,只能从这里顺江而下,折往姑苏。 柳素向董策表露情愫之事,如今还很少人知道,故此董策不必担心她会被人抓住用已要挟自己。 至于柳素愿不愿意跟他走,董策没有在乎,只会尊重对方选择,那怕看出对方口是心非,他也会毫不留情的离开,因为他讨厌被约束,更讨厌他身边的人被约束,这样他看着比对方还难受,不如当断则断。 一行十里,关卡遥遥在望,没有老人讲述中的混乱局面,看起来,一切正常,只是谁能知道,白的后面到底有多黑。 “站住,里面装了什么?”关卡守卫将董策马车拦下。 董策吭都没吭一声,甩手便抛出了一块令牌。 上前准备排查的一名守卫见令牌飞来先是一愣,接过令牌后只是一眼,便惊得脸色一白,立即对董策拱了拱身,道了句稍等后,便拿着令牌跑回关卡内,不一会儿,一个身披明光铠的汉子疾步走出,慌忙将令牌递回给董策,抱拳道:“卑职郢州武昌府都尉牛翱,不知黜陟使驾到,有所怠慢还望黜陟使莫要怪罪!” 说来十分凑巧,这黜陟使在大宁前朝便已出现,职责和董策所知的唐朝黜陟使一样,考察地方官员,该升升,该降降,权力不可谓不大。 不过与唐朝有一点不同,宁朝的黜陟使考核的官员都是寒门出身,谁让地方多是士族把控呢,你如果想几句话就把当地士族安置的官吏罢免,这后果很可能是暴尸荒野!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没人傻到会这样做,特别是地方士族想要让族人能调到京里为官,都会争相巴结,而能做黜陟使的谁不是老油条,精着呢,多是随便走完一圈,带着一车车金银玉器回家了。 期间,为了回朝后,向朝中证明自己没有去玩,而是办实事去了,自然要提拔出钱多的官吏,再找几个倒霉蛋背黑锅,直接贬了。 因此,黜陟使还是十分吃香的,地方上没人想轻易得罪。 董策接过令牌收好,随口道:“你是职责在身,怎会有罪,对了,方才我来时遇一书生,说这郢州混乱不堪,可有其事?” 牛翱立即抱拳道:“不敢瞒黜陟使,确有此事!” “嗯?”董策见对方居然没有隐瞒,也是颇为意外道:“怎么说?” “是这样的,今年三月,太平道突然为乱,幸得府令与将军反击够快,否则正要出大事啊!”牛翱摇头一叹,继续道:“至那以后,咱们郢州就没太平过,道士扇动百姓四处为祸,府卫军和刑捕房是到处抓捕,特别是道士,根本不论师门,黜陟使现在来可算好了,有件事卑职想求您帮个忙,就是卑职兄弟,他乃无为道弟子,如今却被当作太平道给抓了,还请黜陟使跟府令老爷提个醒,查明之后放了我家兄弟,卑职在这里给黜陟使跪下了!”牛翱说完,果真抱拳过首,单膝下跪。 董策双眼一眯,细细打量牛翱,见其一脸刚毅,膀大腰圆的,不似喜欢玩心机之人,便点头道:“不知你兄弟姓名是?” “哦,卑职兄弟叫牛炳,因体弱多病,自幼便送往无为山随玉慈真人修行,如今得知太平道为乱,他便奉玉慈真人之命,下山救济苦难,却阴错阳差被当成太平道弟子给抓了,卑职因为职责在身,不可离开此地,而几次写信皆是无果,故此就想……。” 董策打断他道:“此事我记住了,你们搜查一下吧,天色快黑了,本官还要忙着赶路。” “这……”牛翱愣了片刻,见董策神色不似开玩笑,便点头应下,让人检查马车。 不过此番检查只是在表面,只是让一名守卫围着马车转了一圈便完事,根本不敢往车内瞅一眼,谁知道里面坐着的是不是黜陟使的家眷,万一惊动了黜陟使的夫人,这可不妙啊! 董策见他们如此随意,也懒得在乎了,一甩马缰便穿过关卡,与他通行的方淑蔚自然大摇大摆的骑着小黄一同过关。 “都尉,这黜陟使好生年轻啊,往年来的黜陟使多是一把年纪,并成群结队,敲锣打鼓,生怕别人不知黜陟使来了,而这位,居然就带着一随从,而且小的发现,那随从似乎还是一个女子,这会不会有假……” 牛翱摇摇头,道:“我看不像,这位黜陟使的气度绝非一般人能有,另外,年轻不代表没实力,想那新国师,如今不过才二十出头吗,却在中都大展拳脚,其所提科举,所建国安,处处有利于民,唉,真不知道,咱们的郢安府可是才能建好啊,有了郢安府,还愁处置不了这些乱臣贼子!” “小的听说,多数府令和将军都不支持建郢安府啊,说什么一府岂能由两府同管,要设可以,只能设警亭!” “你那听来的消息?我怎不知?”牛翱皱眉看向属下。 守卫苦笑一声,低声道:“我那在府衙做事的表弟不小心听到的,都尉可别传出去啊!” “此事我怎敢乱说,你以后也莫要再提。”牛翱挥挥手,打发走了守卫后,心里冷哼道:“只设警亭,哼,看来,他们竟想连郢州安治使一并皆任,真是好大的胃口了,就算你们得逞,司法院、督察院呢?是不是也想参一脚啊?这帮士族,为了霸权真是什么都敢干啊!” 第四百五十七章 麻烦来了 远离了关卡后,方淑蔚骑马疾走几步追上董策,好奇笑道:“策郎,你什么时候成了黜陟使了?” “我又不当官,这黜陟使令,是吏部尚书吕大人给我的。”董策解释道。 “啊,吕尚书没这权力吧!”方淑蔚惊讶了。 董策苦笑一声,扭头对方淑蔚一笑,道:“是没有,不过令牌他有。” “这……”方淑蔚愣了一会儿,才震惊道:“策郎你该不会在假冒黜陟使吧!如果他们索要圣旨那如何是好啊?” “我从头到尾也没说我是黜陟使,是他们自己认为而已,如果要圣旨我便说在黜陟使那里,你说他们能奈我何?” 方淑蔚沉默了,对于夫君大胆的作为,她真是哭笑不得,假冒钦差乃杀头大罪,虽然她更明白即便被揭穿,抓住送往京城后以夫君真正身份断然不会有事,可这……又是何苦呢? 董策道:“穿州过府,没有什么比此令更方便了。” “但也太显眼了吧!”方淑蔚真的担心一入郢州,不知会有多少官吏争相巴结而来。 “别担心了,料想,那牛翺即使传信到府衙,府衙也不敢胡乱声张,而是偷偷来巴结我们,这就是人性,不用竞争就能得到好处,谁不乐意?” “是,策郎眼里,这天下乌鸦就是一般黑啊!”方淑蔚是苦笑摇头。 郢州,风景秀丽,如诗如画,丝毫不弱于宁州与苏州等地。 郢州乃是江南腹地,曾也是天下最富饶的地方,只可惜,这里也是太平道和其它教派斗得最激烈的地方,董策从金松口里得知,山河社也是在郢州成立的,可以说这是山河社的老巢! 不过山河社早已被太平道打趴了,潜藏了十年之久,如今太平道被董策打趴了,山河社必然要趁势崛起,所以这郢州内乱,董策猜想应该不至于消灭太平道这般简单,其中牵扯更大,也导致郢州经济只退不进,坊市制度也没取消,自然被江东远远抛在后面。 而最近,江东发展太快,地不是用来种桑种茶,便是建作坊,导致米粮稀缺,粮商不得已,都跑到前荆州之地来买粮,等于是反过来照顾曾经的老大哥!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一路来到大江北岸一处小镇外,此镇真不大,但却有厚实的城墙,且是标准的四方城,城内只有四坊,一个大坊占据一半,剩下是一中两小,全镇人口还不足三千,多是居住在中小坊内,而大坊则全是粮仓,故此此镇也被称为大仓,乃是宁太祖修建用已诈骗敌军攻打的。 当事的前朝大军大举南下,分兵各路,欲要合围宁太祖,而宁太祖早早便修建此城,谎称把所有粮草军饷都堆在里面,引得各路兵马齐齐向此地进发,结果,小小一城却打了一个月还没拿下,反倒是自己这边的粮草告急了,无奈,大军只能退去,却不曾想,宁太祖率军追杀,一路北上直指洛阳! 故此,此镇意义非凡,虽然当时已破损不堪,但战后,宁太祖还是让人重修完好,并赋予了它真正的使命,为郢州粮仓之最。 董策一拉马缰,使马车停在城外,把蜷缩在他怀里打盹的小皮抱到车内,既而对方淑蔚道:“今天就在这镇上过夜吧,找人把马和车搬到大运船,明早就可以直接进武昌府了。” 以方淑蔚的性子自然不会拒绝,当下便先一步进入城中向人打听客栈与码头的情况。 一阵忙活之后,董策已经出现在一家客栈厢房内,正把一盆店小二拿来的生羊肉喂给小虎,身后一袭骑手服的方淑蔚刚好推门而入,一边脱去马甲,一边往屏风后走去,嘴里同时念道:“策郎啊,待会儿店家命人送来水时,你帮我提进来好吗?” “衣服你都脱了,我能拒绝吗?”董策苦笑道。 方淑蔚从屏风后露出脑袋,对董策嘻嘻一笑,道:“策郎最好了。” “好!呵,别儿善懂风情的女子,此时当妩媚一笑,邀戏水鸳鸯的,就你,傻不拉唧的。” 董策说完,方淑蔚小脸登时就红了,吱吱唔唔片刻后,把脑袋缩回大半,只露一个额头对董策道:“那策郎要不要……” “别,有事呢。”董策就是开玩笑,如此反倒是弄得方淑蔚心里一阵失落! 董策是真有事,虽说他离开了京师,不想理会俗事,但曾经他夸夸其谈的衍教藏经还是想兑现的,把他对这个世道的理解,与后世的阅历融合,希望让大宁更加繁荣昌盛,也更为强大,避免被人欺负到门口的惨剧! 只要他不断的写,每完成一本便寄往衍教,也好让弟子明白,他离开,不代表不在! 同时也希望能鼓励更多的人,不要在扩充势力时,忘了衍教游走天下,修学救难之根本。 所以这第一本,他想尽快完成早早安了衍教众弟子的心,毕竟他突然离开,导致群龙无首,如今也不知他们能不能撑得住,会不会树倒猢狲散? 深夜,董策所居的客栈坊市外,一辆马车急急行来,马车一旁,还有一名骑马的汉子紧紧跟随。 此车并不华贵,很是普通,然而车上吊的一盏灯笼却让巡夜的乡兵不敢阻拦分毫,至于那骑马的汉子,更是没人敢询问一二,纷纷避让。 “是这里了吗?”当马车停在坊市外,窗帘掀起,里面却一片漆黑,看不到说话之人的面孔。 倒是骑马汉子在翻身下马后,脸孔终于被坊门灯笼照得清晰,居然就是下午时,董策入郢州相遇的守关都尉牛翺。 “嗯,已经打听了,那位大人就在此坊的吉通客栈落脚。”牛翺对车窗低声道。 “去,让坊令开门。”车内之人说完,牛翺立即上前敲门,不久,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将门打开,看到牛翺时先是一皱眉,既而再看到牛翺身后马车的灯笼时,立刻惊讶的一步跨出坊门,飞快来到车旁,拱手弓腰道:“小人见过王大人!” “嗯,我到里面见个人,劳烦坊令通融一下。” 车内声音刚传出来,坊令立即点头哈腰道:“王大人来小人欢迎还来不及呢,不知王大人要找的是?” “这你就别管了。” “是是,王大人请!”坊令说罢,立即把门完全推开,恭敬的站在一旁目送马车进入坊市。 董策刚洗浴完,没等店小二来收拾,店家居然亲自到访。 “那个……”店家陪着小心,咽口口水道:“公子啊,外面有位大人要见您!” “大人?”董策眉头略一皱,便笑着对里间道:“蔚儿,我去去就回。” 店家恭敬的在前面领路,带着董策来到另一栋阁楼前后便恭敬退下。 “卑职拜见黜陟使!”店家刚走,牛翺便出现在董策面前恭敬行礼。 董策拱拱手,不冷不热道:“牛都尉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并非卑职要见黜陟使,而是另有其人,此地不是说话地方,黜陟使上面请。” 见牛翺说得慎重其事,董策心里暗叹一声麻烦,便往楼上走去。 阁楼是独楼,楼上楼下都是一扇门,董策也不用找,敲门便推开进入房中。 “前,郢州武昌府令王恭之,见……”房内,一五旬左右老者正准备向董策行礼呢,可只是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后,老者整个人便僵住了。 “国师?怎会是您?”老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 “嗯?你认识我?”董策更加意外了。 “国师不知也是理所当然!”老者笑了笑,又慎重的行了一礼,这才道:“老朽是听闻国师在中都建立国安府,对此是万分上心啊,故而特地上京观摩,正好就见到国师安排国安六院处事。” “原来如此。”董策一听就明白了,国安府成立后,少不了有大臣来观摩,这王恭之虽然不是什么重臣,而且早已辞官,但能进国安府,明显在京里有熟人,而且此人地位不低。 “老朽上个月刚才中都回来,本想去拜见国师,但得知国师因操劳国事,已忙得不可开交,老朽又怎好意思打搅……”王恭之说到这,突然一愣,惊讶道:“对了,国师如此忙碌,怎会来郢州?” “该忙的,也差不多忙完了,而且我教有规,不能总在一个地方,特别是此地恢复安康祥和后,我便要上路修学,顺道帮帮苦难的百姓。” 董策是不知脸红的说完,王恭之是惭愧的红了脸,既而摇头一笑道:“中都虽因太平为祸,却在朝廷与国师及时处理下,不过一个月便有了起色,之后更是越走越稳,连着曾经许多治安上的弊端,也被国安府处理妥善,的确啊,中都是越来越好了!“ 说到这,王恭之突然话锋一转道:“可是大宁朝不仅只有洛阳府啊!郢州,如今已是岌岌可危,老朽上次入京,一方面是观摩国安府,另一方面,则也是想向朝廷道明这郢州之害,奈何,如今北方邪道顽强,祸及数州是越演越烈,朝廷已是分身乏术,可郢州隐患真不能暴发啊,否则将天下大乱了!” 言罢,王恭之竟对董策深深一拜,继续道:“国师曾携灾民共渡难关,建商会富国强,开科举创国安,无一不体现了国师之大仁、大义、大忠、大能……” 董策是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摆手打断道:“别捧,说正事。”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三教联手 深夜小楼中,王恭之口落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述郢州之事。 董策坐在一旁,静静凝听,期间从未插过一句嘴,直到王恭之讲述完,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事,我明白了,这天也深了,王老还是回去休息吧。” 回去!你都没应下,我岂能回去? 王恭之心念及此,焦急道:“国师,郢州之事非同小可,还望您……” 董策不等他说完,起身理了理已经风干的长发,抬脚往外走,嘴里说道:“没有一定把握,我不会轻下承诺,此事我会观望几日,之后答复你。” 王恭之脸色一暗,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似强打最后一丝精神恭送董策下楼。 楼外,牛翺目睹二人下来后,只是对两人行了一礼,不敢询问半句,直到董策离开,牛翺才看向王恭之:“王老,事情……” “老夫也不懂啊!”王恭之摇摇头,他是真猜不透董策此事想法。 “那,郢州怎么办?”牛翺眉头深锁。 王恭之摇头一叹,道:“以我们如今残缺实力,跟俞孟晖斗如以卵击石,一切,只能顺其自然!” 董策回到房中,便见方淑蔚站在窗前,如黑缎的青丝两旁随风飘荡。 听到开门声,方淑蔚猛地回头,见董策进来后,焦急问道:“这时候,是谁找策郎出去?” “前,武昌府令王恭之。”董策说话间,脱鞋坐上木榻。 “他!他找策郎,莫不是想复职?”说话间,方淑蔚带着一股香风飘来,几缕青丝遮在脸庞,映衬着没有粉黛的肌肤真如玉般晶莹,黄黄燃灯下,隐隐可见那细微的茸毛。 “如果是,就好了。”董策正想拿起茶壶,却见妻子抢先一步,帮他斟了一杯递到手里。 董策抿了一口,继续道:“郢州比我们想象中更乱,我就不该走这条路啊!” “究竟是何事?让策郎如此苦恼!”方淑蔚靠到木几上,向董策凑近了许多,望着丈夫愁眉不展的样子,她很是揪心。 “山河社与五火堂、白莲教联手了!”只一句话,便让方淑蔚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策郎如何看出来的?” “不是看,只是猜,但我料想,八九不离十,唉,麻烦!” 王恭之向董策讲述中,并没有提及三教联手的事,或许是王恭之看不透,亦或者,知道却不想过早告诉董策,担心董策觉得事情太棘手,从而偷偷离去。 而董策之所以能看透这一点,是因为王恭之的许多在位的老部下接连惨死,而死法,像极了甄琬跟董策讲述的白莲教的手段,至于五火堂,那就更简单了,郢州突然出现一批人,数目如今王恭之也没查清,但至少在三千以上,这批人有打量的兵器甲胄,已先后攻打了几个士族的府邸。 须知,如今的士族可都有私兵,当然,只能用在看家护院上,但为了确保自己家族的安全,私兵战力与府卫军也差不了多少了,只是装备上不如而已。 如此竟在一夜之间被屠杀满门,可见对方的实力有多强悍了。 而这批人哪里?要说是府卫军,那显然不可能,士族也不是傻子,无论军政都有他们的族人混在里面,任何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们的耳目,若说是其他州府的卫军杀来,那就更不可能了,因为这样就等于直接造反了,会被旁边几州围攻的,而且大规模的出动,你能瞒得住谁啊? 可攻打这些士族的兵马,如同天降,玄之又玄,特别是他们精良的装备,直追御林军,他们又是从何而得? 董策能猜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水路运来,正如当初他说的,封锁沪州,不是为了割地立国,因为那里进难攻,退只有茫茫大海,死路一条,他们封锁沪州真正目的只是为了一张纸! 这张纸,可畅通整条大江流域,这是太祖为了发展沪州而给沪州的权力,怎会想到,有人就抢了这道权力,实施瞒天过海之计! “沪州是五火堂的老巢,若说这与五火堂没关系,那打死我也不信。而郢州,则是山河社老巢,加之强硬的士族亡了,还依附王恭之的官吏死了,如此一推敲,不正是三教联手吗?” 董策放下茶杯,往身后墙边一靠,看着天花板继续道:“当然,杀了官吏的可以是山河社或五火堂,犯不着找白莲教,可如果背后之人想要壮大自己的势力,最好与白莲教联手,这郢州死去的官吏也正好是他们的投名状!先让白莲教小打小闹,他们则拔除硬茬,实力越扩越大,白莲教见到联手的利益后,自然不想屈居人后,会投入更多人力财力,而最后得力的便是黄弘毅。” “黄弘毅……小王爷!”方淑蔚初一听,只是愣了愣,但细细一想后顿时惊了。 “他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吗?” “不像,他给我的映像是表面纨绔,内在黑着呢,龚庆这种人,聪明,有头脑,能办事,可即便如此,依然被我逼着捐钱,而一向以好色,顽劣,没心没肺著称的小王爷居然出面解围,可笑,一个没心没肺的皇孙子弟,帮一个身家万贯的商人省钱,这画风,就像两个大男人在春天里剥光了裸奔,满满的基情啊!” “记得逍遥宫不?” “怎会忘记!”方淑蔚心情复杂的说完,起身跨过木几,来到董策身边躺下,苦笑道:“蔚儿虽然厌恶那里,却也在那里和策郎表明了情愫……” 董策不懂女人心,闻言只能苦笑,拉回话题道:“逍遥宫应该是龚庆玩出来的花样,为的就是给黄弘毅赚军需,这点,你爹已经证实了,只是缺乏证据而已。” “我怎么一点不知道?”方淑蔚立即不满的看向董策。 “你这都要问我?”董策一笑,惹得方淑蔚羞怒的挥拳锤打。 翌日,董策抱着锦盒,一路走到客栈外,顿时便将路过的所有人吓得四处逃窜,包裹这里坊内的一些小贩,摊子也顾不上了,撒丫就跑,一路是屁滚尿流,摸爬滚打。 “有这么恐怖吗?”董策左右看了看瞬间清冷的街道。 “公子,你还是快走吧,再不走,小人这小店可没法做生意了!”客栈店家此时是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的露出半个脑袋,对董策哭诉道。 “放心吧,它不咬人。”董策说话间,低头看了看如招财猫一样,蹲在客栈门口舔舐爪子的小虎。 “这世上哪有不吃人的大虫啊!公子能人,可我们只是平头百姓,还请公子快走吧。”店家是真急了,可他又不敢露头。 董策舒展舒展筋骨,打个哈欠道:“让我走也行,给我安排辆马车,送我去码头。” “啊!小店可没马车啊,在说,我们这镇上只有拉货马车,载人的都是几个富户家的,小人不可能向他们要吧。”店家苦涩道。 “哦,这样啊。”董策无奈,只好在门前等到方淑蔚抱着小皮出来,随后往镇外走去。 虽是一大早,可这古人也睡得早啊,多是天没亮就起来了,而大仓镇如同一个中转站,南来北往的货商多不胜数,都是一早起来赶路的,这一见董策二人与两兽,先是一惊,而是便是慌不择路! 就算有那么几个胆大的,也都躲到墙角瑟瑟发抖。 “瞧你,多不受人待见啊!”董策低头看着跟随身边的小虎,表情是哭笑不得。 这要放到后世,早就被路人围的水泄不通了。 “唉,李公子,你这条狗可真威风啊,到底是从何而得?那天我也去买一头。” “狗?呸,这可是獒!我在蜀中买的,已经养了一年多了,知道吗,它父母可都是从吐蕃贩卖到蜀中的,本公子保证,咱们这里绝对找不出比它更厉害的家伙了!” “哇,李公子一去蜀中一年多,莫非就为了此獒?” “也算是吧。”李公子得意道。 旁边另一名公子立即插嘴道:“如此雄壮威武的番狗,其它猫狗见之必然是瑟瑟发抖啊!” “呸,都说了,这不是狗,叫獒,懂獒是什么吗?古书中就有记载,传闻啊……” 几名富家公子一路闲聊,一路绕过大道,其中为首的公子牵着一头獒犬,正得意的把唾沫星子狂喷而出,突然他手中牵绳一僵,险些让他摔一跟斗。 “唉,我说你……”这位李家公子正要抱怨,却见自家獒犬一动不动,浑身毛似乎都要炸起来了,全神戒备的盯着前方。 “啊……那那那那……那是什么?” “吊吊吊吊……呸,这莫不就是书籍记载的吊睛白额,百兽之王?” “厉害啊!瞧那一身毛发,光洁亮丽而不失威武霸气,身长至少有七尺吧!还有那虎头,虎口,唉唉,它张嘴了,哇,真是血盆大口啊!” 这几位公子不是发愣,就是连连惊叹,而李公子更是傻眼了。 他此番回来,本以为自己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养兽方面绝对是无人可及了,哪成想,头遭把宝贝牵出来就遇到更恐怖的! 虎,那可是能要人命的家伙啊! 最要命的是这东西也能驯养?而且还敢牵出来溜? 由始至终,这几人都不敢靠近,而那獒犬则宛如雕塑,一动不动,也没有吭一声,只是戒备的目送小虎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城门口。 第四百五十九章 忌惮 武昌府城,映江坊俞府。 府丞魏统在俞府老管事带领下来到府令俞孟晖的书房前。 “魏府丞稍等,老仆进去通报一声。”老管事说完便进入书房,不多时,便出来让魏统进去。 “卑职参见府令老爷。”魏统一进书房便恭敬行礼。 “何事?”俞孟晖眼也没抬,仍旧站在书桌后持笔练字。 “昨天,王恭之渡江去了一趟大仓镇,似乎去见什么人!” “哦!”俞孟晖轻咦一声,将笔放下,看着魏统道:“你觉得,他去见谁?” 魏统皱起眉头,猜疑道:“卑职已经查明,是黜陟使来了,而且不同往年,这次来的黜陟使十分低调,只带一随从,听闻还是个女子,卑职觉得事情不止这般简单,上次黜陟使来还是两年前,这还不到三年呢。” “嗯,本官做府令也两年了,呵,真是够快啊。”俞孟晖笑笑,摸了摸三寸羊胡,随后道:“黜陟使人呢?” “刚传来消息,说今早渡江,哦对了,他从大仓的客栈出来后,竟带着头猛虎游街,一路去往码头乘船,若不是轰动太大,卑职还不敢相信呢,现应已到府城中,要不要……” “猛虎!”俞孟晖眉头一皱,摆摆手道:“不急,让人盯着,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另外,让人送信到京里,打听一下这为黜陟使到底是何方神圣!” “卑职领命。”魏统刚告辞转身,突然闻听俞孟晖道:“慢。” “府令老爷吩咐?”魏统回身敬道。 俞孟晖拿起毛笔,一边继续书写,一边道:“把黜陟使来的消息散播传去。” “卑职明白!”魏统躬身应诺,转身离去。 待魏统一走,俞孟晖面前桌上白纸多出了三个字。 “逼走了陛下,现在轮到我了吗?”俞孟晖再次放下笔,拧起写到一半的名赋,笔锋飘逸,笔法苍劲,然而却因“黜陟使”三字十分不协调的字而毁于一旦。 “欲平江南,首取郢州,看来太平道给你们的压力还不足啊!”慢慢将宣纸撕扯揉搓,俞孟晖一双炯目寒光泛起。 …… “唉,还是我们的马车坐着舒服。”方淑蔚靠在车前,看着身边拉着马缰的董策,眉头微微一皱,又道:“策郎,还在想事呢?” “嗯。”董策应了一声,目光从路边一个个行人脸上扫过,随后驾驶马车拐了一个弯,往西南行去。 “前面就是武昌北市了,策郎是要去哪?”方淑蔚好奇道。 “黄鹤楼。” “黄鹤楼?”方淑蔚显然不认识。 “就是前面山上的那座楼台。”董策虽然对武昌府不熟悉,但是黄鹤楼还是一眼便能看到的! 方淑蔚抬眼一看,果然发现了远处有座楼台。 “策郎去那里作甚?”方淑蔚更好奇道。 “玩啊。” “玩?”方淑蔚愕然。 “咱们出来是游山玩水,如此圣地为何不去。”董策笑笑,一甩马缰加快了车速。 这年头的黄鹤楼没有后世的霸气,也谈不上美,除了基石,其余全是木制结构,连瓦都是一块块木板。 “这每年,不知要画多少修整费。”董策望着黄鹤楼,亦如在姑苏看着洞庭山一样,熟悉更陌生! 董策没有上去一观的想法,他只是来看看,随后便在附近找了间客栈落脚。 他们夫妇二人住进去还没多久,突然店家便来敲门,如之前在大仓镇的客栈一样,这店家也是一脸赔笑,招呼十几八个跑堂的把一大堆礼品往屋里搬。 “这是?”方淑蔚傻眼了。 “东西留下,人就让他们退下吧。”董策显然猜出是什么回事。 “是,不打搅公子休息,小人这便退下。”店家是弓着腰,屁股都不敢让董策瞅到一眼,直接倒退出了房,关上门后才敢转身下楼。 “这都是谁……府令、将军、大都统、长史、府丞、县令,连武昌府总捕都送礼来了,这这……策郎,该不会是你身份暴露了吧!”方淑蔚惊讶道。 “嘘!”董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惊得方淑蔚瞪圆眼睛,四下乱瞅。 董策则在方淑蔚开始贴着墙壁听对面动静时,写了一段话给她看。 “要暴露,至少还要十天,如今他们只会把我当作黜陟使,而且,绝对是太后派下来整治郢州的。” 看完这段话,方淑蔚皱皱眉头,立即凑近董策悄声道:“那怎么办啊策郎?哎呀,都是你啊,用什么黜陟令啊,现在好了吧,更麻烦了!” “你当我想啊,不这样,太后岂会对我多加照顾!”这番话,董策丝毫没有压低声音,听得方淑蔚急的都想捂住策郎的嘴巴了! 可是看到策郎的笑容,方淑蔚一琢磨便明白了,这番话也没有什么不妥,黜陟使本来就是钦差,陛下告病退位后,自是太后钦点,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董策莫名其妙的玩失踪,必然会惹得太后不快,这出来不做出点成绩传回去,太后对衍教怕会失望啊! 明白了这一点,方淑蔚不由很不爽的暗暗埋怨道:“那这样策郎和在京里有什么区别?为了天下苍生,天天累死累活的,唉……都怪朝廷那帮人太不中用了,害得策郎到哪都得为他们奔波劳累!” 方淑蔚那知道,如果不是董策派人一把火烧了太平道的花园,事情虽然有可能演变成这样,但绝对没有这般快,而太后也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当然,她的处境也更为危险,毕竟慢慢和太平道耗,当时黄瑾又在位,最后鹿死谁手还是两说。 董策一把火,无疑是将这个进程加快了至少两年,太后的准备根本不够,能不乱吗! 为了衍教能得到太后支持,董策出来总要做点事让她高兴一下,要不然,衍教的变数真的太大了! “蔚儿,咱们的防盗设备在马车上吗?”董策突然问了一句。 “在我这呢,我就知道可能需要用到。”方淑蔚说着,从腰间布袋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装的全是黑线与铃铛。 “所有门窗都布上,让小虎坐镇房厅,哦对了,把圣旨给我,我要贴身收好!” 夫妇二人这番对话,没有压制声音,让隔壁的三名青年听得一清二楚。 “速速禀报府丞。”其中一人悄声说完,另一人立即轻轻开门溜了出去。 当夜,俞府中。 “查明了!”俞孟晖看着魏统道。 魏统立即点头道:“嗯,九成是太后安排下来的人,有令牌,有圣旨,只是他们特别的谨慎,屋中不仅有猛虎坐镇,还布置了什么防盗的手段,若不动强,怕无法潜入调查了。” “已经足够了。”俞孟晖点点头,端起一杯上品的碧螺春,一边细品,一边喃喃道:“一个二十出头的黜陟使,莫说本朝,即便前朝也没出现过一位,而且还能把猛虎养得跟头看门犬似的,这年纪,这手段,若不是一个大族家的废材儿子,事情恐怕要麻烦了!” “啊?莫非府令老爷猜出什么了?”魏统惊讶道。 “中午本官便猜到一二,但京里一日不会信,本官也一日不敢肯定,希望事情没这般棘手吧,毕竟那家伙,可是大忙人啊,太后舍得吗?” 魏统被府令这番话弄得是一头雾水,忍不住就斗胆问道:“府令老爷口中的那家伙,究竟是何人?” “你啊,连杀你兄弟的仇人都看不出,呵,果然是权贵之家无手足啊!” “啊!”魏统震惊了! 他兄弟不少,可被杀的目前只有一个! 杀他之人的确是京城的刽子手,可如果没那家伙,自己的兄弟也不可能被抓,他才是罪魁祸首! “府令老爷是说,那黜陟使便是如今的国师,董策!”魏统说这番话时,有些咬牙切齿,和他别的兄弟不同,因为很多是堂兄弟,而他和魏铮乃是一母同胞啊! “只是可能,毕竟,国师可是大忙人啊,不仅创什么国安府,还帮诸多大臣改善衙门制度,同时他还要发展自己的教派和产业,如此忙碌之人,没事跑这地方来干什么?” “府令老爷,这董策可万万不能小视啊!我亲弟就是因为小瞧了他,落得被朝廷斩首,金陵所有根基一夜被拔得一干二净,还有长城县,咳……因他,我社损伤惨重,更让我恐惧的,还是此人善于诱惑人心,想我堂兄,就是被他几句话说服,联手去对付太平道,虽然的确得了不少好处,可名声却都让他衍教得了,在朝廷眼里,不论是我山河社,还是白莲教与五火堂,都是邪教,为他,竟已成为国师!” “你之顾虑,我岂不知,放心吧,我不会小瞧此人的。” “这还远远不够,以卑职之见,如果真是他,我们务必要立即将其处之方而后快啊!” “那也要等京里回信,否则不是,我想,很可能事情会更糟!” 现在俞孟晖真不怕黜陟使就是董策,反而担心他不是,因为那样变数太多,谁知道这个出道以来,就搅风搅雨,弄得各方不得安宁的家伙,用会什么诡计对付他们呢! 不可否认,俞孟晖是真忌惮董策,因为他从山河社这里了解过董策,得知他做过的所有事情,而这一次,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若不观望清楚了,想透这国师到底要干什么,他是真不敢冒然动手! 第四百六十章 出谋划策 翌日一早,董策独自一人走出客栈,在坊市转了转,到了中午时,则随便找了家酒肆用餐。 下午,董策才从酒肆出来,便又开始在坊市瞎逛,一直到了入夜他才回到客栈。 “怎样?”方淑蔚见董策回来,急忙上前询问。 “看不出什么。”董策说着,比划了个剪刀手。 方淑蔚立即明白,有两个人跟踪策郎! “乏了,先休息一下。”董策说完上榻盘坐下来,却持起笔便在案桌白纸上到:“如王恭之所言,被灭门的大族有四家,其中有三家是士族,虽不大,却有族人过百,家丁护院上千,三族里没有大官,最大的只是县令,另外的项家虽没有人在衙门当差,可家大业大,如金陵翁家,只是没有翁家这么硬的靠山,但他们每年除了给当地士族好处外,还派人携重礼上京,贿赂权贵庇佑子孙。” 方淑蔚急忙坐到董策身边,也往纸上写到:“此事既然是真的,那我们岂不是凶险无比?” 董策笑笑,写到:“废话,不过,在他们没弄清楚我背景前,我们还是安全的。” “但我们如今已是瓮中鳖,这要如何是好?”方淑蔚是焦急的写完,字迹极是潦草,好在董策还能看出来。 “今夜我出去一趟,你留在房里也要多加小心!”董策写完,便见方淑蔚担忧的看着他,两眼泪汪汪的,眼看就要哭了。 董策伸手抚摸妻子的小脸,淡然一笑。 夜深,昏暗房中,方淑蔚借着月光拿着盒中插满暗器的护腕,慢慢系在董策手上,本想说几句让策郎小心的话,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她也不知道,监视他们的人到底睡了没有,如此夜深人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人捕捉。 看着董策一袭夜行衣从窗户跳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客栈后院,其敏捷的身手让方淑蔚心里一乐,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能嫁给一个文武双全,聪明绝顶,长得还英俊的丈夫,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方淑蔚自然也不例外。 这也使得她更加想要和董策好好活下去,故此即便知道董策这一行有可能遇到危险,她也不能跟随,否则出了事,他们都会想方设法保全另一方,这样只会畏首畏尾,不如孤注一掷,如曾经在逍遥宫那般,静静等候。 武昌西市不远处,便是王家所在的里坊。 董策会到西市居住,就是想按得近些,少跑点路。 里坊外墙最矮也有一丈高,并且墙上还有层砖瓦,是防草、防雨还防盗,寻常人根本翻不进。 但对董策而言,却不是什么难事,他这个人本身就好学,闲暇时就问过常成恭可有法子应付这种高墙,也是想让行堂的人学学,毕竟技多不压身嘛,对行堂办事只有好处。 还别说,常成恭对这种高墙很有一套,而且不用别人配合,独自一人也能翻过。 他的办法有几种,一种是找墙内有树的,若树枝伸出墙外,并且能承受人的重量,那最简单了,即便没有树枝出来,也只是一条钩绳的问题,其二,撑杆跳,这是最为粗暴有效的,不过需要点技术。 另外还有水路,匕首挖孔钉木钉,敲门让坊令开门后从坊令头上瞬间爬到坊内,这些也都需要长时间练习。 不过董策都不需要,他的办法更简单更直接,就是钱! 当然不是贿赂坊令,而是直接洒在坊门前,随后等,等倒夜香的仆役出来,坊门打开时,看到一地的铜钱,岂有不疯狂拾取之理? 不仅他们,连守门的也无法经受诱惑冲出来疯抢,谁还会注意到一个黑衣人溜入坊内! 董策悠哉悠哉的走在里坊街道上,看着一盏盏灯笼上的字,最后来到王府门口,微微一笑,从身后包袱里取出一间轻薄的白氅往身上一披,便上前敲响府门。 王恭之此时早已入睡,但听到下人的敲门声后,立即不满的起身询问,之后还没听完下人的禀报,他是惊得瞪大眼睛,再无睡意,慌忙下了床。 “老爷,怎么了?”说话的乃是王恭之的小妾,不过如今也有四十多岁了,而王恭之的发妻则在三年前就去世了。 “你睡你的,我有要事要办。”王恭之说完,披上衣服便疾步走出卧室,一路来到厅中,果然发现了董策坐在里面。 “老朽拜见国师。”王恭之忙上前作揖。 “坐吧。”董策抬抬手,随后开门见山道:“这次我来,是希望你帮我做件事,不知你这府里有多少人能调用?我说的是信得过的,更不怕死的!” “老朽府上所用之人,皆可信,不过目前只能调动三百,不知国师有何吩咐?”王恭之眉头也没皱一下。 董策见他神色,便知他也是走投无路了,淡淡一笑道:“用不了这么多,我只要十几人即可,让他们随我去俞家,把府令老爷给杀了。” “什么!”王恭之震惊了。 “不敢?”董策笑容一收,目光逼视王恭之。 王恭之哪里还坐得住,起身在厅内来回踱步。 董策的要求实在是太骇人了,一个弄不好,他王家必然要被满门抄斩,甚至牵连到京城王家,因为他们是出至一脉,如此大的事情,他自然先要让人通知了他们,等他们决定了自己才可行事,否则就算事成,他也因擅自做主,而使得他这一脉被宗族逐出,此后也再不是士族了! 可如果不做,后果很可能被灭门! “国师可否言明后续的计谋?”这是王恭之考虑再三的询问。 董策点点头,道:“要解决郢州之事,就要让他们内斗,而目前是最好时机,否则等他们彻底达成协议,也就是你王家灭顶之时,至于如何使得他们内斗,其实很简单,三邪教本来就在相互算计,谁也不可能服谁,故此,突破口必在山河社,这里是他们的老巢,人多势众,取得郢州后,自然也由他们说的算,但这是五火堂不想看到的,一旦战事打响,等解决的官府,剩下的便是内斗了,不可能与你和平共处的打完天下在回头收拾你,因为,太平道已经是个教训了,五火堂不会傻到重蹈覆辙。” “可五火堂势力并不大啊,老朽听闻他们立教不久,而山河社可是……” 董策摆摆手,打断王恭之后说道:“对于五火堂,我比你清楚,你不用怀疑他们的实力,他五火堂的目标乃是天下,熟话说的好,攘外必先安内,取得江南之后,他没理由把背后交给昔日仇敌,你觉得呢?” “我……国师还是说说如何让他们内斗吧!” “都说人老精,鬼老灵,你呀……也罢。”董策苦笑一声,又道:“山河社想要正大光明的收信徒,就要得到朝廷支持,可是朝廷不会支持,那么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地方官府合作,今日我也特地打听了一下,得知山河社已经接管了太平道观,如此也说明,俞孟晖和他们勾结上了,故此只要俞孟晖一死,山河社必然惶恐,那么他们就谁查,究竟是何人下的手!” “这……”王恭之傻了眼。 这下手之人不是他们吗?怎么有……不对! 王恭之突然一拍脑门,道:“国师的意思可是,杀了俞孟晖,嫁祸五火堂!” “错!”董策立即摇头。 王恭之一惊,正要询问,便听董策道:“如果嫁祸五火堂,无论他们会不会内斗,我们都会被殃及,毕竟,既然要打,岂能容得他人座山观虎!” “可除了五火堂,我们还能嫁祸给谁啊?”王恭之疑惑道。 “白莲教!”董策说完,不等王恭之惊讶,继续道:“白莲教有些手段我和熟悉,用来对付俞孟晖最好不过,而且白莲教在郢州势单力薄,是最好欺负的。” “可这样一来,他们也敌不过山河社啊,甚至会被山河社顷刻间灭了,照成不了任何障碍。” “你能不能别听一句只考虑一事,来个举一反三成不成?”董策真对这老家伙无语了。 王恭之也是郁闷的苦笑道:“实在是国师的话,令人短时间琢磨不透啊!” “靠。”董策真是无奈,这要跟曹洛蓉、张长靖他们一说,保证顷刻间明白了,都不用董策在提醒,直接去安排了。 可与这老家伙不说明,他就是不敢下手,也不知都死到临头了,你顾虑什么? “山河社不是不能没有俞孟晖,而是不能没有郢州之主,只要他们一日没有举旗造反,便不能随便找个人去做武昌府令,而是等朝廷安排,但朝廷安排变数太多,他们必然不想,那会怎么办?” 说到这,董策也不管王恭之明不明白了,继续道:“找个在百姓心里呼声最高的出来,当他们的傀儡,而如今郢州除了你前武昌府令王大人,还有何人?” “什么!”王恭之彻底震惊了。 “俞孟晖死得不明不白,朝廷需要调查时间,同时也要挑选人选,而这段期间郢州不能没主人,不找你暂管,还能找谁?当然,山河社必然会想尽办法的让你妥协,而你也别清高了,该装孙子时就不能含糊,否则这后果你比我清楚。” 王恭之总算是明白董策的打算了,居然是想让他重归府令! 念及此王恭之不由又愣了,想了许久之后,只能红着老脸,看向正在掀开茶壶的董策,问道:“国师,那后面呢?” 第四百六十一章 无为小道 王恭之召集了府中最有实力的二十人,其中八人还是他王府的教头,武艺自然无可挑剔。 但是,王恭之深知俞孟晖府上也是高手众多,心里岂会安定,他咽了口唾沫,低声对董策道:“黜陟使看这些人可以吗?” “信得过就成。”董策翘着腿,喝着茶,眼里似乎只有茶杯里蒸腾出的热气。 “呃……那黜陟使可有什么计划要跟他们细说的?”王恭之陪着小心问道。 董策喝口茶,放下腿起身正视这二十号人,无喜无悲道:“计划只有一个,杀了俞孟晖,诸位有什么办法,大可说出来,商议商议。” 王恭之闻言瞬间是额头渗汗! 而那二十人更是不知如何回应。 见他们沉默,董策叹了口气,道:“失败,每人赏白银千两,成事,不仅有赏银,还能给你们选择是入军户,还是国安,或其它衙门都不是问题,也包括你们的孩子。” “我!我有办法!”董策刚说完,一名汉子立即站出来,瓮声瓮气道:“只有有人能帮我引开俞府护院,我定能取俞孟晖首级!” “去!”众人无不鄙视之。 然而董策却点点头道:“好,他的首级就交给你了,谁有把握引开护院?” “这……”众人都有些跟不上董策思路了。 “小道觉得,要引开他们并不难,只是要引开多久?”说话之人,是一名身穿浅蓝道袍,相貌极为英俊的高瘦少年。 董策扫了一眼这白白净净的少年道士,不由眉头一皱,道:“你多大?” 少年闻言白皙的脸上竟红了红,腼腆道:“小道今年十六。” “呃,黜陟使啊,别看他年轻,却是我府中一等好手,本来老朽也不想让他参合进来的,但他执意恳求,老朽也是无可奈何啊!”王恭之苦笑道。 “不怕死就好。”董策点点头,对小道士说道:“要引开多久,得问他。” 瞧着董策目光,正好又落在最先出言的大汉身上,小道士立即问道:“潘大哥,你需要多久时间?” “这个嘛,最少也要一炷香吧。”大汉沉思半响才回答。 “一炷香!”小道士想了片刻,点点头便看向其余人道:“小道还需四个人,不知那位哥哥肯相助?” “小道长,你要如何做,总得说个明白吧。” “是啊,黜陟使大人让我等商议,就是般事情说明白了,才好安排不是。” 小道士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并不难,俞府是五人一组巡逻,小道有十足把握能在顷刻间击杀三人,属于两人则交由另外四位哥哥,如果一击得手,接下来就好办了……” 众人听着他这样说,居然没有一个嘲笑,这让董策有些疑惑,对一旁王恭之低声道:“怎嘛?这小子武艺极高?而且他一个道士,张口就是击杀,不知?” “咳,他乃无为道掌门玉慈真人的关门弟子,此番下山助我,也正是玉慈真人的安排,至于张口便是击杀这……乃是他道门风格!”王恭之苦笑道。 董策眉头一皱,又道:“这玉慈真人到底何许人也?你对他如此信任?” “国师不知?”王恭之反倒是惊讶了。 “我又不是无所不知。”董策白了王恭之一眼。 王恭之也讶然,国师再厉害,也不过是二十出头,光是学他衍教经典怕都学不完,又何来的时间去打听这些啊。 “玉慈真人是半路出家,非太平道,非天师道,而是拜入当时只有一人的道派,无为道!说起来,无为道立派不足百年,曾经也只有无为真人一人而已,连道观都没有,只是一间茅舍罢了,当时的无为真人通晓古今,文武皆修,善医理,晓阴阳,一生救人无数,除恶无数,下手之狠辣,令当时郢州众恶是闻风丧胆,想必他门下弟子也都受此风影响吧,而无为真人虽助人无数,却没有索要一钱一物,乃奇人也,真人也,自无为真人于二十九年前仙逝后,无为道依然还是那间茅舍,而他门下唯一弟子玉慈真人之所以建立道观,还是老朽与郢州百姓一同逼的!呵呵,只是啊,时至今日,他门下弟子也只有四人而已,且常年闭门清修,让百姓想去上柱香都不成,你说说这……咳!” “的确是高人,那玉慈真人弟子中,可有一位是牛炳?”董策忽然想到,牛翺曾更他说过的一番话。 “嗯,牛炳正是牛翺之弟,先已被关在地牢中,其实,也是受我牵连啊!”王恭之长叹一声,解释道:“玉慈真人得知郢州要乱,故派三名弟子下山助我,可他却不知,我已非府令,如何能平这郢州隐患啊,我让他们回山,他们却执意不肯,并与山河社大打出手,险些闹出人命,除了牛炳,还有一位真人的弟子也被抓了,只有他因为年幼,被两位师兄强留在我府中,才没有跟着进去啊!” 在王恭之讲述间,那边小道士已经和众护院商讨完毕,董策自然听在耳中,对于他们的安排,没有任何否决意思,这让王恭之很是不解。 “国师,你觉得他们这样安排可行?”王恭之压低声音问道。 “还不错,没什么好挑剔的,况且,他们又不是傻子,知道怎么保全自己的同时,赚取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还有两个时辰便要天亮,众人不敢耽搁,立即换上黑衣趁夜出动。 他们行踪隐蔽,前有探路,后有善尾,避开了所有人府卫巡逻队,连里坊内的更夫他们也要避让,就是担心走漏任何一丝风声。 半道上,董策悠哉悠哉落到最后,与善后的小道士齐肩。 “敢问小道长道号是?” 小道士显然没想到董策会找他搭话,愣了愣后,有些脸红道:“小道道号封尘子……” “呃……这道号不是你自己取的?”董策一愣,据他所知,道号可都是自己取的,而道名才是师父按辈分给取的,这一个年少的腼腆小子,怎会给自己取号风尘! “是小道自己取的,只是此封乃封禅,而非风流之风,都是小道曾经不懂事,故此……”小道士是一脸的后悔啊! “原来如此,是我误解了,那不知道长道名是?”董策笑道。 “小道道名明净,以国师身份,最好还是直呼小道明净吧!”明净挠挠头道。 “嗯?王恭之告诉你的?”董策可没让王恭之跟他们提及自己身份。 “不不不。”明净连连摆手,道:“是方才小道不小心听到的。” “你耳朵到是够尖啊!”董策苦笑一声,王恭之方才的确称呼他国师了,可是声音压得很低,董策若稍离一步怕就听不清楚了,而这小道士在与护院们商讨时,还能捕捉到他们的对话,由此可见,这耳力非常人可及啊。 也让董策更为好奇,这无为道到底是个什么道道?不该是“无为而无所不为”的顺应自然之道吗?可这小子,张口就要把人击杀,表情还腼腼腆腆,一脸不好意思。 “还是说,君可为,臣不可不为?这样也能解释,为何玉慈不亲自下山了,不过这些道家学说我都弄不明白,也罢。” 董策想完,忽对明净道:“等会儿,你们五人完事后,立即前往俞府马厩。” “可马厩不是要放火吗?”明净有些不解道。 “这把火不会烧起来的,你安心去吧。” 明净有些不解,可没等他询问董策呢,便见董策已经快走几步,到了前面与其他人说话去了。 董策从后面一路走到最前面,沿途不断找人说话,弄得大家都是莫名其妙,不明白这黜陟使到底要干什么,可是现在也由不得他们反对了,因为已经快到俞府所在的里坊,马上就要分散行事了,哪里还有时间给他们商讨啊。 论翻墙功夫,董策实在比不上这帮家伙,但他一手打造出来的行堂,却比这些护院强太多了。 让钟孝师他们翻过一丈高的墙,两人一组只需要四秒,而这些人,五人一组却用了十几秒。 不过明净这小道士着实厉害非常,居然一个冲刺,踏墙一跃便翻过了里坊高墙。 最后就剩下董策无奈一笑,用着他们留下的绳子,几步便上到墙顶,随后翻身入内。 没有一句废话,随着董策一挥手,众人立即分散而开。 俞府,虽然董策没来过,可是王恭之作为曾经府令,府中有所有坊市宅院的图子,虽然只是个大概,而且两年来俞府也扩大了不少,把周边的宅院都买了下来,但大体没什么变动,只是躲开几扇门和封闭了几家大门罢了。 明净身轻如燕的跃进俞府,观察片刻后,立即敲敲身后墙壁,不一会儿,四个黑衣人先后翻墙而入,跟随明净隐没在漆黑的墙角中。 不久,一队人慢悠悠的从屋檐走出,个个是哈气连连,无精打采,但数目却比明净之前说的多出三人! 眼见八人的巡逻护院,明净和其余四名黑衣人都有些惊讶。 “师兄还说只有五人的!”明净隐藏在黑巾下的小脸是火辣辣的发烫,可是他如同立下军令,大家都等着他得手呢,岂能因为多出三人就胆怯的! 给了其余四人一个准备前冲的收拾,明净双手往靴子一抹,顿时多出两把匕首,同时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眨眼间便从昏黑的角落冲到巡逻护院身后,与此同时,双手一甩,两把匕首同时向着最前面两人后脑飞去! 第四百六十二章 趁乱 两道寒光一闪即逝,刹那间,前方两人几乎同时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 一切太过突然,后方六人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走在最后一人便被一股大力勒住脖子,紧接着噶的一声,此人身体便软软的下跪倒地。 剩下中间五人明显察觉身后有异动,其中靠后一人猛然转身,便要拔出腰刀,可迎接他的却是一脚。 眼前一花,这人很闷一声,整个身躯向旁飞去,身体还在半空转了一圈,头昏眼花的他刚倒在地上,未及起身后心就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一道鲜血顺着匕首溅射而出,光芒一闪,补刀的黑衣人没有丝毫停顿,甩手便将匕首掷出,从一准备张口大叫的护院脖颈一划而过,顿时,这护院便瞪大眼珠,捂着脖子痛苦的连连倒退。 在这霎那之间,其余三名黑衣人已经冲到近期,与明净共同对付最后四名护院。 他们出手狠辣,果决,并招招攻向护院要害,打得护院气都踹不上了,还如何叫唤通知他人! “厉害!”一处房顶,浑身隐没在黑暗中的董策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明净五人伸手都极为矫健,迅捷,一出手便要人命,特别是明净这小道士,董策失踪无法将他与道士联系在一起,这无为道杀伐果断,修的到底是什么? 战况瞬息平静,虽然有些响动,并且有人拼死求救,不过在被打得无法提气下,只靠嗓子能有多大声,加之扩建后的俞府范围极大,此地又偏僻,八人的死根本没有让人注意到。 见此一幕,董策拿着火折子轻轻一吹,既而举过头顶摇了摇,不一会,隐藏在另一处的五个黑衣人立刻冲来,先助明净五人处理尸体。 “速速换上衣服,尉大哥你这边也要安排三人换上,否则人数不够。”明净说完,便与另一名黑衣人往马厩冲去。 明净走后,尉于德换好衣服,便对剩下七人道:“随我去主卧。” “不应该用这些尸体吸引护院吗?”其中一人皱眉道。 尉于德眉头大皱,目光也瞬间冷了下来,道:“吴老三,我没想到是你!” “什么?”被换做吴老三的教头愣了愣,似乎没听出尉于德话里意思。 “你别装了,出行前,黜陟使让我们谁也不能开口,那怕计划有变,能张嘴的只有带队四人,而你,是否想等我们把所有护院吸引来后,表明身份反过来和护院对付我们啊!” 吴老三大怒道:“你胡说八道!我随王大人二十二年,岂会是奸细!” 尉于德眉头深锁,他当然不懂谁是奸细,这番话,也是半道上黜陟使让他说得,说什么讲出来,或许能诈出一两个奸细,可这吴老三自幼跟随王大人,不可能是…… 这尉于德还在思索间,突然,吴老三竟一刀向他劈来。 尉于德反应也是够快,向旁一扑一滚便远离吴老三丈许外,起身震惊的看着吴老三。 “对不住啊尉兄,我妻儿老小可都在山河社手里,杀了俞孟晖,他们定要陪葬,我是迫不得已啊!”吴老三说话间,已经抽身远离了其余六人,戒备的盯着他们继续道:“我劝你们还是放弃吧,如今整个郢州都被山河社掌控了,之所以留着王大人,无非是怕百姓生怨,但王大人不可能在做府令了,他王家这一脉,也没谁值得我们追随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诸位能好好考虑,否则……” 吴老三话还没说完,突然似察觉到了什么,脸色猛然一般,战刀一举便是重重刀影,顿时,在“嘡”的一声中,火花一炸,一把宛如刻刀的暗器落在他脚边。 “什么人?”吴老三大怒,虽然使暗器的手法更算不上高明,力度与速度他吴老三还不放在眼里,可精准异常,若不是朝他门面飞来,他恐怕已经命丧刀下了! “还真被你诈出来一个,不过不要紧,俞孟晖已经交给明净了,你们如果有办法立即解决他,那就快动手,否则就随我撤离。”说话间,董策出现在尉于德身旁。 “黜陟使!”尉于德惊了一下,有看了看吴老三,最后只能狠狠一挥手,轻喝道:“撤!” 顿时,一行人便翻墙而出,丝毫没有逗留的意思。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吴老三却是冷笑一声,立即高声呼叫到:“有刺客!王恭之派人来行刺,保护好府令老爷!” 他这一叫,整个俞府都震动了。 无论是巡逻的,还是睡着的教头护院们,纷纷冲出来,有人去俞孟晖的住处,有人则往吴老三这里冲来。 可他们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碍,那便是俞府的家眷们! 他们可不管刺客谁来杀谁的,只要有刺客,他们就担心自己的小命,一时间,各房家眷不是颤颤巍巍的躲在屋子里,便是纷纷冲出,找护院保护自己。 面对这些俞家亲族,护院自然不能撇下不管,好在他们也不笨,没有留人保护,而是护送这些俞家前往府令老爷的住处,集中一起才更好看护,否则只会被刺客逐一击破! “黜陟使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尉于德真的急了。 董策往墙角一靠,悠哉悠哉道:“等。” 尉于德眉头大皱,还当自己听错了,等他在下询问,结果还是这一个字,他不由急了,焦虑道:“事到如今要如何等?他俞孟晖必然会立即前往军营,调动卫军包围王府啊!” “他前往军营总不能跑着去吧!”董策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废话!尉于德突然感觉,这一次他们被坑了! “唉,王大人啊,你信谁不好,居然信这二十出头的毛孩子,这下好了,全玩完了!” “刚才应该是这个院子里最后一批护院了,现在你们如果没事,把那棵树砍了,记住,要让树往门口倒!” “这……”尉于德本想立即撤离,回去通知王大人做好准备,可见董策冷冷的盯着他,又想到出行前王大人再三叮嘱,尉于德只能暗叹一声,招呼其余六人便去砍树。 此刻,俞府马厩旁的阴暗处,明净目光焦急的看着外门,他自然也听到了叫声,如果他所料不错,那应该就是吴老三的叫声了吧! “怎会是吴三哥?他明明……”明净刚说到这,他身边另一名黑衣人栽下面罩道:“老三是不可能背叛的,这应该是黜陟使的安排,否则他也不会吩咐我去下手了!” 明净一愣,扭头看着黑衣人道:“赵二哥你的意思是?” “先别问了,我现在要去行刺俞孟晖,你则马上把马厩里所有马都放出来,然后领着马群冲向主院!”黑衣人说完,立即翻身上了马厩,随后从马厩上跳到对面屋顶,转眼便消失不见。 明净傻了,他只是被董策安排到马厩,至于来到马厩后干什么他却不知道,现在听到赵二哥说完,他才明白,原来黜陟使是早有安排啊! “究竟是谁?”俞孟晖此刻已经穿好衣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老爷小心!”几名侍卫立即上前守护。 “滚开,这都挤满人了,他们如何杀得进来,到底怎么回事?把你们吓成这样。”俞孟晖恼羞成怒道。 “回禀府令老爷,是有刺客!”一名教头出面道。 “刺客!那刺客人呢?”俞孟晖皱眉道。 “这……我等只是听到……”教头刚说到这,突然有一名身穿护院衣服的人冲过来道:“往西院逃了,他们还杀了我们几个人,不过我们也杀了他们三人。” “什么!你等怎如此大意,走……”俞孟晖刚抬脚,可突然他又把脚放回原地,摸了摸山羊胡后,眯着眼道:“把刺客尸体抬过来,本官倒要看看,究竟是何许人!” “是!”一名教头领命后,立即率领几名护院往西院跑去。 “老爷!”俞孟晖的小妾此刻也忍不住走了出来,目光落到外面的亲人身上,特别是那些哭哭啼啼的妇孺,让她很是厌烦,悄声对俞孟晖道:“老爷呀,你多劝劝大家吧,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啊?” 俞孟晖闻言也感到很不舒服,身为他俞家人,怎能如此胆怯?忍不住就对家眷喝斥起来。 俞孟晖却不知,一个黑衣人潜入了他身后的卧室中,此刻这卧室内没有一个人,而大开的房门面对的,则是俞孟晖与他小妾的背影! “果然被黜陟使料中了,这才是最好下手的地方!”赵寒广此刻内心虽然兴奋,却也为董策的谋略感到恐惧! 想要趁俞孟晖熟睡时下手,你也要进来的才行,他住处四周有上百名护院看守,几乎就没有死角! 可此时,因为大批俞家族人涌过来,堆在门外,这些护院也只能聚拢过去,围在四周看护。 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主卧! “这一刀了结的时,为何还要让我弄这玩意?”赵寒广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酒囊,往床上丝被一浇,顿时,一股油腻的气味散发而出,赵寒广丝毫不在意,等倒完酒囊中的火油后,他抱起丝被便冲到门口如撒网般,照着俞孟晖与他小妾脑袋一盖,既而甩手扔出一个火折子! 第四百六十三章 五行遁法 突然烧起的熊熊烈火逼得所有惊慌失措的人不敢靠前。 惨嚎,嘶吼,在火焰中咆哮,挣扎。 俞府上百人惊骇得无以复加! “水,水,水来了,速速退让!”几名护院提着水桶冲向人群。 然而没等人群给他们让开一条路,一个护院打扮的人忽然拔出腰刀,只见几道刀光闪过,提着水桶的几人皆是痛苦的哀嚎起来,而他们手中水桶也全都掉落翻倒,水流满地。 “不好,奸细!”一名教头算先回过神,手中一把长枪照着偷袭护院之人当头劈下。 “来的正好!”吴老三哈哈一笑,不退反进,一刀由下而上,反劈枪杆。 顿时,只闻“噹”的一声刺耳金鸣,教头虎口都麻了,然而吴老三却身体一侧,收刀一转,已经出现在教头一旁! 教头顿时大惊失色,他持枪的手刚被吴老三一刀震的有些麻痒,即便反应过来,可速度却跟不上了,迫不得已,只能往后跳的同时朝吴老三踢出一脚,想将其逼退。 吴老三冷冷一笑,手中战刀寒光一闪,刹那间便在教头腿上劈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淋淋伤痕。 “啊!”教头大骇,此刻腿已重伤,想要抽身谈何容易,而吴老三更是不给他这机会,俯冲逼近,一连三刀逼得教头连连横枪防守,而当第四刀过后,教头的三根手指被削了下来。 “恶贼休猖狂!”眼看这名教头要命丧吴老三刀下,突然间,两名身穿甲胄的侍卫从吴老三左右夹攻而来,逼得吴老三只能放弃斩杀教头,与这两人交手起来。 这两名侍卫可都是卫军中一等一的好手,而且善于合击,上下左右配合得毫无破绽,打得吴老三手忙脚乱,眼看要被这两人制服时,身后突然传出一群人的尖叫! 吴老三眉梢一挑,向后连退数步,期间自不忘回头瞅了一眼,顿时脸露喜色。 只见后方院门外居然涌进一群脱缰的骏马,而其中一匹马背上,正坐着一名黑衣人。 只看一眼黑衣人的身形,吴老三就知道他是谁了。 “小道长救我!”吴老三叫着,将手中战刀照着一名冲来侍卫脑袋一扔,转身就便抱着脑袋往前一滚,躲过了另一名侍卫劈来的刀刃后,他一个虎扑脱两人,在一跃起连冲数步,期间还险之又险的躲过一匹发狂马的,最后终于抓住明净身来的手,借力一跳便上到马背。 “驾!”明净一刻不停,纵马冲出院外。 从吴老三突然出手击杀提水桶的护院,到坐上明净的马背,前后不过十数息工夫,期间又因为突然涌入院中的十几匹狂马,让所有护院是手忙脚乱,此刻看到吴老三居然跳了出去,抽出手的侍卫与护院教头们无不是震怒无比。 “逆贼休逃!” 嘶吼呐喊着,数十人便冲出院子,看明吴老三逃脱的方向后,他们是一边追赶,一边招呼前面还发愣的护院阻拦明净与吴老三二人。 然而明净手中马鞭似长了眼睛般,甩手一扔便砸中一名最先反应过来出面阻挡的护院,紧接着一拉马缰,使得骏马高翘前蹄,直接把另一人给踹飞两丈开外,既而一刻不停,继续疯狂奔逃。 “小道长好骑术啊!”吴老三说到这,突然看到了什么,惊喜道:“前方右侧墙上有人挥舞火折子,定是黜陟使,往哪里跑!” 吴老三说话的时候,明净就发现了墙上的董策,等吴老三说完,他已经驾驭着马冲到院门口了。 “推!”与此同时,董策朝着身后下方大喝一声,自己也往下一跳。 吴老三和明净都还没明白乍回事,当他们骑着马刚冲过门时,突然,发现左侧一道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 “轰隆”一声闷响,一株至少十年的桂花树轰然倒下,巨大的树冠彻底将拱门遮得严严实实。 “疯了,这要是倒快点,我俩岂不是要被活活砸死!”吴老三是后怕无比。 “别废话,撤!”董策冷喝一声,算先往安排好的退路撤离。 别说吴老三,尉于德都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他吴老三不是叛变了吗?怎么又和明净挣到一块了? 可是见黜陟使根本没有问罪的打算,而吴老三也和个没事人一样回到他们身边,尉于德几人只好忍住好奇,纷纷跟着董策逃离。 “这边!”前方突然出现赵寒广的身影。 “都准备好了吗?”董策冲到赵寒广身前后问道。 “一切安排好了,黜陟使放心吧!”赵寒广说着,扫了一眼董策身后的人,发现居然一个没少,不由一笑道:“都好样的,不过大家还不能掉以轻心,前面有兄弟接引,速速随我来。” 一行人不再废话,因为身后追兵已经从到他们所在院子。 不过用桂花树挡路只是第一道关卡,须知董策这一行人足有二十,而行刺只需一个,其余人都是打掩护与善后的! 特别是外面十人,一直在准备退路,给追兵制造障碍,等董策他们翻过墙后,立即点燃墙后稻草干柴。 面对火墙阻挡,侍卫们只能绕道,然而眼看准备再次追上时,前方屋顶上突然降下沙尘,并有暗器飞刀时不时朝他们脑门飞来,等他们追到俞府外后,哪里还能见到刺客的身影啊! “他娘的,竟让他们跑了!”一名身披甲胄的中年男子怒嚎一声。 此刻,一名侍卫急急从后面追来,惊慌道:“不好了冯都统,府令大人他……已被烧死了!” “什么!”冯禧良一惊。 “都统,这一路追下来,除了水,金木火土咱们可算是尝了个遍啊!”身旁一名侍卫突然出言道。 “你什么意思?”冯禧良还没从俞孟晖的死讯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这番话,让他也不经思考起来。 “你是说,我们中的是白莲教的五行遁法?” “卑职觉得极有可能!卑职曾听闻,白莲教每次刺杀完官吏,便使这五行遁法逃脱,每每是大获成功啊!” “可是之前不是有人说,下手之人乃王恭之派来的吗?怎么又变成白莲教了呢?” 俞孟晖死了,作为府令的近卫都督,他冯禧良不可能一点事没有,轻则降级,重者直接被贬为庶民,如果他不想得到这种结局,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功补过! 可是一个刺客他都没抓到,谈何补过啊? 但回想之前听到的大喊,他觉得有必要去一趟王府,可现在听心腹这般说,他又不得不考理清楚了! 他没有证据,直接去王府拿人,一个弄不好,他便再也没发在郢州立足了啊! 因为在郢州无人不知,武昌前府令王恭之清正廉明,不仅没仗着官位霸地抢田,反而,把他王家的地赠送给许多穷苦百姓,王家的地不够了,他就带着家仆与百姓四处开荒,挖掘梯田,郢州粮仓之所以连年丰裕,就是他的功劳! 你说要把他给拿了,你还不得被老百姓给活撕分食了! 这也是山河社迟迟不敢动王恭之的主要原因。 连邪教都不敢下手,他冯禧良何来这个胆? “都统,眼下只能是白莲教下的手,不是也要是!”冯禧良的心腹提议道。 “可是白莲教与山河社……这如何说得通啊?”冯禧良作为俞孟晖近卫,如何不知现在郢州各方势力的牵连。 “卑职感觉有件事很奇怪,到底是谁说王恭之派来人行刺府令老爷?这点必须要查明,如果不是我们的人,我想都统知道怎么办了!”心腹再次说道。 冯禧良一愣,既而立即转身对一种侍卫道:“传令下去,召集俞府所有人,我要逐一排查!” 在冯禧良苦恼的时刻,另一边,已经掏出里坊,正趁夜色偷偷溜回王府的众人,此刻却也在讨论一件事! “你去问!” “不不,还是你去问!” “吴老三,你这叛徒,你自己说不明白,还不敢问,莫非真是墙头草,发现俞孟晖死后立即再次倒戈!”尉于德怒视吴老三。 吴老三大怒,刚要大声喝斥,突然听到前面黜陟使出言道:“别废话,小心让人听到。” “呃……”众人顿时不敢言语了。 “国……黜陟使大人,小道很好奇,您安排其他哥哥也就罢了,为何让吴三哥假冒叛徒啊?而且还暴露我们是王大人派来的!” “是啊!这不是给王大人惹祸上身吗?”尉于德终于忍不住也问道。 “我哪知道你们当中有没有奸细。”董策一句话,可把众人气得不轻! 这什么人啊?我们可都是王大人挑选的心腹,在场的,除了小道长外,谁不是自幼受王大人恩惠,发誓一生追随保护的?甚至还有几个,如赵寒广,他们一家三代都在保卫王家,因为如果不是王家,他们赵家这一脉早就断了! 而现在,居然被黜陟使怀疑,并且使计试探,真叫人寒心啊! “黜陟使大人,小道觉得,这样是不是有欠考虑了?”明净也觉得董策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董策闻言脚步一顿,转身看着明净和尉于德等人,不冷不热道:“人心隔肚皮,做事不能没有考虑,特别是今夜之事,如果当中真有一个叛徒,我们一个也不可能活着回来,感觉不爽的可以骂,不用在乎我的感受,因为有件事我已经证明了,经过此事,大家都是可以用性命交托的兄弟!” 第四百六十四章 山河社 王恭之焦虑的在屋中走来走去,他不敢出门查看,因为他不知道俞孟晖有没有派人监视他。 “老爷,回来了,都回来了!”王府管事兴奋的跑回来禀报道。 “回来了?都回来了?”王恭之不可置信道。 “是的老爷,都回来了,二十人,一个没少!”管事是满脸喜色。 王恭之哪里还能待得住,冲忙跑出大堂,果然见到明净、赵寒广、尉于德、吴老三他们是有说有笑的进入前院。 “太好了!”王恭之哈哈一笑,便迎了出去。 众人看到王大人居然还没入睡,一直等到他们回来,忍不住目还泪光冲上前。 “王大人,我等不负众望,已取俞孟晖狗命!”众人齐齐抱拳,虽然兴奋,却还不忘压低声音。 “好,好啊!”王恭之大喜过望,但仅仅片刻他就愣住了,左右看了看后,对众人道:“黜陟使呢?” “哦,黜陟使已经会客栈了,他说此时若再不回去,比惹人怀疑。”赵寒广笑道。 “嗯,黜陟使也没事就好了,否则老夫真不知如何向朝廷,向太后交代啊!”王恭之是喜极而泣。 “就黜陟使那种阴险狡诈的家伙,会被自己奸计害死吗?”吴老三低声冷笑道。 他声音虽小,可却正好让王恭之给捕捉到了,不由疑惑皱眉道:“阴险?怎回事?” “你少句废话会死啊!”尉于德瞪了吴老三一眼。 吴老三也是一脸尴尬,好在赵寒广呵呵一笑,出面解释道:“三哥说的是黜陟使用计之深,连我们都被骗了!事情是这样的……” 听完赵寒广的叙述,王恭之才恍然,哈哈一笑,道:“你们也莫要怪黜陟使,他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嘛,也由此证明,你们对我王某的忠心,王某却无法给予你们什么,实在是惭愧啊!不过此事已成,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和黜陟使提,放心,他可绝非一个小气的人!” “一下子二万两啊!他能拿出来?”吴老三撇撇嘴道。 “你!”众人齐齐瞪向吴老三。 明净则出面道:“钱财俗物,小道不喜,只是……” “嗯?小道长想要什么?只要王某能给予的,绝不二话。”王恭之看向明净笑道。 明净脸红了红,既而道:“小道想追随黜陟使大人修行一段时日,不知……” “哦,呵呵,你倒是精明,能在他身边学习,可是几世也未必能修来的福分啊,不过此事老朽可不敢保证,一切得看黜陟使的意思,况且你们可能道不同啊!此事你最好问问你师父。” “这样啊!”明净有些失望。 “不过老朽会想办法,毕竟他来郢州,身边只有一人照顾而已,而且那人身份多有不便,或许他需要一个跑腿的,只要你不怕吃苦,此事应该问题不大。”王恭之拍拍明净肩膀。 “嗯!”明净狠狠点了点头。 此时不远处的西市客栈内,一直站在窗前的方淑蔚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从后院冲来,她心下一喜,赶紧把准备好的绳子抛下。 “还没睡啊。”董策顺着绳子进入房中,一边取下装备,一边悄悄说道。 方淑蔚上前帮忙,接过策郎的护腕后,点点头轻声道:“策郎不回来,蔚儿怎能心安!怎样,可否成事?” “还算顺利。”董策点头道。 “这般说来,俞孟晖真死了!唉,虽然他勾结邪教,为祸一方,可好歹是郢州府令,以后会不会牵连到我们头上啊?” 董策把夜行衣收好,躺倒榻上闭目轻语道:“此事无须担心,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抽身!” 方淑蔚细细一想,也明白丈夫此言何意了。 他们之前就论过郢州之事,无论董策的行动能否成功,他们都要做好抽身的准备,否则未来将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至于初到郢州的他们,如何判定郢州的事,这在方淑蔚看来或许麻烦,但对于董策是最简单不过了。 看起来他似乎只听王恭之一面之词,没有和俞孟晖接触过,如何判断俞孟晖便是恶呢?如此就下了杀手,未免太愚蠢了吧。 可要知道,董策本就不是一个论好与坏的人! 反过来一想,他还需要知道什么? 山河社能明目张胆的在郢州横着走,要说与俞孟晖无关那是不可能的,即便他与山河社没有瓜葛,单凭你治理不善,纵容邪教为祸一方,董策也要把他给弄死了。 反观王恭之,董策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他在郢州的名望有多高,最重要的还是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能咽在肚子里,而非向山河社通风报信,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他郢州王家的基业。 也可以说,王恭之在赌,把注全压在董策身上,希望董策能给他王家带来更多,更可以说他在利用董策。 可交易,本就是相互利用,不论如何,董策与王恭之合作才能双赢,只要让王恭之重归府令的位子,那怕只有一两年,也足够剿灭邪教,随后让他衍教入驻了! 清晨,即将到来,可是在天明的前一刻,武昌府许多地方的人已经被迫起床,既而不是疯狂的咆哮,便是深冷的沉静! 山河社总舵中,贵为山河社十二阁主之一,山川阁主李言霄此时面色铁青,特别是听到其余人的议论,让他不屑一哼,终于是站了出来,面向山河社掌舵人魏景兆,拱手道:“社尊,俞孟晖之死却有蹊跷,然,绝与白莲教无关,我们可别忘了,黜陟使刚到武昌,俞孟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此人一到,他立即死了!” 魏统立即坐不住了,因为他是负责监视黜陟使的,若把俞孟晖的死牵扯到黜陟使头上,那他也要受牵连啊! 从椅子上站起,魏统上前两步,冷视李言霄道:“绝无可能,黜陟使才到郢州两天,有什么理由杀俞府令?” “哼!帮王恭之不算理由?”李言霄冷哼道。 “哼!”魏统还以冷哼,反驳道:“他凭什么帮王恭之?一告老清修之人,上无人提携,下无后接替,有什么值得黜陟使去帮啊?” “你别以为本阁不知!”李言霄怒视魏统,冷冷道:“黜陟使刚入郢州,王恭之便连夜渡江去拜访,他们谈了什么,你能知道?” “你就敢肯定,王恭之见黜陟使就是为了密谋杀害俞府令?” “你……” 李言霄是怒不可遏,同样,魏统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不是说他就想帮王恭之与黜陟使,而是他明白,王恭之还动不得,更别提黜陟使了! 他若出事,朝廷必然有人下来查,而今,那什么国安府的能耐可越来越大了,在没有办法对付国安府之前,他不想轻举妄动! 这也是魏统在俞孟晖身边学来的!别看俞孟晖是他山河社的一个傀儡,可此人的精明,聪慧,推演局势的手段等,均让魏统好生敬佩,故此他是心甘情愿给俞孟晖跑腿。 可是这位非师之师,居然就这样死了,魏统心痛,但他更清楚,越是这样,他们越不能急! 准备的还远远不够,现在动王恭之,惹民愤,杀黜陟使,更是比朝廷出手啊! “二位所言,皆有理,如果黜陟使是为杀俞孟晖而来,他就不是黜陟使了!很明显,他是,殷毒妇掌大权的第一件事,便是稳定洛阳,其后,对周边州府下手,这次来的黜陟使明显是殷毒妇特意安排,就是想稳住郢州,而非搅浑这趟水!”说话之人,看起来虽然年纪顶多二十出头,并且是位生的极为美艳的女子,可在座的无人不知,此女乃山河十二阁中,百草阁阁主百里霜! 百里霜走上前,对魏景兆欠欠身,既而优美的一转身子,看向李言霄与魏统继续道:“但更不可排除!如今郢州三教汇集,本就混乱不堪,若用寻常手段,步步为营,怕三年五载也理不清!反之,以毒攻毒,一乱破乱,让三教自相残杀,他坐山观虎,静等水自清!” “百里阁主所言极是!”李言霄立即赞同道。 “哼,可如果不是,而是真乃白莲教见自方在郢州势弱,也想坐山观虎呢?”魏统不服道。 “唉!”百里霜幽幽一叹,凤目中满是哀愁。 “这也不得不防啊!” “那不是废话吗!”魏统哼了一声。 百里霜脸上愁容刹那间飞灰湮灭,转而如春风杨柳,红唇如枝,弯弧出一抹令人心魄荡漾的笑意。 “行刺俞府令之人,的确善于白莲教的五行遁法,前不久,白莲圣子何朝修被擒之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他已投靠朝廷,虽有传闻此人在中州边界被一道晴天霹雳劈成焦炭,然,朝廷之言可信,可不信,而我们,自是不信!” “难道,这个黜陟使是何朝修!”李言霄说完,立即便摇头道:“不可能,殷毒妇岂会让他做黜陟使。” “是与不是,至少,何朝修吐露很多白莲教的手段,从这一点我们可以推算,本来白莲教与黜陟使各占一筹,但如果黜陟使懂得白莲教手段,那么,他便占两筹了,再看,白莲教最近对郢州也格外上心,不灭余力的帮助我们,他那一筹大可以抹去,如此言明,孰轻孰重大家应该有个方向了吧?” 百里霜这种推算众人是闻所未闻,自然不可能轻易相信了! 但多多提防黜陟使,少去质问白莲教而暗暗防备,这点大家是赞同的。 当众人把这个提议说出来,惹得百里霜在旁咯咯直笑,乐得花枝乱颤,酥胸抖个不停,看得不少男人都暗暗咽口水! 可是一想到此女用毒的手段,不少人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百里阁主似乎对这定论有所不满啊!”社尊魏景兆终于开口了。 百里霜摇摇头,没说什么,但心里却在暗骂:“真是群拖沓的男人!” 第四百六十五章 引蛇出洞 武昌府黄鹤楼之上,秋风送爽,景色秀丽。 可这样好的天气里,黄鹤楼却是大门紧闭,让游客是郁闷不已。 “除了山河社三大殿外,就是十二阁了,分别是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山川、百岳、江河、湖海、五毒、百草,最后是天鹰与十二肖阁。” 赵寒广站在黄鹤楼上,面向一块墙壁,一边念着,一边写着,待写完十二阁后,他才转身对坐在堂内众人继续道:“此十二阁阁主皆为世袭,他们职责各有不同,日月管人,星辰管财,风雨送信,雷电运货,山川百岳与江河湖海最为可恨,因为他们是到处游走,每到一处祸及一方,而五毒百草皆是制毒下药,天鹰则负责收集消息与监视,最后的十二肖阁则是培养幼童,而十二阁阁主有些还未查明,如今可以确定的是……” 坐在堂内的董策听完后,眉头深锁,语气很是不爽的道:“怎么又有女人?” “女人怎么了?”一旁,陪伴而来的方淑蔚听到丈夫口中说出女人二字时,立刻上心了! 董策苦笑,显然是猜透了夫人的心思,却没有立即解释,而是对众人道:“在大环境下,所建立的基业往往脱离不了俗,山河社便是如此,想它山河社建立之初,人手不多,为了让大家忠心,便弄了一个世袭的十二阁,如朝廷对士族的安抚般。” 董策说到这,摇摇头继续道:“然而,可有盛必有衰,为了山河社能茁壮成长,他们必然要付出很多,奈何得罪太平道,导致被朝廷铲除,十二阁中的百草阁便最具有代表性,儿子死完后只能让女人继位了。” “这有什么关系吗?”方淑蔚皱着眉。 不仅是她,旁边的王恭之等人都好奇的看向董策。 董策苦笑一声,道:“服众!百里霜此女如果不想被人取而代之,她所要付出的比任何人还多,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的人要嘛一事无成,任人摆布,要嘛,很可怕!而从情报中,我觉得她明显属于后者,或许年纪不大,但有深不见底的城府,这样的女人实在是令人作恶。” “策郎曾经还这般说过曹娘子呢,可蔚儿觉得,曹娘子的确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还能举一反三呢,怎就说恶心了呢?”方淑蔚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不知为何居然乐开花了! 董策给了方淑蔚一道优雅的白眼,既而道:“同为聪明的女人,曹洛蓉与百里霜是截然相反,前者是天生的阴谋家,只是成长环境注定她狠不下心,至于以后能否改变,要看朝廷那帮老鬼会如何对付她了,而百里霜……” 董策顿了顿,既而摇头道:“不了解,但如果真如赵教头所言,此女绝对比曹洛蓉更恐怖,很可能她已经算准俞孟晖的死与我有关,不过这不重要,很少有男人乐意被女人骑到头上。” “也就是说,她的话,在山河社里未必有人相信!”王恭之显然是明白了。 “嗯。”董策点头道:“即便相信,也不想让她得势,毕竟她的性别、年纪都跟身份太不附合。” “黜陟使所言极是。”赵寒广深表同意道:“虽说十二阁是世袭,但百草阁明显是断了香火,也就是说谁娶百里霜,谁掌百草阁,可我们查到的百里霜已入双十,如此年长竟迟迟未嫁,足以可见她心中不服啊!” “也没人服她,相互怄气。”董策话锋一转,又道:“但此人需提防,继续吧。” “是!”赵寒广一抱拳,转身便继续往墙上书写,嘴里也再次介绍起山河社的事情。 对于这种剖析山河社的方式,起初众人都不习惯,可时间一长,便觉得写出来讨论可真比闷头瞎猜要好太多了。 随着赵寒广的介绍,加上董策的询问与分析,不到两个时辰,便将山河社的尿性完全挖光了! 之前董策就在金松口里得知山河社的事情,不过金松知道的只是分舵,而分舵是没有三殿十二阁的,只有这些部门安排下来的弟子。 赵寒广知道的无疑比金松更多,由此可见王恭之这些年里可没少调查他们啊! 了解完山河社,董策沉思许久,突然道:“接下来说说第一步计划,尉教头先率三十人到江口码头做苦力,记住,一定要摸清任何商品,主要是兵器!” “得令!”尉于德急忙抱拳应诺。 董策再看向赵寒广,道:“赵教头假扮行商,带五十人的商队去江口码头等候船只,所携木箱中全部备齐武器,最好有弓弩箭矢,让尉教头的人运上船,而吴教头也领五十人先渡河,在北岸接引。” “我等遵命!”赵寒广与吴老三也急忙抱拳应诺。 待他们一走,王恭之好奇道:“国师这般安排,是何用意?” 董策扭头对王恭之笑了笑,道:“俞孟晖一死,作为黜陟使的我岂能坐得住,自然是立即回京上报太后了。” 王恭之闻言立即醒悟,国师这是要引蛇出洞啊! “只是……”王恭之有些顾忌。 董策明白他心中顾虑,点头解释道:“的确,这样会暴露你我,但换个方式思考,他们凭什么认定人是我杀的?就因为我有人保护回京城?难道一个黜陟使出京,真的只会带一个人?” “国师言之有理。”王恭之想想也明白过来。 “而你,之后所要做的,是想办法示弱,而且要表露畏惧,最好是不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能答应,除非,他们用你家人威胁你!” “可是他们回来吗?”王恭之最担心的还是这一点。 山河社如果不找他出面暂接府令,那么他们的后续计划可都白费了。 “为什么不呢?”董策端起茶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咱们不要只考虑自己,也要为对方多多考虑,最好能换位思考,想想若是我们面对这样的处境,能怎么办?” “稳定局势?还是大杀四方?前者,必然是暂时相安无事,而后者,如举旗造反,你说他们会选择哪一种?” “那肯定是前者!”王恭之点头道。 “这就对了,他们潜藏了这么多年,有的是耐心,这是优点,可同时也是致命缺点,因为一个人藏久了,好不容易见到光明,他是再也不想回到黑暗的角落,可一直隐忍的性格,又注定他不敢豪赌一场,因为不赌,或许能维持,赌了,将有可能满盘皆输,况且他们人有多,你一言,我一句,站队左右争论不休啊。” “国师这般一说,老朽也为他们感到进退两难啊!”王恭之叹道。 “是吧!”董策一乐,把茶杯放到桌上,起身一甩大袖,便往外走去。 “国师!”一直站在一角的明净此刻终于忍不住出言了。 董策一愣,扫了明净一眼后,想到来时王恭之瞧瞧跟他说的话,便对明净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但道不同,可共事却不可共学,希望你明白!” 现在和以前不同,董策出来是带着老婆游山玩水的,疯了才会带着个电灯泡。 虽然明净确实是武艺高强,作为保镖再好不过,但董策和方淑蔚都有自保能力,真的遇到连他都无法克服的难关,就算多个明净也没用。 没有看明净失落的小脸,董策往楼下走去,方淑蔚笑笑,走到明净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当初在金陵刑捕房做大姐头的风范,劝慰道:“小弟弟,别灰心,我家策郎是刀子嘴豆腐心,只要你有恒心,铁定能被他拿下!” “沃特法克!”董策人都还没走远呢,闻听此言心里别提多毛骨悚然了! …… 山河社总舵,魏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也不顾正在议论事情的堂中众人,直接朝他父亲魏景兆抱拳道:“爹,大事不好了,方才探子来报,说黜陟使约见王恭之,似乎让他暂掌府令!” “什么!”堂中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他们可是好不容易贿赂当初来的黜陟使,让王恭之下了台,这怎么又让他抓住机会了呢? “定是王恭之,定是他杀了俞孟晖,这老狐狸可算是露出尾巴了!”李言霄是又气又怒,但还不忘对魏统讥笑一番。 然而魏统却鄙夷的扫了他一眼,既而对魏景兆道:“但王恭之拒绝了!” “这究竟……”堂中众人还没从气愤中回过神来,瞬间又懵了。 “不可能,你一定是没查明白!”李言霄怒道。 这次魏统看都不看李言霄一眼,继续对魏景兆道:“黜陟使在王恭之拒绝之后,并没有在劝说,而是急忙忙的收拾东西前往码头了。” 一听这番话,众人顷刻间便回过神来。 “不好,黜陟使铁定是要回京想殷毒妇汇报了,怕再过不久,必有新的任命下来,如若我们不能将其收买,后果不堪设想啊!” “收买!如何收买?殷毒妇真要派人,自然是她的心腹,我担心,新的武昌府令恐怕是京中大族家的人啊,否则谁敢接下这差事?我们能用什么来打动这些人?” “俞孟晖是忠于黄瑾,才迫不得已与我等合作,而殷毒妇派来之人,那比是忠于她的,危已啊,危已!” 魏景兆听着下方众人的愁苦之言,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事已至此,我们还能有何选择,五火堂那边筹备得如何?” “回禀社尊,五火堂虽然一直有进展,但最近不知为何他们慢,曾经答应我们要除掉的士族如今还有一半呢。” “唉!”魏景兆长叹一声,道:“通知他们,如果真想联手,就要在一个月内给本尊摆平那些士族,同时……天鹰阁主安排人盯好黜陟使,统儿你去一趟武风殿,调遣三百……不,五百精锐去将黜陟使头颅给我取来!” “孩儿遵命!”魏统抱拳后便转身冲出了大堂。 对此,堂中没有人敢有异议了,因为他们要拖延,能拖多久是多久,只好等朝廷得知消息时,郢州这边的事都已经妥当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夜路 武昌府郊外,一处锦绣庄园中,朵朵红花鲜艳绽放,美不胜收,然而若让国安府缉毒院的人看到,那必然要使一把火,辣手摧花了,因为这些红花不是皆非普通,乃是太平道聚财之根本,莺粟! “霜娘,朝廷不是说这些花有瘾毒吗?若被发现了,咱这院子可不保咯。”一十六七岁,容貌俏丽的紫衣丫鬟提着一水桶走到百里霜身后嫣然笑着。 百里霜用瓜瓢舀了一勺水,边洒边道:“那不过是世人的误解,此乃奇珍,怎能说是有害之花,它本无错,错在人心,你要记住,药有三分毒,是毒便是药,此如阴阳,相生相惜,你最近不是腹痛吗,可取此花果壳,烘干后熬碗汤,放三勺蜂蜜可止疼,但如果是月事所引,此法用处并不大,它主养胃清肠,若你上吐下泻到是可以,另外,此花还是止疼圣药,但确如朝廷所言,久服必成瘾。” 丫鬟听得俏脸绯红,她的腹痛的确是经痛,只是此等羞人之事,她怎好意思乱说。 “霜娘,霜娘……”便在这时,花园外突然跑进一名同是十六七岁,身着碧衫绿裙的丫鬟进来便大叫道:“方才总舵有消息传来,说黜陟使今日回京,社尊派统少主去了武风殿调遣人马,准备劫杀黜陟使。” “嗯?”百里霜愣了愣,站起转过身看着来人问道:“派了多少人?” “听说是五百。”碧衫丫鬟说话间,已经来到近前。 百里霜眉头一皱,道:“他们可有查明,黜陟使离开前见了什么人?” “听说是见了王恭之,还想让他官复原职呢,可听闻王恭之拒绝了。” “拒绝!”百里霜秀眉紧蹙,不久松展一笑,道:“有意思,这是引蛇出洞啊!” “啊?这是黜陟使和王恭之故意的?”紫衣丫鬟惊讶道。 “当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州府亦是如此,既然王恭之拒绝,这黜陟使自然要找其他人,不可能没有交托便直接回京,不是引蛇出洞还能是何?” “那,我们还不快回去告诉社尊。”紫衣丫鬟焦急道。 百里霜摇头笑道:“人都已经出动了,告诉也没用,之前我便已经提醒过他们,既然他们执意如此,我还能拿刀逼着他们不成?” “不会是黜陟使看出郢州内乱,担心自己小命而不敢久留吧?”碧衫丫鬟可不敢相信,这一外来的家伙,身边就带了一个人,能有多大能耐? “你呀!”百里霜没好气的盯着碧衫丫鬟,道:“听说黜陟使与我年纪相仿,这样的人,还是一个男人,当是惊才绝艳之辈,这样的人,必有一颗雄心壮志,从他低调入州来看,便可知,他想要的是一番作为,那最好的途径便是不走寻常路,流传佳话,名传天下,才能确保以后任途的顺畅。” 百里霜说到这,便继续持瓢浇花,同时不忘讲解道:“这样一个人,他的确惜命,但他更喜欢赌,他胜,天下便多出一位惊才绝艳的黜陟使,未来的朝堂顶梁柱,败了,却不一定会死!” “可社尊他们也有猜测,说此人很可能不是黜陟使,而是一随从罢了,故意将他摆在明面,吸引我等注意,让真正的黜陟使暗暗查访。” “查什么?郢州都成这样了,一看便知,用得着查?”百里霜嗤笑一声,又道:“从黄瑾退位以来,殷太后启用了数之不尽的年轻俊杰,其中还不乏女子,更别提科举了,她如今在天下才子才女心中的低位已经高到不可想象了,此番任命一位年轻的黜陟使也未尝不可,你们啊,以后考虑事情别只看表面,如此何时才能为我分忧啊?” 紫衣、碧衫两名丫鬟都是一脸惭愧。 “好了,碧月你去吧,让人给社尊提个醒,别等失败了之后说我偷闲,紫月你也准备一下,去看看武风殿是如何败的,切记小心!” “婢子遵命!”两女应下后,立即分开行事。 …… 武昌府江口码头上,浑身汗流浃背的尉于德光着膀子,将一大麻袋背上了船,当他下来时,便见一个壮汉急匆匆跑来道:“教头,东西来了!” 尉于德听后立即兴奋道:“哦,有多少?” “五十车啊!”壮汉说完还咽了口唾沫,虽然内心极不平静。 “什么,怎会这么多?”尉于德有些不可置信,沉着脸想了片刻,不等壮汉回答便道:“通知众兄弟去吧。” “唉。”壮汉点点头,先一步离开了。 尉于德则是走向码头口,看着他手底下的人已经帮忙卸货了,便上前搭把手。 这些物品都是箱子装的,而且极沉,尉于德在搬运时,还偷偷给与他一同抬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后,突然故作一个不稳,趔趄着便要摔倒。 “小心!”便在这时,突然一只手从旁边身来,一把接住险些倒地的箱子。 “没吃饭啊,你若不行我可要换人了。”单凭一只手便抚稳沉重箱子一角的汉子冷冷盯着王府护院。 “对不起,对不起!”王府护院连连陪着不是,指着地上一块石头道:“刚才提到了才会这样,客官不是我……” “好了,少说废话,快点,我们要赶路。”汉子冷冷说完,便松开了手,却没有离开,一直就紧紧盯着尉于德两人。 “这下沉的箱子边角,怎么说也有上百斤,此人居然只手抬起,可见其力量之强,丝毫不弱于我啊!”尉于德心里念叨完,立即细细盘算。 “不过,刚才颠簸时箱内传来的声音,的确是刀兵假不了,一箱里至少三十柄,这一车三箱,怕是不下百!五十车,啧啧,大手笔啊!其中怕有不少弓弩吧!” 半个时辰后,大江北岸。 董策看着自己的马车从大渡船上被人退了下来,不由暗赞古人的创造力。 宁朝的大渡船是由虎门战船演变而来,而虎门战船则是在护城桥得到启发,只是大渡船前后都有桥门,桥门放下便可是船舱里的重物轻松搬进运出。 只是这样的船不能远行,只能用于渡河,而且不能用船帆,只能用船桨,否则容易翻船,同样,费用也是极贵! 打开一直捧着的锦盒,看着里面满满的金币,董策有些无奈。 这出京自然不可能不带钱,只是这钱太新潮,洛阳府还好说,如今已经开始使用了,可中州之外还没有推行到,所以他的金币只能当金子称重算,根本不能依靠上面的数额来用。 而董策所带的其它碎银,如今都快用光了,再不能使金币,他岂不是要每到一处,就找钱庄当铺换银子! 正当董策胡思乱想间,赵寒广突然走近,低声道:“刚才对面传来消息,他们已经行动了,而且不下五百人!” “吆,这还真舍得啊。”董策笑了笑,既而道:“行了,你去准备吧,不要再和我接触了。” “是!”赵寒广点点头,立即退走。 董策这才走到自己刚刚运下渡船的马车,看了一眼里面打盹的小虎,更是无奈的摇摇头。 华南虎性烈,易怒,可他这头,唉!养废了啊。 方淑蔚抱着小皮走过来,将小皮放到马车上,而后将三匹马的缰绳栓到车尾,又检查了鸡笼小车,确定没问题后便笑道:“可以了,策郎咱们上路吧。” “嗯。”董策把锦盒放到车里,转身抓起马缰,等方淑蔚坐到他身边后,这才一甩,马车悠悠前行。 一路上,马车没有停歇,所遇城镇都匆匆而过,即便到了黄昏,也没有要转道进城镇的打算。 这一奇怪的举动,不久便被跟随在后方的一行人得知。 “看来他的确很急啊,这一路,他附近可有什么人影?”说话之人,乃山河社武风殿中三大武头之一的章克奕。 章克奕身旁的魏统淡淡一笑,道:“天鹰阁的人已经把他周边五里内全监视了,如果有人,我们自然会立刻知道。” “嗯,出行前我也询问过天鹰阁主了,他说近来没有大批人出入郢州,想这黜陟使就算带了人隐藏暗处,想必也不会超过百人,也不知社尊是如何想的,居然让我们调遣五百,我可不管啊,事成之后要犒劳的兄弟一个不能少。” “这是自然!”魏统笑笑,道:“现在快天黑了,那黜陟使居然没有入城,显然是选择在荒野入住,如此正好方便我等下手。” “嗯,郢州发生了如此大事,他焉能不急,也正好被我们逮住机会,事不宜迟,咱们行动吧。” 章克奕说完,翻身骑上一匹骏马,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北方走去。 入夜,一辆独行的马车前吊着一盏油灯。 昏黄的灯光中,映照着董策平静的面庞,而他身边的方淑蔚,却是突然往自己细嫩的脖颈上狠狠一拍,既而摊开手掌,看着掌心中的死蚊子与一抹血迹,嘿嘿笑道:“策郎你看,它吸得好肥啊。” 董策苦笑一声,道:“以后可千万别这样干了,赶走就好,因为喜欢叮人的不仅蚊子,有些虫子也喜欢叮人,而且身体带有毒素,打死在皮肤上,会让你感觉被火烧一样,十分难受,而且指不定会留下疤痕的!” “啊!你怎么不早说,万一这就是那种虫子呢!”方淑蔚对董策的话都是相信的,自然也被吓得脸色一白。 董策正要开口,突见前方有一行商队停在路边,他嘴角一咧,一拉马缰使马车停了下来。 第四百六十七章 人生如戏 “报!” 广阔的田野,宁静的深夜,忽被一声惊报给打破。 章克奕看着一名青年骑马狂奔而来,待到近前,他算先问道:“前方何时情况?” “回禀武头,前方……前方有人劫道!” “什么?”章克奕一惊,刚看向魏统,却见魏统更加吃惊的询问探子道:“何人劫道?” 探子立即回禀道:“回少主,天黑看不清,但绝对不是冲着黜陟使而来,而是阻截了一支商队,黜陟使的马车此刻应该快撞上了!” “这……”魏统也愣神了。 章克奕此时说道:“对方人数有多少?” “呃……商队油灯多,可看清大概五十人左右,至于劫道的……” “行了。”章克奕打断探子的话,对魏统道:“没有一两百,怎吃得下五十人商队,我看不如这样,我先乔装赶路的过去探明情况,少主你则率人慢慢靠近,切莫让对方发现,如此巧合,我担心是疑阵!” “嗯,章武头小心!”魏统也感觉此事太过巧合了! …… 官道旁一片漆黑的土坡林中,至少十双眼睛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道上僵持的局面! “阁下废话连篇够了吗?到底有何图谋?可敢说来!”赵寒广冷冷的盯着吴老三。 “哼哼哼!”吴老三奸诈一笑,道:“不是明摆着嘛,打劫。” “你倒是位敢作敢当,好,在下见你们兄弟衣衫破旧,显是穷困潦倒,迫不得已做这掉脑袋的勾当,但,跟在下吃饭的人可不少,给你们劫了,我拿什么养活他们?” “哎吆,有担当啊,行,咱就手底下见真招吧!”吴老三亮出刀子,阴恻恻的冷笑着。 赵寒广身边几人立即大怒,正要发作,赵寒广抢先一步拦下道:“慢!” “东家,还跟他们废话什么?” 赵寒广却似没听到,冷视吴老三道:“三十两黄金,这是在下能拿出最多的钱了,如果壮士还不满意,那只能见血了!” “当老子是吓大的啊,三十两,哼哼,最少百两黄金,老子便让你们安然通过,否则,咱是赤脚不怕穿鞋,真见了血,你说谁占便宜?”吴老三冷笑着。 赵寒广脸色一沉,寒声道:“三十五两,不能再多了!” “吆喝,不愧是做买卖的啊,刚才还说最多,现儿有蹦出来一个不能再多,哈哈哈……”吴老三仰头大笑一阵,既而望向赵寒广嗤笑道:“那好,老子也退一步,九十五两,黄金!” “是可忍,孰不可忍!”赵寒广说完,身边商护个个拔出佩刀。 “小的们,还等什么,都给老子……嗯?有人来了!”吴老三说完,众人都下意识跟随他的目光看向南边官道上一辆缓缓行来的马车。 与此同时,土坡林之中十多双眼睛也齐齐往南面看去,果然,从树缝间隐约瞅见一辆马车行来,正是这次他们跟踪的目标! “再去通报章武头,黜陟使已被草寇发现,看来他是想调头也不可能了。”一人悄声说完,另一人立即点头转身转入树丛中。 而此时下方官道上,一行人飞快的冲向董策的马车,个个手持利刃,将马车未得水泄不通。 “老大,好肥的羊呀,光马就有五匹,吆喝,这车门还上锁,里面有什么宝贝啊?” 吴老三远远听得这句话,立即朗声道:“那还等什么,带上来!” “是,老大。”几个小弟立即冷笑着看着董策。 “我的天啊!这都什么演技啊,不是面露凶相就是奸笑,能来点实际的吗?就算不用刀架脖子,至少对我老婆动点心思吧,她虽然笨了点,但最起码也是绝色啊,你们居然个个视而不见,傻子都能看出你们在演了!” 董策是满脑门的黑线啊! 当然他也清楚,这些人不敢打方淑蔚的注意,而他作为丈夫的,岂能让老婆吃亏了。 可是,你嘴贫两句故作动手,随后我出面阻拦,你再用刀架我脖子,如此,蔚儿也能表现一下。 现在好了,面对一个个只敢嚣张对自己,却不敢拿正眼瞅方淑蔚一眼的王府护院,董策心里是暗骂愚蠢,方淑蔚则傻眼了。 我的戏的?你们倒是调戏我啊!我可是跟策郎排练了好久呢! 方淑蔚连匕首都摸出来了,就等着宁死不屈,然后被策郎好言相劝,慢慢僵持,可却迟迟等不到对方调戏,这让方淑蔚异常的失落啊! 郁闷一阵过后,董策冷视王府护院们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吗?” “我我我……我管你是谁啊,今夜撞到哥们面前,那怕你是天王老子,也得给哥们认怂!” 这哥们虽然这样说,可刚才被董策冷眼一扫过后,自己居然先怂了! “罢了!”董策低声一叹,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站在他的角度来看,演得如此蹩脚,令他恨不得给他们一人一脚。 但转念一想,也怪自己安排得不够彻底,照顾了身边人,却忽略了合作者,只能希望情况紧急,没时间给对方看穿这种低劣的演技了。 无需故作,董策是真的满脸无奈之色,驾驶马车被一行人一步步要挟到了前方。 “不好意思,连累阁下了。”赵寒广面露惭愧的对董策抱拳道。 “连你大爷啊,懂不懂演啊?真当自己是江湖儿女了。”董策暗骂一声,面上挤出一丝微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在下董艺,不知兄台贵姓?” “原来是董艺兄,好说,在下江夏郝长榕。” 闻听此言董策是面无表情的拱拱手,但土坡林中的几个人却惊讶异常。 “郝长榕!怎会是他!” 这些人发现被劫道的商队时,对方已经在对持了,所言也都是相互警告与要挟之词,并没有提及家世,故此现在闻听赵寒广此言后,几人都是大吃一惊。 他们几人乃山河天鹰阁的探子,自然收罗了郢州所有名人动向。 这郝家乃江夏士族,郝家中如今有六人当官,不过都不大,最高只是江夏县令,一个七品绿豆罢了,不过他们郝家因为一直依附王恭之,属于山河社的绊脚石,并且他们山河社几次派人招降,竟次次拒绝,若不是他们郝家本就是江夏一霸,私兵众多,他们早就让五火堂直接动强将其灭门了。 至于郝长榕,乃江夏县令亲弟,从商,郝记贩卖之物不多,而且多是从外地进货,几乎从未有商品运出,但这次究竟是哪吹来的风,不仅把货物运出,而且还派了郝长榕领队! “难道,是郝家担心被灭门,故而派郝长榕偷偷转移家资?”探子头目想到这,立即对身边人悄声道:“你立即将此消息告知章武头!” 等属下走后,探子头目细细琢磨片刻,没等他想明白,突然听到下方的黜陟使开口了。 “九十五两黄金!好大的胃口啊,在下可拿不出来,不过二十两还是有的,不知好汉可否行个方便?” “二十两!”吴老三冷笑一声,道:“果然是头肥羊,不过,是否真是二十两,那也得让老子搜搜才行!” “你……”董策眉头一挑,脸上怒意刚刚展现,身边赵寒广却突然捂着肚子,皱眉道:“啊,痛……” 赵寒广话没说完,他的属下一个个也是急忙捂住肚子,满脸的痛苦之色。 “这……究竟……难道你……”赵寒广先是大吃一惊,而后怒视吴老三。 “哼哼!”吴老三得意一笑,道:“你以为我真想与你废话啊,要不是把你拖到毒发,老子才懒得费口舌,怎样?我山河社的穿肠散滋味不错吧!告诉你郝长榕,我山河社想除你郝家多时,今日乃是你最后机会,若在不顺从我山河社,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明日则是你郝家满门!” 震惊! 除了赵寒广等人的震惊外,还有漆黑土坡林中的几名探子! “这怎么就成了自己人了?”几个探子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奈何,这林子是伸手不见五指,谁也看不到谁的表情。 “狗贼!”探子头目低骂一声,冰冷道:“还看不明白吗,郝家将江夏势大,想要除之何其困难,但他们也并非啃不动,只要郝县令一死,郝家必然群龙无首,而取郝县令性命之事社尊他已交给白莲教了!” “对……我怎忘了!”一名探子险些就惊叫出声,好在他反应够快,对字一出口便急忙压低,慌忙扫一眼官道上的人,确定对方没听到才敢继续出言。 不容他们惊醒,突然间,官道的另一边昏黑的田野中突然冲出几个人,还没跑上官道便先已叫道:“不好了,南面道上出现数百人影!” “什么!究竟是何人?”吴老三惊讶道。 “天色太黑看不清啊,总之至少有六七百人吧,圣子快跑吧!” “该死!究竟是谁走漏消息?还是你们当中……罢了,现在都给我擦亮眸子,如果谁胆敢趁机偷溜,立即取其首级,我必有重赏!” “圣子,那这些人怎么办?”一名小弟指着赵寒广道。 吴老三阴沉的扫了一眼赵寒广等人,拿出一个小瓶冷冷道:“解药在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哐当!”几声,几把战刀扔在了地上,随后便有几个商队护卫捂着独自艰难的走了出来,祈求解药。 有了他们带头,很快又有十几人扔下兵器,向吴老三走来。 “你们……”赵寒广是大怒啊! 可是他再怒,也比不上土坡林中的几个探子! 第四百六十八章 是真是假 “白莲教欺人太甚!” 侯骏宏作为山河社天鹰阁的精英骨干,头脑自是不简单。 只是有些局,不是说你聪明就能看出来的! 做局,破局,没天赋就需经验,而能像曹洛蓉这种有天赋的人是少之又少,且多为谋士,谁会到天鹰阁做一探子如此辛苦的差事? 侯骏宏的确看出问题了,但只会将他所知的脉络联系一块,如叶,叶子脉络汇聚于叶根,这是侯骏宏的极限了,哪能知道,董策所做的局,乃是一颗参天大树! 只用一片叶子,便把侯骏宏的眼睛给遮住了。 “盯紧了,盯紧了,沿路留下记号,绝不能让他们跑了!”侯骏宏说完,再也待不住了,他要亲自把整件事告知章克奕,否则晚了必然生变。 因为这已经不是只对付黜陟使了,还有他们的同盟白莲教! 当侯骏宏一路狂奔一里地后,便发现了章克奕的身影,而他之前派遣的两名属下此刻都在章武头身前汇报事情。 “章武头!”侯骏宏轻唤一声,焦急的冲到面前,气喘如牛道:“不,不好了,我们……咳咳,我们中计了!” “什么?你们被发现了?”章克奕惊道。 “不!”侯骏宏摇摇头,扶了扶胸口后道:“非我等被发现,乃是情况有变啊,拦住商队的绿林不是什么普通草寇,乃是白莲教啊!而那商队也不简单,是江夏郝家,而且领队的还是郝长榕,此人乃江夏县令亲弟!” “啊!”章克奕也惊了。 虽然武风殿如朝廷军队,只管闷头操练,不问世事。 但作为武风殿高层干部,章克奕岂能也如小卒般啥都不管? 山河社早想除掉郝家,奈何郝家人多势众,单靠他们山河社根本对付不了,章克奕曾经也想率人端了郝家,好确立自己在山河社的地位,但他暗中观察了郝家一个月后,只能失望回来! 郝家是硬茬,硬是要打,必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后白白便宜了别人。 以前除了郝家,郢州还有几大士族也同样不好对付,因为他们一直防备山河社,所吃所饮皆要试毒,早已养成了习惯,山河社是无可奈何。 而今,有了白莲教精密的刺杀手段,五火堂强悍的兵力支援,再对付他们的确简单了许多。 江夏县令正是白莲教下一个目标,只要他一死,郝家必是砧上肉,锅中汤。 可是他们没想到,白莲教居然吃里扒外,察觉郝家偷偷转移家资时,居然不给他们提个醒,而是要暗下刀子,况且,还把罪名怪到山河社头上! “岂有此理!”章克奕怒了! “郝长榕此人极为低调,出行都是车来车往,况且,自我等与二教联手对付士族后,郝长榕更是从未露面,这次,他竟然偷偷离开江夏,显然是知道僵持下去,他郝家只会胜算全无,如此携家资离去保存郝家才是明智之举。” 说完这番话,侯骏宏呼吸也均匀了,他看了一眼身后,既而转头继续对章克奕道:“章武头,如果让白莲教得到这笔财物,在郢州偷偷招兵买马,必会成为我社心腹大患啊,况且,郝长榕虽不为官,却善于经商,想他出来经营才多少年,便给郝家带来万贯家财,如此能人,降服他不仅有源源不断的钱财,或许还能从他身上寻得办法一举吞并郝家也不一定!” 章克奕细细一琢磨,觉得抓住郝长榕的确益处多多,但如果真是白莲教行事,他冒然去劫人比惹得双方刀兵相见,这责任太大,他不敢冒然行事。 “黜陟使呢?”章克奕突然想到此行任务。 侯骏宏立即回道:“也被抓了,不过他并未表明身份。” “嗯,你说,如果白莲教知道他是黜陟使,会如何待他?” “这……”侯骏宏想了一会儿,道:“应该是杀了吧,毕竟白莲教与我们一样,都是和朝廷做对的,没理由留下黜陟使。” “真的如此那自然最好,但我们更不能把事情全交由白莲教来做,你速速回去,安排人盯死他们,莫要错过他们任何的举动!” “章武头放心吧,你们两人也随我前去。”侯骏宏说完,立即领着两名探子原路返回。 章克奕站在原地琢磨片刻,便一抽马鞭调转马头往南面赶去。 当章克奕把事情告知魏统后,魏统也是难以抉择,最后只能稍人把消息传回去,让父亲做主,而他们则继续前进,准备将黜陟使、白莲教和郝家先包围起来。 而此时的董策一行人正往北面行进。 “黜陟使,刚才我们的话山河社的人到底能不能听到?”吴老三心想,如果对方没听到,那不是白费力气吗。 “那里方圆十里全是田地,只有土坡梅林能隐藏,而官道就在林子旁,你说他们能不能听到?”说话的并非董策,而是赵寒广。 土坡林可是赵寒广精挑细选的地方,只要对方顾忌隐藏在暗中保护黜陟使的人,那必然会上到土坡林中搜查,从而发现他们在官道僵持。 “少废话,快赶路。”董策皱眉道。 现在时间太紧迫,如果对方不顾一切的追来,董策没有丝毫把握能胜出,毕竟这些人不是他的行堂弟子,没有结果严苛的训练,更没有对后现代战法运用与理解,除了几个教头外,其余人在体能上也远不如行堂。 即便他们以逸待劳得胜了也要自损八百,对后续计划是天大的不利。 所以,董策只是逃! 引蛇出洞并非要打,而是要让蛇感到危机,最好能让它自己幻想出与天敌做邻居! 当董策一行人北行三里后,突然往东一拐,最后干脆离开官道,到了一废弃小村后的渡口旁。 这里,已经有几条船只在等候了,除了两艘可运送马车的小号渡船,其余的都是渔船。 “圣子啊,能找到的只有这些了,你看够不够?”说话的,是名站在渡船上的汉子,虽然天色漆黑,不过边上有火把照映,不难看出,此人正是白天还在码头劳作的尉于德! “废话什么,快帮忙。”吴老三大吼一声,随后便指挥小弟搬运财物。 远远的,几名山河社探子见此一幕,都是大吃一惊。 “速速去禀报章武头,要不然就晚了!” 话虽如此,当消息传入章克奕耳中时,他震怒之下,的确率人火速冲来阻拦,可最终在废弃的村口便见到了如便秘般,满脸狰狞的侯骏宏! “人呢?”魏统跳下马,冲上前一把揪起侯骏宏咆哮着。 “属下办事不利,请少主责罚!”侯骏宏苦着脸道。 “该死!”章克奕突然给了自己一耳光,自言道:“我他娘的就应该猜到,白莲教什么最厉害,跑啊!他们行事前总是会安排后路,如果早料到,事情怎会如此糟糕!” “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跑了!”魏统还是揪着侯骏宏不放。 “属下……”侯骏宏红着脸,自惭形秽道:“属下这次安排的人并不多,如果出手根本阻挡不了他们一时半刻,不过,他们准备得不够充分,船只太少,多数人是直接渡河逃跑,只有……” “只有头领带少数人挟持了郝长榕,还有黜陟使上船离开了吧!”章克奕冷哼道。 侯骏宏低下头道:“正如章武头所言!” “如此追那些小喽啰有个屁用啊。”魏统将侯骏宏狠狠推到在地,愤然的转身对章克奕道:“章武头,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回去。” “唉,真是千算万算,偏偏算不到白莲教真会横插一脚啊!”章克奕是真的怒了。 他们山河社与五火堂、白莲教联手一年多,期间从未出过纰漏,心境也从最开始的提防变得默契,感觉三教如此联手下去,谈何大事不成? 可这样的想法,只会是些初出茅庐的屁孩,三教是不可能连成一心的,如今郢州眼看要落入他们山河社的手里,白莲教终于是坐不住了! 想到这,章克奕不由想到了五火堂,这时候的五火堂又在干什么?他们已经有三个月没动静了,为什么他们突然放慢脚步? 难道真是如他们所言,上头命令不到,不敢冒然行事? 可这上头为什么迟迟不下命令? 当章克奕把这些想法与魏统一说后,魏统也震惊了! “该不会,这两教是在私底下联手,打算分割我们的郢州吧!”魏统惊道。 章克奕摇摇头,道:“看不透啊,相比半年前的烈火燎原之势,现在,就如寒冬腊月啊!” 事态变化之快,犹如风卷残云,顷刻间,把罩在郢州上空的浓雾刮得一干二净。 白莲教从一只只会偷偷摸摸的老鼠,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狡猾的狐狸! 五火堂本是一群千里而来的食肉狼,此时,居然变成了趴在你家门前的流浪狗! 朗朗乾坤之下,是真是假,一眼便知! “我说呢,不仅送钱还安排人过来帮我们除去大患,安的好心啊!”魏景兆一掌狠狠拍在茶几上,震得几上茶杯飞落倒地,摔成碎片。 “社尊息怒,我早已说过,白莲五火乃狼子野心,此番来助,必有所图!绝非他们表面上说的这般简单。” 李言霄刚说完,百岳阁主陈彰上前一步,道:“嗯,李阁主所言极是,当日我也觉得事有蹊跷,特别是五火堂,居然只是想要我们助他夺取蜀州,虽说我们卡在中间,唯有安抚我等,才能去夺蜀州,但如果灭我山河社,夺我郢州,那不是更加万无一失吗?” 大宁国师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叛徒 之前,俞孟晖的死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现在就扯到五火堂放慢脚步的用意。 似忽然之间,山河社已不知该何去何从。 越是这种时刻,山河社越不敢轻举妄动,整整一条,总舵大堂内社尊魏景兆就看着三大殿主与几位阁主相互争论。 他没有阻止,因为他也看不穿局势,那不如就让底下人争论,因为争论是会牵扯出许多问题,也会有层出不穷的解决手段。 有人提议,让三教首再次聚议,当即便有人反对,称他们是在自己家门口,其余两教当家一个在沪州,另一个更是远在鲁州,让他们来不切实际,而他们在郢州管事的更不够格面见社尊,即便社尊屈尊,与他们见面商议,倘若事情真是他们所做,社尊岂不危已? 三教聚首是不可能了,但很快便有人提议,先将计就计,当什么都没发生,却暗暗对付两教。 这个提议更快被人否定,如今事情还没查清便对付两教,倘若不是他们为所事情必然更糟糕。 “大家注意到了吗?郢州会变成这样,似乎都因为黜陟使的到来!我觉得,如果想个明白,最好就是多多与此人接触!”陈彰提议道。 “哼,你这人还没老,脑子到是先糊涂了,黜陟使已经被白莲教抓走,只怕现在他已惨遭毒手了,接触,你去接触看看。”李言霄冷哼道。 陈彰摇摇头,道:“我并非此意,别忘了,王恭之与黜陟使有过接触,我觉得只要撬开他的嘴,或许会让事态明朗起来。” 李言霄白了陈彰一眼,怒道:“你说的到好听,动了王恭之,必激起民愤,到时,谁服我山河社?我们要的不是一个人人自危的郢州,而是以我山河社马首是瞻的郢州!” “呵呵,李阁主啊……”陈彰摇摇头,正待继续开口,一旁魏统似乎看明白了,赶紧充当和事佬道:“李阁主息怒,小侄觉得陈阁主并非此意,如今俞府令遇刺,致郢州官府没人敢出面做主,这应该也是黜陟使为何立即回京的原因,故此,陈阁主的意思应该是想让王恭之出面再掌郢州吧!” 陈彰对魏统作揖道:“少主英明!” 李言霄眉头一皱,沉思片刻道:“可王恭之已经反对了,很明显,他是怕了!”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让他出来,而且,我们还可以派人明着保护他,实则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陈彰解释道。 “你以为他会屈服!”李言霄斜视陈彰。 陈彰摇摇头,道:“我的确没把握,但是,有个人我想她一定有办法!” “谁?”发言的是社尊魏景兆。 陈彰不敢怠慢,立即转身对魏景兆作揖道:“回社尊,要说服王恭之,唯百里阁主出马!” “什么?”西郊庄园,百里霜凝视紫月蹙眉道:“社尊想让我说服王恭之接替府令!” “是啊,马车已经在外面了,霜娘若觉得不妥,可以当面去与社尊道明呀。”紫月笑道。 她心里觉得,山河社终于是有求于霜娘了,不似以前,任何事情都不让霜娘插手,曾经甚至还将她关在这里种植药草,不可外出一步,若非霜娘使计清除了百草阁的蛀虫,与其他两位阁主交好,共进退,恐怕百草阁主早已改姓了! 百里霜细细一想,随后道:“碧月若休息好了,你让她立即到总舵找我。”言罢,百里霜走出庄园,上了马车前往总舵。 一个时辰后,正值黄昏。 百里霜来到山河大堂,未进门,便已听到里面一群大老爷们的争论声。 一甩广袖,百里霜十指交替,平于腹前,碎步而入堂中,对社尊欠欠身,问道:“社尊找我?” “嗯,百里阁主请坐。”魏景兆抬手一礼,待百里霜跪坐于右旁的末位席榻后,魏景兆这才道:“霜儿有多久,没去看你大伯了?” 百里霜眉梢轻抬,如玉的脸上不动神色道:“十二年。” “哦,这可过得真快啊,百里大哥乃当世高人,若非他曾有言,我想社内必有数之不尽的人前去求道,打搅百里大哥的清修。”魏景兆摇头一笑,既而看向百里霜慎重其事道:“如今我们山河社很可能面临大祸,唯有笼络王恭之才好解决,奈何王恭之一直视我山河社为邪门歪道,从未正眼视之,故……” 百里霜秀额一低,既而轻轻一抬,扭身朝魏景兆道:“社尊之意,霜儿明白,但社尊比霜儿更清楚我大伯的脾气,如果他出面,王恭之必然会同意,但,社尊所要的真的只有这一点?” “这……”饶是一直不动如山,面对什么事都能沉着冷静的魏景兆,此刻也不由老脸一红! 让王恭之归顺他们或许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可如果能一石二鸟谁不乐意? 王恭之只是顺带,他们真正想得到的乃是百里霜大伯的支持! 只是此人……山河社中无人敢给予评价! 试想,养你,教你,给与你一切的父母,当你成年后,回头就骂他们是祸国殃民的孽畜,与他们断绝关系,这样的人是好吗? 可是,他学医救人,学武除恶,不曾索要一文,反而施予别人,你没饭吃,他养你,他教你,你偷懒,他也不训斥你,而是带你四处走,四处看,让你了解,人要想活着,就不能停! 受过他恩惠、指点、帮助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而他所照成的影响,彻底改变了当时郢州的风气。 要知道,当年大宁才刚刚建国,天下并未平静,外有异国不断骚扰,内有绿林草莽打着恢复前朝正统的旗号,疯狂肆虐,弄得民不聊生。 郢州除了面对草寇,还有士族们的疯狂掠夺,老百姓的地没了,自己还成了奴隶,天天被压榨,用自己的血与汗给士族提供锦衣玉食的生活。 不甘的人是越来越多,最终,内乱再次激发。 而这时候,也是山河社扩张最快的时候,不可否认,他们一开始的确是为民请命,但不知什么时候,味道变了,当他们看着从一个小小士族府中收刮来的金山银山时,凡心,焉有不荡之理? 很快,山河社为了利益而不择手段,随着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让当地大士族都为之忌惮后,终于,勾结到一块了! 而遭殃的,始终都是老百姓,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可谁能想到,平定这场暴风雨的居然只有一个人! 此人并非是百里霜的大伯,而是一个衣袍破旧,却任然显得仙风道骨的道人,自称“无为子” 阴阳黑白一切皆由心,心不顺,道不成,遇病痨不医,遇奸邪不斩,遇恶霸不除,遇难者不救,如若为之,心顺则以,倘若心堵,何不顺之? 无为子一番话,直接把百里霜大伯说得与山河社断绝关系,拜他为师。 然,苦学十载后发现天下太平了! 不过,太平的朗朗乾坤下,又有多少不平与难? 铲奸除恶,医病救人,这是永远也做不完的,百里霜大伯却没有一丝气馁,反而坚持自己的信念,一步一脚走到今日,已不知帮了多少人,除了多少恶,只知,不知何时,他成了郢州百姓口中的玉慈真人! 若山河社得玉慈真人帮助,不难想象,在郢州还有谁不顺从? 虽然,玉慈真人与山河社斩断关系,不过那是曾经了,如今的山河社,除了李言霄外,已经全部换了一批人,做事,也不是曾经那般不择手段了,特别是在郢州,他们如今是不断的改善自己的名声,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大摇大摆的走到街上,因为他们有钱有势后需求自然也不同了! 洗白是需要过程的,但山河社等不起了,故此便想在这个关头,好好与玉慈真人拉近关系,甚至,他们不在乎山河社改称无为道,因为这样才能白得更彻底! 在座的可都是人精,特别是百里霜,顷刻间便想明白了。 她的反问,的确让魏景兆尴尬,但为了山河社的前途,魏景兆也只能道:“成与不成,不见了面一说,如何得知?” “如此,霜儿就斗胆问一句,不知社尊可有重整山河社的想法?” 不等魏景兆开口,陈彰此刻突然站了起来,抢先道:“自然,唯有不断改变才可延续,我想在座的没人会反对了。” 百里霜终于露出了笑容,但未等她再问,李言霄猛然拍桌起身道:“说得好听,变,你怎么变?该如何变才能走出现在困境?况且,求一个叛徒,老夫丢不下这张脸。” 李言霄乃元老级人物,在山河社中地位超然,支持他的阁主占据大半,他这一起身,立时,左右两边马上有七位阁主同时站起,纷纷否决与叛徒联手的计策。 李言霄的否决不是没有理由,因为他了解那个叛徒,知道这家伙铁定会说那句老话,不把山河社收刮的所有钱财归还于民,休想让他出手帮助山河社。 当初,是山河社遭受了太平道的全力打压,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连那叛徒的父母兄弟全葬送在与太平道的斗争中,而他,只是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 这样的人,李言霄岂会求他! 当初没他玉慈,山河社还不是活过来了,现在遇到的麻烦远远不如当初,那又何必用他这张老脸去贴一个叛徒的冷屁股呢? “想要我李言霄晚节不保,绝无可能!” 第四百七十章 百里霜 陈彰看着李言霄的目光头一次冷了。 可是,社尊接下来的决定,让陈彰更是心灰意冷! “李阁主息怒,此计不使也罢,那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从王恭之口中问出黜陟使之事,最好,让他接任府令,为我们山河社安抚百姓吧。” “社尊!”陈彰惊讶的看着魏景兆。 让山河社归纳到无为道,乃是陈彰即位阁主后,一直在与魏景兆商讨的事。 因为陈彰觉得,山河社名声太臭了,前有联手士族,不择手段的收刮民脂民膏,后被太平道以各种罪民贴在脸上,早已寒了人心。 但不是说没有挽回的余地,只是慢,太慢,不知好耗费几代人的精力,但只要往这条路走,有朝一日山河社必能彻底洗白。 可如今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那么唯一的途径便是找那位昔日的叛徒! 而非,继续错下去啊! 在陈彰看来,钱没有了可以在挣,如今他山河社在各地都有药铺,社中学医者也是越来越多,何不效仿当今国教,取之于民,还之于民,慢慢积累自己的名望。 然而他这样的想法,在山河社多数人心里,说好听了是天真,说难听便是愚蠢! 我们父辈凭自己能力所得,自己都还没享用够,凭什么给那些外人? 不可否认,魏景兆也有这样的想法,而且他更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志不在教派,而是朝廷! 正如陈胜之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魏景兆生在被士族欺压的年代,自幼便埋藏了一颗不甘的心,这时候你让他老老实实的种药养虫,行医看病,那不如一刀杀了他! 天下太平或许他会潜藏一辈子,但如今,世道终于乱了,他的机会也来了! 陈彰没有看透这一点,所以他一直坚信社尊是个有理智的人,绝不会去做傻事。 但现在,他终于看明白了,社尊想要的不是他想看到的! 此刻也没人去看陈彰适合表情了,因为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李言霄身上。 “王家如今没什么能耐了,之所以不杀,那是怕脏了手,而今,既然不用脏手,只要他活着,那有的是办法去对付他,他大儿子不是在江夏做县丞吗,立即传信让那边的人将其控住,另外,不论是王家亲族,还是亲家,能抓的全部抓了,也无需打我们的旗号,他白莲教不是会玩吗,我们就以牙还牙,如果打错人了,找个替罪羊道个歉,我还不信了,他白莲教敢在我们的地头上闹事。” “李阁主所言极是!” “对,就该这么干,他王恭之是不怕死,但我不信他不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李言霄的提议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议论到最后,魏景兆终于再次开口道:“李阁主此计可行,不知那位有异议?” 说话间,魏景兆已经看向陈彰。 但陈彰只是低头不语,似乎默认了,魏景兆也不疑有他,笑了笑道:“好,既无异议,此事便有李阁主全权负责!” “社尊放心,老夫必定做得妥妥当当。”李言霄说完,便告辞离去。 李言霄一走,堂会也立即散了。 当陈彰唉声叹气的走出山河堂时,身边突然行近一人。 “陈叔为何不反对?” 陈彰闻言抬头看向走在身边的百里霜,苦笑一声道:“你何必明知故问呢!” 百里霜美目一扫,见四周无人后,才嫣然一笑,道:“如果陈叔把效仿国教的想法告诉大家,或许有不一样的收获!” “你……”陈彰一惊,诧异的盯着百里霜道:“你怎知?” “呵,难道陈叔忘了,你曾与我说过,想要让山河社延续,可效仿衍教,他们的路很适合我们,还让霜儿多多关注衍教之主董策的行事作风,说什么你眼中的年轻后生,论智谋霜儿只能居于第八,那董策却当属第一!” “你啊!”陈彰摇了摇后,苦笑道:“但我还是看错了,他不是在同辈中,而是天下人,以前我只认为他对断案、经商、琴棋书画精通而已,这已经很厉害了,但更想不到,他不仅对练兵有极深的造诣,还是位治国奇才,现在传闻中的他,简直就不是一个人!一个人怎可能无所不精?” 陈彰笑笑,满眼都是向往的道:“衍教,果然是传承悠久啊,这才是我们山河社值得学习思进,没有积累,谈何立业?” 百里霜优雅的撩撩鬓发,淡然一笑道:“越是如此,越证明他的无能,他所作所为,皆是他背后衍教之功,一个傀儡,我不觉得他多厉害。” 陈彰却摇头道:“或许,他身后的确有很多衍教高人暗暗相助,但他自身如果没有本事,衍教为何让他出面?” 百里霜笑容一收,扭头直视陈彰,不冷不热道:“因为好控制。” 陈彰是无言以对,百里霜的父亲与陈彰是结拜兄弟,十五年前百里家的庄园被毁,除了这个藏在灶下躲过一劫的侄女,所有人都死了,陈彰找到她时,眼前,是一个浑身漆黑,肮脏不堪的六岁孩子。 更让陈彰没有想到的是,面对全家被杀后,她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与浑身脏乱截然相反的明眸,怔怔的看着陈彰,说出一翻让陈彰痛哭流涕的话。 这番话她说得很自然,却很讽刺,只是再给自己取名,然而取得名却让陈彰笑不出来! 用木材,干草,焚烧过后的锅底灰乃是一种药,名百草霜,亦可称百里霜! 从那开始,陈彰就知道此女注定不凡,但那是未来,如果没有他的保护,百里霜必会被扼杀在摇篮中,为了自己义兄唯一的血脉,陈彰收养了百里霜,不过只是短短五年,却教了他很多。 五年之后,百里霜接掌百草阁,当时谁也不认为她能做得好,但碍于陈彰的坚持,又有立派宪法在,谁敢反对? 那年百里霜不过十一岁,竟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宛若水中仙,嫩得令人心痒! 可谁有能想到,就是这样看似无害的女孩,一出手,便是一百七十三条人命! 正是当时接管百草阁的那帮人一个不剩的全被毒死。 饶是如此,依然抵挡不住百草阁主宝座的诱惑,更多的人想要打此女的注意,最好,来一个权色皆得! 奈何,即便你避开了毒,也避不开层出不穷的阴谋阳谋! 以至于现在,山河社中除了陈彰,没人敢与她共事。 每逢大会,让她来也只是象征一下,意思意思,没人把她的话当回事,不是觉得没理由,而是谁能知道她所提计划中,有没有阴谋! 这是陈彰最不愿意看到的,但这已经注定,无法挽回了。 使得陈彰格外后悔,如果当初用另一种方式养育,或许也不会让侄女孤苦伶仃的活着了! 虽然也看出来,百里霜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但他更清楚,她能这样活着,全是山河社的功劳,如果山河社亡了,她必将难逃一死。 陈彰脚步一顿,看着走出两步,也同样停下脚步,疑惑回头望来的侄女,陈彰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你可知,黜陟使便是国师!” “呵。”百里霜的笑容如一抹残月,洁白的皓齿一张,道:“陈叔是否觉得,霜儿是目中无人,太过心高气傲,故而又用国师来激我,让小女子明白,山外有山!” “非也!”陈彰摇摇头,满脸慎重的说道:“全天下,能把猛虎当猫狗养的,唯当今国师!黜陟使无论在年纪,还是相貌特征上,与我们得到的国师特征一模一样,你……” 百里霜抢话道:“如果身边带头猛虎便是国师,这未免也太廉价了,陈叔莫忘了,他只是一个傀儡,当然,衍教绝不止一个傀儡?黜陟使的到来,预示着衍教插手了,真是太后的忠犬啊。” “既然你已察觉,还如此漫不经心!”陈彰皱眉道。 “陈叔此言,不该与我说,而是跟社尊说,但是,我想陈叔连社尊想要什么怕是都不明白吧!” 面对百里霜有些咄咄逼人的话,陈彰没有动怒,反而哀叹一声,道:“没错,之前我的确忽略了,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想办法阻止!” “那也要他听我的,不过陈叔大可放心,山河社是不会亡的。”百里霜说完,转身带起一道柔风,缓步而去。 陈彰眉头皱了皱,一股不详之感蔓上心头。 …… 翌日晨风拂过大江,河畔水声滔滔,涟漪阵阵。 “黜陟使,我们何时回去?”吴老三蹲在董策身边看着他的侧脸。 董策则望着滔滔江水,放在盘坐膝盖上的一只手移到身前,抽起鱼竿,看着空空的鱼钩,苦笑一声,上饵一抛,既而拿起茶壶饮了一口,淡淡道:“不急。” “你娘的!”吴老三心里大骂啊。 “你抱怨也没用。”董策斜瞅了吴老三一眼,吓得吴老三赶紧道:“不不不,属下怎敢抱怨啊!” “口不对心。”董策一句话,把吴老三吓得冷汗直冒。 “山河社既然已经派人与王大人接触,足可见,他们当家的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想再忍了,想在这一次动乱中占得先机,但这是五火堂绝不允许的,即便五火堂当家的遇到麻烦,手底下这帮人也绝不会驻足观望了,毕竟失去郢州,比断臂还痛,那家伙承受不起,这两派必有一战,我们参合进去,算个什么事啊?” “你说这些我懂个屁啊!”吴老三偷偷给了董策后脑勺一记白眼。 然而董策似乎会读心术般,再次说出让吴老三毛骨悚然的话来。 “你无需明白,只要知道如今你是白莲教的人,而白莲教在郢州没有什么势力,眼见两派斗起,即便不甘寂寞也不得不退出,把舞台留给人家各自发挥!” 第四百七十一章 拨开云雾 一叶小舟缓缓行来,在即将靠岸时,船前站立的赵寒广已经忍不住跳了下来,跑到垂钓的董策身边,恭敬抱拳道:“黜陟使,老爷家属已被山河社抓拿,王府也被控制了,他们让老爷做的第一件事,并非对付白莲教,而是贴出公告,缉拿刺杀俞府令的凶手,并开出了百两黄金的悬赏!” “什么!”董策未作表态,吴老三事是一惊。 “黜陟使,您不是说他们只会威胁老爷吗?怎麽把老爷家属都抓了呢?” “没人他们威胁个锤子啊?”董策拍拍膝盖站了起来,也不管抖动的鱼竿了,对赵寒广吩咐道:“给潘教头传话,以前依计划行事,切记,不可仁慈!” “是!”赵寒广应完,便转身跑回船上,随后往江对岸行去。 吴老三傻了,什么计划?自己怎么就一点不知道呢? “黜陟使啊,你不是觉得我吴老三真是叛徒吧!”吴老三真不满了,尉于德有事,赵寒广有事,潘雄似乎都有重任在身,唯独自己,带着百十号人干耗着,这叫什么事啊? “怎嘛?想做事?”董策看着吴老三。 “废话!”吴老三是终于忍不住了。 “行,你带着他们,把下游流域码头全给我盯紧了,一旦发现有畅通无阻的大批商船,或直接出示沪州水关文书的,立即告知我。” “哈?”吴老三感觉自己绝对是听错了,下游码头,天,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我就百十来号人怎么盯? “觉得困难,你可以不做。”董策说完,便收拾鱼竿,手捧茶壶悠哉悠哉的离去了。 “太他娘的小瞧人了!”吴老三握握拳头,转身就往旁边的村子走去。 俞孟晖遇刺郢州百姓多数都听说了,对此百姓是无喜无悲,对于官府的悬赏令也没有多上心,倒是听王恭之又做府令后,倒是不少老百姓笑了。 王恭之虽然不是什么旷世之才,也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政绩,但他亲民,不剥削老百姓,不想俞孟晖如待嫁闺女般,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王府令没事就喜欢到处走走,体察民情,并经常掏腰包帮助穷人,修桥铺路也从不让百姓捐,而是找士族。 对这样的府令,大家自然是喜爱的,故此听闻王恭之回来后,不少老百姓都到府衙门口恭贺两句,送些菜肉鸡蛋什么的。 对此,王恭之显然是习惯了,照单全收,让后让自己府中的厨子做一餐好的犒劳府衙差役。 “如今老夫已六十有三,身体是大不如前了,以后府衙的事务,就劳你多多费心了。”王恭之看着魏统道。 “王府令是老当益壮,怎可把重任交付卑职。”魏统拒绝道。 “衙门的事,责任很重,每一项变动,轻则三五月,重则好几年,但老夫没有多少时间了,你暂理事务,一切照旧即可。”王恭之摆摆手,长吁短叹的又道:“这人老了啊,什么都不想了,我只希望事成之后,你们能放了我家人,他们对你们没有威胁,至于府里那些护院,老夫已经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会老家了。” “这事,卑职可做不了主,不过王府令放心,只要你继续支持山河社,你的家人都会安然无事。”魏统说到这,突然话锋一转问道:“现在,可以说说黜陟使的事了吧!” “他!”王恭之苦笑一声,道:“关于他的事,我知道的还没你们多,你们居然来问我,真是可笑。” “你什么意思?”魏统皱眉一皱,暗暗察觉不妙。 “你不知道?”王恭之意外的看了一眼魏统,发现魏统是一脸懵懂,便笑了笑,道:“他不是什么黜陟使,而是当朝国师。” “果真是他!”魏统大惊。 “你也猜到了?那你还来问我。”王恭之心下有些惊讶,虽然董策跟他说过,山河社很可能才出他就是国师,但王恭之还是不敢相信,毕竟董策来的太突然,如果不是自己曾在京城见过他,恐怕真就把他当作黜陟使了。 “俞府令早已经查到了,只是没有确凿证据,不敢冒然下手罢了。”魏统说完,忽然凝视王恭之道:“关于俞府令的死,你……” 王恭之苦笑一声,摇头道:“俞孟晖的死与我无关,至于是否是国师出手,老夫就不得而知了,他衍教行事作风何等诡异,而且他来郢州是为了什么,你们可有想过?” 魏统眉头紧锁,他还真从未考虑到这一点! 若说,董策此行是为了对方他山河社,那未免是天大的笑话了,毕竟,以他如今的身份,用得着以身犯险?直接跟太后一说,随后便是大军压境。 魏统会这样想,完全是把衍教当成了太平道,因为太平道就是这样干的,当年官府无力,许多士族也站在他们山河社这边,太平道想从内部瓦解山河社简直是痴人说梦,故此一不做二不休,让高祖发兵,结果,没等兵临城下,迫于压力的郢州士族先把他们给做了。 “究竟有何目的?”魏统说着,居然看向了王恭之。 “老夫怎知!”王恭之白了魏统一眼,既而似自语般的说道:“当初国师在江东时,曾与官府联手对付过你们,听闻,贵兄弟还被抓住押送京师斩首示众……” “老匹夫,你想死啊!”魏统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你认为我还怕死?”王恭之一脸坦然的面向魏统。 魏统知道,这老家伙真不怕死,但他怕家人出事,不过魏统也懒得用此威胁王恭之了,而是问道:“你是说,国师此行来,便是对付我山河社?” “不一定,别忘了,国师在江东的人,可是全部撤离了往京城而去,他为什么这样干,你考虑过没有?” “嗯,的确啊,嗯?”魏统先是点了点头,而后猛然一惊,立即冷视王恭之道:“此事你怎知!” “啊这……”王恭之一惊,既而马上道:“国师与我说得。” “是吗!”魏统眼中怀疑之色更浓。 “千真万确,否则天打雷劈!”王恭之慌张道。 “好,我知道了。”魏统没有再问,而是转身离开了府衙。 一个时辰后,魏统回到山河堂,一见父亲,立即便道:“爹,王恭之已经招了,并说,黜陟使的确是国师董策!” “什么!”堂内众人都是大惊失色。 “这国师来郢州干什么?” “他究竟是只身前来,还是在暗中安插了人马?” “大事不好啊,董策此子阴险狡诈,衍教之人也好生厉害,莫忘了,襄城县数百人是如何葬送的!” “据我所知,京城之事繁多异常,他即位国师后,又是日夜操劳,怎会有时间到我郢州?会不会有假?” “少主,王恭之究竟是如何说的,可否一字不漏的说来?”陈彰也忍不住问道。 魏统点点头,当即便把王恭之的话说给众人听,并且还不忘他觉得蹊跷的地方,连王恭之当时的神态也细致的描述了一翻。 “嘶,他当真如此?”陈彰惊了。 “怎嘛?陈阁主觉得王恭之此言有假?”魏景兆皱眉道。 “嗯,社尊想想,以王恭之为人,若发现国师到来,他会如何想?”不等众人猜明白,陈彰继续道:“国师此行目的无外乎三种,其一,太后得知郢州情况,故而安排,为的是防止或拖延郢州动乱,给北伐太平道的大军争取时间,其二,为衍教传扬而来,其三,路过,而王恭之乃一妇人之仁,见不得乱世,他若得知国师身份,必然会求教化解之法,最好能不伤及百姓,而此法,便是擒贼先擒王!” “这般说来,俞府令果然是董策派人刺杀!”魏统不知觉的握紧拳头。 “不!”陈彰立即笑道:“虽然此法的确有效,但我想他不至于蠢到连俞孟晖是我们的傀儡也看不出来吧!” “嗯,就算他不知,他背后的衍教也必然有人看出。”魏景兆点头道。 “是啊,杀一个傀儡能有何用?就是为了让王恭之当府令?可王家这两年来势力越来越小,曾支持他的士族也多数站在咱们这边,可以说,王恭之再当府令只是能让百姓安心而已,对我们没有半分害处。” “没错,陈阁主说的极是,王家早已经没有威胁,况且他还曾拒绝了,他这府令,乃是老夫逼上去的,老夫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否则他就看着王家一个个脑袋摆在他面前!”李言霄冷笑道。 “那,他究竟想做什么?”魏景兆皱眉道。 “这要问,为何王恭之见了黜陟使后,第二天,黜陟使会大摇大摆的牵着猛虎游街啊!” “这……”魏景兆听后也觉得十分蹊跷!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魏统忽然明白了什么,惊道:“他就是要让我们知道国师来到郢州!” “对!”陈彰点头道:“衍教几番出手,皆叫人毛骨悚然,特别是在京城,他不去,太平道还是国教,他一来,便成了过街老鼠,可以说衍教比之太平道更为可怕,令人畏惧,黜陟使携猛虎招摇过市,便是让我等生畏,俞孟晖的死,让我们自乱阵脚,恐于衍教要对我山河社出手了!但,居然真是衍教,以他如今势力用得着如此多绕弯子吗?难道就不会用最直接的办法,让朝廷一纸文书罢免俞孟晖,以大军攻打之言,逼迫当地士族再次做出当年之事吗?” 第四百七十二章 见天明 回想当年,山河社大堂中无一人能冷静视之。 那是一场浩劫,专对他们山河社的浩劫! 曾经,山河社风光不可一世,其教众多达三万人,资产百万贯。 然而经历那场浩劫过后,剩下的还不足十分之一,至于钱,几乎都被收刮一空! 最惨的莫过于百草阁,因为他们只是种药,制毒,而所在庄园士族皆知,他们出手,自然以雷霆之势,如此大的目标不打,功绩不捞,傻了吗? 与百草阁一样研毒的五毒阁,因为在山中饲养毒物更好,故此几乎是毫无损伤,不过山河社遭此大劫后,五毒阁也不得不龟缩了,更养不起多少弟子,只能无奈驱散大部分,留下精锐待日后东山再起。 别看如今山河社还在郢州,其实,他们自大劫之后都远离了府城县城,到那穷乡僻壤使计敛点小财,收几个弟子,直到八年前才慢慢集中回来,设总舵,却也只能偷偷摸摸,积蓄实力,在这期间他们结识了还在做县令的寒门子弟俞孟晖,双方一拍即合后,他们花了大价钱贿赂黜陟使,一步步把俞孟晖送上了府令宝座,也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但是,如果衍教如太平道一样,用最简单直接的手段,他们同样会被打回原形! 因为士族便是如此,特别是地方上,他们只在乎利益,不会管谁得势,那怕是造反,只要有利益他们便会帮你,但是如果察觉事情不妙,第一个出卖你的就是他们! 吃过一次亏的山河社岂会不惧? 而今,明明有这实力的衍教却为何弄出这等小手段? 假!太假!黜陟使要真是国师,他根本不用来,直接在太后面前吐吐口水,什么事都摆平了。 的确,他们不会蠢到如当年那般招摇,可真要被士族联手针对,这后果也是很可怕的。现在朝廷大军主力在北方不假,但只是主力,以当地士族的尿性,只要朝廷说派附近几个州府的兵马来打,不出一夜,山河社必被打回原形! 这一躲,不知又是多少年? 他们怕了,但也从中明白了,这突然看不清的郢州绝非是衍教出手啊! “到底是白莲教,还是五火堂?”李言霄怒道。 “白莲教在郢州的势力太弱,不敢正面与我等较量,所以专在暗地里下手!”魏统猜测道。 “不,如果是白莲教,王恭之不会同意。”陈彰摇头道。 “可难道是五火堂他们就同意了?”李言霄皱眉道。 “没错!”陈彰居然点头道:“别忘了,五火堂可不简单啊,他们是怎么来的,你们可有想过?如此多兵器铠甲,为何从沪州一路过来竟都不被查缴,为何我们安插在五火堂里的探子一直查不到他们堂主的消息?而每次行动,从不被官府发现,难道官府没有安插探子?即便没有,府卫军为何都是晚一步到?而且收兵更快,从未彻查到底。” “你这般一说,老夫倒是觉得这五火堂真不简单了!”李言霄眉头深锁。 “五火堂堂主的确神秘,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到,而且连寻常管事的都很少露面,唯一知道的是,金陵有一青楼东家与五火堂似乎有些关系,这还是因为五火堂的逍遥宫被查封后,我安插过去的两名探子被此人身边的一位管事接管了。”天鹰阁主郑诞起身道。 “嗯?如此大事,郑阁主为何早不说?”李言霄不满的看着郑诞道。 郑诞摇头苦笑道:“因为我们查了此人后,发现可能不大,应该只是他的管事在为五火堂效力,因为,此人出生虽不好,乃前朝官妓司监后人,也算子承父业,代代开妓院,但,如今也算富得流油了,并且,我们查到的青楼东家姓龚名庆,字子祝,因其培养的妓子淫技高超,深得金陵桓王之子黄弘毅喜爱,故而两人关系莫逆,大有生死之交之感,你说这样的人,要钱有钱,要地位,以他与小王爷的关系,怕也不难吧,犯不着冒险做这杀头之事,故此我也懒得上报了。” “哦,的确如此。”李言霄也是出身贫寒才走上这条路的,对于那些有钱有势的,第一感觉就是只有疯了,才走上他们这条路呢。 可是陈彰听完,先是眉头一皱后,突然脸色大变! “竟是如此!”陈彰一句惊言,吓得不少人都是不满的盯着他。 “何事让陈阁主如此惊慌?”魏景兆皱眉道。 “回社尊,正是因为这五火堂之主啊!”陈彰一叹,然后骇然的摇头晃脑道:“不可置信,实在是太不可置信了,难怪我们都被蒙在鼓里,这件事简直能令人惊掉下颚。” “到底何事?陈阁主倒是说个明白啊!”魏统急道。 “咳!事到如今,你们还看不明白吗?”陈彰一拍案几,起身便道:“我们一直认为,五火堂与我们山河社一样,因天灾人祸迫不得已聚众共存,实然,我们错了,他五火堂并非是泥腿子出生,乃权贵角力啊!而五火堂之主,很可是宁州桓王!” “啊!”魏统最先惊呼,不可置信道:“这是为何?” “因为殷家!”李言霄显然是明白了,一张老脸是惊怒异常。 “对!”陈彰点头,扫视众人道:“皇太后逼儿子下台,图的是什么,在座的都清楚,她必是被殷家逼迫,否则一女子,怎敢逆这大不为啊,如今局势大家都看到了,恐怕这位皇太后不久便会让娘家的人全部掌重任,既而,某朝篡位!” “这名不正,言不顺,她敢吗?”魏统惊道。 “统儿愚蠢,不知成王败寇之理吗!”魏景兆对儿子叹了口气,又道:“想那王莽,不同是汉室外戚,结果呢!让你好好读书,你都读哪去了?” “孩儿……”魏统一时间也是无语得很啊! “今世殷氏,如汉朝王氏,同样权倾朝野,兵权在握,凭什么这江山轮不到他们来坐?”魏景兆说这番话时,心里也是各种的羡慕嫉妒恨啊! “不仅如此。”陈彰再次出言道:“他们更会汲取王莽失败教训,不会一味强迫,并善用能人,正好,衍教能者居多,将他们推为国教为殷家出谋划策,建国安,铸新钱,取消坊市,降低赋税,让商人得利,让国库充裕,另外,在民间,施行科举,改善水稻种植,诸位想必也知道,宁州新水稻种植也成效极高,如今已传扬到我郢州,深得百姓惊喜,大肆赞扬国教之能,太后贤能,如此种种,还看不出什么吗!” “桓王要反了!”李言霄不知为何,居然冷笑起来。 “能不反吗?”陈彰长叹一声,道:“只是太祖为了从士族手里拿到兵权,先对封王下刀子,导致这些亲王一个个也是穷得难受,一时间想要恢复皇室权威谈何容易。” “故此就对我郢州下手了!”魏景兆双眼一眯,杀机隐现。 事态终于明朗了,压在山河社众人心坎上的石头也化为泡沫,但一股怒气是油然而生啊! 衍教乃是国教,对付他们眼中的邪门歪道,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明显,做这一切的绝非衍教,乃五火堂!更是五火堂背后的黄氏宗亲! 他们见不得殷家得势,开始谋划反击,此时正是最好时机,黄氏宗亲看来是要与太平道联手,或利用太平道吸引朝廷时,积蓄实力痛下杀手,把殷家把持的朝廷夺回手中! “五火堂,不,桓王真是好心机啊,居然还能想到利用衍教,我说国师怎会来郢州,而且还只身前来,弄个什么黜陟使的身份,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魏统是哈哈大笑,但笑着笑着,眼泪却出来了。 他想到了如同师父的俞孟晖,老师真是似的不明不白啊!亏的他到现在才明白,而且这个仇,比找董策报更难啊! “绝不让桓王得逞!” “对,他五火堂只有区区三千人马,即便兵刃战甲我等不如,但我们武风殿上万弟子其实吃素的,只要部署得好,突然奇袭,必能全歼!” “对!将他们全歼了!” “这……若我们打起来,损伤不说,如何与士族、百姓,乃至于朝廷解释啊?总不能直接反了吧。”魏统心里的确有些怕。 “这也正是我期望王恭之做府令的原因之一,有他在,他说什么,百姓必信,朝廷必信,而对士族,更可以把五火堂的所作所为公布出来,他们本来就怀疑我们,只不过因为那些士族亡后,他们可以接管,也乐得闷声发大财,但如果告诉他们,五火堂也将目光对准了他们呢!” “妙!陈阁主此计甚妙啊!”魏统兴奋笑道。 “灭了五火堂,得其兵器,又能壮大我社,与士族关系也更为默契,妙?这岂止是妙,简直是绝了!”魏景兆是大喜道。 “只是从少主形容来看,王恭之显然知道五火堂背后之主乃是桓王,故此,他拒绝了,毕竟一边是桓王,一边是太后,而他王家宗族多在中州为官,也算辅佐太后,如此两难,可见他有多不想再回到这位子上了。” “现在也由不得他!”李言霄心里很是不快,不是因为王恭之,而是因为眼前的陈彰! 如此功劳,可不能让这后生给夺了,否则我一去,我李家怎么办? “社尊,老夫愿率五千教徒,突袭五火堂驻地。”李言霄突然表态道。 “李阁主你如今已七十有……”魏景兆本想让陈彰带兵的,毕竟,他和陈彰自由相识,关系极好,别的不说,陈彰的聪慧他很了解,对治理、计谋、兵法,陈彰无所不精,武风殿之所以没有殿主,只有武头,便是想要留给陈彰的! 眼下,也是最好时机,奈何,半道上李言霄这位元老再次横插一脚。 “社尊无需为老夫身体担忧,而且,在座的有谁能比老夫更清楚五火堂驻地情况?”李言霄这番话并非胡诌,自与五火堂联手以来,便一直由李言霄负责,五火堂驻地他去了不下十次,很清楚里面什么情况。 “是啊社尊,李阁主如今是老当益壮,若非李阁主当年率弟子杀退府卫兵,岂有我们今日!” “李阁主文韬武略,乃不二人选!” 一位位阁主站出来为李言霄说话,弄得魏景兆是不得不将重任交付到李言霄手里,对于陈彰,他也只能苦笑一叹! 第四百七十三章 炉烟 百草园,万紫千红,朵朵娇花绽放之景美艳无边。 百里霜身着一袭如皓月明亮的白袍,坐于百草园中央石亭内,毫无表情的看着对面陈彰的一举一动。 陈彰此时手持精致紫砂壶,慢慢将壶中茶水倒在雕花茶几上。随着股股水气蒸腾而出,清香四溢,令人心肺舒爽,陷入陶醉。 “好香!”伺候在旁的紫月贪婪的吸食两口,忍不住就咽了一口唾沫。 “姑苏碧螺春,乃当今绝顶好茶,只不过,陈叔我能买到的只是中品,希望霜儿不要失望。” 百里霜看着陈叔给她面前小杯斟了七分,淡淡一笑,端起小杯抿了一口,入口极烫,然茶香更浓,回味绵长,惹人喉痒,忍不住便放下茶杯道:“果然绝顶,只是茶杯太小,显然不够。” “正因如此,一口杯才会更叫人回味啊。”陈彰再次给百里霜斟了七分后,终于开口提起正事。 “想必霜儿已得知,昨日我们商讨的结果了。” “实在令人震惊。”话虽如此,但百里霜面上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的确,我们一直以为五火堂是买通了守军,却迟迟不知,情况竟是截然相反,但也不算后知后觉,霜儿觉得,李阁主是否能一举成功?” “绝无可能。”百里霜淡淡道。 “哦!为何?须知,他十分了解五火堂驻地情况,并暗通几个士族,打算联手攻之。” 百里霜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由芳香在嘴中翻滚片刻,咽下道:“此茶,比之太平符茶更令人着迷,幸好此茶多饮无害,不像后者令人心神崩溃,此茶霜儿甚是喜爱,不知陈叔带了多少?可否都留给霜儿?” 见侄女不答而言其它,陈彰是无奈一笑,道:“这碧螺春和茶具,皆因国师而出,霜儿你真打算要?” “陈叔的意思,难道卞家地里出的粮食,霜儿也食不得了。” 百里霜这番话,紫月是听得一头雾水,但陈彰明白,这卞家乃是武昌府中一士族大户,也是曾经攻打百草庄园罪魁祸首,可以说,是杀了百里霜所有亲人的死敌! 偏偏,卞家在郢州田地极多,武昌府百姓所吃米粮大半是他卞家所售,百里霜长这么大,不知吃了多少!又岂会在乎与她无仇无怨的衍教商品呢。 叹了口气,陈彰拿出一个个小锦盒道:“茶叶五盒,大概半斤,这茶具你也收下吧,泡茶之法我方才演示了,紫月你要多学学,待茶叶快泡完,先跟我说一声,此茶如今在外面根本买不到。” “是陈阁主。”紫月立即低首道。 “关于李阁主之事……”陈彰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百里霜端起茶壶反过来给他斟了七分。 “霜儿不想谈论这些,他李狗儿是成是败,过几日陈叔自然知晓。” “李狗儿!”陈彰顿时忍俊不禁,这个称呼,李阁主本人恐怕有五十年没听过了吧! 喝了一口茶,陈彰笑道:“李阁主的行事作风有时的确令人生厌,但他也是为山河社着想,当年之事,霜儿还是不要抓着不放了!” 百里霜轻笑一声,理了理耳前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既而起身便往亭外走,便吩咐道:“紫月服侍陈叔进屋休息,好生照料,我出去一下。” “呃?”陈彰愣了愣,正不明所以呢,突然感觉脑袋中一股眩晕感越来越烈,他心道不好,猛然站起转身便追向百里霜,同时吼道:“霜儿你不要做傻事啊!不然无论……是……陈叔也保不……” 在陈彰晕倒前一刻,紫月忽然出现在他身边,扶着他便往远处阁楼而去。 黄昏,李府,李言霄刚刚回来,突然就见管家急急冲来,禀报道:“不好了老爷,长孙公子他……” “难道他又……”李言霄脸色顿时大变。 这长孙可非姓,乃是李言霄的大孙子,他长子早在十多年前的浩劫中丧生,二儿子又在外掌分舵,自然也把一家带过去了,如今他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个大孙子了。 可是,这大孙子四年前开始喜欢吃太平道的醒神丹,导致深中瘾毒,如今太平道被灭,符茶丹药全数被士族瓜分,虽然他也得到不少,但三个月来,已被大孙子服光了! “纯轩,纯轩……”李言霄顾不得理会管家,火急火燎的来到大孙子的院子,刚一入屋,果然见到瑟瑟发抖的孙儿蜷缩在地,脸上鼻涕眼泪横流,张着嘴奄奄一息的痛苦悲鸣。 眼见此景,李言霄眼睛瞬间红了,跑过来抱起孙儿,痛苦道:“你季叔叔说过,忍一忍就过去了,忍一忍!” “爷爷,孙儿好难受啊,孙儿忍不了啊,爷爷,快给我丹药,我要丹药……不然,孙儿怕要一头撞死在屋里了啊。”李纯轩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揪着李言霄的衣襟,浑身颤栗,痛哭流涕。 “爷爷已经找不到丹药了,你就不能多忍忍吗?” “孙儿忍不住啊,爷爷如果不帮孙儿找来丹药,孙儿就……”说话间,李纯轩居然掏出一柄匕首,既而不等李言霄反应过来,飞快的往自己大腿上捅了一刀! 李言霄傻了,顷刻间目呲欲裂。 “阿柴,快找大夫,快啊! “是老爷!”管家焦急的转身便跑。 “你怎能这般傻啊!”李言霄夺过孙儿手中匕首,甩手一扔,看着孙儿大腿上飞快流出的鲜血,内心是又急又痛。 不出片刻,管家突然跑了回来,没等李言霄怒问,他喘息道:“百里阁主来了!” “什么!”李言霄一惊,既而大喜,也顾不上对这丫头有多不满了,赶紧道:“快带她过来。” 百草阁阁主百里霜用毒厉害,但其医术更为精湛! 故此李言霄自然想叫此女给他孙儿救治刀伤,否则晚了,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百里霜款款而来,待行到屋中,见着坐躺在地的爷孙二人,没有丝毫惊诧,面无表情的上前蹲下,不等李言霄开口,直接撕开李纯轩的衣裤,既而拿出银针飞快施针,不出片刻,血便不再流出。 随后百里霜拿出一个药瓶,嘴里刚吐出一个“忍”字,瓶中药散已往李纯轩伤口上洒下。 顿时,李纯轩浑身一震,痉挛似的开始疯狂抽搐,惊得李言霄立即紧紧抱住,好生安慰,生怕孙儿挺不过去。 此时,百里霜又拿出一副膏药,让管家把李纯轩伤口推合,既而将膏药一贴,取出白布慢慢缠绕。 “五天内不可走动,腿不可沾水,五日后取下药贴,再躺几日即可,记住,别吃辛辣之物。”说完,百里霜起身俯视李言霄道:“你孙儿身上的毒,我可以帮他化解。” “此言当真?”李言霄不可置信道。 虽然他知道百里霜医术精湛,但再厉害,也及不过五毒阁主吧! 五毒阁主都说了,对瘾毒是束手无策,唯一的办法就是忍,说什么每忍一次痛减一分,久而久之,体内余毒必然消散。 但他孙儿都忍了十多天了,却一点不见好,反而越忍越痛苦,如今已到了自残的地步,他那番话真可信吗? 现在百里霜这丫头居然说有办法,无论这办法是什么,李言霄都想尝试,否则他孙儿很可能忍不住,真的寻死啊! “你有何所求,说吧!”李言霄知道,百里霜肯定有什么想求自己帮忙的,而且应该是想多得到些权力,或者,是她的终身大事! 李言霄曾想接管百草阁,为此向社尊提议,让百里霜嫁给他的一名心腹,不过最终,换来的结果是那个男人惨死家中,其发黑的尸体可证明乃是被毒的,但没有证据,李言霄也是无可奈何。 百里霜却没说什么,而是从腰带内摸出一个锦囊,从中捏出块宛如杂草捣碎压制而成的黑糕,转身往远处的桌子走去,点燃了桌上一盏兰扇坊的新式油灯后,将黑糕放在火苗上慢慢火烤。 李言霄看着百里霜的举动,眉头一皱,忍不住道:“当初老夫也是为了你好,既然你不喜,可自行择偶,也能让他入赘,这样孩子也能跟你姓百里,世代掌百草阁。” 百里霜还是没说话,而是端着冒了青烟的香炉走来,将炉放到李纯轩头边,李纯轩开始只是下意识嗅嗅,可随之,居然不自觉的对着炉烟贪婪的吸食起来,并且越吸越近,最后竟挣脱李言霄的环抱,趴在香炉上一下下的深深吸食,渐渐,他的表情也越发舒坦与享受! “看来奏效了。”百里霜终于笑了。 李言霄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最后望着百里霜道:“此烟真可解瘾毒?” 百里霜一边收拾银针,一边道:“嗯,不过需每日嗅食,至于多久,要看令孙服了多久的瘾毒,若一年,则至少嗅食两年。” “啊!”李言霄一惊,他孙儿服用醒神丹已经长达四年之久,这莫不是需要八年才能痊愈? 不过再久都没关系,只要有此烟,孙儿就不会寻死了,身体必然也会慢慢康复。 “说吧,你要什么?只要老夫能给的,能帮的,绝不二话。”李言霄起身道。 “简单。”百里霜是面无表情,可语出惊人道:“灭了卞家。” “什么!”李言霄惊了! 卞家,武昌府最具实力的士族之一,他们的庄园不仅在郢州遍地开花,连周边几个州府都有,族中更有不少人为官,全部族人多达五千,护院私兵更是多达上万,装备精良,不弱于府卫军,况且,更是他们山河社的盟友之一。 长叹一声,李言霄摇头道:“百里阁主这又是何苦呢?当初卞家倒戈相向对付我们,实乃迫不得已,况且,也是他上一代卞家家主的主意,与当代关系不大,如今那人早已死去,恩怨已消,我们好不容易处得其乐融融,为大业齐心协力,你让我去灭了卞家,如自断一臂,甚至,其它几家定然绕不过我们啊!” 第四百七十四章 情义 李言霄看着没有表情的百里霜,心里也不知这丫头到底怎么想,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得逞啊! “再说社尊,他绝不会同意,百里阁主还是换个条件吧。” 李言霄想把这个球递给魏景兆,以此让百里霜打消念头,奈何,百里霜却淡淡道:“你以为只有你家孙子身患瘾毒。” “什么!”李言霄大惊。 “除了社尊,还有七位阁主一位殿主,他们家中有不少人身患瘾毒,甚至包括其中的十二肖阁主本人,否则,为何你们抢夺的太平茶药多数不翼而飞。” “这帮家伙!”李言霄心中大怒,他就怀疑过社中有人暗藏茶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不过,此女怎知? 念及此,李言霄刚要张嘴,可话没出口却听百里霜道:“也只有你老没告诉我而上山找季叔。” 李言霄愕然,是啊,自己看此女不顺眼,自然不想让她取笑,故而前去找五毒阁主求救。 “只要他们同意,老夫自然满足你的心愿,但,卞家岂是好惹的?” “你们不是打算与几家士族联手攻打五火堂吗,可以将他们的人引出去,只要武昌府的卞家全死了,外面的也不足为虑,我自会慢慢收拾,而吞并卞家后,所得利益足矣弥补损失。” 生在郢州,李言霄岂会不知卞家有多产业,这岂止是弥补啊,简直是大发横财。 “可如果他们不信,或者也提防了我们呢?” “你当他卞家就没有身患瘾毒之人。”类似的一句话,让李言霄是羞怒不堪。 孙儿的痛苦李言霄看在眼里,深知瘾毒的厉害,莫说寻常人,就算你是铁打的汉子,毒发之时也会为求碗茶一丹而如狗一般,跪爬在地摇尾乞怜。 “不对,如果让他们知道你有解药,反而对我们不利啊!”李言霄立即醒悟。 “可如果让他们知道,五火堂有呢?” 这番话,无疑是等于揭露李言霄的愚蠢,让他不得不老脸一红,暗叹自己真的老了,连这种雕虫小技也忘了! “好,不过此事需再行商议,待召集……”不等李言霄说完,百里霜显得不耐烦的往外走去,只留下一句:“人都通知了,你是最后一个。” 深夜,山河社大堂内,没有如平日里的景象,今夜所到者不足半数。 而经常露面的陈彰不见了,反而,很少露面的百里霜则坐在末尾席上,摆着一套茶具自斟自饮。 其余人围在一起,都时不时的扫了她一眼,仿佛是怕她听到一般,低头秘密商议。 良久,身为社尊的魏景兆突然咳嗽一声,李言霄等人默契的散去,各自归席。 “呃……”魏景兆刚一张口,突然,堂外急急冲进一人,因为跑得太快而没注意门槛,竟被摔了个狗吃屎,可他却浑然不觉痛楚,起身抹了一把鼻血后,躬身抱拳急道:“爹,大事不好了!” “何时让你如此惊慌?”出现在魏景兆面前的,正是他的儿子魏统。 “王恭之遇刺了!” “什么!” 满堂皆惊! “怎会这样?” “何时遇刺?又是怎个死法?” “他死在哪了?” “可有抓住凶手?” 一时间,众人是七嘴八舌,连着末尾席上的百里霜也是紧锁眉头,也不知她是因为这道消息,还是觉得这些人太过噪耳。 “半个时辰前他从衙门回家,在路上突然天降白莲,将他马车连他本人都烧了!”魏统答道。 “你亲眼所见?尸体可有查验?该不会成灰了吧。”说话的,竟是一直平静的百里霜。 “我的人亲眼所见,我也随后赶到查看了尸体,虽然面目毁去大半,但绝对是王恭之不假。”魏统看向百里霜道。 “他为何此事才回?”百里霜都不看魏统一眼,持杯便是一饮而尽。 “此事因我,是我让他处理这几日积压大事,而他本是想全部交托与我,不想再插手过问府衙之事,但我个人怎能忙得过来……” “真是不想插手?还是有人不想让他做?”百里霜的话弄的众人都不明所以。 很快的,她又道:“前者,或许是他真老了,身体欠佳,劳累不得,而后者,必有蹊跷,王恭之是位爱民如子的好官,就算短短几日,他也会不辞辛苦的把府衙事情做好,不可能会特地交托与你,除非,你能力在他之上。” 百里霜的话让魏统浑身都不自在了,可想到今日下午所得知消息,他又不得不忍下,说道:“是与不是,又当如何?” “王恭之的死,必然会照成郢州大乱,谁最希望看到这个结果?” 百里霜刚说完,李言霄立即咬牙切齿道:“五火堂!” “天降白莲乃白莲教的不传秘法,除了他们教中心腹,外人绝对不会,加之,从我们之前所知情报,不难猜出白莲教与五火堂是联手针对我山河社了,杀了王恭之,何人来安抚百姓?何人为我山河社洗刷臭名?”郑诞是皱眉说着。 众人听后都紧锁眉头,这事情……太要命,王恭之活着他们还没感到什么,他这一死,种种弊端接踵而来! “可怕,突如其来的刺杀,如釜底抽薪,背后之人当真可怕!”饶是百里霜,此刻也不得不叹服了。 王恭之是他们最好人选,他死后,难道要指望朝廷安排的新府令帮他们? 能不能收买还是两说,这期间将会发生什么?没人能料到! “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了!”李言霄森冷道。 “可是……”不少人都看向百里霜。 “以如今我社实力,又不是不能同时攻之。”百里霜是不退半步。 “好!卞家与我山河社本就有大仇,父债子偿更是天经地义,诸位听令……”魏景兆终于是下定决心了。 众人也是个个赞同,起身接令。 因为如今只有百里霜手里有瘾毒解药,况且灭了卞家,他们也能得到诸多好处,如今好时机又在眼前,还等什么? 今夜,山河社的动作极多,一边准备人马,另一边几位阁主纷纷往各大士族家里跑,把百里霜交给他们的瘾毒解药送给士族们,当然,口称五火赠送! 一时间,各大士族眼睛都绿了! 太平茶药的影响有多大,以前没人会在乎,而今,一粒醒神丹可抵十两黄金! 那么瘾毒的解药呢? 若得此配方,家人可救,钱财可赚,简直是放到嘴边的绝品美食。 这一夜,武昌府突然热闹了,景象如金陵,深更半夜的大街上依然是热闹非凡,人流不息。 到处都有骑马的人跑来跑去,而城门,也是一次次的被迫开启,最后干脆就开着不关了。 府城外,各处士族的庄园,作坊,也都涌出了许多人,全部往府城集中而来,更有人快马加鞭往周边县城冲去。 直到黎明,一叶扁舟由南向北渡过大江,在靠近岸边前,直接划到了不远处的一艘画舫旁。 而画舫上立即走出一人,伸手将小舟前一名头戴斗笠,身披斗篷的男子拉上画舫。 “唉,差点让老朽把骨头都折腾坏咯。”男人取下斗笠后,露出的面孔竟是魏统口中亲眼所见的死人,王恭之! “王老为郢州安康,不惧凶险,当真英雄。”说话之人身披黑氅,眉目狭长,正是董策。 王恭之摆摆手,连叹不敢当,怎比得过国师,最后又感叹道:“不过事先能否与老朽道明?国师你这突如其来的一招,让老朽丝毫准备也没有啊。” 王恭之的确很不满董策安排,毕竟,之前他出了衙门,才从潘雄口中得知国师的计策。 而且,一切准备就绪,连与他口鼻都有几分神似的死囚犯都弄来了,迷昏放在他车中,你让他如何舒服?可计划又不得不完成,无奈,王恭之只能听潘雄安排,躺在马车中一个扁平的木箱里。 饶是如此,马车着火后依然把他逼得够呛,幸好有个散发清香的面罩,而且大火烧到一半,就被潘雄和几名护卫扑灭,否则就算不被呛死,也要被活活烤熟啊! 不过,昏迷的死囚真是被活活烧死,那惨叫声,听得王恭之心都快碎了!但想到死囚,也只能心叹无言。 之后,他又在里面躺了一个时辰之久,期间听到很多人议论,最多话的便是府丞魏统,从其声音判定,这家伙真把死囚当作他本人了! 其实王恭之不知道的是,那人不是死囚!毕竟世上不会事事凑巧,他是潘雄从死囚中找不到与老爷相似之人后,退而求其次,抓个一个准备被发配的**犯凑合。 因其身材相近,但面部只有口鼻神似,潘雄还特地往眼部以上,脸颊下颚涂抹灯油,烧毁可疑之处。 当然,此事他不敢说,知道的也只有他和几个心腹属下而已,至于黜陟使知不知,从赵寒广传回来的话中,潘雄觉得极有可能被这位精明入妖的黜陟使大人察觉。 一切,皆因潘雄觉得老爷若得知,绝不会踏上马车一步,因为**在宁朝罪不至死,不过如果被发配边疆筑长城,这可就难说了! 但无论如何,对一个罪不至死之人,潘雄知道老爷定会让自己抓回去,而老爷自己则可能自焚献计,即便有他阻止,老爷也必将终身自责! 看着好端端,还能与黜陟使谈笑风生的小老头,站在小舟上撑船的潘雄不知为何,湿了眼眶。 府里护院多数是受老爷恩惠,潘雄也不例外,以他们的本事,其实可以去更好的士族府邸做教头,因为王家并不富裕,而且王恭之常资助穷苦,他们的月钱都很少,只够家中温饱,好在有百姓常给王府送食材,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米可酿酒,菜可下酒,无酒比武,累了畅聊,好生快活,教头护院们也皆乐在其中。 这也让了解情况后的董策心生敬佩,因为这是他前世长大后再也看不到东西,甚至心想几次想到这东西已经丧绝! 第四百七十五章 怂 大江河畔,一艘画舫随水波轻荡。 王恭之坐于舫中,一边品着国师亲手泡的雨花茶,一边讲述这两日武昌府的情况,说到激动处,是捶胸顿足,大骂邪教可恶。 “如今那些士族,个个为了自家利益维护邪教,压榨百姓,并胆大到私自增长赋税,还妄称,投入军饷,为平太平,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董策一直凝听,没有任何表态,因为这些事情在他看来本就很正常,王恭之这种人是稀有品种,不敢说天下没有第二个,但在整个大宁上百府令中,绝对找不出三个! 古代官场,会欺压百姓的才是官,要不然你当什么官? 谈理想谈抱负,那是闲得蛋疼的才子才会做的事,即便他们当了官,第一个想法还是救济族人,让他们全家都享受在别人的羡慕生活中,但这需要钱,需要用人唯亲,一来二去,也就变味了。 但他们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家凭什么帮你这毫无干系之人? 故此,对于王恭之的话,董策丝毫感触也没有,若换做当世那些不得志的青年才俊,铁定是和王恭之同仇敌忾,可这样的人,王恭之会跟他们废话吗? “唉,老朽死讯一出,也不知武昌府会变成什么样?”王恭之说到最后,心情是异常的复杂! 他是一个好官,但他也有私心,他不求名垂千古,但求为郢州所做一切能让百姓铭记于心,感恩感动,能有一段佳话世代流传他也不枉此生了! “对了,国师接下来的行事,可否现在告知老朽?”说到最后,王恭之忽然问起董策。 董策直言道:“招安。” “招……招安?”王恭之不可置信重复道。 “嗯。”董策端起茶杯应了一声。 王恭之忍不住又问道:“招安哪方?山河社?” 董策一饮而尽后,放下茶杯道:“嗯。” “可是,国师与山河社之间……”王恭之故意说到这,料定董策也应该明白了。 “不是山河社,而是魏家,这点很重要!”董策说完,王恭之顿时醒悟。 山河社的确是魏家的不假,但不是人人都想为他卖命,否则山河社何必立世袭的阁主。 只要给他们提供跟好的环境,更大的权力,利益,他们何苦与朝廷做对? “只要山河社与五火堂打起来,很快他们就会发现,再大的地头蛇也有吞不下的庞然大物,或许,他们知道这个庞然大物是谁,可越是清楚,他们越要打,不打,他们必会反被吞噬,如此他们就有两种选择,一,助纣为虐,二,归顺朝廷。” “但如果他们打赢了呢?”王恭之皱眉道。 “赢?杀他五火堂千八百赢是赢了,只是战术,而非战略,这一点你要搞清楚,山河社与五火堂玩的不是一个游戏,一时的输赢对五火堂所照成的影响只是多费些时间,等五火堂真的发力,山河社必会考虑两种选择!”说着,董策自斟自饮一杯后,借着道:“当然,他还有一条路,一条老路。” “唉!”王恭之对董策的话就如那句“不是一个游戏”般,只能明白丁点! 董策可没有给王恭之细说的想法,而是说道之后的计划。 “持久战即将打响,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掌握情报,查明山河社真正实力,有多少士族帮助,这些士族有谁,他们的实力又如何?另外,还有五火堂的情况,掌握这些,才好制订下一步计划。” “哦。”王恭之点点头后,忽然似想到什么,立即担忧道:“对了,老朽已照国师吩咐,把你的身份告知山河社,此后老朽一直担心,他们会不会当真了!” “没关系,我是一个被人瞧不起的人。”董策淡笑道。 王恭之汗颜,心想这叫什么话啊?谁敢看不起你啊? 董策却似乎没察觉他的表情,笑道:“一个二十左右的人,背后有着不知多少高人协助,这样的人谁会瞧得起?无论他做什么,别人第一感觉就是与你无关,而是你背后的高人。” 王恭之眉头一皱,暗想自己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观摩董策跟国安六院的人开会后,他才发现是自己小瞧了传闻中的年轻人! 而今,董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郢州现况,把山河社玩得团团转,可见其手段之高。 也由此可见,不与董策真人接触、共事,外人绝对会如董策所言,轻视他,小瞧他,看不起他。 王恭之想通这些后,也明白为何董策让他提醒山河社,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简直就是反过来告诉山河社,衍教已成国教,对付你们,用得着耍心机吗? “高,实在是高!”王恭之叹服道。 “这只是暂时,等他们派去京城调查的人回来,必会认定我的身份,不过,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 王恭之闻听此言,心情之复杂,就如人性之复杂! 一个人,怎能坏到这种地步? 把人家玩了也就玩了,结果还告诉人家,你们被玩了! “届时,他们一怒之下,直接造反了可如何是好啊?”王恭之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那就让当年的山河浩劫再上演一场。”山河社能看穿士族尿性,难道董策就不知? 可就在这时候,赵寒广突然跳上画舫,冲进来禀报道:“大事不好,山河社突然攻打了卞家府邸!” “什么!”王恭之大惊。 董策则眉头大皱,道:“卞家可是与五火堂联手?” “此事属下不知,一切太突然了,还来不及调查,不过一直以来山河社与卞家私底下都有来往。”赵寒广说到这,王恭之立即补充道:“是这样的,山河社常贩卖壮丁给卞家,而卞家用这些人四处开荒,当初我还大力支持过,但后来发现他们太不人道,不仅没有工钱,还吃不饱,一个月少则累死一两人,多则十七八,只可惜,没等我收集够证据,就接到调令了,唉!” 赵寒广接着道:“而这些壮丁的来历,我们只查到多是苗人。” 王恭之叹道:“唉,如果让那些蛮子首领知道,少不了又要刀兵相见,血染青山啊……” 从王恭之的话语中,董策不难猜出,这样的事看来是没少发生了! 不过这是世代就是这样,汉族对少数民族多是打压,而在大宁南方,苗人被汉人抓后,通常卖给士族大户做奴隶,其结局多数是活活累死,只有少数人幸运逃脱,而若汉人被苗人抓获,不,真要遇到直接杀了! 这两种,到底谁更人道,董策真不好说。 即便在他所知的历史中,把汉苗关系说得多么友好,早早就出现产品交易,甚至共事,乃至通婚的繁荣盛景,但任然无法掩饰名族的矛盾,以及背后人贩子为利益的恶心嘴脸。 这在大宁更为猖獗,朝廷也是屡禁不止,主要的,还是宁太祖下令叫士族将奴隶提升成佃户,采取雇佣方式,也等于是长工,做的不爽你可以离开。 可这哪里比得上奴隶来的划算啊? 吃得少,做得多,还不用给钱,打死了也不犯法,谁不想要? 故此,汉人不成,就有人把目光放到少数民族上。 并男女通吃,奴隶值钱,妓子更值钱! 听完王恭之的讲述,董策大致有了了解,说道:“山河社和卞家的利益瓜葛,仅仅在生意层面上,那他们对卞家下手的原因无外乎两种,一,卖给卞家的奴隶中有他们的人并在卞家府邸做事,里应外合攻取容易,二,复仇。” “复仇!”前一点,王恭之和赵寒广都觉得可信,毕竟山河社已经被逼到这份上了,要打,自然打场大的,好以最快速度扩充自己。 可第二点被董策说出后,两人沉默了。 他们是本地人,岂会不知,山河社曾经遭逢的艰难,而董策能知道,还是他们讲述的。 “曾经打压山河社的士族足有八家,虽然之前被五火堂灭了两家,但剩下的六家可不容小视啊,他们突然打卞家,明显是逼六家联手啊!”赵寒广很想弄清这个问题。 “怂!” 董策一个字,差点让两人郁闷得吐血! 人家都敢攻打郢州最大的士族府邸了,你还说怂? 可董策坚持自己的观念道:“山河社的确怂了!不过,不这样我不知道他们还能走那条路,从一个邪教变成一群绿林,打家劫舍,干完一票逃之夭夭,好计谋!”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啊,老朽觉得山河社还不至于把自己逼到这一步。”王恭之的话不无道理,山河社如果真想这样干,他们早就可以做了,何须等到现在? 实在是他们想要的不是落草为寇,而是如太平道,甚至宁太祖! 他们想光明正大的活着,受人敬仰。 如果他们现在正式落草,无疑是把曾经坚持的全给扔了! 舍得吗? 王恭之不知道,但董策却告诉了他:“我想,他们真的猜出五火堂背后的靠山了,所以他们认定,他们的退缩不会太久,既然如此,不如大干一票,招兵买马。” 只要说起五火堂,王恭之就满头的疑惑,但他知道国师不会说的,否则早告诉他了,于是避开话题道:“那,我等应当如何应付?” “既然他使张良计,我们自然用过墙梯了。”董策说完便站了起来,吩咐赵寒广道:“通知尉教头,召集人手,咱们也去干一票大的。” 第四百七十六章 灭门 武昌府城,卞家大院里人群晃动,到处奔走,一个个浑身染血的人被抬着进来。 “快,快,定要将他们挡在坊外!”卞乙翔焦急如焚的下完命令,刚抓住一名家臣,没来得让他去看看报信的人回来没有,他就受到了坊门被攻破的消息! 卞家乃武昌大族,府邸占据一个小坊,故此,坊墙是被他们修得又高又厚,并有高台箭楼,早已成为一方小城,岂会如此快被人攻破? “可恨山河社竟在箭上涂毒,稍有破皮,便能很快使人头晕脑胀,如何再战?” “什么!”卞乙翔盛怒异常,一脚踹翻禀报之人,转身对十几名家臣幕僚道:“诸位先生可有良策?” “这……”十几人都是咽口唾沫,不敢吱声。 他们来卞府做幕僚,纯属是混吃混喝,倒不是说他们便是酒囊饭袋,实乃山河社打得突然,一点准备也没有啊。 卞乙翔看着一个个吱吱唔唔的人,心下是怒不可及,拔出佩剑直接给了离他最近的一名幕僚一记透心凉,镇住所有人后,他才森然道:“平日里,卞某从未亏待过诸位,今日我卞家有难,诸位如果不想出妙计,卞某留尔等何用?” “家主,山河社引我家兵攻打五火,既趁虚而入,实在可恨……啊!”也不管有没有办法了,先把话说了,表现自己还有用,可此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卞乙翔一剑斩了。 一脚把如挂在剑的尸体踹飞,卞乙翔冷眼一扫,顿时,一众人齐齐倒退,其中一个倒霉蛋不知被谁推了一下,一个趔趄跪爬在卞乙翔面前! 气得此人心中大骂推他之人的十八代祖宗,却也不忘焦急抬头仰视卞乙翔,拱手道:“家主,属下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说。”卞乙翔的剑在颤抖,剑上血滴就落在这人的膝盖上,吓得他赶紧道:“咱们府院太大,而今大半家兵又都已出城,剩下这点人是顾得了前而顾不了后啊,不如,放弃高墙,退居院落,而且撤退同时,我们可布置重重障碍,那怕烧了几个外院,只要能坚持一时半刻,无论什么办法都可行啊!” 见到有人开头,后方幕僚中立即走出一人飞快说道:“对对,家主啊,放火固然不错,但容易伤己,不到最后关头不必使用,咱们卞坊里院落极多,高墙小巷宛如弯折曲延,若能利用,必能阻挡敌军多时!” “就算放火,也要想办法吸引敌军如院中,随后一把将其全数烧死!” “家主,可将府中家眷集中到内院,随后把内院外的巷子用座椅封死,防贼人杀入。” “粮草最好也搬进来。” “贼人手中毒箭一入坊内必将无用,但他们所使刀剑或许也抹了毒,不得不防啊!可正因如此,若我们用他们的箭矢,夺他们的刀兵,反过来对他们同样是一种危害!” 人,都是逼出来的! 这帮幕僚,之前一个个想的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卞家胜了,他们高枕无忧,继续混吃混喝,而败了,也是双手一举,投降了事。 以后再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找个主子,继续混那吃喝,逍遥度日。 可卞乙翔连斩两人后,他们不得不为自己小命考虑了! 这一开口,种种攻防手段是层出不穷,听得卞乙翔一时间也是信心大增,立即责令召集人手开始行事。 卞家这一退,山河社的兵马自然如潮水涌入,开始,他们还以为卞家败了,反正只要冲入卞坊,遇男就杀,遇女便抢,没遇到人,那就只能翻箱倒柜,寻找财物了。 可是没等他们来得急高兴呢,突然,最先冲进来的一匹山河弟子立即被前方阁楼里射出的箭矢击杀。 与此同时,附近几个院子中也传出惨叫声,让带兵的章克奕终于察觉情况不妙了! “真是顽固啊!”章克奕冷哼一声,立即向一名部下吩咐道:“你率些人占据左右箭楼,观察卞坊内形式,要时刻汇报。” “是!”部下应诺令人而去。 章克奕有看了看卞坊情形,想了一下后,给一传信弟子道:“你速速去告知社尊此地情况,不可隐瞒。” 魏景兆此刻距离卞坊并不远,而且从他所在的高楼上,还能隐隐看到卞坊的情况。 “怎么停下了?”魏景兆眉头一皱间,便有人上前禀报。 “原来如此,卞乙翔果然想拖延到卞家兵马杀回来了!”魏景兆明白情况后,吩咐道:“传令章武头,命他无论用什么办法,天黑之前一定要攻下卞家!” “是!”传令弟子飞快退去。 这时,天鹰阁主郑诞走上近前说道:“刚传来消息,五火堂往娘子湖退走。” “什么?他们的船只从何而来?”魏景兆惊讶道。 “现未查明,不过他们退走时,一路被李阁主追打,已损伤不少,况且,即便他们进了娘子湖中,也依然是瓮中鳖。” “嗯,那卞家人马呢?可也有趁胜追击?” “卞家信使已被我们抓获,根本收不到消息!” “好!”魏景兆重重的拍了一掌栏杆,朗声笑道:“卞家此番必然亡族,你吩咐下去,除了运往荆州分舵的辎重马车,剩余全带到卞坊门口,待攻下卞坊后,能拿的一文也不留!” 当郑诞离开高楼时,卞坊大门外,一辆马车缓缓行至,从车上跳下一个十六七岁的碧衫少女,正是百里阁主贴身丫鬟碧月。 “为何停止攻打?”碧衫少女一张口,便是质问章克奕。 章克奕眉梢一挑,脸色沉了下来,却未等他发作,马车里忽然传出一温婉的喝斥之声:“碧月休得无礼。” “是,霜娘,婢子知错。”碧月怯懦道。 “百里阁主此时过来,不知有何见教?”章克奕对马车说道。 “卞家与本阁有不共戴天之仇,本阁自然是过来拿人,要不晚了,可便宜他们了。” 章克奕也知道百里霜和卞家的深仇大怨,点头说道:“百里阁主放心,卑职会留下他卞家几人交于你发落。” “还是本阁自己抓吧。”说话间,百里霜已走下马车,看了看卞坊大门内的情况,对章克奕道:“卞坊坐北朝南,此时东风,可明其意?” 章克奕愣了愣,旋即便知道百里霜想要让他做什么了! “传令下去,命千人绕卞坊东墙外布防,同时备稻草百车,运至东墙外,快。” “本阁已让人备齐了十车粪干,章武头可要省着点用。”百里霜说完,章克奕神色一喜,道:“如此更好,卑职定当捉拿卞乙翔给百里阁主发落。” 百里霜点点头,便上了马车敬候佳音。 卞家的抵抗越来越顽强,并在得知山河社打算用火烟时,更是派遣五百家兵箭弩抵御。 奈何,本来保护他们的高墙此刻却成为山河社的盾牌,山河社弟子躲在墙下堆积稻草,施放浓烟。 不出一刻钟,卞家府宅中已是浓烟滚滚,犹如仙境! “杀!”章克奕终于对卞家展开了强攻。 这一战,从白天打到傍晚,最后在黄昏时分,卞乙翔终于被擒,带到了百里霜面前。 “跪下!”章克奕一脚扫向卞乙翔的腿弯,使其被迫跪倒。 卞乙翔扭头冷视章克奕,怒骂一声:“狗贼!” “狗乃忠仆,这可是莫大的夸奖啊,章武头还不谢谢人家的称赞。”百里霜下了马车,看着狼狈不堪的卞乙翔。 卞乙翔闻言看向百里霜,却明显从未见过此女,可此女接下来的话,让卞乙翔几欲吐血。 “卞家族人中,现存多少?”百里霜突然看向章克奕。 章克奕抱拳道:“三百二十七人。” “把刀绑在卞家主手上,你们帮他出力一个个杀了,不论老少。” “啊!”章克奕大惊,卞乙翔更是目呲欲裂,张口对百里霜喝骂不止。 “待他杀完,如果他不死,就留着他,以后凡事抓到一个卞家人,就让他来下手。” “我卞家到底与你有何仇怨?”卞乙翔虽然愤怒,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笑。”百里霜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对卞乙翔道:“我百里家到底与你卞家有何仇怨?非要屠我满门?” “你……呵呵呵,原来如此啊!”卞乙翔先是一惊,随后低下头痴痴傻笑了起来。 卞乙翔知道,无论说什么,这百里家的余孽都不可能收手了。 只怪他卞家对山河社提防不够,更被利益薰昏脑袋,派出大半家兵前去攻打五火堂,导致被山河社趁虚而入。 如今已败,自己也成为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忽然,卞乙翔挣扎而起,竟不顾挡在前面的战刀,扑向百里霜。 刹时间,刀枪剑戟齐齐刺进卞乙翔的身体,使他痛不欲生,却任能惨笑面对,朝百里霜喷出一口鲜血。 百里霜竟不躲不闪,然后血沫沾满全身,她不再看卞乙翔一眼,对章克奕道:“斩其头颅,割其眼皮,悬于梁上,观亲族受死。” “是!”章克奕也是无奈,但至少这比之前好做很多! 在山河社疯抢卞家财物的时候,卞家府邸中一声声惨叫嘶吼从未停歇。 以至于隔壁里坊无不是闭门躲藏,瑟瑟发抖,期盼这一切早早过去。 至于武昌府卫军,不是他们来得慢,而是根本不敢来! 因为府卫军的诸多将领家中,也有深中瘾毒之人! 第四百七十七章 劫道 “可算完事了!”魏景兆直到此刻,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他离开高楼时,刚从里坊出来,便见一辆马车缓缓行来,魏景兆认识这辆马车的主人,当即便笑道:“恭喜百里阁主大仇得报啊。” “恭喜?”马车停下,车帘掀起。百里霜冷冰冰的看着魏景兆,面无表情道:“社尊莫不是在开玩笑?” “呵呵,本尊自然是开玩笑,不过,卞家一灭,大快人心,说实话,本尊也早有屠他之心,奈何,咳……局势不容人啊!”魏景兆说话时,脸上一点尴尬之色都没有。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霜儿理解社尊的苦衷,这里是五斤百草香,社尊收下吧。”百里霜说话间,紫月已经将一个大袋子交给魏景兆身边随从。 魏景兆看到这一袋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迫不得已啊! 就为了这东西,山河社要被迫离开武昌府。 不过,山河社有了此物后,同等与源源不断的财路,暂时的放弃,隐藏,既而厚积薄发! 魏景兆很清楚,五火堂是不会善罢甘休,等他们杀回来时,自己未必就没有机会,化被动为主动,割据一方,称雄称霸! 山河社此番攻打卞家所得不可谓不丰富,光是金银玉器就不下四十万贯,不得不说是一场大丰收,不过山河社高层很聪明,没有索要多少,而是把大半交出来赏赐弟子,连着卞家女眷丫鬟统统犒赏下去,把全教弟子喜得已经找不到北了。 至于地契房产,虽然更值钱,可这些山河社不打算碰,而是给其他士族瓜分,如此,也等于让这些士族帮他们扫清卞家,平息公愤。 明月高悬,夜如银辉。 “哦!山河社还是这般愚蠢。” “愚蠢?” 一艘停靠在码头的楼船之上,赵寒广看着董策的背影,有些不解道:“山河社此举可涨教中弟子士气,他日这些人上阵之时,必然更加勇猛啊,况且,把地契房产送与士族不仅能平息对方不满,他日或许还能联手啊。” 董策望向远方下游的星星点点,知道是帆船大队随着东风逆水行来,他笑了笑,转身看向赵寒广道:“对,但也正因如此才愚蠢,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 “核心竞争力?”赵寒广明显就听不懂。 董策是一边走,一边道:“犒赏弟子,安抚士族这些固然重要,但却是其次,但他们却把这些当首要,而把真正的核心抛之脑后,与之白莲教相比,远远不如。” “白莲教?”赵寒广愣了愣,琢磨片刻后突然明悟,几步追上董策道:“黜陟使的意思,可是他们没有给武昌府的百姓丁点好处!” “你都明白了,他们却蒙在鼓里,弟子得了钱,得了女人,真的会誓死效忠吗?而不是想着春种秋收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再说士族,虽是昔日盟友,却也是劲敌,被瓜分固然好,但一家被刮,多家警惕,很快就会拧成一股绳,未来应付起来将更为麻烦,既如此,为何不用这些金银换取名声?而做这无用之功。”董策笑着说着,不觉间已走下了楼船。 跟在后面的赵寒广心思电转,对董策这番话,他真是受益匪浅,也明白山河社错在哪了! 连唯一的总舵都失去了,他山河社如今可以说什么都还没有! 但他们却开始考虑给弟子富贵的生活了。 如果换做别人,或许会羡慕山河社弟子,但赵寒广却没有羡慕,反而如董策一般,暗笑他们愚蠢! 因为赵寒广跟随王恭之多年,亲眼见证老爷一个外地人是如何制霸郢州的! 王恭之是从京城王家走出来的人,初到此地,也是只能被压着,气都不敢喘,十年后,当地士族无人敢不正视他,因为他得了民心! 他一站出来,整个武昌府乃至全郢州数十万上百万的百姓都将成为他的靠山,成为他的肉盾,你士族再厉害,私兵再多,敢与全州百姓抗衡吗? 王恭之没有多少钱,也从未向京城王家伸手,可就是他这样的穷官,为何自己要誓死效忠? 这一刻赵寒广终于清楚了,那是老爷能与他们共患难!而非共富贵,因为人一旦富贵,便会享乐,而人一旦过上紫醉金迷的日子,必忘初心! 可见,山河社此举真是愚蠢,他们所得的确切数目有多少赵寒广不清楚,但卞家在郢州经营了上百年,已为最大士族之一,其家业岂会小了?如果把所得金银玉器,房契地产分给穷人呢? “怕是他们都不用撤走,自有百姓给他们出头吧!”赵寒广真是想想便感到毛骨悚然。 在赵寒广胡思乱想间,董策已经来到甲板前,俯视码头上一众人朗声道:“鱼已入套,是时候收网了,可别给我整漏了。” “黜陟使大人放心吧,这网,绝对不会漏!”尉于德兴奋一笑,转身招呼后方两百兄弟道:“刚才谁吹水性好的,都站出来,事先说好,谁若敢拖了老子后退,坏了大事,老子便要让你喂王八。” “这都什么话啊。”董策对尉于德的激将法是嗤之以鼻,但他也懒得纠正了,毕竟他的事情可多着呢。 “黜陟使,他们真会停下?”赵寒广看着下游越来越近的船队,有些担忧道。 董策笑道:“山河社出行匆忙,补给必然不足,这条流域前后百里只有这一处码头,他们必会安排人下船入镇采购。” “原来如此。”赵寒广点点头后,又有些奇怪的问道:“那为何黜陟使能料定他们走上游,而非下游?” “你倒是肯学啊。”董策笑笑,赵寒广立即脸红道:“让黜陟使见笑了!” “不不,肯学才好,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五火堂在下游。”董策会耐心教导赵寒广,可不是闲着蛋疼,而是为以后衍教入驻郢州。 当然,这也是因为赵寒广认为聪明,一点即通,否则光是这句话,换做尉于德来想,不,他根本不会想,而是下意识问一句:“这与五火堂在下游有什么关系?” 入秋后的夜风将白日积蓄的热气慢慢吹散,大江河岸水波哗哗,阵阵涟漪拍在人体上异常舒适。 尉于德从水中露出脑袋,伸手抹了一把脸,既而扫了一眼大江中的帆船队,待发现船帆果然降下,并且隐约可见甲板上有人合力将铁锚抛下船后,终于露出一丝冷笑,扭头对着后方上百个浮在水面上的脑袋,用力一甩,既而算先潜入水中,飞快的顺水而下漂向大江中的船队。 船队是六艘中型帆船组成的,这种船,对于生长在大江流域的人来说一点不陌生,能承载多少他们也都清楚。 “以我观之,每船最多三百人,其中至少安排百人划桨,能有战力的六艘也不下千了,不过这山河社也好大胆啊,区区千人就敢携重金,会不会有错?”赵寒广站在岸边观望道。 董策躺在草堆上,打了个哈欠道:“有可能,但是与不是,一打便知。” 董策是明显的宁可杀错也不肯放过了,对此赵寒广没觉得有不妥,如果不是,撤退即可,但若是,岂能让他们溜了! 六艘帆船停下后,领头船上立即放下小船往码头划来。 董策一挥手,赵寒广立即点头退下,带着几个人悄悄跟随山河社弟子往镇里走去。 便在远离了码头,即将到镇外时,赵寒广突然出手了! 上镇采购的山河社弟子只有两人而已,而且武艺平平,片刻间便被赵寒广几人制服。 “好汉饶命!”其中一人惊恐万分道。 “你们什么人?深夜来此有何图谋?”赵寒广冷声道。 “我们只是普通商人啊,来此也只是为了购买些食物,并非什么贼子啊!” “哦!是吗?”赵寒广冷笑一声,直接把刀架在那名弟子肩膀在,冷冷道:“这一路大码头你们不去,偏来我们这小码头,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好汉听我解释……”见到刀子,这人果然慌了,果然仍旧没有敢说自己是山河社的人,越是如此,赵寒广却是确信,因为郢州附近的绿林谁敢不给山河社几分薄面? 遇到这样的事,别说山河社弟子,就算真是普通商人,开口便是我与山河社那位那位相熟,还请好汉网开一面,既而送上薄利便完事了。 可此人,死活不敢说自己是道上的,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确定之后,赵寒广不再客气,直接一刀结果了此人,吓得另一人浑身颤栗,尿如山洪。 “好汉饶命啊!不知好汉是哪个山头,哪条江流的英雄啊?我乃山河社弟子,或许我家武头……” “果真是山河社!”赵寒广目光一愣,直视此人道:“山河社,你说我就信了?” “千真万确啊!不行,好汉可随我上船,我们武风殿的厉武头便在船上,不知好汉可认得?” “哦,原来是厉近山,好说,正好我也有事找他,你现在带我去见他,如果是假,后果你应该明白!” “明白明白!”山河社弟子是连连点头,不敢再废话,带着赵寒广等人直接折返。 第四百七十八章 招降 大江之上,船灯晃荡,使得光线照得每个人表情变幻不定。 “厉武头,那是……”一名教头指着码头上出现的一行人。 “嗯?”厉近山凝眉注视片刻,便冷声吩咐道:“问明他们身份。” “是!”教头应下后,朗诵便对码头上的赵寒广喝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又不知我商队跑脚哪里得罪了阁下?” “什么商队,你这家伙还不够格与我对话,那边上的可是厉近山?你也别装了,兴师动众,还深更半夜来老子地盘,怎嘛?想搞事?”赵寒广此言一出,六艘船上闻言之人皆是大吃一惊,纷纷来到甲板上看明情况。 如果说认出他们是山河社的还好说,可认识厉近山的,还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明显就是他们的熟人啊! 但越熟越让人忌惮,黑吃黑在哪里没有? 厉近山也沉不住气了,朗声喝问:“不知阁下是?” 他是真不知道此人,因为他还没听说这附近有什么绿林草莽,顶多就是一些地痞无赖,根本成不了气候,怎么突然间似乎多出一股势力了呢?而且这头目很可能还认识自己…… 厉近山是眯着眼睛,盯着赵寒广许久,却只能看到一个大概轮廓,根本瞧不清此人真容。 “怎嘛?连我都不认识了?”赵寒广声音渐冷。 厉近山眉头更皱,说道:“如果兄台认识厉某,可否上船一叙?”说完,厉近山立即低声吩咐道:“安排弓弩手潜伏暗处,待我命令!” “是!”教头立即慢慢退去,进入船舱召集人手。 那边,赵寒广可没怎么傻,依然在说些场面话,这让厉近山是无可奈何,想走,可明天的食物怎么?没有吃的,划个锤子船。 正在僵持着,厉近山这边人却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近百人悄悄的游到他们的船身旁,为首的尉于德扫了一样上方后,便摸出钩爪,钩住船木连接处的缝隙,慢慢往上爬。 尉于德一动,边上几人也同样悄无声息的紧随而至。 船上站岗之人此刻注意力都被赵寒广吸引,哪里能注意到身后情况,特别是甲板上的两个山河社弟子,忽然就被人捂住嘴巴一刀抹喉了! 厉近山还准备说什么来吸引赵寒广上船,突然,一柄匕首已经贴在了他的脖子前。 “谁!”饶是武艺高强的厉近山,此刻也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你爷爷!”尉于德狰狞一笑。 厉近山几欲吐血,余光一瞅间,身边的人无一不被人给制服了。 “好汉有话好说!我们只是借过,无心与好汉们争夺什么。”厉近山很快也冷静下来。 尉于德快速把厉近山身上兵器摸索出来,扔到河中,其余人也同样如此,另外几人则把舱门关起,防止里面的人突然杀出。 “好汉究竟想干什么?能否给个明白话?”厉近山实在是忍不住了。 尉于德闻言一笑,竟松开了厉近山,举起一个火折子晃了晃。 与此同时,下方赵寒广突然出生道:“好,我便上船一叙!” 厉近山一愣,不明白这帮人到底要干什么?如果是抢劫,杀了他们也就是了,但如果不是,又该是何? 不容厉近山想明白,一叶扁舟已经靠近大船,尉于德立即派人放下绳梯,当赵寒广与一个青年爬上来后,开口的却不是一直与厉近山对话的赵寒广,而是那身披黑氅的青年。 “我也不废话,投降的皆可为军中将领,朝廷命官,世代荣华,看不上的也没关系,自行离开,我绝不取你性命。” “你谁啊?”这船上听到此番话的山河社弟子没一个是当真的,毕竟太嚣张了!能敢这样说话的人,恐怕也只有当今太后了吧,可你是吗? “阁下是?”厉近山眉头深锁,盯着董策一眨不眨。 “董策。”董策没有丝毫隐瞒的自报姓名。 厉近山先是一愣,而后瞬间瞳孔瞪得老大,膛目结舌的对董策道:“你你你……你怎会是……”说完,厉近山立即摇头道:“不可能,你绝对不可能是董策!” 莫说厉近山等人吃惊了,连赵寒广这边也有不少人震惊无比的看着董策。 “哼哼,知道是黜陟使大人还不下跪。”尉于德得意道。 可他此言一出,身边不少人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盯着他。 “怎么?不信?”尉于德还不明白呢。 “尉兄不要说了,大人并非黜陟使,而是当今国师啊!”赵寒广在尉于德耳边小声道。 “啥?国……国师?”尉于德眉头大皱,既而对董策问道:“那个,大人你真是国师?” 董策懒得理会这汉子,直视厉近山道:“效忠,前途无量,拒绝,你直接跳下去游回去,不过我希望你能和其余五艘船上的人说明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阁下这般忠肝义胆,他们还有家人,有父母兄弟,或许还有老婆孩子,一个家的顶梁柱可不能说倒就倒。” “你真是国师?”厉近山仍然有些不信。 “你有选择的权力吗?”董策一句话,把厉近山问得哑口无言。 他索要考虑的已非眼前了,更非回去和如何交代,而是董策此行的目的! 左右想不明白,厉近山最后问道:“厉某只想知道,国师此行目的?” “路过。” “……” “假的吧!”尉于德刚轻语一句,就被赵寒广一肘子捅到侧腰上,疼的他侧移一步,呲牙咧嘴的怒瞪赵寒广。 “信不信由你,我只给你一炷香时间,如果赖着不走,只能让你们喂江里鱼了。”董策说完,厉近山立即道:“我信,否则厉某实在想不明白,以堂堂国师的能耐,为何使这般多手段对付我们了。” “你倒是聪明,想多套点话回去告诉魏景兆吗,可以,我就告诉你,是我做的。俞孟晖是我杀的,白莲教劫走黜陟使是一场戏,连王恭之也是假死,就是想让你们对五火堂下手,最后迫使你们走上这条路,还想知道什么?” “居然都是你的计谋!”厉近山汗颜!之前他真是想套董策的话,毕竟“路过”骗傻子啊! 可他没想到真被自己随便一句话给说对了! “我若降了,是归顺朝廷还是衍教?”厉近山突然问道。 “都可以,不过衍教不能为官,你来,顶多是安排到行堂跑商,但如果归顺朝廷,小都统是跑不了的。” 听完董策的话,厉近山便陷入了沉思。 最后他居然出人预料的说道:“好,我到行堂。不过,我手底下这些人的决定希望国师能满足。” “你还真是聪明!”别人或许不知道厉近山为何选这条路,但董策很清楚,如果他归顺朝廷,他曾经的劣迹斑斑会阻碍他的前程,甚至会被人秋后算账,惹来杀身之祸。 可如衍教就不同了,虽然明面上全力远远不及朝廷命官,但却有相似的权力! 厉近山下了决定后,立即派人召集其他五船上的管事,这些人得知董策就是国师时,也是大吃一惊,而对于董策开出的条件,他们也是考虑了良久。 归顺,那自己的未来无疑是光明的,若回去,且不说你带来的情报具有多少价值,单凭你丢失掉山河社的大半家当,社尊也绝对不会饶了你! 况且,他们武风殿不是十二阁,没有世袭一说,加入山河社无非是对世道不满,但这不满来自哪里? 有人觉得怀才不遇,有人犯了法,也有受到蛊惑,进来后发现情况并不是他们所理想的,但无论那种,论起忠心来,皆是少得可怜! 这也不奇怪,如果他们个个忠肝义胆,为何背叛国家? 你遇到的,只是一方贪官污吏,不代表整个大宁,他们走上这条路,说简单了就是被洗脑了。 而董策的洗脑手段不知要比山河社高明多少倍,一番话下来,惹得众人心中蠢蠢欲动,最后终于经受不住诱惑,答应归顺。 当然,不是什么人都会如厉近山一样,选择加入衍教的,他们对于朝廷的官位诱惑根本无法抵御。 “国师,那接下来您要让我们做什么?”厉近山看向董策道。 “你们运送的可是山河社这些年里收刮来的钱财?”董策问道。 “的确有,但金银不多,而是药材与古董玉器,还有布匹丝绸等商品。”厉近山回道。 “嗯,先留着吧,现在郢州马上大乱了,这些东西能有大用处,你们也别起心思,以后在朝廷为官能捞到更多,而加入我衍教的更不用担心,我赚钱的手段你们也该听说过,利益绝对不会少,当务之急,我们是要如何对付五火堂!” “五火堂!”厉近山等人都是一惊,他们还认为董策让他们回头杀向自己老东家呢,没想到居然也是五火堂! “别奇怪,相比于五火堂,你们山河社算不上什么,五火堂突然得势,那必将天下大乱,而你们山河社得势,最多就是扰乱这一州之事,犯不着我来插手。” 尴尬!眼下的氛围是无比的尴尬,原来人家根本不是对方他们山河社啊! “难道,五火堂真是……”厉近山毕竟是武头,知道的比较多。 董策点点头道:“看来你们也知道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五火堂背后的确是皇室,但不是桓王,而是他的儿子黄弘毅!” 第四百七十九章 颓败 “国师,这样做真的好吗?即便欲擒故纵,但这未免有些过了吧!”赵寒广走到董策身后,神色中透露着担忧。 赵寒广实在不明白,董策只是上船与厉近山等人说了不少话,居然就放任自如了,难道他不会担心厉近山等人叛变? 站在码头上,看着六艘货船渐行渐远,董策才捧起小壶抿了一口,道:“没关系,由他们自行选择。” 赵寒广还是很担忧,可人已经放走,他也不好说什么。 与赵寒广心情不同,此刻离行的船上,厉近山等人围坐一桌,开始为招安之事争论不休。 别看他们之前在董策面前拍胸脯保证投靠朝廷,但那是被厉近山骗到船上,如果不说,恐怕真没退路了,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董策的话就能算数! 而现在,董策居然放了他们,再次获得自由的人脑子也清醒了,开始分析眼下情况。 “照我说,社尊待我等不薄,如此轻易就投了朝廷,未免……” “什么轻易不轻易的,投了就是投了,再说,社尊的确对你不薄,但对我等……” “唉,山河社固然不错,但朝廷不是更好吗!我们投靠后,荣华富贵不敢说,但至少福泽子孙吧!” “是啊,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咱也过够了,我可不想家里几个小子也遭这罪。” “但社尊曾经救济过我,此事出卖……我心难安啊!” “我何尝不是如此,唉……” “但朝廷……官场狡诈啊,我等能有出头之日吗?”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黯然的低首不语。 “可否听我一言。”正在大家犹豫不决时,厉近山突然出声道:“国师放我们离开,其实就是想让我们考虑清楚,可见,他需要的是真心效忠朝廷,或效忠他的人,如果我们跟随他,他必然不会辜负我等,毕竟如今的衍教情况足以证明了,想好好过日子的,入衍教必是不二之选。” “但衍教不可为官啊!”一人立即道。 “的确如此,但没让你入教,可让你儿女入教,保护子孙,实在不行,也可以分出一个接替官位,无论如何,总比躲躲藏藏的日子要好。” 厉近山的话此时异常感染人,自己可以吃苦,受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但有几个愿意让自己的后人过这些日子的? 而今,一条康庄大道等着他们踏上去,错过了,很可能这辈子也没机会了! “以我之见,国师放我等离开,不仅让我等考虑,还有观察!” “观察?”众人纷纷望向说话的中年儒生。 这中年儒生只是一个账房先生,此番跟随,是为统计山河社货物,不过如果不是社尊信任的人,这差事他敢随便找个人干? 故此中年儒生的山河社的地位还是颇高的,不过此刻的他卖起主子来,却是坚定如铁,让不少管事教头心中大骂此人无耻。 奈何,他的确有些头脑,众人又不得不耐住性子竖耳倾听。 “现在下定论,咱们就是出卖,但如果山河社先一步灭亡呢!” “我日你娘啊!”不少人心中顿时大骂此人的卑鄙无耻。 这叫什么?做婊子还要立牌坊啊! 于汇坚没有理会众人鄙视的目光,淡淡一笑道:“所以,咱们就在旁边静静观察,如果社尊得知风声后,视我等为叛徒,发誓要除之而后快,我等便直接投了,但如果社尊知道我们是迫不得已,也希望我们能寻得明主,那我们不妨护他一世!” 于汇坚的意思有些人不明,但有些人清楚了。 投,他们是投定了,只是想找个心安理得的借口,于汇坚正是给了他们这个借口。 其实只有于汇坚自己知道,他对山河社并不看好! 于汇坚和陈彰乃是挚友,与魏景兆也是打小的玩伴,但他与陈彰的理念皆和魏景兆不同,两人心里想的是让山河社转型,变成如衍教那般的存在,奈何,魏景兆带领山河社越走越极端,如今居然对卞家痛下杀手,等于是高举旗杆宣布造反。 山河社没有退路,于汇坚自然要弃之,难不成非要随魏景兆与天下为敌? 蛊惑百姓,绝非长久之计,想那太平道何等厉害,开国功臣,结果,还不是被天下百姓唾之。 由厉近山领头,于汇坚游说,诸位管事教头也终于定下决心。 他们背离山河社之事,直到第三天才传入魏景兆等人耳中。 震怒!谁能想到,本可以依托之人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叛了他们! “董策小儿,欺人太甚!”明白了事情起末,魏景兆是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社尊,息怒啊!” “是啊社尊,当务之急,还是速速撤离吧,郢州已非久留之地!” “少了些财物而已,能识破那些狗贼嘴脸,也值了!” 几个阁主围着魏景兆是七嘴八舌的劝慰着。 “你们说得好听,衍教此番下手,那会没有准备啊!逃,能逃到哪?恐怕这郢州外面大小关卡都有朝廷重兵把守啊!” “没这么严重吧,天鹰阁不是说,最近附近州府没有重兵出动吗!怎会把路都给封锁了呢。” “连当朝国师到郢州逛了一圈都不知道,这天鹰阁的话还能信?” “这不是当初……” “当个屁初!”李言霄是实在忍不住了,朝着几个阁主喷道:“天鹰阁不是拍胸脯保证,一直派人监视董策,并寻机会下杀手吗,现在呢,人家在我们地盘上搅风搅雨到今天,才弄明白人家来了,天鹰阁啊天鹰阁,郑诞呢?” “他率人去监视五火堂了!”魏景兆说完,扫了一眼众人,沉下脸道:“而今,乃我山河社生死存亡之际,大家不要自乱阵脚,魏某想问诸位一言,你等可有叛变之心!”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瞬间冷场。 魏景兆愣住了,他所想的是众人振臂高呼,大喊与山河共存亡。 然而,死一般的寂静虽不代表他们就有心投靠朝廷,可也不想死啊! 厉近山他们虽然只是整个山河社势力中冰山一角,然而,倘若山河社没有攻打五火堂,没有灭了卞家,以前还好说,毕竟根基在,进可攻退可藏,而非只有一路“逃”! 在场的,谁不认识厉近山,如果他帮助朝廷,蹲在各大关卡等他们呢?亦或者,先他们一步,把附近分舵给端了呢? 他们还能往哪逃? 与其做瓮中鳖,不如做捕鳖人,或许,还能想朝廷邀功! 当然,这番心思他们可不敢表露,更不敢与人商讨,只能憋在心里。 可这未免憋得太难受了,况且,魏景兆似乎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想! 不得不说,董策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差点击溃了山河社高层心理,让他们根本看不到下一步该怎么走才是最安全的! 魏景兆等人还不知道,连他们上头的人都无路可走,更别提下面的人了! 之前魏景兆的决定,弊端也在瞬间爆发了! 他将卞家收刮的钱多数赠送给下面弟子,以至于这些弟子个个腰包鼓了,而今听闻厉近山率着一帮兄弟投靠朝廷做官享福去了,他们的心思怎能不偏? 一边是跟随山河社无路可走的困境,另一边,当官,当兵,入衍教,享清福,有多难抉择? 有钱了,做什么不行?为何要跟山河社干掉脑袋的事? 厉近山他们能归顺朝廷,为何我们不行? 这些风言风语,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刹时间,山河社是乱上加乱。 “陈彰呢?陈阁主呢?”魏景兆突然想到这几天都不见人影的智囊陈彰,之前有人说他告病在家休息,可是都到现在了,他也该出面了吧! 可让魏统查明后,得到的消息却是陈阁主已失去踪影,不仅是他,连百里阁主都不见了! 什么情况?百里阁主大仇得报,离开也能理解,陈彰为何舍弃他?魏景兆实在是不明白。 大江以北,郊野,小河旁。 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哭回荡山野。 哭声凄凉,惨痛,似撕心裂肺。 而哭泣的,竟是一个男人,一个步入中年,本应该受尽风霜洗礼,对事皆可平静应对的男人,此时却趴伏在地,恨锤草地,哭得比丧失丈夫的寡妇还惨! “陈叔,够了吗?”一袭月白儒裙的百里霜走到男子身后。 “以后别叫我叔,我当不起。”男人抹了一把眼泪,起身怒视百里霜,瞧其面容正是现在魏景兆苦寻的智囊陈彰! 陈彰当日被百里霜下毒后,昏迷前他就知道大事不妙,百里霜很可能要将山河社引向灭亡。 而今,他醒来得知结果真是如此,奈何皆已注定,他也无力回天啊! “陈叔你又是何苦呢?明白人都能看出来,山河社在魏景兆手里灭亡,只是早晚之事。”百里霜平静道。 “你……”陈彰指着百里霜是怒不可遏,目光中,满是失望道:“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时刻提醒他,社尊不糊涂,也是能做大事之人,只要他放弃与朝廷争利,山河社必定更有希望。” “可他放弃了吗?”百里霜一句话,便陈彰说得更是痛苦! “我要回去。”陈彰不再多言,简直往大江走去。 百里霜悠然一叹,正要紧随劝说,突然,婢女碧月急匆匆跑到她身侧,飞快的低语几句,听得百里霜眉梢一挑,扭头看着碧月道:“你可认清?” “那夜虽天色昏黑,但婢子何等眼力,岂会看错。” 百里霜闻言点点头道:“刚才已收到消息,黜陟使果真是国师董策,而他的身边人,那必然身份不低了,或许,有可能是传闻中的女捕头,国师之妻方淑蔚。” 说到这,不理碧月的震惊,百里霜突然疾步追上陈彰,不在乎陈彰的无视,温婉一笑道:“陈叔,霜儿有一计,或许能扭转乾坤!” 第四百八十章 赌 大江北岸画舫之上,方淑蔚一回来便看到沉沉睡去的董策,不免莞尔一笑,把窗帘放下,使得舱内昏暗许多,这才退出舱房。 “国师睡下了?”正坐于甲板上的王恭之笑问道。 “嗯,这几日东奔西跑的,看来是极累了。”方淑蔚浅笑着走到王恭之对面坐下,将刚才到镇上买来的食盒打开。 “唉,都怪老朽无能。”王恭之惭愧道。 “此并非王老之错,都是邪教野心使怪,策郎他身为衍教之主,有责任为百姓避祸。”方淑蔚淡笑间,已经将酒菜摆到矮桌上。 “郢州之事想来已近尾声,国师之能,真让老朽汗颜啊!”王恭之心底对董策的敬佩早已翻了数倍。 郢州在他手里时便已暗斗不休,当他辞官后更是演变成明争,而太平道的崩塌便如大水绝提,一发不可收拾。 但好在,当地邪教士族为了争夺太平道留下的基业瘾毒,没有来得急对百姓出手便遇到了国师董策。 否则再过几月,恐怕郢州的百姓便要遭殃了! 王恭之已从赵寒广口中得知五火堂的真正东家是何人了,他不难想象,五火堂得了郢州后,第一件事便是强迫壮丁充军,修筑城墙,大肆造船与强制征收粮草等。 如此,郢州百姓能不遭殃吗? 现在好了,由山河社打头阵,郢州士族围剿,把五火堂那帮人打得措手不及,损失惨重,五火堂岂会绕过他们? 这一僵持,最后就等朝廷来收场,或许不费一兵一卒,便安抚郢州士族,逼退五火堂,扫清山河余孽,郢州百姓也得已太平了! 画舫以北的芦苇丛中,几名山河社弟子看着船上甲板正坐的两人,心中一惊,再看看画舫旁边的几名护卫,便是一喜。 “速速禀报百里阁主。” “是!” 一人吩咐完,另一人悄悄退去。 半个时辰后,距离画舫三里外的沙河滩上,那名前来禀报的弟子将事情与碧月一说,碧月立即大喜过望,跑向正在冷战的百里霜与陈彰二人。 “霜娘,已经证实了,那女子十有八丨九便是国师妻子,而且王恭之居然也在船上,看来,他的死真是假的。” “嗯,退下吧。”百里霜让碧月退下后,才对陈彰道:“陈阁主,你不是想救山河社吗,眼下可是最好时机啊。” “胡闹。”陈彰冷哼一声,怒道:“事已至此,即便你抓了国师又能如何?五火堂会罢手吗?郢州士族会罢手吗?朝廷更不可能放过山河社了你知道吗!” “但至少,可以报仇。” 一听百里霜此言陈彰更是愤怒道:“报仇报仇,你就想着报仇,为了报仇,山河社被你毁了,你现在反过来要为山河社报仇,呵……陈某实在不知,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做天经地义之事,需要理由吗?” 百里霜的话让陈彰无言以对,身负血海深仇你不报,难道要苟活于世?指望朝廷帮你? “我劝你罢手吧。”陈彰义正言辞的说完,便转身背对百里霜,默默等候渡船。 “陈叔真要回去?”百里霜说话间,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但陈彰没有看到,他仍旧背对百里霜道:“与你无关。” “好!”百里霜深吸一口气,浅笑道:“陈叔不是说,国师董策乃当世奇人,但霜儿觉得,乃是他背后高人之能,如此,我们不如打个赌,如果真是他董策能耐,陈叔想去哪霜儿绝不阻拦,但如果霜儿是对的,陈叔以后便要听霜儿的。” “你……”陈彰转身怒瞪百里霜,正要喝斥,然而百里霜却将婀娜的背影对向了他。 看着百里霜不顾劝住的离去,陈彰僵硬良久,终于放不下这个孩子,踏脚追了上去。 潘雄看了看天色,见日头已偏西,便吩咐道:“准备起锚。” “是!”几名护卫立即行事。 画舫之中,不仅有王恭之,还有国师董策与其夫人,如今就潘雄率领十人保护,自然不敢托大,他们都是每日靠岸休息,夜里行船换地,防止被人发现趁夜偷袭。 但即便他有所防范,可他们的举动都在别人眼皮底下,只要不傻,一看便知他们要走了! “真是胆小如鼠啊。”碧月冷笑一声,对身边紫月道:“这里交给姐姐了,妹妹先打头阵。” “小心。”在紫月提醒声中,碧月已经率领二十几名山河社弟子从芦苇丛中杀出。 百里霜此次离开武昌府,带的人并不多,只有区区五十而已,但他们可绝非武风殿那帮酒囊饭袋,而是百里霜亲自用药物养出来的死士,即便武艺不高,但个个悍不畏死,战力岂能寻常视之。 “杀!” 一群人突如其来的杀出,把正在托锚上船的护卫吓了一跳。 “不要惊慌,速速斩断锚绳,推船入河。”潘雄最先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有和对方硬碰的打算,毕竟他们人少,而船身大半都在水里,只要稍微用力,便可将船推离河岸,片刻起帆遁走。 “想走,紫月,上。”百里霜见此一幕,当即下令。 紫月立即率人从旁杀出,但他们并未冲上前阻拦,而是个个手持强弩,立即朝船头护卫射出二十多箭。 箭矢虽不多,然而却精准强力,眨眼间,便有三名护卫便射杀在船头下。 箭矢一波过后,又是一波,将推船的几名护卫逼退躲藏。 这一藏,碧月已率人杀到近前。 “该死!”潘雄怒嚎一声,拔出战刀跳下船头,瞅准领头碧月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一刀斩去。 看似柔弱碧月竟轻飘飘的躲过潘雄一刀,反手便是一剑削向潘雄咽喉。 潘雄心中一惊,立即掌拍刀柄,战刀划出一道月弧银光,由下而上劈中剑身,使得碧月这一剑无功而返。潘雄一刻未停,抓刀一冲,直刺碧月胸膛。 碧月嘴角一勾,竟轻飘飘的向后一纵,红唇泛起间,轻轻一吐,一抹寒光突然飞出,攻向潘雄眉眼。 潘雄在看到碧月蠕动的嘴唇时,便暗自不妙,挥刀狂舞,只闻“叮”的一声细响,一根尖细银针被潘雄斩落在地。 “好生阴毒!”潘雄怒视碧月,持刀冲上。 碧月一击没有得手,脸色也是难看异常,娇喝一声剑闪银光撞向战刀。 在这两人交手间,剩余护卫也与死士战作一团。 虽然这些护卫都是好手,但奈何人少,而对方悍不畏死,根本不惧劈砍,用以命换命的打法逼得他们进退不得,很快,便又有两人葬送在死士刀下。 “碧月我来助你!”紫月娇喝一声,突然从旁杀出,在两女联手之下,潘雄逐渐不敌,一步步退向水中。使得他腿陷湿泥,无法灵活躲闪,顷刻间手臂便被划破两道伤口,胸膛也险些被一剑洞穿。 “休得猖狂!”眼看潘雄就要被两女刺死剑下,船上突然跳下一抹倩影,人还在半空,一道长鞭已抽中攻向潘雄的碧月脸上。 随着一旁“啪”的脆响,碧月整个人都抽飞两步开外,扭头怒往时,本是靓丽的俏脸已是皮开肉绽。 “我杀了你!”碧月不要照镜子便知道自己容貌已毁,盛怒之下,起身便挥剑攻向突然杀出的方淑蔚。 “嗖嗖嗖!”另一边,手持强弩的死士居然不顾同伴的死活,对着与死士僵持的护卫们连射数十箭,刹时间,惨叫哀嚎响彻岸滩,护卫们是接连倒下! “杀了这一帮后,剩下的都给本阁抓活的,特别是船上之人。”百里霜缓缓走出吩咐死士。 死士顿时咆哮一声,统统冲上画舫。 “老爷小心!”潘雄大喝一声,一刀逼退紫月后,便一个冲刺跃起抓住船板,翻身跳上画舫挥刀攻向上船死士。 他这一走,紫月竟也不追,而是与碧月一同攻向方淑蔚。 第四百八十一章 雷霆一击 北岸河畔,厮杀不止。 江水冲刷尸体,鲜血流入江中转眼消失得一干二净。 方淑蔚面色冰冷,面对紫碧二女的联手,她步法轻快的连跳数下,避开了数下杀招,既而皮鞭一甩逼退紫月,另一手拔出长剑劈开碧月袭来利刃,再将皮鞭一抽一甩,顷刻间绞住碧月手臂,一拉间,方淑蔚同时也欺身向前,手起剑落,眼看便要斩断碧月手臂之时,突然紫月一剑刺出,横在碧月手臂之上。 “嘡!”火花乍现,碧月痛哼一声,手臂虽然保住,却震得筋骨炸裂,刺痛无比。 但即便如此,碧月仍旧毫不退缩,翻手抓住缠绕在胳膊上的皮鞭狠狠一拉,想将方淑蔚拉到近前一剑刺死。但方淑蔚竟舍弃皮鞭,让碧月如断了线的风筝,突然的脱力似的她向后连退数步,一头栽倒河滩上。 方淑蔚没有片刻耽搁,一个箭步,长剑已直指栽倒的碧月。 “碧月小心!”紫月说话间,竟抱着同归于尽的打法,整个娇躯几乎都要扑向方淑蔚。 然而方淑蔚却似早已料到,脚尖在一点,深入河泥两寸,带着俯冲之力挑起一块泥便砸中紫月面门。 这突然的一记,似的紫月瞬间看不起局势,惊慌的疯狂挥舞长剑,想要逼退方淑蔚。 可这在方淑蔚面前,便如孩童乱拳,破绽满满。 一剑刺出,方淑蔚长剑如长了眼睛般,从密集的剑花中心没入,顿时,鲜血乍现,紫月手臂顷刻间就被划破数道血口,痛的手中长剑掉落在地,如被拔掉刺的刺猬暴露在猛兽利齿之下。 眼不能视,右手被废,紫月惊恐之下,根本顾不上后方什么情况,转身一扑狼狈爬逃。 方淑蔚岂会错过这等好时机,剑如银霞,化为一抹寒光直追紫月。 “贱女人,去死。”碧月得以喘息,她一坐起立刻从腰后取出一把小弩,照着方淑蔚的身影便是一箭。 箭无银光,只是如道黑芒一闪即逝,方淑蔚余光已察觉危险,翻身一躲,险之又险的避过碧月的偷袭,然而未等她站定,突然后辈一紧,紧接着一股专心的痛从肩背传遍全身。 “身为女子,却能当上国安捕头,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谁?”方淑蔚已经顾不上,狼狈而逃的紫月,扭头只见一位身着皓白儒裙的女子缓步走来,不带一丝表情的绝美容颜看似人畜无害,可却让方淑蔚心底一寒! 因为她回望时,正好见到此女随手扔下一把小弩,她下意识伸手往肩背摸去,当碰到了一支刺入肉中的箭矢时,疼得她黛眉一皱,心悬深谷! 山河社善于用毒,这支箭恐怕不是简简单单的弩箭,方淑蔚一开始也时刻警惕着,但随着与紫碧两女越斗越烈,不自觉间忽略了后方。 碧月大喜,抓起长剑起身便攻向方淑蔚。 即使箭毒可取方淑蔚性命,但她还是想要亲手杀了方淑蔚以报破相之仇。 另一头,紫月也洗去脸上沙泥,冲过去脚尖挑起掉落的剑左手一抓,便与碧月再次联手夹攻方淑蔚。 方淑蔚每一次抵挡还击都牵动肩后箭伤,专心的痛令她身手已是大打折扣,竟是数息间,她便被两女逼到船头,已是退无可退。 紫月瞅准机会一剑攻来,同时,碧月也从另一侧直取她的心口。 “小心!” 突如其来的警告让紫碧两女都是一愣,她们自幼伴霜娘长大,岂会听不出她的声音。 没有片刻迟疑,两女收招急退,与此同时,一个人影如同天降,狠狠砸在方淑蔚面前,四仰八叉,生死不知。 未等三女看明白,又是一道黑影从方淑蔚头顶跃过,直接扑向趴在地上的人,张开血盆大口一摇一甩,爪子连拍,犹如一只猫在戏谑死耗子,玩了几下顿感无趣后,便抬起狰狞而硕大的脑袋,一双虎目森然的盯着紫碧两女,虎口微张,露出尖锐长牙,令两女瞬间僵直,不敢动弹分毫。 “策郎!”一只手突然伸到方淑蔚脸庞,她猛地抬头,看到蹲在船头上的董策后,眼睛中流露出担忧与泪水。 “上来。”董策说完,便抓住方淑蔚伸来的小手,一把将她拉到船上。 “策郎我……”未等方淑蔚要说什么,董策便已跳下船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百里霜等人。 扫了一眼不知何时没有杀声的画舫,百里霜眉头一皱,这画舫不大,不可能藏太多人,而她十名属下杀到船上后,这才十多息工夫,居然便平息了,仅是潘雄一人,绝无这等实力! “弓弩手。”百里霜沉喝一声,顿时二十名死士齐齐站到她身后。 “董夫人,快随老朽进来吧。”王恭之眼见情况不妙,赶紧叫受伤的方淑蔚往舱内躲去。 “策郎,小心!”方淑蔚知道,以自己面前状况,留下只会拖累董策。 “国师,卑职助你。”潘雄刚要跳下画舫,却见董策头也不回道:“去保护好王大人。” “可是……”潘雄张嘴间,对面百里霜抬手一挥,顿时弓弩手竟齐齐朝他射来弩箭,潘雄不再坚持,一边挥刀一边后退。 “想抓活的。”董策冷视百里霜一行人。 百里霜歪着头,上下打量的董策片刻,皮笑肉不笑道:“抓不到活的,也可以用死的。” “神经病。”董策说完,一掌一晃,一把刻刀出现在指间。 百里霜知道对方不会就范了,退后一步藏在一名死士身后,素手一挥,顿时死士们的强弩齐齐对准董策。 董策身形突然一闪,紧接着“嗖嗖嗖”一连二十多箭接连射出,几乎是箭箭贴着董策的身子穿过,在大袖上留下数个破洞,但却未伤及董策分毫。 但很快,便有几名死士飞快上好箭矢,瞄准了董策左右射箭,欲将他躲闪路线彻底堵死。 飞快一扫,董策目光一凝,突然前冲一步抓起一具护卫尸体挡下两箭,同时另一手飞快甩出一记刻刀,直朝挡在百里霜面前的死士面门飞去。 这名死士还在低头上箭矢,根本没注意到暗器袭来,直接被董策一把刻刀命中额头,连惨叫都没发出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此人一倒,刹时间,又有一把刻刀几乎是擦着此人发髻而过,眨眼间便击中藏身在后的百里霜心口之上! “霜娘!”不远处,碧月突然惊叫一声,想要持剑冲向董策,可扫了一眼死死盯着她与紫月的猛虎,碧月双腿是坚硬如铁! “无碍。”百里霜却是冷静异常的再退一步,低头看着胸前衣衫上的破洞。 破洞之内,一层金丝软甲在夕阳下泛着特有的光晕,而那柄刻刀,便是被此甲瞬间弹开。 “内甲?”董策眉头一皱,由不得他多考虑,对方死士已左右散开,抬起强弩对准了藏于尸体后的他。 董策猛然间侧冲三步既而贴地滑铲,再次险险躲过几箭后,反手便是两把刻刀命中两名最近的死士,紧接着他起身朝后一连甩出四柄刻刀,将一名舍弃弩箭拔刀冲来的死士直接击杀。 三息工夫,接连击杀三人的董策没有丝毫停顿,朝着百里霜便冲来,双手如风,刻刀飞舞,打着一道道旋光命中一名名阻挡死士。 肩头,心口,头颅,腹部,手脚,董策已经顾不上准确了,只要是能命中,无论击中哪都行。 饶是不惧生死的死士在董策一同乱镖下,也是抱头鼠窜,惶恐不及。 转眼间,百里霜便再次暴露在董策眼前。 两人对眼的刹那间,董策甩臂指尖一伸,刻刀打着旋朝百里霜面门飞去。 “噗!”突然一名死士挡在百里霜面前,用胸膛硬生生接下这一镖。 “保护好阁主,杀了此人。”死士捂着胸口疼喝道。 剩下十余人不是冲到百里霜面前,便是丢弃强弩拔刀围攻董策。 然而董策脚步灵活,几个碎步轻跳便拉开了双方距离,甩手又是两记刻刀飞出。 可这一次效果却明显不大,对方突然间不惧生死,其中一人更是被刺中眼睛后,仍然大吼着扑向董策。 董策侧身一闪,反手便将刻刀捅入此人后脑勺中,既而抽身一退,脚尖跳起一把刀抓在手中便劈向另外冲来的一名死士。 鲜血乍现,直接溅了董策半边身子。 但这名被他一刀劈开胸膛的死士丝毫不停,一个虎扑便将躲闪不及的董策衣襟死死抓住。 “杀!”与此同时,两名死士挥刀便朝董策劈来。 董策立即挥刀一削,割破了衣襟,同时抬脚一踹便将纠缠他的死士踹倒一名杀来的死士怀里,既而横刀过头,当下另一名死士的劈砍。 “策郎小心!”随着后方船头上方淑蔚的惊叫,百里霜手持一把小弩突然出现在董策右边一丈外。 弓弦一动,箭矢瞬出。 然而这一箭却在即将射中董策时,却忽然被董策抬臂一档,箭矢不偏不倚的击中董策手腕,旋即如刚才董策刻刀在百里霜胸前弹开一样,这一箭也被董策的护臂弹开。 百里霜显然没料到董策在这时候还能挡开这一箭,略一错愕间,董策居然出现在她近前。 “你……”百里霜一惊,想要抽身已是来不及了! 没有给百里霜拔出腰间匕首的时机,董策一手抓住她的广袖,奋力一拉便将此女拉入怀中,既而抱腰一倒,一招拱桥摔直接让百里霜视野一花,紧接着便是后脑重重砸落在地! 第四百八十二章 玉慈真人 “霜娘,霜娘……” 迷糊间,百里霜听到了紫月的呼唤。 “无需管我,尽可下手。”百里霜说完,张开双眼时却看到璀璨的星空。 “霜娘!”紫月红着眼叫了一声,立即把百里霜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这一看,百里霜后脖颈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她黛眉一皱,又立即环顾了四周一眼,所见仅是一片片耸立的高大人影。 这批人,没有一个是她见过的,而她带的人全部被这群人制服了,包括婢女紫碧双月。 紫月还好,而碧月是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不用想,百里霜也知道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还以为只是片刻的昏厥,想要让紫月他们别在乎她,直接对董策下杀手,然而,陷入昏迷的她居然成了董策的筹码,没人能奈何他,这之后,想必是他援军赶到,控制住自己的人了。 想明白这些,百里霜却是一脸轻松。 “陈叔,应该在那船上吧。”百里霜斜瞅了画舫一眼。 “嗯,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紫月说着,又焦虑道:“霜娘,我们……” “无须担心。”百里霜淡然一笑,理了理脏乱的青丝,风轻云淡道:“最坏,不过一死而已。” 而此时画舫内,陈彰看着案几上的五个小碗中色泽深浅不一的血浆,抹了一把额头布满的冷汗,咽了口唾沫道:“余毒难消,罪民已无能为力了!” “你说什么!”王恭之大怒,一拍案几起身咆哮道:“你说你能解国师夫人的毒,结果现在却说无能为力,还费了我等半个时辰,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陈彰还想争辩,却见对面一阵沉默的青年开口道:“赵教头,把他带下去与外面的贼子一同杀了,然后立即启程到最近城镇把能找到的所有大夫全叫来。” “是!”赵寒广此时也是盛怒无比,之前他在上游三里外一处渡口等候画舫汇报事宜,可时辰到了画舫却没来,他便察觉有异,但他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严重! 现在得令,赵寒广是二话不说,揪住陈彰的衣襟便将他拖出了画舫。 “国师!罪民不行,但百里霜一定能救治尊夫人啊!国师……”陈彰还在叫着,但董策却始终没有开口。 “国师,或许他说的……”王恭之也想劝说董策叫百里霜上船给方淑蔚解毒。 可董策仍旧一声不吭,静静的坐着,直到船外的声音也渐渐没了。 “一条贱命。”董策脸色越来越冷,最后起身便往船楼上走去。 船楼只有一间小房,此刻方淑蔚便趴在房中床榻之上,看到董策进来,她立即挤出一丝笑容道:“策郎,蔚儿是不是没救了?” 董策做到她身边,为她理了一下发丝,借着灯火,看着她已经变得黑紫的脸色,董策苦涩一笑,道:“就剩丁点余毒而已,这里没人能救,不代表下一站没有,而且……其实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后你难以找到人生的意义,或者,又要面临一场折磨!” “蔚儿还是好笨,现在都听不懂策郎的话……”方淑蔚抓住董策的手,想要握紧,却感到自己是那般的无力,但是董策反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小手,让她感到心里一暖,可眼泪却抑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董大哥喜爱蔚儿吗?”方淑蔚突然问道。 董策一愣,紧握方淑蔚的手不觉一松,但瞬间过后便是握的更紧了。 “嗯。”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却让方淑蔚倍感心暖。 “其实蔚儿知道,董大哥……” 董策打断了方淑蔚要说的话道:“女人的直觉的确很准,但更多的是胡思乱想,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策郎,放心,我会陪你的,无论到哪!” 方淑蔚瞳孔一缩,张口刚要说话,可迎来的却是越来越烈的咳嗽。 董策赶紧变化着轻重抚摸她的背,避开她的箭伤,同时拿出丝帕给她擦拭口鼻,但擦着擦着,董策的手却僵住了。 冷冷的盯着丝帕上的殷红,董策的眼眸模糊了。 入夜星芒,大江河畔上。 赵寒广面色铁青,每一次挥手,便有一人人头落地。 他大可以一次把这些人全杀了,但他心中还抱着希望,希望那叫百里霜的女子心生恐惧! 只要这个女人怕了,为了苟活,她必然会出手。 可是赵寒广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她真是无所畏惧,面对一个个滚到她脚边的人头,看着那一张张昔日保护她的死士,百里霜依旧平静,甚至似在享受秋日夜风拂过脸庞的舒适之感。 二十几名死士,无一例外全部被斩,但却丝毫没有让百里霜动摇,赵寒广怒了,亲自上前一把揪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碧月,扯着她的头发拉到百里霜面前,从旁边属下手里接过刀,冷视百里霜道:“毒解是不解?” 被拉长脖子碧月摇着头,声音沙哑而艰难道:“霜…娘,碧月不……怕!” 百里霜对碧月嫣然一笑,道:“嗯,慢些,姐姐马上追到你。” “还有我!”紫月泪水横流道。 “嗬……”难听的笑声从碧月喉咙里挤出,但她的神色却是很幸福。 看着这一幕,陈彰别过脸不忍再看。 而明白一切的赵寒广也不再多言,当即手起刀落。 “嘡”的一声金鸣,鲜血未见,刀却断了! “谁!”赵寒广看着手中断刃是大吃一惊,慌忙与边上所有人都四下环顾。 “够了。”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息,从芦苇荡中走出一人,顷刻间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毒贫道来解,只求你们放过这四人。” “你!”赵寒广先是一愣,皱着眉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没等他看清此人相貌,不远处的画舫旁却响起一声惊呼。 “真人?可是玉慈真人?” “什么?玉慈真人?”赵寒广扫了一眼惊呼出声的王恭之后,便立即皱眉看向来人。 玉慈真人赵寒广见过几次,故此当来人走到火把光芒中后,见其年约四旬,蓝色道袍破旧发白,花白的发丝有些凌乱,道髻也松散了,看起来毫无仙风道骨之姿,不过却让赵寒广大喜过望,与急急冲来的王恭之一同迎向玉慈真人。 “王老爷,真人贫道可不敢当,以后还是别叫了。”说着,玉慈几步便与王恭之擦肩而过,既而在画舫一丈外便一跃而起,整个人竟如飞一般,深蓝道袍猎猎作响间,已落到甲板之上,并片刻不停的向船内走去。 “老爷!”玉慈刚一走,无为小道明净突然出现在王恭之和赵寒广中间。 “我说呢,玉慈真人真会突然到此,越来是你小子带的路啊。”赵寒广拍着明净的肩膀道。 明净有些脸红,有些话,他不知当不当说! 自从被董策拒绝后,明净就回无为山找师父去了,本来是跟师父说让他随国师修行一段时间的,只要师父这边答应,他便有理由死皮赖脸的跟国师学习衍教的经典,但他没想到师父听说国师来到郢州后,居然让他带路去见国师一面。 奈何,他们下山之时,郢州已经乱了,明净是苦寻两日才发现尉于德,也才得以知晓国师所在,不过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寻来,结果却见此一幕! 而让明净难受的是,他们几乎是追着赵寒广等人来的,但师父却一直不露面,还不许他露面,两人就藏在芦苇荡中偷看,这让他内心有些歉疚,毕竟从陈彰的话语中他们得知国师夫人中毒了,可师父却直到现在才打算出手,如果因为他的耽搁而导致…… 明净真不敢想下去! “真是大哥来了,好了,这下好了!”此时,陈彰是一脸喜色,但当他看向百里霜是,却心下一叹,因为他看到百里霜的脸色是阴沉得可怕! 陈彰何等聪明,片刻间也明白过来了! 玉慈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跳出来,很明显,他早来了! 就是想给百里霜一次机会,只要她肯低头,去解毒疗伤,玉慈便不会出面,可是百里霜太倔强,即便死,也要让董策难受一辈子。 她与董策没有仇,这样做无非是她的性子索然,可正因如此,陈彰才觉得不值得啊! 而此刻的船上,董策看着突然出现的中年道士,眉头大皱道:“道长有何贵干?” “贫道玉慈,见过国师。”玉慈合手对董策施了道礼,随后走上前看着方淑蔚的脸色一眼,略一皱眉道:“余毒攻心,药石难救。” “难救?”董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陷入昏迷的方淑蔚,既而凝眉看着玉慈道:“非无法解救?” 玉慈点点头,从斜挎的布袋中取出一些器物,同时说道:“救活之后,国师可否放了他们?” “他们命太贱,不值这个价,加上你的吧。” 玉慈一愣,诧异的看了董策一眼后,忽然一笑道:“有趣。” 笑过之后,玉慈手掌朝方淑蔚背上一摊,董策明其意,将盖在方淑蔚背上的丝被拉下,露出她光洁的背部与一处简单处理的伤口。 玉慈二话不说,拿起银针便飞快的在方淑蔚光洁背部连施七针,紧接着翻掌间拿出一个药瓶拇指一弹,瓶盖飞起,药散洒落…… 一旁,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董策是面无表情,手中刻刀在他指尖飞快转动似乎下一刻便会弹射而出,直刺玉慈后心! 而玉慈却似浑然不觉,继续转动一根根银针,渐渐的,方淑蔚的脸色是越来越黑,连嘴唇都如抹过炭灰似的,黑得可怕。表情也从最初的皱眉变得狰狞一片,最后忍不住便“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乌血。 第四百八十三章 无法安心 玉慈拉起丝被盖好方淑蔚,转身向董策道:“暂时缓解了。” 董策眉头一皱,点头道:“我暂时不杀他们。” 玉慈知道董策在担心他故意拖延,没有要争执的打算,玉慈道:“国师夫人毒走全身,贫道虽然出手,也只是能拖延一天,想要治愈,需抽丝剥茧般,慢慢将毒逼出来,但如此一来,至少一两个月,不过国师且放心,贫道会设法为她续命,撑到那一日。” 董策看着昏迷的方淑蔚,道:“需要什么你尽管提,我给你三个月时间,期限一到无论她是死是活,准备给你侄女办后事。” “国师,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玉慈盯着董策的双眼道。 董策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悲,他扭头看着玉慈,淡淡道:“很多。” 玉慈突然之间不知何言以对。 人不可能事事都能做到,玉慈也同样如此,否则百里家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了! 要给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续命,玉慈索要的东西极多,但并非什么灵丹妙药,而是很容易购买的寻常药材,只不过数量极大。 董策对他的要求一一满足,并亲自操办。 而百里霜等人已经被赵寒广收押,等待三个月内的结果。 在董策四处奔走购买药材的时候,郢州内乱没有越演越烈,反而渐渐归于平静。 山河社对卞家下手,注定了他们无法继续在郢州立足,而想离开郢州的山河社弟子是少之又少,因为大多数弟子的家就在这里,这里有家人,有亲朋,离开后何时才能再回来? 弟子中有异心,士族已经伸出利爪,眼看动荡,但偏偏这时候,本来传言被白莲教烧死的郢州前府令王恭之居然出现了! 王恭之不仅出面安抚百姓,还扬言当朝国师南下招安山河社。 这无疑是一记晴天霹雳,国师什么时候来的在且不说,光是能归顺朝廷定是前程似锦啊,至于等他们归降后,朝廷会不会反过来对付他们,那是头目该苦恼的事,作为小喽啰的多数人很清楚,在山河社不被人重视,到了朝廷凭什么就能得到重视? 不过是换了一个主子,只是这位更光明正大! 短短数天,原先强横的三教联手转眼土崩瓦解,五火堂颓败而去,白莲教消失无踪,而最惨的莫过于山河社了。 虽然他们分舵众多,可总舵已经完了,加之归顺朝廷的那批人中不乏邀功献媚之辈,有这些人在,分舵被捣毁只是时间问题。 剩下的残局,董策没心思处理,全交由王恭之安排,他只是从小道士明净口中听听每日情况。 “老王这家伙有功不领,乱报什么。”无为山上,董策手捧茶壶,翘着二郎腿坐在青石上,目光眺望着远方景色。 董策在无为山逗留了五天,这几日他的确看到了玉慈的医术,在玉慈的救治下,方淑蔚的气色渐渐好转,但体内余毒还没清,而且受损的肌肉筋骨短时间根本无法复原,每日都需要玉慈调配药水浸泡,既而针灸,敷药又服药,繁琐异常。 “王大人说了,功劳对他而言早已如浮云,况且他也是就事论事,绝无夸夸其谈,一切都属国师之功!”明净笑道。 董策咬着壶嘴小饮一口,冷笑道:“的确够事实论事,让山河社加快灭亡的是百里霜,他连这个也通报了。” “呃……”明净有些郁闷道:“百里霜是师父最后一位血亲……” “你不说我明白,你师父信不过我,亦或者,信得过我,却信不过赵教头、潘教头他们,十几名兄弟,说没了就没了,而罪魁祸首还好端端的活着,我不取百里霜性命,但几位教头绝容不得她活着出来。” 明净闻言一叹,正要说什么,忽见董策起身边走边道:“我夫人你帮照看一下,两个月后我再回来,对了,还有我的小虎,可别让它饿着了!” 明净大惊,追上几步叫道:“国师要去哪?” “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说罢,董策身影渐行渐远,忽而他随手一招,远处一棵树上立即跳下一个小黑影,几个蹦跳起落间就上了他的肩头,唧唧叫了几声,一人一猴便消失在下山路上。 董策本想留守,奈何,王恭之把他的事情上报朝廷,怕用不了多久便又有人来无为山请他回去! 不是董策多心,而乃实事! 在他离开无为山的第三天,王恭之领着张义伯一行人是火急火燎的来到无为山上。 “什么!”张义伯眉头大皱,瞪着明净道:“国师走了?他去哪了?” “他说去他该去的地方。”明净直言道。 “该死,这家伙也太能跑了!”张义伯的恼怒无比。 自从董策偷偷离开洛阳,张义伯便被太后派出来召回国师,如果国师不会,他也就别回来了! 这让张义伯傻眼了,本来认为依附董策后能飞黄腾达,可结果却反而被董策给害惨了! 放着好好的帝都生活不过,跑到外面风餐露宿,还要如只无头苍蝇般转嗡嗡的,张义伯早已是身心俱疲,好不容易在半道上得知国师在郢州,他立即兴奋赶来,可结果还是扑了一个空! “国师离开,那国师夫人呢?”一旁王恭之惊讶问道。 明净还没回答,张义伯先是一惊,喜道:“什么!国师夫人还在?” 明净没有撒谎,把方淑蔚的事情告知了众人,张义伯听后是又喜又怒啊,当即道:“此事本府定要上报朝廷,顺便将山河社余孽赶尽杀绝。” 王恭之一听立即被吓了一跳,赶紧道:“张府主息怒,此事另有隐情,容我慢慢道来。” 关于百里霜,玉慈是铁了心要保的,这点王恭之也暗暗出力,虽然他心底也希望百里霜得到应得的惩罚,奈何,玉慈真人为了百里霜来求他了! 王恭之受到玉慈极多帮助,已经远远不是一两条命说得清了,故此王恭之挣扎片刻后,还是答应了。 如今把事情和张义伯说明后,得知国师夫人能否救火还要依仗百里霜的大伯玉慈真人,张义伯也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一条命而已,张义伯也犯不着抓着不放,就算想邀功,哪里找不到顶替的? 于是乎,张义伯便把国师又失踪之事与方淑蔚中毒一事如何处于,以及他准备守株待兔等国师回来一系列的情况上报太后。 张义伯的密信送得飞快,这边王恭之的奏折还要结果重重关卡,张义伯的信件已经先一步到了太后手里。 “你看看吧,瞧国师做的事,险些把夫人都赔进去了。”殷太后微微一笑,把密信和奏折递给一旁恭候的曹洛蓉。 曹洛蓉疑惑接过,飞快的扫了几眼,不由摇摇头,苦笑道:“太后不是一直担心南方趁乱而动吗,国师这一次出手,恐怕三五年内他们都别想有所动作了!” 太后把身子往椅子上一靠,轻轻摇了摇,晃动着从董策府中收刮来的摇椅,闭目道:“也算给哀家睡个安稳觉了。” 殷太后早已得知郢州有事,只是朝廷把主力用来对方太平道,短时间无法抽手对付其它宵小,而最近,朝廷大军与太平道逆贼仍在僵持,如无意外,一年半载内恐怕不会有结果了。 故此太后便在考虑,找谁去解决郢州之事? 可人选还没想好,事情居然就被解决了,这不得不说是一次意外之喜,但同样让太后很不满,因为她真是感觉大材小用了! 以她对董策的了解,这些事董策处理起来可以说是胎囊取物,即便密信中说出现意外,导致方淑蔚中毒,人这一生哪能不经历几次意外? 而换做她派的人,直接给郢州士族放话,逼着他们和邪教斗,胜了你们继续坐拥一方,败了,也是活该。 当然这样做死伤会很大,而且一个弄不好,当地士族很可能直接反了,照成朝廷的更大困扰,得不偿失。 不过这样的几率太小,因为太后很清楚地方士族的脾气,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绝对不敢和强大的一方做对的! 所以在太后看来,解决这件事不难,难在减少伤亡,更难在她正式掌控大局的这段初期! 董策的作为,无疑是最符合她心意的,但她更想要的是董策留在京里替她分忧,而非东奔西跑,就算要跑,你也应该往北方跑,那才是哀家真正忧虑的地方! “国师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眼下秋闱马上要开考了,国安府的科考试题蓉儿准备好了,还请太后过目。”对于董策的事,曹洛蓉是懒得再理了,毕竟如此不负责任,真叫人生厌! 太后闻言睁开眼睛,不满的看着曹洛蓉道:“你就这一点不如国师,秋闱还有一个月,你却不给哀家一个时辰!” 话虽如此,但太后还是接过考题,对于里面的题目,其实她多数不懂,但这不妨碍她询问曹洛蓉,之所以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也是她想让国安府变得更好,谁让创立国安府的人跑了呢? 少了董策,别说国安府了,连新币她都要时常去监督一眼,生怕董策不在,这些衙门成了一锅乱麻! 第四百八十四章 赠琴 金陵,昔日艺苑在七月黄昏中,尽显落幕。 龚庆走在廊桥上,看着一幅幅漆画,神色有些惆怅。 艺苑就这样完了,虽然他们在洛阳另起炉灶,但这个地方对艺苑的人而言,意义更为非凡,还有喜欢艺苑的那些人。 “东家,这些都是江南名家手笔,来艺苑学了漆画后所作的,是否都撤了?”许怀陪着小心,跟在龚庆身后。 “无需,尽量保留原貌吧,这样给那些名家也有个交待。”龚庆说着,走过廊桥来到茶楼中,坐下来休息片刻后,突然吩咐许怀道:“后天新苑便开业了,事情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东家,这些日子无论是戏子,还是杂工都熟悉完了,连梅娘子那些商人也都签定契约,保证能与曾经一样……”许怀说到这,顿了顿后,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东家,小的有一事不解,不知当不当问。” “说。”龚庆道。 许怀咽口唾沫,问道:“艺苑能赚钱不假,但以如今我等对艺苑的熟知,要重建并非难事,而董子权那边……小的也知道,好好的艺苑毁了的确令人不悦,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而董家是要人有人,要船有船,还有上千驮马轮车,董岩涛本人更是与多地商贾相熟交好,人脉极广,若无法将其拢络,实乃一大损失啊!” 龚庆摇摇头,起身往外走时说道:“董子权根本说服不了他爹。” 许怀一愣,他只知道董岩涛只有董子权一个儿子,只要掌控了董子权,董岩涛也必是囊中之物。 可是他那能想到,董岩涛很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如果要参与,也不会拖延至今了。 这让龚庆很是郁闷,欲成大事,怎少得了士族商贾的支持,可如今支持小王爷的人还太少,之前许多模棱两可的人也在桓王禁足小王爷后纷纷退避。 当龚庆走到艺苑外正要上马车离去时,突然一匹单骑飞快冲来,行到近前后马上之人一跃而下,拱手道:“东家,大事不好了,郢州之事败了!” “什么!”龚庆大惊,皱眉问道:“因何而败?” “国师董策!”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龚庆愣了良久,就连探子将事情尽数说明后他还没有缓过神来。 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使得本已是触手可得的郢州化为泡影,这是何等的能耐? 一滴冷汗从龚庆脸颊滑落。 他不否认董策的才华,可你这人再精明,也别妖孽到这边地步吧! 郢州的事他是如何得知的?而他为什么去郢州?真是他一己之力?还是他背后衍教高人指点? 如今董策就宛如一团迷雾般,蒙蔽了世人,更蒙蔽了龚庆! “三年准备,几日间,化为泡影!”龚庆惨笑数声,身形竟有些摇摇欲坠。 许怀急忙上前搀扶,正待安慰几句,突听街对面一人笑道:“山中百年木,柴灰一夜间,区区三年,有何可悲?” “嗯?”艺苑门前三人皆是一愣,纷纷看向说话之人。 “阁下是?”龚庆皱眉看着来人。 来人年约二十七八,相貌普通,但鼻子鹰钩很是惹眼,他几步上前,拱手一笑,道:“在下庄良修。” …… 秋末九月,杭州西湖。 湖畔渡口一艘精美的画舫中,几名青年男女正准备把酒言欢。 “叶郎到我余杭已有半年,在下数邀不出,若非今日得贾兄邀请,我等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目睹您这位大才子啊!”说话之人,言语虽然清淡,却不难听出内涵讽刺。 贾利一怒,正要喝斥,却见叶惜泽淡然一笑,抢先道:“公事繁忙,不比曾经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特别是讽刺叶惜泽的男子,脸色是异常难看! 在座的谁听不出,叶惜泽也是暗讽他游手好闲。 “忙!呵呵。”男子怒极反笑,言语更为犀利道:“小小一侯门议郎,能有多忙?比得过当今国师?在下可是听说了,国师他……” “闭嘴。”贾利突然沉喝一声,冷冷盯着男子道:“若你只为口舌之争,还请离去。” “真当我愿意来似的。”男子冷笑一声,起身便走出船屋。 剩下之人都是面露尴尬,也没有心思逗留了,纷纷起身告辞离去。 贾利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此番来余杭府邀些故人相聚,还没开始便已不欢而散。 “叶兄……”贾利看着叶惜泽。 叶惜泽摆摆手,笑道:“无碍。” 话虽如此,但贾利仍能看出他眼中愤恨。 叶惜泽来余杭府做小小议郎实乃迫不得已,不仅是他,连贾利在姑苏也快寸步难行了! “他们走了也好,叶兄,此番我来主要是想与你商讨一件事!”贾利说道。 叶惜泽好奇问道:“何事?” 贾利迟疑片刻,道:“有关桓王之子,小王爷黄弘毅之事!” 叶惜泽一听便是眉头大皱,左右扫了一眼后,不等他开口,贾利先会过意,对着外面喊道:“开船。” 此时湖畔,一貌若白玉浮雕,姿如杨柳摇曳的女子目不斜视,疾步而行。 女子身后,一位十五六岁的丫鬟抱着卷画卷,紧赶慢赶,心有不解道:“夙娘,是不是他们知道你的来意,故而早早散聚啊。” 女子脚步一顿,扭头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画舫,既而一边走一边道:“若是,那还好了。” “嗯?”小丫鬟黛眉紧皱,实在想不明白主子此言何意。 “你无须多心,此番换画不成,非叶惜泽故意为之,实乃有人口诛他心,此番聚会,自然不欢而散。” “啊!传言叶公子不是正人君子吗?既是君子,怎会惧他人口舌?”小丫鬟更是不解。 女子微微一笑,却是不答,主仆二人很快便上了一辆停靠在湖畔路边的马车,但却在弓腰上车时,一枚玉佩掉落而出,身后丫鬟也没注意,抱着画卷便紧跟而上。 正当车夫欲驾驶马车离去,突然,一抹黑影从后方行来,甩手向车夫抛出一物。 车夫一愣,看着飞入怀中的一块晶莹美玉,惊讶的对身后车帘道:“夙娘,你看这是不是你的贴身玉佩?” 车中女子闻言一呆,而身旁丫鬟则忙掀开车帘对车夫道:“什么玉佩?” “就是此物。”车夫把手中玉佩递出。 两女瞧见后都是讶然,女子倒是很快回过神来,摸了摸腰带后,立即点头道:“显是方才走的急,不小心落下了。” 伸手从车夫手里接过玉佩后,女子刚刚称谢,却听车夫道:“拾到此玉的可并非小人,而是一位……”说到这,车夫才想到刚才根本没瞅见对方长什么样,一时间也不知如何称呼了。 “谁啊?是谁啊?”小丫鬟倒是兴奋的好奇张望。 “呃,就是那位……”车夫扭头扫了一眼,立即发现前方的一抹黑影。 “这……”小丫鬟登时就无语了,不是她看不出那人是男是女,而是对方一个背影便让她满目惊异。 宽大黑氅迎风而动,尽显飘逸洒脱,然而一头白发,飘然若仙! 背悬古琴手持旗幡,整叫个不伦不类? 最令人费解的是,他肩头正趴着一只猴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还在看着她们呢! “还不跟上去。”女子显然也看到了,不过她却不在乎对方装扮。 车夫应了一声,立即驶马车追上前方老者身影。 “老先生。”待马车停在老者身旁后,女子立即钻下马车,对着丝毫没有逗留的老者呼唤着。 老者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只一眼便看得女子一呆。 此人虽然白发苍苍,长髯如雪,但却长得面如冠玉,天庭饱满,不见丝皱纹。 “姑娘有事?”老者语气沉重,两道白眉之下,又是双半开半合的细长眼眸,深邃到令女子不再怀疑对方的年纪。 “多谢老先生帮云夙拾得玉佩。”女人欠身施礼道。 “以后注意。”老者说完,转身便离去。 女人一呆,嘴角抽动,内心更是大感不适。 以往掉过几次东西,也都被一些男子拾得,而这些人瞧见她容貌后,不是呆愣,便是畏畏缩缩,口齿不清,表现最好的顶多是表面镇定,随后,则开始家长里短,盘根问底,大有明日便上门提亲之感! “我在想什么啊?人家是位老先生啊!”念及此,女子顿时俏脸绯红,但同时也几步追上老者,自诉道:“小女子公孙云夙,老先生拾得玉佩乃云夙亡父遗物,对云夙意义非凡,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云夙必当重谢,否则娘亲知晓后定会责怪云夙不懂事了!” “公孙……”老者在听到这两个字时,脚步便停下了。 “余杭的公孙家,有一脉可是前朝贤相,公孙甫的后人?” 听老者这番话,公孙云夙抿嘴一笑,正要作答,忽而,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丫鬟居然抢先道:“呵呵,老先生说的贤相之后,便是你的眼前人了。” “翠儿。”公孙云夙不满的瞪了眼这多嘴的丫鬟。 老者则扫了一眼得意洋洋的丫鬟,点了点头看向公孙云夙道:“老夫范秦,见过公孙姑娘。” 公孙云夙闻言居然是摇头一笑,道:“老先生不想告知也罢,云夙便当老先生唤作此姓名吧。“ 老者眯眼看了看手中旗幡上书的“卖琴”两个大字,心知对方聪慧,看出卖琴乃范秦,便解开肩绳,将悬于背后的古琴捧在双手,递向公孙云夙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老夫老了,此生再难寻,姑娘既是贤相后人,便是老夫恩人之后,此琴便赠于姑娘,祝姑娘早日寻得知音。” 第四百八十五章 价值 公孙云夙看着眼前一把黑褐色的古朴七弦琴,她眼力不俗,瞧出此琴用料极好,做工之精可为上品,随便扔到当铺也能换来好几十两银子,如此贵重她岂能收,况且…… “云夙还未报答老先生拾玉之恩,反过来要了老先生的琴,于情于理都……”不等公孙云夙说完,忽见老者双手一抖,古琴便向她抛来,吓得公孙云夙急忙伸手接过。 “给你你就收下。” “这……”公孙云夙愕然,正要询问其意,却见老者不再多言,转身迎风而去。 公孙云夙驻足良久,方而听身旁小丫鬟念道:“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这……夙娘,他莫不是看上您了……吧!” “休得胡言?”公孙云夙瞪了小丫鬟一眼,抱着古琴便回到马车中,小丫头吐吐舌头,便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不久,马车离开西湖,往府城而去。 一刻钟后,老者进入西湖旁的一家酒楼中。 很快,酒楼上的雅间被人推开,房内一名书生盯着走来的老者,微微一笑,起身拱手直言道:“送了?” “嗯。”老者将旗幡放到门背,走到书生对面坐下,拿起茶杯茶壶,自斟自饮后竟将雪白长髯摘了下来,随后便是眉毛,再到白发,最后露出一张二十出头的青年面孔,赫然便是两个月前离开无为山的董策! 而董策对面的书生则是曾在金陵学子庙教书的欧阳植。 看着董策剥了个青桔尝了一片,既而喂给小猴子,似乎没有什么想说的,欧阳植实在忍不住问道:“把公孙家牵扯进来,真的好吗?” 董策饶有兴致的看着小皮被青桔酸得紧皱的小脸,微微一笑道:“开弓便无回头箭,无论如何,这个情得结。” 欧阳植听后一阵默然,既而苦笑一声,道:“董兄执意如此,欧阳唯有作陪!” “说得好像没你事似的,寻了三年,你好不容易找到那把琴,如今还怕什么?” 董策的话让欧阳植一阵脸红,他心系公孙云夙已有多年,当得知公孙云夙一直在收集曾祖公孙甫的遗物他便留了心,细细打听得知别的还好说,但陪伴公孙甫长达三十多年的一把琴却始终了无音讯。 而欧阳植之所以找到,还是他从当年抄了公孙家的官吏查起,一代代寻找他们的后人,结果虽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的找到了,但对方开出的价格却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这是他砸锅卖铁都不可能筹够的数,但对于董策而言,完全是九牛一毛。 但董策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与欧阳植交情不错,可骨子里的商人本性迫使他开出了价格! 一个事成对公孙家有利,更对欧阳植有利,事败则一同坠入深渊的价码,让欧阳植苦思了许久,最后,看着江南这些日子的变动,欧阳植终于答应了。 因为他知道就算董策不出现,公孙家也逃不出这个圈子,他来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 走到水盆前洗了一把脸,董策看着窗外西湖景象,喃喃道:“一个时辰后,公孙家的人便会到此,如无意外,公孙云夙本人也应该跟来,你的任务,便是让他们得知是你叫下人把琴还给公孙家,此后,依计行事。” 言罢,董策将丝巾晾好,转身直视低头沉默的欧阳植,语气严肃道:“能否传出一段佳话,全看你自己,如若你不提亲公孙云夙必定嫁入越王府,先被那糟老头摧残,待糟老头过几年一死她必……” “董兄!欧阳一切明白。”欧阳植听不下去了,想走,但他又能去哪呢?只能起身愤愤的盯着董策。 “跟越王抢女人,欧阳兄乃英雄也!”一句话,把欧阳植弄的羞愧难当。 没有继续拿欧阳植取笑,董策换了身仆役装扮后,便往座榻里一靠,闭目养神。 正如董策所料,不出一个时辰公孙家的马车便出现在客栈门外,而且此行的马车足有三辆,全是刻有公孙家的花纹。 为首的中年男子疾步走入客栈中,来到柜台前便问道:“敢问店家,不知贵店中可住有一位白发苍苍,面若洁玉的老人家?” 如此奇特的截然相反的表述,换做是正常人都当是玩笑不了了之,但这掌柜子却是一阵皱眉,反问道:“有,但是您找他不知所为何事?” “一路打听过来,可算是找到了!”中年男子大喜过望,当即便对掌柜道:“鄙人公孙松,此番叨扰乃为感谢老者将祖父爱琴八音归还我公孙家……” 掌柜子一听不由大惊,余杭府谁不识公孙家,看着来人气度非凡,又有身后随从出示的腰牌,掌柜忙不迭的从柜台后走出,客气一番后便亲自领路将众人带往楼上。 当一行人来到欧阳植房门外时,掌柜子轻轻敲了两下,很快便听到里面的回应,只闻一声:“谁啊?”那掌柜子便下意识道:“是公孙老爷!” 顿时,只闻屋内一阵手忙脚乱,弄的众人好一阵狐疑。 不久,房门打开,欧阳植看着门外众人略带紧张道:“原来是公孙叔叔,侄儿欧阳植见过叔叔。” “是你,欧阳贤侄!”公孙松更是惊讶。 他对欧阳植绝不陌生,欧阳植父亲本是余杭府人士,两人自幼便是同窗,只是自从欧阳植父亲到嘉兴府教书后,两家便少有往来,但再少,逢年过节的也能聚一聚,所以对欧阳植他不仅不陌生,反而十分熟悉。 “你……” “公孙叔叔怎知侄儿回来?哦,这里说话实有怠慢,叔叔楼下请?”不等公孙松开口,欧阳植立即跨过门槛,顺手把门带上。 公孙松稀里糊涂的被欧阳植带到楼下大堂入座,又是稀里糊涂的被欧阳植灌了几杯,这才让他彻底醒悟,将杯子往桌面一嗑,皱眉瞪着欧阳植道:“贤侄你为何如此?” “我怎么了?”欧阳植一脸不解道。 “怎么了!哼,我就问你,你房中可有一位老者?”公孙松冷冷道。 “老者!”欧阳植略略一惊,既而还是摇头道:“只有侄儿与一名仆从而已,怎会多出个老者,或许……”说到这,欧阳植扭头看了一眼掌柜,既而才道:“是掌柜子带错路了吧。” 掌柜子顿时一脸无辜,但还是解释道:“或许吧,要不我在查查。”说着,便装模作样的翻起账本来。 “不用查了。”公孙松冷哼一声,起身一甩袍袖道:“贤侄可否带我到你房中坐坐?” “啊这……”欧阳植正犹豫间,公孙松居然冷哼一声,大步往楼上走去,吓得欧阳植赶紧跟上,连番婉拒,奈何他说什么都无法阻挡公孙松了。 “嘭”的一声,欧阳植的房门被公孙松一脚踹开,顿时把房内一名正在往头上套白发的小厮给吓了一大跳。 “哼!”公孙松丝毫不顾礼数的夺门而入,一把揪住小厮往脑袋上套的白发,扭头冷视欧阳植道:“贤侄,你作何解释?” “叔叔我……”欧阳植是一脸惭愧,低头不语。 “唉!”公孙松长叹一声,放开了白发,拍拍手走到桌边坐下,直愣愣的看着欧阳植,好久也没说出一句话。 “你这……又是何苦呢?”公孙松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欧阳植苦笑一声,道:“贤侄只是希望,小夙她能开心,叔叔放心,贤侄并没有让小夙知道!” 公孙松扫了一眼在旁尴尬不已的小厮,又看着欧阳植道:“八音多少钱?” “以前是一百二十两银子,自断玉案后,翻了十倍。” 欧阳植这话绝无虚言,他游历四地就是为了找古琴八音,在遇到董策前他便已寻到,只是一百二十两对当时的他也算天价了,不过他还是筹够了,但有逢天灾水患,前去买琴的一路上把钱全部施舍光了! 而等他厚着脸皮跟孟峰预先支付教书的月钱后,再次去买时,发现居然涨了五倍,不得已,他再次回到艺苑,却是没敢再开口,直到与孟峰喝酒后,酒醉吐露真言才让孟峰哭笑不得的把钱硬塞给了他,而等他再次去买,便发现翻了十倍! 明显,人家不是傻子啊,断玉案虽然没有提及公孙甫的爱琴八音,但公孙名相里面可是有记录的,此琴,是公孙甫在办完断玉案后当时的陛下耳闻此事称奇之下,特意赏赐的,不论是当时的皇帝看出公孙甫是人才,故而护之,还是借个方的告诫某些人,总之,此琴乃是从宫里流出来的,而且意义非凡,当那店家发现这琴的非凡之处后,岂会傻到分文不涨? 欧阳植是没办法了,他不再开口求财,也没有立即把钱还给孟峰,而是等,因为他知道立即还回去,孟峰必然给他更多,如此他欧阳植何年何月才能还得上? 当乐器变成了古董,还是意义非凡的古董,它本身的价值就远远无法衡量了。 欧阳植懂这个道理,但同样,一把琴而已,对他欧阳植而言只是送给心上人的一份欢喜,而非将它视作古物,既不得,何须强求? 只是他也没想到,最终,他还是得到了,而且是作为一场阴谋的引子! 那它的价值究竟又该如何衡量?欧阳植在也看不懂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班底太弱 一把古琴,让公孙松无比为难。 倘若别人也罢,可偏偏将八音送回公孙家的是欧阳植,这就让公孙松郁闷了。 欧阳植与公孙云夙自幼相识,说不上两小无猜,一切规规矩矩,以礼相待,可在他们父辈看来,两孩子心里都念着对方,只是这样的事两家人从未提及,不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公孙家先辈确有出过宰相不假,但欧阳家亦是如此,而今两家只是普通的书香门第,没有高低之分。 只是,公孙云夙年幼时便许了人,订了亲,可谁能想到,那未来女婿竟在几年前意外丧命。 如此,公孙云夙算是未过门便守了寡,两家又是极重名节,他们的子女公孙云夙与欧阳植更是如此,父辈不提,两小的更不敢吭一声。 “无论你愿不愿,此事,是瞒不得的,因为云夙便在楼下,之前下楼时我想她已从帘后见过你我,云夙她喜怒不形于色,更不喜争辩,这样好,但对她不好,什么苦都直接担着,从不与我和她娘诉说,如此性子,只怕……”公孙松说不下去了,他起身边往外走,边道:“买琴的银子,我会尽快筹与你。” 公孙家的人便这般急匆匆的离开了,欧阳植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五年前,公孙松在飘雅轩偶然发现曾祖公孙甫的墨宝,立时欣喜买下,后,开启了他收集曾祖遗物的想法,不仅他,连当时他那年方十二的女儿公孙云夙见了先祖墨宝后也惊喜的立下此愿,此后两年,公孙云夙抛头露面,走街串巷,其颜之清丽是越传越盛,奈何,名花有主,然,红颜祸水,本该在过些年许后便要嫁作他人妇的公孙娘子,突然收到夫家被人掠财打死的消息,晴天霹雳啊,公孙娘子此后盘发素衣,不沾荤腥,唯一的寄托便是曾祖遗物,所谓艳不过青楼魁首,美不过憔悴伊人,动心的家伙多了,送名相遗物的人更多了,这其中不仅有你!” 董策一席话,再次刺激了欧阳植沉寂的神经。 他不傻,知道董策这番话什么意思,公孙云夙没出嫁,夫家便死了,顶多只能算红颜薄命,但如果是有人想要得到公孙云夙而踢掉那块绊脚石,这结果,自然是祸水! 董策不说,欧阳植真不乐意想到这些,然而经他提点过后,这般黑暗的想法便不断摧残着欧阳植的脑海,让他食之无味,寝不能眠。 “董兄计划,可算成功了?”欧阳植看着正在梳理假发的董策,语气中带着无法掩饰的埋怨。 “话不能这般说,成与不成,你最终还能抱得美人,我能得到什么?”董策说罢,将理好的发套收起来,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刻刀旋转几圈,另一手摸出一块璞玉慢慢的雕琢起来,他似乎一刻也不会闲下来。 “只怕,她更早看得明白,怕祸及我身,更疏远于我,到时令得董兄计划落空啊。”欧阳植苦着脸道。 董策手中不停,嘴上则道:“于情于理,当如此,但,你别忘了她越是如此,越证明她心中有你,高不高兴?” “高……尼玛!”欧阳植此刻真想学着董策还他一句。 如此沉默了足有一个时辰,当天色渐黑,董策正打算招呼店家准备酒菜时,却见店家不叫自来,并送来一张名帖。 “佳人有约。”董策看都不看,接过名帖甩手飞出,直接扎中欧阳植心口。 欧阳植一惊,慌忙拾起掉落的名帖,打开一看,脸色更是复杂至极。 “去不去现在给个话,我好点餐。”董策催促道。 “董兄自便,欧阳还需考虑考虑。”欧阳植摇头道。 “送上丨门的炮都不打,小心遭雷劈。”董策说完便走出房门。 半个时辰后,一袭青衣仆从打扮的董策坐在客栈旁边湖畔石椅上,看着欧阳植从客栈出来,坐上了一辆马车离去后,他微微一笑招招手。 “师尊有何吩咐?”一名十五六岁,眼露精明的少年忙不迭的走过来恭敬作揖。 “差人告知孔先生,事已成,明日我便会开张,让他把消息通知那些员外,另,召集余杭执事今夜开会。” “弟子知道了。”少年点点头,转身急忙离去。 入夜,余杭府一处大宅门深处,会桌之旁,杭州九流堂十二名执事左右入席,身子微斜,都目视主位上的青年,目光中带着浓烈的敬仰,专注的神经不敢错过青年任何一句话。 “杭州九流堂建立不久,扩张速度慢可以理解,但,为何许多规矩太松解?这很致命,易养成不良氛围,个个得过且过,这点大家必须抓紧纠正,觉得没能力的早点打包走人,别浪费大家的时间,另说一说九流堂的任务,我要的不是乱七八糟的传闻,而是情报,情报是一切行动的开端,所有的计划都要建立在情报之上,掌握情报,分析情报,情报的真假,理清其中的复杂脉络,让我们洞悉对方下一步要走的路,这是九流堂要做的,当然,根据情报的价值所发放的奖金也是对等的,每一条上报信息都要署教名,一来方便奖励,二来防有人匿名假传信息,那么何种情报才有价值,下面大家拿笔记一下。” 董策说完,十二名执事急忙坐正身子,提笔待命。 董策立即将盯梢,跟踪,追查,询问,以及如何买通目标府上下人的许多方式告知执事们,等说完这些,他便让这些人提意见,但结果十二人中没有一个能提出什么建议,董策不由扶额,摇了摇头。 “执事,虽字面是执行事务,可不代表不要求主见,你们做的事情很容易遇到突发情况,难道这种情况下你们非要上报后,让我给你们处理?” “师尊,您说的这些,我们从未真正做过,所以一时间也想不出会遇到什么问题,故此……”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尴尬道。 “这塔码不是问题?你能说出来就没想过如何解决?非要事事遭遇一次甚至用出错来累积经验?不能提个建议如何与宁州九流堂多交流?从他们那里汲取经验?你们中应该有不少人从宁州来的吧,这些事是你们没听孔梨灿说还是根本不当回事?” 董策看着十二人听后一声不吭的惭愧模样,心里郁闷得不行。 班底太弱,要手把手的带起来很辛苦,若是有时间董策自然耐心足,但如今时间很紧迫,他这里慢一步,整个计划很可能将完全泡汤了! “我教,需要的是肯学,肯做,肯传授的人,而非当作糊口饭吃的差事,谁若觉得累请你离开,有手有脚哪里不能糊口饭,非要来我这里受累?真当我的钱好赚是吧!” “没有没有!”众人齐齐摇头。 “那就赶紧给我想,半个时辰后每个人都要提出一份此后需要克服的建议,提不出来的卷铺盖走人。”董策说完便起身大踏步离开会议室。 待他一走,会议室里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但没有庆幸片刻便紧张兮兮的交头接耳言论起来。 当半个时辰后董策回来,听到他们的确都有建议,有大有小,有没用的也有有用的,为了激发这些人的积极性,董策没有直接泼冷水,但他将每个人的建议更深入的讲解后,同样让这些人郁闷不堪,暗骂你丫都知道还非要让我们说。 此时能理解董策用意的不过两三人而已,他们也不好当面说出来,只是将董策的讲解记录下来,方便夜夜揣摩,能学更多。 定下杭州九流堂未来的发展计划,董策便整理着资料道:“我在西门街开了家钱庄,以后也会常住里面,有事就到那儿找我。” “钱庄?”众人虽然好奇,知道国师开的钱庄绝非普通,但却没有细问,不是不想,而是怕! 本来,他们在杭州的日子特别舒服,根本不用做什么便有人每月按时送钱来,甚至不乏谎报人头扣取月钱的,可是结果,听闻国师要来,孔梨灿立即派吴盛赶往杭州,将不做事的人训斥一顿,把谎报人头的直接被逐出衍教。 如今的衍教不仅是国教,可受人敬仰,而且但凡是教中弟子,家中父老妻儿皆有教里提供吃住,可以说不花一文钱便能养活一家子,这种待遇对底层的百姓而言谁不想要? 故此,那些没被逐出衍教的弟子是庆幸的,可同时也尝到了教主的厉害! 如山般的压力伴随董策的到来,降临在这般人的头上,短短一个月里,不知多少弟子跑得满脚水泡,多少执事愁白了头啊! 散会之后,执事们一走,吴盛立即从后屋走进来,到董策身后说道:“师尊,这些弟子以前虽无大用,但能吃苦,而您来之后他们也渐渐开智明悟了,再过些时日,必能达到师尊要求。” “这话,比唱的都好听。” 董策说着瞥了一眼吴盛,吓得吴盛急忙道:“弟子也是因为苏州太忙了,没时间照看杭州啊。” “少塔码推卸责任,就是因为你教不好弟子才使得你无法抽身,杭州这步棋吓得实在太慢,也幸好,黄弘毅还被禁足。”说到这,董策又摇头一叹道:“这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啊,黄弘毅的准备根本不够充分,起兵也只是被打的份,桓王此举究竟是压,还是藏?”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万三钱庄 余杭西门大道车水马龙,商客川流不息,大道两旁商铺如林,多得令人望不到尽头,以前,少有人会去注意哪家关门,哪家易主。 不过自从宁州的鞭炮出现后,但凡新铺都点燃一串,吸引客源,这种方式早已经从宁州传到杭州,百姓也都已见惯不怪。 不过今日,没有一点声响的出现一间新铺倒是令人大感意外,当然,路人是不会注意到的,只有隔壁几家铺子察觉异常。 “万三钱庄?” 不知多少人,被铺子招牌上的四个大字给弄得莫名其妙。 不是当今人不知钱庄为何物,只是这是一种随称,宁朝钱庄其实就是当铺,百姓得了金银一般都是拿到当铺死当,换的铜钱补贴柴米油盐,故此也有人称当铺为金铺。 此外,在大宁还有与唐朝柜坊相似的银库,称为钱铺,如后世银行专为人保管钱财,但没有利息反而要收取保钱费。 而钱庄,则因为地域不同,有人当作当铺,有人当作钱铺,故此这一家万三钱庄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导致这偌大的铺子里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在盲目的游荡。 邝石乙拿着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万三钱庄里晃荡着,作为苏州九流堂主吴盛的二弟子,邝石乙怎么也没想到有机会能侍奉在国师左右。 他之前就一直在想,为何不是大哥邝石甲来? 直到昨夜,听到师父的讲解后邝石乙终于明白了,原来大哥是走不开啊,苏州很多事渐渐转交到大哥手中,他如果来了,师父就不能来了。 大哥聪慧,精明能干,做事从未出过岔子,而且在学子庙学了一年便会了上千字,这让邝石乙很是羡慕,而今他会的字不过两三百而已,并且做事也时常犯糊涂,如此刻,他便不知要干嘛了。 桌椅擦了,地也扫了,能抹的都抹了,让万三钱庄里一尘不染。 “靠,弄这么干净反而让人很不自在。”一声埋怨,惊醒了发呆中的邝石乙。 “啊,师尊!”邝石乙惊醒后一见来人便赶紧作揖施礼。 董策走到一张看起来十分古朴厚重的红木椅前,一甩衣摆坐下后便翘起二郎腿,将一直捧着的小茶壶往嘴里倒了一口,看着清冷整洁的铺子道:“一上午都没人来?” 邝石乙忙道:“回禀师尊,确实没人。” 董策扭头看着邝石乙,道:“以后在这里叫我掌柜。” “哦!”邝石乙很不明白,为什么国师的称谓老改啊? 起初,他是按辈分称国师为师祖,但国师说祖可不能乱叫,让他与大家一样叫即可,这可把他吓得不轻,一翻考虑后最终只敢私底下这样叫,有教中人在的话,他就改称国师。 可如今的衍教已经有了三代弟子,并且规矩也越来越严苛,称呼上已经不能随意,甚至孔梨灿还提议列出字辈,开创衍教学名。 至于谁是大师兄,不是孔梨灿不想分,而是他也不知道教主究竟收了多少弟子,谁是先后,此番董策回到江南,孔梨灿又写信提过此事,但董策仍旧没有确切的答复。 衍教,只是董策拿来忽悠人的公司,最初只求自保,一直不想把心思浪费在这些称谓上,可随着衍教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又成为了国教,在辈分上已经不能马虎了。 最后无奈,董策只能以代师收徒的名义,弄出一大堆师叔师伯,把他们归纳到与自己同辈的地步。 如涂平,直接被董策归纳到他胡吹的师叔“陆羽”门下,成为了董策的师弟,掌茗堂堂主。 不过此议一出,立即遭到大半人的反对意见,当事人涂平更是表明辈分太高,求教主代收的是徒孙即可,绝不敢与教主同辈。 故此,他们就成了一代弟子,还是什么俗姓弟子,暂不讲究字辈,但小花小果姐妹俩和张小贵、朱石头等亲传弟子可不同了,非要让董策取字辈,这可让董策恼了,他这又不是道佛二教,更不是什么武林门派,当即回信给孔梨灿,说明衍教是集百家之长,既是百家,当以百家之姓,无需弄什么字辈,你们想弄的自己收徒自己起,把辈分名列好送往中都交给曹洛蓉即可。 如此一来,字辈还真出现了,如现在跟随董策左右的邝石乙,便是吴盛弄的石字辈,这还是他询问了教主用什么字响亮,董策直接给了他一个石破天惊,故此他的大弟子学名就叫石甲,二弟子自然便是石乙了! 让董策没想到的是,如此不经大脑的学名居然让两兄弟欣喜万分,因为他们兄弟自幼无名,无论家人外人都唤他们作大郎与二郎,如今有了学名后,惊喜之下直接当成了姓名。 “这日子,可真清闲啊。”董策一口茶下肚,望着门外人来人往的西门大道,偏偏没有一个人要进来他的万三钱庄。 他不急,因为他在等宁州的商人们过来联手呢。 “吆,还没开张啊。”突然,一个人头从门口伸进来,瞅了万三钱庄里一眼后,正好看到里面一青一少两人都在盯着他,不由老脸一红,尴尬一笑拱手走了进来。 来人年约四十左右,身材微胖,一袭深蓝锦袍,留着八撇胡,只是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透着精明。 董策一笑,起身招呼道:“可是隔壁大通马行的冯远台冯员外?” “哎吆,小哥认识咱!呵呵,好说好说正是鄙人,不知小哥贵姓?”冯远台略一惊讶后便淡然一笑恢复镇定。 董策一拱手,道:“在下邢万三,是这钱庄的东家,皆掌柜子。” “哎吆,年轻有为啊!”冯远台这下真的惊了,钱庄是什么人都能开的吗?对方还是如此年轻,再说这邢家,到底是哪里的士族大户呢? 正在冯远台思虑间,董策已经让邝石乙去切茶,然后招呼冯远台坐下,待冯远台边客气,边思索着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后不由双眼一亮,惊讶的看着手中茶杯,既而扭头对董策道:“嘶,这是什么茶?看其泡法与茶具,当是衍教的茗堂茶艺,可是其味又并非金陵雨花或姑苏碧螺啊,这究竟……” “此乃茗堂新茶,名为西湖龙井,不过如今还并未上市,只有茗堂的老顾客才得到些许,想要能在市集上买到,恐要明年甚至更久了。”董策笑着解释道。 龙井是董策早已经告知涂平的,并且孟峰与涂平已经率人来过杭州一趟,买地种树,只是茶树还太少,没有几年的栽培难以供应。 “西湖龙井!莫非,是我们余杭的茶?”冯远台身为土生土长的余杭人,居然完全没听过龙井,这就不得不让他震惊了。 董策也不隐瞒,毕竟这事也不难查,他当即便给冯远台解释一翻,待说完这些,董策便有意的把话题引到冯远台身上。 “听闻,自洛阳邙山马场出现后,名马的交易似乎节节攀高啊,想来,冯员外这些日子没少赚吧。” 冯远台一听便连连摇头,叹道:“嘿,邢员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我们贩马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洛阳马场的出现,的确使得许多人对宝驹眼热,可是,但凡过来我店里的人都要问我的马是不是从洛阳马场购来的!你说说,洛阳马场的确是当今名马交易的鼎盛之地,可是太多的人往里面挤了,如今已是一驹难求啊,说起来,鄙人上个月才从洛阳回来,也亲眼目睹了几天的赛马,那景象,热闹啊,不是鄙人自夸,老哥我这看马的眼力非常人可比,十次下注,中了七次,把这次路费都赚足了!嚯嚯嚯……” 看着冯远台得意的笑容,董策笑笑,道:“巧,小弟也是前不久从洛阳回来,也赌了几次马,不过可惜,血本无归啊!” “哈哈哈!那邢老弟可要多跟老哥学学啊,没事时,记得多往老哥铺子跑跑,虽然老哥真正的宝驹都在郊外庄园里,不过店里一直准备了几匹上号的宝驹,邢老弟若有兴趣尽管挑,老哥绝不赚你分毫。” 邝石乙在旁看着,听着,心里惊讶着,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几句话工夫,两个之前还是陌生的人居然便称兄道弟了! 两人聊得正欢,突然,门外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紧接着铺内三人都听到一句粗犷的嗓门朗道:“我说掌柜子,你这开门做生意的,怎就不提前通知大伙一声?难道,还不晓得这规矩?” 董策闻言眉头一皱,看着几名大汉进入他的钱庄。 冯远台则是苦笑一声,悄声对董策道:“邢老弟,这伙人乃是混迹在这西门十三巷的闲汉,不过你莫要小瞧了他们,他们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背后的主子,传闻,那是黄家的一位公子!” “黄家!”董策眉头立即一松,他知道这些人是谁的人了,从九流堂的情报中有记录,越王有子二十二,如今多半离开了余杭府,剩下的几个中有一人可与宁州黄弘毅有的一拼,只不过,黄弘毅表面纨绔,内里黑着呢,而此人,是真正的纨绔脾性,所做过的龌蹉事比黄弘毅的表面工夫不知强了多少倍。 第四百八十八章 给钱你做生意 正在董策思索间,冯远台先已起身语气不满道:“卓大雷,有事不能傍晚再提?别耽搁了人家做生意。” “嘿,我就奇怪啊,冯员外自己的生意不做,跑人家这里来干甚啊?哦,我来是妨碍,你来就是照顾人家生意?顺便,贪人杯茶?”卓大雷这番话的语气更是不善。 “你!”冯远台微恼,这年头生意做得稍大的谁背后没有人啊?他根本不惧卓大雷。 眼看两人要起争执,董策赶紧起身摆手道:“得,二位都熄熄火,容我说一句。” 冯远台和卓大雷同时看向董策,前者本要提醒什么,但后者却不给他机会,先大笑一声朗声道:“好说,你若识趣,一切都还可按规矩来,之前的唐突就当昨天的屁,崩出来味散了也就没了。” 这卓大雷冷笑说完便两大步走到冯远台身旁,也不顾冯远台的瞪眼,他虎躯一挤,直接撞开冯远台后,一屁股便坐到冯远台的位子上。 “你!”冯远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这下他是真的怒了。 “冯老哥息怒,来,这边请……”董策是好一阵劝说,才把冯远台不满的情绪安抚下来。 待冯远台坐到对面后,董策这才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让邝石乙砌茶,而后对卓大雷道:“小弟初来驾到,的确不知规矩,还望兄台道个明白。” “好说。”卓大雷一脸得意,拿起邝石乙递来的茶刚喝了一口,顿感一嘴苦涩,忍不住呸了一声,骂道:“什么鬼玩意,比汤药还难喝,算了,老子粗人喝不惯你们商人的口味,既然小兄弟痛快,老哥我也就道个明白,这年头可不安生,歹人多,为使你家宅安康,生意好做,少不了找人帮你长个眼,帮把力,我看你这铺子也不小,这前铺后院的总得十来个人看护看护吧,正好,我这里人多,有什么事你也可以差遣差遣他们。” “那这一个人的价,怎么算?”董策皱眉道。 “不多,一枚兰。”卓大雷翘起一根指头道。 “一天?”董策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啊!”这话反倒是把卓大雷给说愣了,他惊讶的看着董策道:“我说小兄弟,老哥看起来心有这么黑吗?” “那是?”董策莞尔一笑。 “一个月。”卓大雷的话让对面喝茶的冯远台直接吓得咳嗽起来。 这“一枚兰”乃是大宁新词,因为现在朝廷的新币已经越来越普及,像杭州这种富饶的地方自然普及得更快,一枚兰便是正面是太后肖像,背面是兰花图像的铜币,也就是五百文。 “我说卓大雷,你这也太狠了吧!”冯远台怒道。 卓大雷瞥了一眼冯远台,冷哼道:“关你屁事。” “你!” “好好好,一个人五百文一个月,天大的划算啊,冯老哥何出此言?”董策淡笑道。 “嘿,你啊!”冯远台没好气的瞪了董策一眼后,说道:“你以为给了钱,他真会差人给你使唤啊,他们简直……” “啪!”不等冯远台说完,卓大雷虎目一瞪,拍桌便要起身喝斥,却被董策给按住了手掌。 “兄台无需动怒,这钱我给了,冯老哥也不必动怒,规矩嘛,多点少点,能换个平安都划算。” “这才像人话嘛。”卓大雷给了董策一道赞许的眼神。 冯远台则是一脸摇头苦笑,他也知道,董策是初来驾到,不敢得罪这些人,自己虽看他顺眼,想要好好结交,却也犯不着事事为人家挡着吧,就当这位邢老弟是破财买个心眼吧。 董策没想到这冯远台居然还为他着想,也不知他这商人怎么当得? 苦笑一声,董策忽然直愣愣的看着卓大雷,说道:“不过,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这也赚得太少了。” “哈?”众人都是一愣,不明白董策这话什么意思。 少?他这十人一个月便是五两银子,而且是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五两,况且,这里只是一家店,虽然别的店铺不可能给这么多,但附近上百家铺子下来…… “三百五十两左右吧。”董策突然说出一句让卓大雷惊掉下巴的话。 “你怎知?”卓大雷傻兮兮的问道。 “跟你混的兄弟有多少?”董策不答反问。 “呃……两百左右。”卓大雷下意识答道。 “怎么多!”董策先是一惊,而后又冷笑道:“那平均下来,每人一个月能拿到一两七钱五厘,加之你作为老大的,怎么也要多拿些,那他们能拿到手的应该是一两到一两二钱左右。”说到这,董策对卓大雷与他身后的三位兄弟连连摇头,嘴角一翘,讥讽道:“打发叫花子啊。” “你说什么!”卓大雷大怒,正要拍桌,却忽听董策道:“别使太大力,这张茶几抵得上你们集体半年的总收入。” “唬谁呢!”卓大雷明显就不信,但不知为何他的确不敢拍了。 “这年头,一个月拿枚圣后牡丹,不是打发叫花子是什么?”董策说着又是摇头一叹道:“知道我这店是干什么的吗?” “当铺?”卓大雷思路已经完全断了,他都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羞愧了,一切都在下意识里回答董策的话。 “错,我这里不当东西,而类似银库,给你守钱的,不过不收存钱费,反而给利息,其中有定期与活期,例如存入我万三钱庄一贯,定期一年,到期时取出能拿到一千零三十文,也就是说,你与其把钱放家里死活都不变,不如放到我这儿,多多少少也能涨些,而活期则要少许多了,一贯一年只有十文,但可以自由存取,明白了吗?” 卓大雷满脸横肉都在摇晃,倒是对面的冯远台听得暗暗吃惊,心里也在盘算这其中的利弊。 董策也不管卓大雷听没听的懂了,接着道:“另外,我万三钱庄还有许多项业务……别的也不说了,直接告诉对你们有利的吧,投资,知道吗?就是我把钱给你,你去做生意。” “还有这等好事?”卓大雷傻眼了。 “当然,而且如果你不懂做生意,我们还可以给你提供顾问,这顾问就如帐中幕僚,出主意,提建议,但没有决定权,一切全力还在你手中。” 卓大雷听后愣了许久,才对董策道:“你给钱我让我做生意,还安排会做生意的人帮我,是吗?” “嗯,很正确。”董策点头道。 “你小子吹什么牛呢?天下间有这等好事?那你图什么?”卓大雷这下总算是清醒了。 “未来的钱。”董策如此一说,又是一呆的众人还没回神便听他又道:“我给你越多,未来我要拿回更多,简单来说就是借,比方说,我现在借你一百两,一年之后你若靠这一百两赚了一万两,里面有五千两便是我的,明白?” “好像有点懂了。”卓大雷皱着眉,想了片刻又看着董策道:“我向你借钱后,后半辈子赚的钱有一半都是你的?” “不,仅这项生意所赚的钱而已,并且有期限,至于期限多少可以商定,但主动权在我方手里,比方说,我觉得你的生意做不下去了,我要撤资你无法拒绝,至于亏损的你也无需赔偿,当然,一切要查账,如果是被你用来吃喝嫖赌,那咱们司法院见。” 卓大雷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在冒烟,他晃晃头,让自己清醒点后直言道:“你说这些,就是想让我做生意,可你觉得我能做什么生意?” “嗨吧。” “嗨……嗨什么吧?”不仅是卓大雷,包括董策现在的随从邝石乙都是一脸糊涂,更别提冯远台这些人了。 “一个玩的地方,一个尽情宣泄的买醉之所……”说话间,董策起身到柜台上拿了纸笔走回来,一边写一边道:“最近杭州作坊多了,百姓的钱也多了,但生活却一如既往,如果不刺激一下他们的消费,物价很快会飞到天上,而如何让钱流动起来,这是我们要做的事情,以前宁苏两地有艺苑,百姓尚且有消遣的地方,而今呢,就青楼了,可青楼伤身啊,还很没意思,所以我们需要创新,艺苑这生意你做不了,但嗨吧你一定行。” 说话间,董策已经在纸上飞快的写下许多文字,待他停下笔,将纸递给卓大雷道:“生意大概情况我已经给你写好了,起步资金一千两,如果你拿出五百两,剩下空缺我来填,以后收益是各占五成,若要中后期投入可另行商定。” “我还要出钱!”卓大雷挠头道。 “废话,看你是我第一个客户,这日进斗金的生意我送你,而且安排人帮你,教你,事成之后赚到钱我们便会撤资,生意虽然会缩水,但赚多赚少都是你的,与我们再无关系,你看期限是一年呢,还是三年呢?最好早点考虑清楚,有什么想了解的也不妨问,另外,杭安已经在建了,不出半年,警亭必在余杭遍地开花,有他们的保护谁还需要你们啊……” 当卓大雷带着三小弟从万三钱庄走出来的时候,脚步很是虚浮,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目光落在了哪里,没有一点焦距。 “大哥,我们不会被骗了吧?”一个小弟算先回过神来,顿时他就感觉毛骨悚然的,因为之前他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也答应了那个小掌柜,跟着他们大哥一起干。 五十两啊,整整五十两啊,这可是他省吃俭用存了四年的老婆本啊,正打算再过一年就能娶老婆后,留点余钱做些小买卖的他,咋就稀里糊涂的签字画押了呢? “要不,这钱咱们不出了。”另一个小弟提议道。 “啪!”这人刚说完就被卓大雷一掌拍到后脑勺上。 “都已经签字画押啊,我可不想去那什么司法院。”卓大雷说完,摇头一叹道:“罢了,反正他也要出钱的,看着人也算精明,料想不会傻到把钱乱扔的,既然一切要走账,咱们就要盯紧了,小武,你叔不是账房先生么,请他来瞅瞅,看看这万三钱庄的人有没有从中动手脚!” 第四百八十九章 故事 “掌柜,您这生意做得未免……”邝石乙突然间不知当怎样形容。 当董策把冯远台送出门后,回身便看到邝石乙不解的表情。 “跳脱。”董策说着,回到座位前做好,捧起茶几上的紫砂壶抿了一口后道:“生意嘛,能赚钱就行,而且,这世道很快进入病态时代,如果不把所有人的钱流动起来,无论是对新币的推行,物价的攀升,还是未来的发展,都将形成最大的障碍。” “为何会形成障碍?”邝石乙更为不解。 董策放下紫砂壶,看着邝石乙道:“你对工业村了解多少?” “这……”邝石乙想了想,道:“弟子了解一些,是先让士族商户买地建作坊和村庄,但凡到作坊工作之人,不仅吃喝不愁,而且工作到一定年月后可得到村中的房产,此后便能拿到工钱,若不需要房子的,一开始也能拿到工钱,只是不住工业村十分不便。” “嗯,那些房子不大,而且搭建简陋,根本不值钱,价格不可能高,贵的是地,但饶是如此,最多三年工钱即可得到,那么之后呢?” “之后……”邝石乙皱着眉,想了片刻突然想到董策刚才跟卓大雷说得一番话,立即回道:“之后百姓手里的钱会不断的增多,但这会有什么弊端呢?” “多数人有了依赖,思维就会停待不前,加之手中余钱多了,用处却少得可怜,其照成的结果首先是市面上的钱币稀缺,矿价暴涨,说句半开玩笑的话,最后你手里存了半年的钱连把锄头都买不到,这农作具一贵,必将万物皆涨,就算新币面额再大也不可能维持多久,再有是商品大批量囤积无法卖出,普通商家这时候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降价,恶性竞争,但这种办法不可能解决根本,必然会迎来失业风暴,人力低廉,而工业村的体系也将告破。”说完,董策又捧起紫砂壶,抿一口道:“能解决的办法,最好是让百姓把积攒的钱吐出来,那么如何吐出来,你有建议吗?” 说道自己身上,邝石乙顿时有些紧张了,他吱吱唔唔半响才道:“掌柜之前说的,花钱消遣?” “呵呵。”董策笑着点点头,道:“错,而是借给我,我来帮他们花,时不时给他们一点甜头,但这甜头远远及不上钱的贬值,但他们不知道,他们只会感觉生活似乎越来越好了,可他们的后人在未来必将感受到如山的压力,因为起步的不同,生长的环境不同,所养成的人性也不同,话题扯远了,当然,消遣也是一种很棒的办法,如我让卓大雷做的事,别看我说的简单,执行起来却巨有难度,其中酒是普通人根本解决不了的,现在北方打仗,咱江南又有人要囤积粮食,都下令禁私酿,这时候,你要从哪弄来大批量的酒?” 就算让邝石乙想破脑袋,他也不可能想到解决之策,故此只能摇头,期待师尊能有办法解决,否则师尊也不可能和卓大雷谈生意吧。 果然,很快董策便道:“我衍教之人,行走天下时什么都要学,只要你感兴趣,能深究,如此多年下来,所积累的技法是五花八门,多如牛毛,其中关于酿酒更不再少数,先前我从郢州绕道过来时,在洪州结识一位大地主,他观今年水稻昌盛,粮食必然要降,故而改种甘蔗,可结果是太平道谋反,全国征粮,导致粮价上涨,那边目前还没有工业村,多数百姓都为粮食发愁,哪里还有余钱吃点甜,于是,我一口气把他所有的甘蔗全买了,拿来酿酒。” “这甘蔗也能酿酒?”邝石乙惊了。 “能酿酒的东西多了,洪州酒坊目前我已交给周琮周堂主,现在也正好赶上甘蔗成熟的深秋,用不了一个月第一批甘酒便会送来。” 听了师尊的话,邝石乙感觉十分震撼,他还以为师尊是不想惹麻烦,才把什么嗨吧的生意送给卓大雷,如此听完,他才明白这那是什么送人的生意啊,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生意而铺垫吧! “那这样的酒,朝廷给卖吗?”邝石乙突然想到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朝廷禁的酒是粮食酿的酒,与甘蔗何干?再说,这对我而已,根本不算事。” 早在购买甘蔗的时候,董策就已经让人送信给曹洛蓉了,叫她在太后耳边吹吹风,给他的甘酒自由买卖,这没什么难度,只是董策料定,税恐怕不是一般般的高! 事实也没出乎他的预料,朝廷很快发布授权诏书,准许洪州酒坊的甘酒酿造与贩卖,只是税收比董策估计的还高出三成。 邝石乙早已震惊的无以复加,他总算知道,师尊所说的难度只是对普通人而言,但对他却只是张张口的问题,这也让他头一次领略到权力的魅力,只是他对此并不感兴趣,他更看重的是师尊之前的那番话。 对大局的理解与分析,对未来的掌控,这是他曾经怎么也不会考虑的事情,可现在,这些事却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不息。 整整一天,除了冯远台和卓大雷一伙人外,再也没有一个人进入万三钱庄,对于如此惨淡的景象董策丝毫没有日落西山之感。 关了店铺门,董策将封信交给邝石乙后,正考虑上哪儿吃一顿,忽然见到一个人低着头向他走来。 他看着来人笑道:“欧阳兄此时不陪佳人,到我这作甚?” 来人抬起头,露出欧阳植那张苦涩的脸,他摇头道:“里面说。” 董策无奈,只好将阖严的板搭门取下一块,招呼欧阳植进店后,点了盏灯,却也懒得去泡茶了。 “我已向公孙娘子表明心意,她虽不应,却也不拒,这女子的心思啊,唉……” “不拒绝便是答应,这还要猜?”董策似笑非笑道。 欧阳植没好气的白了董策一眼,道:“她心中牵挂太大,恐怕不会与我私奔,而且直到现在,我也觉得此法不可啊。” “你们不走,老家伙岂会下手?他不下手,这局,可没法做了。”董策语气严肃了下来。 “可是我们这一走,公孙家怎么办?”欧阳植直视董策道。 董策耸耸肩,道:“老家伙不对付公孙家,我拿什么对付他?” “你就料定,江南独权是他一手照成的?”欧阳植深深的皱着眉,他至今依然无法想象,一项只闻花娘事的越王控制了大半江南。 “要不然呢?”董策说着,起身踱步道:“我实在不明白,高祖为何死得如此离奇?天妒英才?笑话,而殷家为何短短几年便权倾朝野?太平道扶持?当时他们自身都难保,桓王曾不可一世,杀士族如屠猪狗,但为何忽然间完全变了个人,是迷途知返?还是幡然醒悟?亦或者,两者兼有,连路都看不清了,不回头能干什么?而这一回头,或许,让他明悟了什么!” “可你说得这些完全不着边际。”欧阳植无法理解道。 “不着边际吗,呵,也对,世间事多半如此。”董策自嘲一笑,坐回原位,习惯性的捧起紫砂壶,可却没喝便放了下来,不是突然想到什么,而是他感到壶已空。 “太平道一直无法把手伸到江南,不是道佛与邪教阻挠,而是有个狠人在呢!不过说起来十分讽刺,当年不支持太平道下江南的士族几乎死绝了,刽子手还是当年这位年轻气盛,很好忽悠的狠人,当时他还算个孩子啊,但是,这位孩子的哥哥是怎么也没想到,孩子,似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明事理了,他不仅知道收手,还反过来阻挠他的哥哥,这一僵持,便是三十年!” “此事,难道不是太祖所为?”欧阳植不可置信道。 “民间游说你也信,我在京城那段时间查了很多,得知三十年前太祖已经快老年痴呆了,朝中事宜多由高祖辅政,欲灭太平道的也是高祖,高祖做的许多事情的确为国为民,只是他太心急了,太平道这边还没搞定,就准备中央集权,他不死,让人怎么混?” “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你让我如何相信?”欧阳植仍旧不敢置信。 “那我就说个故事给你听,故事名为《殷家有女初长成》。”一听董策此言,欧阳植顿时脸色一白,赶紧道:“别,我可不敢听!” “嗯,那把殷换成公孙如何?” “你……” 欧阳植实在无语了,摇头道:“随你。” “话说,越王重色思倾国,寻花多年求不得,公孙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董兄高才,诗歌之悦耳,胜比天籁,但求你别说了!”欧阳植连连摇头,都快泪流满面了。 这些话如果传出去,莫说他欧阳植,就算董策这位当朝的国师大人,恐怕也要遭到满门抄斩吧! 虽提公孙未提殷,但你这又是越王又是君王侧的,傻子也能听出什么味来。 “这究竟是一个女人引发的血案,还是夺嫡之战,如今除了当事人,怕也没几个人能知晓了,不过这不重要,从事态的发展上来看,这女人的确很可怜,有些人得不到的东西,他就算无法毁灭,也不想便宜了他的对手,其照成的结果真的很可怕,一个再过两年就要老年痴呆的人,如何让当时的才人怀上的?仔细一想,我滴天啊!” “我走,带云夙一起远走高飞,我再也不想参合你的事了!你究竟……到底要做什么啊?我滴天啊!”欧阳植是实在受不了董策了,他估计再听下去,恐怕要得知比断玉案还要真实,离奇千百倍的要命故事! “我送你。”董策说完,起身就准备送欧阳植出门,可欧阳植是连连甩袖,脸上满是嫌弃,一路疾走嘀咕道:“无需无需,你乃当朝国师,我不过一介草民,咱俩,不是一个井里的。” “无碍,我随便出门吃个晚饭。”董策一句话让欧阳植郁闷的抬脚的力气都没了,直接被门槛给绊个趔趄,若非董策一把抓住他的腰带,他非摔个狗吃屎不可。 第四百九十章 筹备 天一大亮,卓家那破落的小宅院外突然鼓声如雷,声浪山呼海啸般一**扑入正沉睡的卓大雷耳中,登时便将他吓得从床铺上滚落下来,惊恐的四顾环视。○ ◇番茄小□说网 `--.x-f`q-x`s--.`com “你娘的!”卓大雷很快清醒后,立即是大骂着衣服也不穿,挂条裤衩就冲出了房门一路气势汹汹的跑到大门前,瞧见一老太太正打算开门呢,他赶紧一步上前,小心的扶着老太太到了一旁,笑眯眯的道了一句“让孩儿来”后,这一转身,刚才还是和蔼可亲的脸瞬间回归怒气冲冲,打开门往外一看却瞬间傻眼了。 他还没来得及发泄满腔怒火,竟先听到惊醒他的罪魁祸首一声警告。 “这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如若不然,我们的合作只能告破。”说话者,正是易名邢万三的董策。 “我说邢掌柜,你这是何意?”卓大雷沉声道。 董策指着身前的一套大小不一的锣鼓,语气不冷不热道:“给你一个月时间,挑些人把这东西玩会。” “啥?”卓大雷眯起双眼,盯着面前大鼓,小鼓,铜锣,鼓架,乱七八糟的满满占据他家大门,火气腾地一下又上来了。 “你还想不想做生意?是否要我告诉你家里的老太太,说你在外面干的勾当?” 一句话,把卓大雷吓得不轻,他赶紧往后瞅了一眼,果然瞧见老娘站在院子里不解的望着门口呢,他立即向老娘挤出一个笑容,而后掩起大门,几步冲到董策面前道:“你可别乱说,否则老子弄死你!” 这卓大雷五大三粗的,比董策还要高出半个脑袋,又是满脸的横肉,这番话说出来到的确吓人,不过董策却直接无视道:“我给你一炷香时间,穿好你的衣服把你的兄弟能叫的统统叫来。”说罢,他还真的掏出一根香直接点燃了。 卓大雷懵了,不明白这邢万三怎会嚣张到这等地步? “吱呀”一声大门开启,卓老太太拿着一件衣服颤巍巍的扶着门走出来。 “娘,您怎么又乱走动了,还回屋歇歇。”卓大雷也顾不上理会董策了,转身就扶着老太太往屋内走去,不久之后,他才穿着衣服走了出来,很干脆的对董策道:“走吧,换个地方。” 董策更不废话,招呼几个人抬上锣鼓便随卓大雷换地方去了。 一个时辰后,城墙边上的一排菜地旁,董策坐在一块石墩上,微沉着头,神色从专注中走回,摆摆手道:“下一个。” “行不行你倒是说啊,别下一个下一个的,这都第几个下一个了,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都。”卓大雷很是不满,但他再不满也换不来董策一个字。 这样的冷场已经不止一次,但卓大雷却还是沉下性子,把周围二十几名小年轻看得暗暗吃惊,不明白卓老大今天是怎么了?以往的火爆脾气居然被这年轻人压得死死的,莫非,这家伙也是什么士族子弟? 而此刻在一块小空地上,一个少年咽了口吐沫,拿起鼓槌胡乱敲打起来,他真是在乱打,毕竟如此多的锣鼓,敲打哪一个都行,就是不能一直敲打一个,这不乱打还能怎样? 边上的人也早已厌烦了,可卓老大不开口,他们也不好离开,就这般直愣愣的呆在一旁,听着杂乱的锣鼓声,恍恍惚惚间一个上午过去了。 “你你你,还有你,对就是你,别东张西望的,你们四个留下,其余人可以散了。”董策突然出声,弄得大伙更是莫名其妙,但终于不用干耗在这,大伙自然惹得一哄而散。 “邢掌柜你究竟想干什么?”卓大雷沉声喝问。 董策却没理会他,径直走到一套锣鼓前,从袖中拿出一根细绳,咬住一头,慢慢将广袖勒到臂膀上,抓起鼓槌对被他叫留下的四人道:“我时间紧迫,只打一次,你们尽量抓住感觉。” 言至此,董策论起鼓棒,刹时间,一段如雨点拍打的小鼓声像是一头初生的小鹿,步伐轻快直直撞入人心窝子,但紧接着,一声“锵”音又似在众人脑中炸开一般,令人精神一振。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大鼓那雄厚的沉声一声高过一声,快过一声,逐渐,激昂的连奏似锤在他们胸膛,没等他们兴奋,突然鼓声由急变缓,似渐渐落下帷幕,当鼓槌在缓缓贴近大鼓旁,猛地敲下最后一音时,一段富有节奏与欢快,一连串的钻入他们的耳中。 不知什么时候,那令人心跳的动次打次消失了,意犹未尽的众人刚回过神,就看到董策那面无表情的脸。 “这东西我只是随便玩玩,技巧只能算一般,只要你们用心,随时可以超过我,但你们要记住,我虽不精通,可听过很多大师演奏,鉴赏力还是有的,别随便忽悠我,另外,节奏技巧无时无刻不可以练,就算拿着一双筷子,也能将锅碗瓢盆敲出感觉来,现在你们四人快去轮流练习,过几天我会让人把做好的几套新鼓运过来,你们每日要勤加苦练,不要担心饿肚子,从这一刻起,你们已经是逍遥嗨的员工,月薪两贯,表现得好另有奖金,其余福利待遇也不少,总而言之,做得好,一年赚上百贯不是问题,做不好,你们卓老大要血本无归。” 董策说完,不等他们回过神来,便招呼卓大雷离开。 卓大雷很是郁闷,但想到钱都给了万三钱庄,自己现在是没了退路,能不跟上吗? 卓大雷感觉自己是想钱想疯了,若非如此,为何投钱到这里面? 不可否认,当日他被董策天花乱坠的述说深深打动,想到事成那日进斗金的生意,他便浑身振奋,可他所投的钱除了他自己的大部分,剩余的都是他答应分给众兄弟的,可以说如果亏了,他将要面临的处境很可能是众叛亲离。 跟着董策上了马车,卓大雷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钱,能不能还给我?以后我也不到你铺子收钱了,你看合约……” 董策背靠车篷,双手交叉,闭着眼睛老神在在道:“你那群兄弟占且不论,他们一时半会饿不死,但你家老娘还要很多药钱,你那心上人小绣娘家里也背着债,虽然数目不多,你随时都能还得上,可你若还了,这个月,拿什么孝敬你后面的主子?” 卓大雷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董策,可董策却纹丝未动,完全令他看不透。 “你怎知?”卓大雷眉头深皱。 董策睁开眼睛,盯着卓大雷道:“我敢开钱庄,背后能没人?你也不要胡思乱想,我们调查的只是你这个人,如果没有合作价值,自然把钱退还于你,合同也会注销,而目前从资料上来看,你还是很适合与我们合作,至于孝敬的钱,我们万三钱庄可以借给你,利息我给你降两成,等生意赚钱后希望你尽快换上,当然,你想拖我更乐意,对了,有件事我提醒你一下,你老这样给人当蛋鸡真不行,回去后先给你娘换个大夫,然后是小绣娘她爹的问题,如果他继续赌下去,必将是一个无底洞,他一直不答应你娶小绣娘,就是想不断压榨你,否则人给了你,你翻脸不认人怎么办?他哪儿找钱花?你也别不信,他若真看不上你,为何不把小绣娘嫁给他人?非要把小闺女拖成老闺女不成?凡事,多留个心眼,这样你在未来的生意场上也能混下去,否则就现在这脑子,逍遥嗨再能赚钱最终也不是你的!” 此刻比之前日初见董策时,卓大雷的脑子是更懵了。 不仅在董策这里听到太多他无法想象的观点,还被董策带着四处乱转,购买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更是到了一个破旧的酒楼,两个字“买了”! 一天,不,只是一下午,前后就用掉了八百两啊! 卓大雷这辈子加起来,也没用过这么多钱,虽然他在西门十三巷收保护费,看似赚钱,实则只是过手钱,属于他的少得可怜,很多时候,他自己都要去码头接活,否则根本无法维持生计。 对于卓大雷的处境,董策已经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在他眼里,这家伙就是一傻大个,但有一点不错,就是愚忠愚孝,这样的人通常没坏心眼,只是欠调教。 “这是你们未来一个月的工作事宜,看不懂就找小武他叔,他的工作也在其中,我会不定期监工,如果有一项达不成我的要求,我立即换人。”董策说完,留下目瞪口呆的卓大雷,独自乘车离去。 卓大雷许久才回过神,不由苦笑一声,暗想自己究竟遇到了什么人啊?不仅自己被查的干净,连他的小弟,小弟的亲人都被查出来了,而且还安排了什么工作,这简直…… 卓大雷没想到,当他真正了解董策是个什么人时,除了无语,就剩感激!感激到他痛哭流涕,更是在收到一则消息后,一路奔向京城,求了花娘子整整一年,终得到那幅赝品满天飞的真迹,迎风落笔图!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天各一方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已到九月末旬。 这一日清晨,晨练过后的董策正坐在钱庄里,翻看逍遥嗨进展的资料。 忽然,一位相貌只能算偏好,顺眼,但气质却高雅干练的女子迈步走进店中。 邝石乙赶紧放下油饼,抹了抹嘴跑上前恭敬询问道:“您好,有什么需要办理的吗?” 女子被邝石乙这一拦,脚步便停了下来,但她却不答,而是头微微一偏,目光从邝石乙耳朵旁穿过,落在柜台后正在翻看纸张的董策脸上。 “呵!”轻轻一笑,女子绕过疑惑不解的邝石乙,朝着柜台走去的同时,细语道:“一听到万三钱庄的掌柜年轻俊朗,眉目狭长,妾身就猜到是大东家了,这都多久了,大东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消停啊!” “吆。”董策闻言抬起头后,看到女子顿时苦笑一声,合上资料,起身从柜台后走出,同时说道:“没想到梅娘子会亲自到来,怎么,您这大忙人也能挤出时间?” “您可别您了,非要折煞死妾身不可啊。”梅娘子笑着,跟着董策到一旁落座了,又道:“这还要多感谢大东家的不吝赐教,若是以往,妾身是一步也走不开啊,自学了大东家的理念,这些年月来,妾身是越来越轻松了,而且,妾身家人也都不再对妾身另眼相看了!” 董策知道,梅娘子口中的另眼相看是个什么味。 兰扇坊昔日只是梅家的一个小作坊,丢给梅娘子只是因为家中子弟多数懒惰,或不屑管理,而梅娘子夫婿是上丨门的,给了她也不算给外人。 只是他们没想到,小小一个兰扇坊居然在与艺苑合作后一飞冲天,一年之内称霸宁州市场,此后兰扇坊商品更是远销他州,全国各地的商贩纷纷涌来采购,而那小小作坊也摇身一变,扩大了上百倍! 这样的崛起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昔日,梅家的人听说梅娘子居然和什么艺苑合作,还花费重金购买一个简陋到半边露天的丈宽街铺,一时间,纷纷指责她的愚蠢,更有甚者提议收回兰扇坊,随便雇个掌柜打理或许都比这女人强。 然而结果足矣惊掉了梅家所有人的下巴。 兰扇坊如今成为梅家产业的重中之重,梅娘子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而且高到除了家主,所有家人包括许多长辈都不敢与梅娘子正视。 有嫉妒,有怨恨,更多的是羡慕,还有被她日益养成的干练气质给征服。 因为这些原因,梅娘子在家里真不好过,除了面对阿谀奉承,还要时刻防备遭他人夺权,长久之后,真是心力憔悴,结果,不得已她接受董策的建议,学习董策的管理之法,并与家主提议,严格删选家人,渐渐把重担交托出去,让家人对她怨念少了,敬佩多了,她自己也轻松了。 董策一边亲手砌茶,一边道:“生意大了,心也就装不下了,这时候如果强行要装,只会让自己心力憔悴,甚至里外不是人,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但很多人跳不出来,长期的事事把关,亲力亲为,会习惯将自己坚固在思维牢笼里,得知下属抠点钱便宛如被割肉似的,你能跳出来,我很庆幸。” 接过董策递来的茶,梅娘子苦笑一声,道:“大东家真是字字诛心,如今妾身每日一会,听听总结,提提建议,便任他们自由发挥,倒是也轻松自在,至于那些喜欢偷偷摸摸的,时常敲打一番他们也不敢太过造次。” “这次来余杭,可是为射灯一事?”董策突然把话题扯到生意上。 梅娘子闻言却摇摇头,道:“射灯一直是陆员外的生意,他虽到京城为官,但生意依然是家里的,咱可是宁商,不能坏了规矩,之前来和大东家提及射灯生意的,乃是妾身一侄儿,他初来驾到不懂规矩,妾身已经训斥了,让他到商会历练一段时间,还望大东家海涵。” 梅娘子说完,饮了一口茶后,继续道:“此番妾身来,一是督察余杭的作坊,这二嘛,说句妾身难以启齿的话,真的想念大东家了!” “你也不怕被你丈夫听去。”董策笑笑,也不当回事,因为他知道这是合作伙伴,亦或者朋友之间的友谊,与情爱无关。 梅娘子也是笑笑,话锋一转道:“妾身听说,大东家的钱庄似乎非比寻常,这生意好像很大,倘若四处开花,富可敌国绝非空谈!” “你倒是看得明白。”董策赞许一笑,道:“想分一杯羹?” “妾身可没那胆,如今兰扇坊已经够让妾身操心的了,不过,只是出点钱,而不用管任何事,妾身还是很乐意的!” “昨天张谡也这样说,你们一个个如今都学精了,我就这么值得你们信任?”董策半开玩笑道。 梅娘子却慎重的点头道:“我们这般,一来,的确想赚钱,二嘛,这江南的局势再继续这般下去,恐毁了我们辛辛苦苦建立的偌大家业!” 董策点点头道:“你打算投资多少?” 梅娘子眼也不睁道:“十万两,只是前期。” “砸点钱观望吗,也罢,我如今也是来者不拒,加上之前几位员外,百万两运作得好,应该能起个头了。” 梅娘子听后眉梢一挑,道:“敢问大东家,您打算如何用这百万两?”说着,梅娘子想了想,又立即补充道:“大东家若不想提,就当妾身没说过。” “说给你听也无妨,我用来造船。” “造船!”梅娘子仔细琢磨,却不得要领,于是问道:“难道大东家要继承祖业?” “还真被你说中了。”董策回道。 梅娘子双眼一眯,直愣愣的盯着董策,丝毫没有在乎她一个女人这般看一个男人会有什么不妥。 短短数息间,两人一直没开口,只是对视。 董策的目光中只有坚定,而梅娘子的目光却逐渐涣散,因为她更多的心思用在思考。 眨眨发酸刺辣的眼睛,梅娘子深吸口气道:“风险很大啊。” 董策笑道:“利益更大。” 梅娘子缓缓脑袋,道:“有这句话就足够了,想来大东家的商队必然不会走寻常路了。” 董策不再做解释,因为他要做的事情如果没成功,说的再多梅娘子这些商人也不敢相信,既如此,何苦废话,还是等出了成绩在吸引他们过来投资吧。 送走了梅娘子,董策回到钱庄里刚坐下没多久,突然看到门口走进一人,将一封信交给邝石乙后便急急离去。 邝石乙不敢怠慢,急忙将信件递给董策。 打开信件,董策扫了几眼后,苦笑一声道:“咱老婆可算好了,不过,那女人果然不会就此消停,也好,等她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帮了我。” 将信件点燃,绕道一旁火盆中,董策便继续翻开资料。 同一时间,郢州,武昌府。 一间修建得十分气派的大堂中,平放了一具尸体,堂内十几个人站在一丈外,纷纷扯长脖子,看着蹲在尸体旁的一位气质英武的俊俏女子。 这些人眼中有泪光,哀伤,也有愤怒,好奇,还有一些惶恐不安! 正在查看尸体口鼻的女子此时全神贯注,紧皱的眉梢之上是满额的细密汗珠。 “方捕头,方捕头……” 几句呼唤,把沉思中的方淑蔚叫醒了。 “何事?”方淑蔚扭头看着赵寒广道。 赵寒广瞅了瞅旁边的人,而后对方淑蔚道:“如何,可确定死因?” “他杀。”方淑蔚直言道。 “啊,他杀!确凿吗?”赵寒广有些惊异,毕竟从伤口与破塌的井口来看,都十分契合,明显是这女子一不小心,扶倒了老旧的井檐从而被砸到后脑与肩背,然后与破碎的井檐一同坠入井中从而身亡。 方淑蔚起身道:“伤口是死后照成的,国师曾言,生前的伤口与死后的伤口好比荷包蛋与水煮蛋,若死者身前真被井檐砸伤,或者砸死,其伤口必然皮开肉绽,流血不止,可你瞧瞧她的伤势,破开的皮肉很平整,这是因为人死后,尸体逐渐变得僵硬所致,另外,此女已身怀六甲,腹中胎儿至少也有三个月了!” “我就知道!”方淑蔚才解释完,堂内一个身穿锦袍的青年冷哼一声,道:“打水自有婢女仆人,妙儿根本不可能失足坠井,说,你们中谁下的手?竟如此歹毒,害死我妻儿。”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表情各异,但却没有一人出面承认,待数息过后,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对方淑蔚道:“有劳方捕头继续查下去,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为我儿媳与那未成出世便丧命胎中的孙儿讨个公道!” “岳善士放心,此乃刑捕分内之事。”方淑蔚说完便又立即慎重的道:“死者虽在坠井前便已丧命,但的确是溺亡,不过,应当只是口鼻或头部完全浸入水中,造成溺水假象,而凶器很可能是铜制脸盆,因为死者指甲被铜器磨伤过,留有金痕,如此,只要查看府中所有铜盆,有新划痕的必是凶器,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凶手丢弃杀人凶器,不知府中从昨夜到现在,有谁丢弃过铜盆器物?” 闻听此言,堂内有几人下意识就瞅向了一个婢女。 一直陪伴在董策身边,时常得到教导,还在国安府混过一些日子的方淑蔚岂会察觉不到这些,她当即冷眼一扫,直视婢女。 受不了众人目光的婢女登时便软倒在地,将那命她把铜盆扔掉的主子给供了出来,这才让众人明白,主谋竟是死者丈夫的堂哥! 不过这家伙一大清早就离开了岳府,说是忙生意去了,故此众人还不知他为何要下手杀害弟妹。 第四百九十二章 感觉被坑了 在岳府众人恭敬的送行下,方淑蔚带着一行人离开了岳府。 “现已派人去缉拿凶手了,不过卑职实现想不通,他们一直相处不错,为何突然下此毒手?”赵寒广好奇道。 方淑蔚听后立即想到策郎那种黑暗的推断,于是道:“大概,是为了岳大善人偌大的家业吧,他就一个儿子,只要岳公子没了妻儿,心力憔悴下自然容易下手,他的死也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思妻而亡,最后结果,岳大善人还能把家业传给谁?” “方捕头所言极是。”赵寒广摇着头叹道,正待他又准备问什么时,忽见一行人向他们走来。 赵寒广面对这些人,只能恭敬的行礼然后站立一旁,不敢应声。 而方淑蔚则恼火道:“张大人您乃堂堂京城铁鹰卫之首,如此多朝中事物不去处理,天天跟着我是何道理啊。” “呵呵,国师夫人息怒,卑职也是迫不得已啊,之前都是太后的懿旨,让卑职保护国师夫人,只要卑职还有口气在,那些宵小便休想伤害到您。” “我只是一区区捕头,夫君他虽是国师却也非官场中人,张大人可莫要如此自称了,还有,就算您跟着我,也见不到国师,因为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若他在附近,因为不想见你而疏远我,你叫卑职如何是好啊?” 怨气! 这一刻不仅张义伯,连赵寒广都感觉到了冲天的怨气! 方淑蔚的伤势在玉慈真人的调养下,早在一个月前就完全康复,但若非张义伯,她也早就带着小虎回到董策身边一家团聚美美的过上小日子了。 哪像现在,帮助王恭之建立郢安院,教赵寒广等人查案,虽然充实,可她的心根本不在这啊,以她夫君的身份和包容,她在哪不能查案?非要天各一方? 可张义伯就是死不要脸的跟着她,这不明白的,还以为这家伙对自己有意思呢! “国师夫人放心,太后密旨今早已到,让铁鹰卫速速回京处理要事,保护国师夫人的重任则交由王府令,另外,关于百里霜与紫月两女潜逃一事,卑职也上报太后了,用不了多久,必将全国通缉她们。” 方淑蔚听后眉头大皱,她心忖这到底是张义伯真被太后召回去,还是故意这般说,然后等自己上路时,他们在后偷偷尾随,待见到策郎,二话不说他绑回京城继续劳累? 现在的方淑蔚早已今非昔比,脑袋瓜子已经会思考了,虽然只要在董策身边,她在哪里居住都无所谓,可是她真不想看到在京城时的策郎! 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起早贪黑的帮别人做事,在这样的日子中,方淑蔚看不到心上人眼中的光彩,唯一的闪光只在马场建好前后,那些日子董策精神的确好了很多,但是很短暂! 方淑蔚现在真的很想和董策走下去,如离开京城到郢州的这一路,只聊人生不谈抱负,他们对未来的规划是或藏于山野,或隐在市集,过着平淡的日子,生儿育女,无聊了,带着儿女出去转一圈,帮帮苦难的人,策郎更可学百家之长,撰书立传,流芳百世。 所以她现在无时无刻都想回到董策身边,看看他这些日子,到底是瘦了,还是瘦了?身在险地,可有危险?最重要的还是那柳娘子,是否已在夫君身边? “罢了,就算他跟着我也要去,九流堂弟子说策郎在洪州建了酒坊,周琮好像就在那,不知他有什么办法帮我甩脱这帮跟屁虫?” 方淑蔚想罢便道:“张大人回去后劳烦您于太后说一说,我家夫君并非遇难而退,实乃衍教有规,不得不行走天下,还望太后成全!” “是,是!”张义伯连连应诺,拱了拱手便带着人告辞离去。 目送张义伯等人离开后,方淑蔚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赵寒广这时开口道:“方捕头真不知国师在哪?” “知道也不告诉你。”方淑蔚白了赵寒广一眼后便迈脚而去。 赵寒广无语,对于国师的行踪很多人都想知道,这其中就包括他,但他与张义伯不同,他是想随国师修行一段时日,学跟多的东西,可这国师夫人似乎连他都怀疑上了,担心他告知朝廷国师去向。 夕阳西下,方淑蔚刚回到王恭之安排给她暂住的一处小院门口时,忽然见到虽是一袭普旧道袍,却穿得仙风道骨的玉慈真人。 “董夫人。”玉慈先是行了一礼。 对于玉慈这位救命恩人,方淑蔚还是很感激的,但却没有请他到院中入座,毕竟人家虽是道人,但也是男人,能避的自然要避,于是便在门前还礼笑道:“原来是玉慈道长,不知道长找妾身有何要事?” “董夫人是否打算去找国师了?”玉慈问道。 方淑蔚沉默片刻便点头道:“嗯,过两日便上路。” 玉慈点点头,拿出一个小锦盒交给方淑蔚道:“此物,是国师拖贫道保管的,说如果董夫人准备去寻他,便将此物交于你。” “啊!”方淑蔚呆了呆,接过锦盒后打开扫了一眼,不由更为疑惑,也不顾玉慈就在旁了,拿起盒中一个纸团望向玉慈。 “呃!”玉慈显然也是一呆,不明白这国师干什么?一张纸你揉成这样还用锦盒装着,是想让别人怀疑自己把里面的宝贝调包了吗? 方淑蔚很快就回过神来,急忙扯开纸团看着里面的几行小字,半响才抿嘴一笑,道:“多谢道长。” “这……”玉慈还愣神呢,忽听方淑蔚道:“策郎说,如果百里霜与紫月跑了,定是道长暗中相助,让我谢谢你!” “什么!”玉慈眉头大皱,眯眼沉思良久却不得其解,但董策怎会如此料准,他会暗中协助百里霜出逃?难道此子当真料事如神?可他为何要谢我?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阴谋不成? 百里霜若是玉慈的儿女,他定会大义灭亲,容不得这等祸人危害事件,可偏偏,她是自己兄弟的血脉,玉慈也不知为何一直对百里霜狠不下心。 如今百里霜大仇得报,她应该会归隐山野过着田园生活吧。 念及此,忽然玉慈眉头一皱,眯着眼细细一想不由暗骂一声糊涂。 百里霜如此睚眦必报的性子,此番在董策手里吃亏,而且自幼陪伴她的碧月也算死在董策手中,她又岂会老老实实的远离尘世! 但话说回来,国师料定他会放百里霜,而百里霜又会找国师报仇,这国师到头来为何会以这种方式道谢? “道长,我家夫君还写了,如果不想让百里霜出事,就让陈彰随我走一趟。”方淑蔚突然说道。 “什么?”玉慈好像听错了一般,陈彰可是山河社阁主,与百里霜一同被拿后就被关进了地牢中,他救百里霜时本想顺手也将他救出,奈何他认命了,不想在做挣扎。 玉慈真看不透了,以董策身份,一句话便可把陈彰放出来,却为何让他去办?而且放陈彰出来干什么?担心百里霜层出不穷的下毒手段,故而留此人在身边试毒? 想不明白的玉慈只能放弃了,他对于耍心机很厌恶,可他又不得不做,否则以董策的厉害,自己那侄女指不定要被怎样玩死呢! 三天后,郢州官府张贴了一张缉拿陈彰的公告,与此同时,远在武昌府十里外的官道上,方淑蔚驾驶铁轮马车向着东方缓缓行去,忽然,车内传出一声虎啸,惊飞虫鸟无数,也让尾随在后的一个斗笠男子噤若寒蝉。 …… 洛阳晚间,洛河畔艺苑内。 台上余楠几乎将演技发挥到了极致,将她许久没扮演的苏慧演绎得淋漓尽致,而卢清与李媃更不甘示弱,她们三女的断玉案早已名传洛阳,但洛阳百姓却从未见过,倒是盗版的看过不少,可是如今有幸看到一次正版后,观众才明白为何那些盗版被来京游玩的江南才子们骂得狗屁不如了。 艺苑的戏子不仅演技高超,歌调富含情绪,连化妆,服饰,以及台上灯光,曲乐都配合得完美无瑕,把戏剧的氛围完全承托出来,看得台下观众大呼过瘾。 一个容貌娇俏可人的少女从侧门急忙忙的跑到了贵宾席,待坐好后,目光看着台上道:“演到哪了?” 边上一女子端庄优雅,其容貌竟与当今新币上刻印的头像一般无二,只是因她坐在最前排的贵宾席,后面观众根本瞧不见其真容,否则必然要出现一场巨大轰动。 “苏慧到京城了。”女子淡淡回道。 “哎呀,错过好多啊。”少女一脸痛惜。 “知道错过还耽搁怎么久。” “这……”少女俏脸一红,道:“都怪这艺苑的茅厕太特别了,不仅用一块块的大瓷片修建,洁净异常,还没臭味,反而芳香四溢,流水溪溪,还有一本介绍艺苑戏剧简介总篇,看着看着就入迷了,要不是腿都蹲麻了,还不知时间过得如此快呢。” “你还好意思说。”女子白了少女一眼后立即把目光看向台上,又道:“国师做事,向来事无巨细,而且挑剔无比,如今这艺苑的茅厕可说是全洛阳最好的了,比之宫中不知强了多少,让你来见识,便是打算等你了解后,投身衍教。” 少女听后表情顿时怪异起来,也不敢违逆,应下后问道:“姑姑对国师如此器重,为何还放他离开?” 女子闻言愣了愣,然后语气有些幽怨道:“你当我想啊,腿长他身上,总不能时刻拴身边吧。” “这又爱又恨的口气是怎一回事啊?”少女心里乐呵呵的偷偷想到。 对于国师,少女了解不多,因为这她很少被允许出门,故此也没见过国师什么样,全靠道听途说了。 不过从她看姑姑谈及国师时的表情,少女就有一种十分异样却又熟悉的感觉,宛如她娘谈到在外风流的爹爹一样! 每每念及此,少女都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刚想到应该不可能时,忽然听到身旁的姑姑轻轻说道:“明日,你先到书院学习一下,等清楚了衍教的教学方式后,再安排你随洛蓉学习,有这名正言顺的身份后,便可以去寻国师了。” 闻听此言,少女心里顿时兴奋无比,国师在哪?谁知道啊,反正只要能出去玩,那比什么都强! 第四百九十三章 初冬 剑伴飘零,一道寒芒划破点点冰雨,携带凌烈的寒气宛如要割裂虚空般,一刺一斩皆光芒夺目,令人生畏。 “十四娘剑法恐怕只差一步便入化境,如此天资,当真令人生妒。”后院一角,一位双手环抱,背悬长剑的中年冷厉男子面无表情的如此说道。 在冷厉男子边上,容颜无一丝死角的完美佳人殷盈月淡淡一笑,道:“是杜教头教导有方。” 冷厉男子仍然没有表情的说道:“十三娘无需如此高看在下,在下虽善用剑,却不善教剑,若能给十四娘请一位真正的剑术名师,如今成就必然更高一筹。” “这……谈何容易。”殷盈月苦笑一声,向冷厉男子欠欠身后便走下屋檐,来到院中对那舞剑的少女说道:“幺儿,不是说今日要随我去书院吗?” 殷漩剑招一顿,既而长剑脱手一翻,剑柄沿着她的手背划了一道剑花后突然飞起,紧接着只见她另一手抓起剑鞘迎着飞旋的剑刺出,顿时“锵”的一声,长剑竟已稳稳刺入鞘中。 殷漩脸上的冷厉这才一收,微微一笑转身对殷盈月道:“姐姐稍等。” 不久,换了身华美云锦衣裙的殷漩亭亭玉立的出现在殷盈月面前,两女虽是姐妹,但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完全不同,殷盈月温文尔雅,容貌可谓完美无瑕,而殷漩,如今能品出的味,只似朵含苞待放的娇花,除此之外,或许就剩下她那与柔弱女子完全不同的刚毅小脸蛋了。 “昨日,姑姑派人召你去哪儿玩了?”前往天香书院的马车上,殷盈月笑看殷漩道。 殷漩嘿嘿一笑,道:“秘密!” “讨打!”殷盈月故作生气的瞪着美目。 殷漩却是当看不到,百无聊赖往里一靠,道:“听说姐姐见过国师,不知那家伙是怎样的人?” “他……”殷盈月愣了愣后,好奇道:“你问这作甚?” 殷漩毫无淑女范的打着哈欠道:“啊……啧啧,也没什么啦,就是好奇而已,不是说天香书院是他创办的吗,随口一问用不着大惊小怪的吧。” “谁大惊小怪了。”殷盈月脸色这才恢复平静,道:“国师他,我也就见过两次,也看不出什么,若非要说点什么的话,那应该就是静,静的可怕。” “不会是个沉闷的人吧?若是如此,这个师我可不想拜了。”殷漩心里念及此,面上赶忙又道:“这算什么话?都没说他那人的美丑,性子的好坏呢。” “你就算这样问我,我也……”殷盈月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说只见两次而已,她就能把董策给忘了,而是她的确不好评价,因为董策有许多传闻加身,很容易让人不自觉见,忽略了他的长相,至于性子,在殷盈月看来,非要说好坏那绝对是坏了! 殷漩没问到什么,心里自然是更为郁闷,对于姑姑交给她的任务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完成了,可如果不完成,她以后的日子也将注定了,再没有更改的可能。 来到天香书院,看着宛如空中花园的巨大花坛,殷漩震惊了! “姐,这……这就是书院?”殷漩不可置信道。 “是啊,快点吧,要迟到了。”殷盈月说着,便率先往台阶走去。 殷漩愣了半响这才急忙跟上,两女一路走到书院正门,路经天桥时望着中庭内的场景,殷漩再次震惊了,这里面站满了身着奇装异服的女子,而这套衣服她几日前便已得到,说是书院的武衣,此外还有一套格外华美的文袍现在便穿在她身上。 “那些同学都是武术社的,她们应该才晨练完,所以你也无需担心马上换武衣。”殷盈月解释道。 “不是说要上课了吗,她们来得急换吗?”殷漩好奇道。 “虽然书院有服饰规定,不过只是不能穿私服,文袍武衣都是书院服饰,自然能穿着上课,有些同学可是很喜欢武衣的轻便,故此一直就穿武衣上课,特别是下面武术社的。” 殷漩看着那小白衣和黑色宽敞如灯笼的裤子,心下也觉得这比现在穿的文袍舒坦多了,看来以后自己就穿武衣算了,虽然文袍看起来更加华美漂亮,可不适合她这种好动的女子。 “她,大概就是太后安排的人了吧。”教学楼顶层,甄琬看着天桥上的两女说着。 而在甄琬身旁的涂小果听到此话,也细细打量了殷盈月身边的殷漩,而后道:“太后为何让我们推荐她拜入师父门下?” 甄琬摇摇头,道:“表面上,或是想时刻知道国师行踪,或让国师帮她培养一位可信的得力助手,但我想没这般简单,此女在殷家深藏如此久,一点风声也不露,如今突然跳出来,而且要拜国师为师,是殷家不放心国教肆意发展?还是另有图谋,恐怕也只有太后和殷家知道了。” “那会不会对师父有害?”涂小果担忧道。 甄琬一听,便是一笑,道:“少为你师父操心了,他若是如此容易被害,岂会有今日成就?” 涂小果一听便是苦笑一声,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如今的她也能看透许多事情了,也正因如此,她才发现师父的非凡之处,让她这个徒弟是越来越看不到深浅了。 …… 初冬,晨阳似睁不开眼的瞌睡虫,朦朦胧胧由东而升。 一袭劲装的董策刚刚晨跑外,从后院入门时,便见到邝石乙急切走来,恭敬道:“掌柜,洪州来信了。”说罢,忙不迭的将一封信递给董策。 董策接过打开看了一遍后便随手揉成一团,交给邝石乙拿去销毁。 邝石乙虽然好奇信中内容,却也不敢抚平查看,简直拿到灶房焚毁。 不过就算他看了也看不出多少内容,因为里面只是写了商品三日内到,让董策安排人接应而已。 回到房中,换了身衣服的董策照旧从柜子中拿了些水果放到窗前木桌上,不一会,穿了件黑色小马甲的滑稽猕猴一蹦一跳的出现在桌子上,抓了一个桔子便跳上了董策肩头,开始用嘴剥皮。 董策把小皮从肩上抓下来,放到桌上,边帮它把小马甲上的碎草树皮取掉,边道:“过两天,小虎可就来了,有了伴你就能老实点了。”言罢,抓过黑氅往身上一披便走出房门。 到了前堂开张时,董策看到隔壁不远处的大通马行东家冯远台打着哈欠走出来。 “邢掌柜早啊。”冯远台上前拱手道。 董策回了一礼,道:“这几日不见冯掌柜,不知哪里发财去了?” “咳,什么发财,老哥我前几日险些就遭大难咯。”冯远台摇头苦笑道。 “哦?不知……”董策话说一半便收住了。 “跟邢老弟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冯远台摆摆手,揉着右边肩膀凑近董策,低声道:“这世道,恐怕不太平了!” “怎说?”董策也故作紧张道。 “到你店里说。”冯远台说完,董策便点头令他到铺子里,一边砌茶一边听冯远台讲述他这半个月出差时的遭遇。 冯远台还真非什么大惊小怪,前几日他前往宁州码头,查验一批新到的宝驹,可他等的船只却迟迟未到,一开始,冯远台只当是商队形成延误,没有如期而到,这样的事情也常有发生,久的能拖上半个月。 可没等冯远台入住客栈,便收到商队的消息,得知他们已经到了宁州,只是没好意思见他,其原因,竟是小马驹全部被盗一空,商队的人正在刑捕房焦急的等候消息呢。 冯远台登时勃然大怒,不仅花钱让刑捕房快点查清,自己也亲自领队四处查访。 冯远台这批小马驹足有六十头,均是在洛阳的邙山马场购得,不仅马场开出的证书,还有血统族谱的证明,其价值已经过万两啊! 冯远台可是一位极有野心的商人,他可是指望这些马来后,精心培养一阵,同时也想创办一个余杭马场,至于他以前担心的资金问题,如今有万三钱庄在,他也不怕筹不够了,现在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刻,怎能说丢就丢了? 关于投资的事,董策也是知道的,而且还是他给冯远台出的主意,不仅出钱投资他,还能帮他从邙山马场请人来教导,这才激起冯远台的信心,只是没想到半途出现这档事。 “看冯老哥气色虽愁,却不凄苦,想必马是追回来了吧。”董策问道。 “嗯,追是追回来了,不过却死了三匹,伤了十多匹啊,唉,你说说,六十匹马,一夜之间蒸发了,而看守的两百人居然无一察觉,全他娘的被药到了,这也就罢了,追查了整整六天才发现对方踪迹,起初官府死活不相信,甚至追查到后,那镇江府令似乎还不肯还,说什么事态还没查明!” 一杯浓茶下肚,冯远台就宛如喝了一杯烈酒般,长出一口气,冷哼道:“若非宝驹证书没被盗,这批宝驹恐怕拖到我死了都见不到了!由此可见,国师的创举对我们贩马之人当真受益良多啊,有了宝驹证书,血统族谱,无论这匹马在哪,根据证书上的特征都能认定他的主人是谁,国师英明啊!” 董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关于宝驹证书之事,当今还没流传彻底,许多人根本不知,否则那些证书必然不保,以后冯掌柜可要多加小心了。” “此事我已经考虑好了,以后证书和马不能同时运送,必须是我拿到证书后,才让商队将马运来,否则出了事,真是叫天天不应啊!” 感慨完,两人商量了一下马场事宜后,冯远台便告辞离去,董策则让邝石乙去找九流堂打听一下宁州的消息。 第四百九十四章 国师的喜好 九流堂的情报很快便送到万三钱庄,董策一边喝茶一边翻阅,不久便得知了盗取大通马行宝驹的罪魁祸首白莲教。 “想不到白莲教在这些日子发展倒是极快,看来他们已完全和五火堂联手,用不了多久,杭州这边也将有动静了,不知我的猜测究竟是否正确?” 对于江南的局势,董策无法掌握,只能观望,故此许多暗地里的事情都靠收集情报来分析。 白莲教一直是表面一套,背地里另有一套,可如今,他们已经舍弃了表面这套,全部心思都用在收刮财物上,这就预示着他们急了,能让他们如此顺利收刮,五火堂也必然参与其中,这就可以说是五火堂急了! “江南割据在所难免,如果杭州不起兵平反,那他们的势力应该掌握了江南八州,兵力应能轻松筹集二十万,这时候动用二十万大军北伐,加之复兴皇室的招牌,势必一路畅通无阻抵达中州,最后一战定乾坤!” 董策心里想罢,不由感叹时间的紧迫。 翌日,晓露寒霜,初冬的冷气已覆盖大地。 董策站在余杭府城外,目送一辆马车渐行渐远,心头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师尊,欧阳公子走远了,我们回吧。”邝石乙提醒道。 董策却没有挪动脚步,仍旧看着已经完全消失无踪的马车,很是羡慕道:“欧阳这才是真潇洒啊!” 邝石乙听了明显不解,皱眉道:“师尊不是说,他不得不走吗?而且离行前都不通知师尊,想来还是生师尊的气呢,何来潇洒?” 邝石乙这番话倒是实在,没人喜欢被人操控,特别还是被朋友操控,可是邝石乙怎知,董策这番做,阴谋完全在其次,主要是给欧阳植圆梦,才使一招他不得不接受的阴谋。 男女情爱,对董策而言好比对牛弹琴,他虽不理解,但深知人性是迥然不同的,他不懂不代表别人不懂,作为朋友,他自然想让欧阳植抱得美人归,只是欧阳植的性子是绝不允许他做出这等离经叛道之事,故此他才使计圆他此梦。 所谓的越王一怒,不过是借口罢了,江南美人如此多,他越王一天一个这辈子也享用不完,加之年事已高,他还能折腾几年? 但是,越王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 越王所有的女人皆是他人所赠,公孙云夙无疑是个后备人选,如今突然凭空消失,那选中公孙云夙之人能有好脸色? 如果他问罪公孙家,说明他实力不容小视,如果认栽,那董策反而失望了。 杭州太沉静了,如潭死水,不起波澜,如果这样的情况不打破,宵小岂能翻身? 主要是杭州士族太过齐心,他们直接没有多少勾心斗角,有的只是争相献媚,足可见,让他们和平相处的主子手段有多高明了。 一个人,把所有的士族压制在一条线上,凌驾于百姓之上养精蓄锐,在董策看来是最高明的手法。 他们不像京城那般,士族间有着很明确的高低之分,这样的局面注定京城不会太平,今日东家被打压,明日西家夺大权,一个不慎,冒出了一个如殷家般,瞬间窜到至高点,凌驾在所有世家之上,俯瞰众生。 能让京城世家变成这样的皇室,无疑是失败的,反观杭州,一切风调雨顺,毫无死角! 如今董策的身份,不可能像在京城那般直达天听,更不可能用郢州的办法搅乱局势,唯一可行的只有不断抛块小石头,看看谁的耐心到头了! 董策来杭州做这些事的原因只有一个,既然走了太后这条线,那么这些烂摊子他就得收拾,否则之前一切的心血必将付之东流。 所以他很羡慕欧阳植,抱得美人后就能逍遥快活了,以他的才学,要谋生也非难事,给士族子弟教书,或开个私塾,余生可安。 反观董策,随便开个小店,他那骨子里的商人本性就会不断迫使他把这个店做大做强,直到一发不可收拾,那将永远都停不下来了! 整整一天,董策派去监视公孙家的人没有传回什么重要消息,看来公孙家把公孙云夙私奔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并且没有派人去追查,董策也没有故意放走消息的心思,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一切静等其变。 又过一日,用过午饭的董策刚看完九流堂的情报,不由面上喜道:“石乙,你去通知裴堂主,让他找几个面首来。” 邝石乙浑身一颤,震惊道:“啊,师……掌柜你不会……” “滚你妈的,又不是我用,速速去办。”董策脸一办,立即吓得邝石乙跑出了钱庄,还未等他来得急往九流堂赶,忽然就两眼一黑,一头就撞到一匹奔驰而来的骏马身上。 “小心!”一声娇喝突然响起,邝石乙根本没来得及听清,肩膀便被一条皮鞭缠住,将他踉跄的身体悬稳了。 “你没事吧。” 听到询问,邝石乙赶紧仰头,顿时便见骑在高头大马背上的俊俏公子,顿时被对方英武不凡的身姿与气度所震慑,下意识低头摇了摇。 “一时心急赶路,险些伤着了你,对不住了。”这公子竟娇笑一声,翻身下马,仰头扫了一眼门上牌匾后,笑容更是甜美,两步绕过邝石乙往钱庄里一瞅,当即喜叫一声“策郎”后,便飞奔而入。 下一幕,当邝石乙膛目结舌的时,这位公子居然冲入了他们的钱庄,然后飞扑到了师尊身边,把还在盯着情报的师尊直接拉了起来,狠狠拥抱在了一起! “我滴天啊!”邝石乙傻眼了,瞬间就回想到师尊刚才的吩咐。 面首!这公子俊得比女子都美,不正是面首的极品货色吗!他和师尊…… 邝石乙不敢在想下去,同时也庆幸自己长得还不算漂亮,否则…… 浑身一个冷颤,邝石乙不敢多想,撒腿就往九流堂跑去。 “别闹。”董策推开了方淑蔚后,看着一如既往的俏佳人,董策淡淡一笑,道:“没偷腥吧。” “说什么呢!”方淑蔚握拳狠狠在董策胸膛来了一下,气嘟嘟道:“蔚儿就这般不可信吗?” 董策扯起衣摆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后盖好衣摆,抖了抖便顺手拿起紫砂壶,小抿一口有滋有味道:“不错。” 不错?不错什么? “策郎讨打!” 眼见方淑蔚就要扑过来,董策感觉把宝贝茶壶举到一旁,同时叫道:“玩笑而已,夫人何须动怒。” 然而方淑蔚却不管不顾,一膝盖顶下董策的二郎腿,然后臀瓣一挪便坐了上去,双臂抱住董策的脖子,凑近俏脸呼气如兰道:“坏人,可想死蔚儿了!”言罢,小嘴就开始不老实的探寻过来了。 “你可真别闹了,这是店铺,外面人来人往的,晚上,晚上为夫定好好陪你。” 董策好不容易把这条八爪鱼的脑袋推开,却还要承受八爪鱼无止境的埋怨。 “人家伤重之时,策郎不在身旁陪伴也就罢了,明明知道蔚儿今日抵达杭州却不去接应,这是何道理啊?策郎是否有了新欢就忘了蔚儿了?蔚儿自问还没到人老珠黄的地步吧,策郎怎能如此狠心?还有,为了不让朝廷的人找到策郎,策郎知道人家费了多少心思吗?还有这一路过来的,人家……” 董策突然想起了前世一个损友的某句真理,没有埋怨就没有感情,可埋怨不是人人都喜欢听,要想不被女人埋怨,就要在见面时二话不说,拉去房里轰她几炮整个世界也就清静了! 如果董策刚才真这样干了,料想方淑蔚也就没这番废话了吧? 拉过方淑蔚的小手,董策一手握住,一手盖上她的手背,盯着她双目肃然道:“苦了你了!” 方淑蔚顿时是热泪盈眶,晃了晃小脑袋,吸吸鼻子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耳根子得到清静,董策这才道:“怎样?人带来了吗?” 方淑蔚显然知道董策说的人是谁,点点头道:“带来了,不过蔚儿想早点见到策郎,在城外就更他们分别,先行赶来了。” 董策也不担心会出什么状况,笑道:“来了就好。” “策郎。”方淑蔚突然慎重起来,盯着董策的双眼道:“陈彰乃是重犯,你让玉慈真人救他出来还送到此地,究竟要干什么啊?” “还有……”方淑蔚忽然又想到什么,继续道:“百里霜逃跑了,这事你显然早已知道,为何还要让她得逞啊?” 董策伸手抹去方淑蔚睫毛上的一滴泪珠,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这样死了太便宜她了!” “策郎!”方淑蔚嗔怒的叫了一声,翘臀狠狠的坐了坐,似乎对董策称赞别的女人聪明而感到不满。 实则,她在疗伤的时候听闻了许多百里霜的事情,知道此女很不简单,如果让她跑了,那势必对董策构成威胁,别的不说,此女用毒厉害无比,沾着便要人命,自己若不是有玉慈真人搭救,也就没有今日的重逢了! 可玉慈真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保护他们,若董策中了百里霜的毒,那结果可想而知! “放心吧!”董策放开方淑蔚的小手,将她的身子拖了起来,把她放到旁边的椅子后,说道:“那女人睚眦必报不假,但她的报复可不简单,不是要你这个人死就能完事,她所要击溃的是我的一切,亲人,朋友,事业等等,为此,她甘愿用一生时间来耗,而如今以我身份,她想要成功唯有江山易改!”8) 第四百九十五章 要一帮男人 方淑蔚来了,与她一同来的还有洪州酒坊的商队。 上百人将一箱箱物品搬运到了万三钱庄后院空房中,董策撬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捧出一坛二十斤重的甘酒,排开封泥后用酒勺舀出一勺浅尝一口后满意的点点头。 “让周琮这胖子去是对的,他对酒的拿捏果然非常准。”董策笑道。 时刻陪伴在旁的方淑蔚闻言不满道:“还说呢,周堂主天天醉的不醒人事,这次还说要随我来呢,结果出行前发现他又醉倒了,若非有两位副堂主维持,恐怕酒坊全乱了。” “没事,他懂酒就好。”董策根本不在乎周琮怎么喝,反而担心他不喝,因为如果他都没兴趣碰的酒那还是好酒吗? 至于他的身子,董策也操心不了,顶多送信告知周琮的老娘,如今也只有他娘才能管得了这儿子了,至于周大海,这丫的根本没时间,如今朝廷铸钱监忙得不可开交,一方面扩招,另一方面还要查家底,防止技术流传到外面,饶是如此也把周大海累得如死狗,若非张季廷看出铜币难以仿制,向太后提议加大面额,在百文之上添加两百、五百和一千的高额数,在铜币中掺入银子,否则光是铸造百文就能把目前的人活活累死,更别提十文和五十文这些了,想要三年普及的重任根本无法完成。 而今百文之上的新币,面额两百的有一钱银子,一文的有五钱银子,制作出来的效果就成了一个荷包蛋,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这项工艺不得不说更难仿制,连董策都不得不佩服张季廷这位工部尚书,因为他很清楚要制成这样的钱币有多难,自己能克服不假,但这些古人没有他在的情况下,还能加精改进可就非比寻常了。 至于金币,目前的确问世了,但百姓根本用不上,他们使用最多的还是十文到百文的铜币。 而且董策还知道,现在铸钱监准备回收铜钱,制作新的铜钱了,这种铜钱比外圆内方的铜钱用料更少,减轻铜需,只是这个政策没有发布而已,但这是大势所趋,谁也无法阻挡。 “师尊,焰奴娇与小花娘各百坛,还请您查验。”说话之人的是孔梨灿的得力助手邬二郎,孔梨灿之所以放他到洪州协助周琮开酒坊,一来是董策的命令,二来也是这些年孔梨灿培养的很多得力属下,如今也不差邬家三兄弟中的一个。 “你办事我放心,反正酒在这里,等卖的时候少了我直接扣你工钱。”董策一番话让邬二郎由欢变哀,郁闷得苦笑摇头。 “好了,这些钱拿去犒劳一下大伙吧,尽快该回去把下一批酒运过来。”董策说完抛了一枚金币给邬二郎,喜得邬二郎招呼大伙便出了钱庄后院。 待人走后,方淑蔚凑到董策身边,嗅着坛中散发的浓郁酒香,好奇问道:“策郎,你让酿的这些酒到底与普通的酒有何不同啊?” “你没喝过?”董策略微意外的看了方淑蔚一眼。 方淑蔚摇摇头道:“忙着赶路呢,还要担心被跟踪,不敢沾酒。” “那就试试吧。”董策将酒勺递到方淑蔚嘴前,方淑蔚挽了一下鬓发后低下头咬住酒勺,没等董策提醒她竟一口全吸了进去。 “噗!”酒一入口,方淑蔚瞬间就给喷了出来,既而吐出小舌如小狗般不断咳嗽哈气。 “喝口茶漱漱口吧。”董策将自己的紫砂壶递给方淑蔚。 方淑蔚两三口将董策的茶水喝光后,深呼吸几下语气哽咽道:“这什么酒啊?入口后火烧似的,哪能喝啊?” “所以就叫焰奴娇,你别看这酒比水还清,按酒精含量来算,至少四十五度,而咱们平日喝的黄酒一般十度左右,知道这个差距了吧。” “才不知道。”方淑蔚不满的瞪了董策一眼,却见董策将另一坛酒打开,舀了一勺对她道:“尝尝这个,此酒名为小花娘,以蔗糖为原料,添有蜂蜜桂香泡制,没有经过蒸馏,酒性不烈,很适合女孩子喝。” “是吗?”方淑蔚用着怀疑的目光盯着董策片刻,才再尝了一口,顿时双眼一亮喜道:“还真的呢,甜润芳香,很是好喝。” 董策放下酒勺,抱起一坛酒道:“这两坛我们留着自己喝,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虽然初冬已凉,但还不够冷,无论是焰奴娇还是小花娘,最适合的是冰镇,等严冬之时咱们弄个大冰窖,什么时候想喝了,弄些冰块镇一镇。” 方淑蔚抱着另一坛跟着董策进入屋内,听完这番话后忍不住问道:“策郎来杭州,难道只是为了卖酒?” 董策将酒坛放到房间一角后,回头看着方淑蔚,顺手接过她怀中的酒坛这才回道:“不然呢?” 转身将酒坛放下,董策又回身看着明显不信的夫人,苦笑道:“咱们在这里开店做些小生意,平静一时享一时,你觉得呢?” “嗯。”方淑蔚点点头,盯着董策有些消瘦的脸颊,柔情道:“蔚儿明白,策郎要做什么蔚儿知道也帮不了,只是希望以后策郎不要丢下蔚儿了!” “女人啊!”董策也不知何言以对。 傍晚,董策正在后院给分别多日的小虎喂食呢,还没好好摸摸这懒家伙,忽然听到方淑蔚的呼唤,他立即前往铺面,待看到邝石乙带着五个容貌俊俏的小白脸时,微微一愣。 因为这些小白脸的脂粉味未免太浓了吧,这那是面首啊,分明是兔爷嘛! 不用邝石乙解释,董策便让他们入座后,自己坐到主位上,捧起茶壶道:“请五位来,不为别的,只是一些招呼客人的工作,工钱按陪客次数计算,没有时间限制,诸位也无需每日都来。” 五个小白脸听后都是一愣,其中一人还较为冷静的问道:“这位小掌柜可否说明让我等做什么?” 此人一开口,竟是一副娇滴滴的口气,并且还不忘给了董策一记媚眼,看得方淑蔚脸色都发青了,而一旁邝石乙更是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董策却显得很是镇定的解释道:“陪客人喝酒聊天,更往深的说,就是想尽办法让客人掏钱买酒,而客人卖的越多,诸位的奖赏也越高,初步估计,若天天来,每月应有三万到五万文的收入。” “只是这样?”五人没有被钱冲昏头脑,而是有些不可置信。 “当然,不过要男女不限!” 闻听此言,五人都有些意外,董策虽然叫邝石乙找面首,而面首就是小白脸,但小白脸不代表就是面首,故此要找还是很困难的,不过邝石乙不是傻子,想到青楼的兔儿不也是小白脸吗!既然面首找不到,那兔儿还不是一样? 而让五人意外的是,陪男人没什么,他们本就是干这一行的,可是陪女人,说实话,打从他们懂事起,被青楼养这么大,除了青楼那些姐妹,他们根本就没见过所谓的女客人,更别提陪坐了。 “另外,诸位有认识相熟的姑娘也可以叫来,不过都要经过培训,而且和你们一起的工作完全不同,当然你们想赚外快也不是不可,身子是你们的,爱怎么用怎么用。” 将一些接待的事情大致告诉五人后,董策便送走了他们,待回到铺子时,不等方淑蔚询问,他先对邝石乙道:“你的想法不错,不过我需要的不止这些人,而是真正的面首,你让九流堂用点心,尽量从穷才子里面挑选。” 虽然不明白,但邝石乙不敢违逆,立即应诺离去。 方淑蔚这才有机会问道:“策郎找面首干什么?” 董策笑道:“勾搭良家女子啊。” 方淑蔚无语片刻,才不满道:“策郎莫要开玩笑,虽然蔚儿帮不了策郎,但蔚儿不想稀里糊涂的。” “捕快出身的就是不一样,探索心重啊。”董策对方淑蔚摇了摇头,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我需要一帮男人,一帮能轻易将女人勾到手的男人,然后我给他们目标让他们帮我祸害良家,就是这般简单。” 方淑蔚真是无语了,同时也很生气,因为这些事太不耻了,她真没想到策郎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对我失望了?”董策笑看方淑蔚。 方淑蔚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表情很是委屈。 董策苦笑一声,招呼方淑蔚过来,让她坐在身边后说道:“你不知杭州情况,杭州有件事几乎人人知道,那便是选花娘,而我的目标便是她们,你明白了吗?” 方淑蔚听后浑身一震,显然也明白什么了,不由惊道:“花娘可是……” “嘘!”董策阻止了方淑蔚的后续的话,悄声道:“虽然隔壁两家铺子都是我的,里面也全是九流堂弟子,但除了他们还有客人在呢!小心些。” 方淑蔚这才醒悟,低声惊讶道:“策郎你疯啦,要让越王知道,他定要派人抓你的!” “我就担心他不知道!”董策的话让方淑蔚心里都快急死了,可她又很清楚,策郎不会傻到如此糊涂,他这样做定然有什么准备与后手,可是这也太冒险了吧! 第四百九十六章 逍遥 冬日寒风,余杭府东江林苑。 十几名衣着华贵的士族正坐于一处亭内,有些人望着亭中的煮酒愣愣出神,有些则看着亭外下方假山石林中那猛兽扑鸡夺肉的血腥场景。 “近日……”一个士族紧了紧衣襟,扭扭身子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说道:“余杭府有诸多女子失踪,诸公可收到消息?” 此言一出,其余士族或疑惑,或平淡,倒是纷纷收拢心思,相互低语起来。 “吴国公之言何意?莫非怀疑是我等下手?” “非也,本公这般说,只是询问诸公看法,并没有下定论。” “林公既然也不清楚,我等可就更糊涂了,况且一些女子失踪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事吧。” “的确。”吴国公点点头,目扫众人又道:“可如果都是花娘册中记录的,此事……还小吗?” “嘶!”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慌忙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良久,毫无结果下,众人只能纷纷将目光锁定吴国公,希望他能给个解释,因为花娘一直由林家挑选记录在册,年年进贡,在座的谁能比他林家清楚? 可是让他们失望了,吴国公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反而看向一名佝偻的瘦小老者说道:“陶山侯似乎有话要说。” 瘦小老者闻言一愣,惊讶的看了一眼气态沉稳,却不容反驳的吴国公,他咽了口吐沫,低声道:“老朽知道的也不多,想必诸公中,定然有人对几年前大江岛中的逍遥宫有所了解吧!” “逍遥宫!?”有些人疑惑,但跟多的人是心如明镜! “陶山侯此言,莫非是要告知我等,那逍遥宫把手伸到我余杭了?” “对此老朽不知,只是其做法,与那逍遥宫作风极为相似,乱时明抢,太平时选可充当面首之人,以花言巧语骗的良家芳心再行劫掠,卖于富人享乐,而今,余杭也出现这等事态。” “什么!真有这事?”一些人不淡定了,倒不是说他们有多怜惜那些女人,而是关乎到花娘上,这事情就不简单了! 巧合劫掠一两个花娘册上的女子也就罢了,可若骗走的都是花娘,这结果显然是要吴国公今年没发上贡啊! 吴国公的事,那就等于是他们的事,如若不帮,一直稳固的杭州士族很可能要出现裂痕了! 当然,抓些采花贼而已,对于他们而言根本不算事,安排底下人去查即可。 但他们没想到,吴国公似乎对此很不满意,脸色铁青道:“诸公好像不必上心啊。” “不不,吴国公的事我等怎敢怠慢。”众人急忙摆手摇头。 “那就静听陶山侯的讲解,诸公多了解后,才好安排人行事,本公不希望在听到一位花娘失踪了!” “是是!”众士族唯有耐下性子,倾听瘦小老者的讲解。 这瘦小老者似乎知道很多,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不仅把逍遥宫的事情全部吐出,还将那逍遥宫背后的主子也告知众人,并且不单是龚庆而已,连桓王之子黄弘毅的诸多密事也一一言明,听得众人表情各异,心下猜测不断。 有些自以为明白的人当即就想到,此事绝非黄弘毅所为,因为没理由,为了赚钱,把手伸到这里,你是不要命了吗? 可是真正理清了脉络的家伙很清楚,这事还真是有可能的! 黄弘毅不想等了,可越王纹丝未动,他自己的实力连他爹都无法抗衡,更别提撼动江南了,这种情况下,他不把手伸到杭州,给越王提个醒能成事吗? 只是这样逼迫越王真的好吗?越王能给你权,便能收你权,你的作用只是让你爹不敢动弹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众人正猜测时,陶山侯突然说道:“诸公要查,可以从一个地方查起。” “何处?”众人立即问道。 陶山侯有些不确定道:“余杭府今日新开了家酒肆,名为逍遥嗨!” “这……”众人顿时无语。 难道就因为叫逍遥?如果真是这样,这可没法查了,因为光是余杭,叫逍遥的地方就多不胜数,什么逍遥楼,逍遥阁,逍遥坊,逍遥船的,难道都与逍遥宫有关系? “诸公不知,黄弘毅手下有一能人,便是那龚庆,此人善于买乐圈钱,但凡是喜欢享乐之辈,到了他的地方简直是无法自拔,他所弄出来的新鲜玩意令人眼花缭乱,特别是其豢养的女子,淫技高超,你若不节制,她可一夜令你三日无法下地!而逍遥嗨,虽不是做皮肉买卖,但自从出现这半个月来,其周边客栈是日日爆满,一房难求!此外,他们的两种美酒,足可令人一饮难忘。” 一番话后,有些明白人是大点其头,有些不懂的则是嗤之以鼻,但无论如何,龚庆有很多新花样这一点他们是清楚了。 而逍遥嗨是否与龚庆有关,这事还是交给底下人去查吧,至于什么美酒,笑话,这世间,还能找到他们没喝过的美酒? 聚会散后,吴国公与陶山侯站在林苑的高桥上,随着吴国公一挥手,他的一名随从立即将一只公鸡扔到桥下,不久,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忽然扑出,双爪一捧,大嘴一张,片刻便将公鸡撕得粉碎,血肉横飞。 “虎之凶猛,令人胆寒。”陶山侯摇头感叹道。 “可再凶的猛虎,放到国师面前,那就如小猫般。”吴国公一番话让陶山侯浑身一震。 “吴国公什么意思?”陶山侯陪着小心问道。 “今日你为何只提龚庆,却不说那国师?莫非真当我不知,论起花样,他龚庆在国师面前只能算班门弄斧。” 陶山侯心底一惊,面上却淡淡一笑,出言道:“国公有所不知,国师董策确是能人,然,尽是他背后衍教之力,如此一个依靠传承之人,如何与新秀龚庆比肩?即便是他又如何,我们所要弄清的不管他龚庆,还是董策,只要胆敢来杭州为祸,必叫他尝那挫骨扬灰之味!” 吴国公听后转身盯着陶山侯,瞧着小老儿弓腰谦卑的态度,他眉头松解,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杭州平静太久,也是时候来点风雨了!” …… 灯红,酒绿,配映着人们身上的华美衣衫,伴随撩人心扉的曲乐,人影幢幢,灯火阑珊,朦胧的人儿显得是那般的俊俏,比之往日增艳三分,男人三五成群,推杯换盏,女子衣着鲜亮,争相斗艳,欢声笑语在这偌大的堂内从不节制,道尽了人生之幸,醉愁万古,逍遥嗨,好一处纸醉金迷的世界。 这是所有杭州公子进入逍遥嗨的第一印象,有人不耻,有人唾弃,但更多的是新鲜的触动,激情的撩拨。 “哇,这酒……火热割喉,甘润醇香,好个焰奴娇啊!” “呵呵,我没夸大吧洛公子。” “你还好意思说,这酒肆都开了半个月了,你竟然到现在才通知我,当罚!” “别别,你当我是早知这妙处啊,我也是前些天才从林公子口中得知的,而且花了不少钱才订了这个位子,你看看,如今这酒肆里那还有空位啊?” “哎呀,闲话少说,来来来,共饮一杯。” “滚,那小花娘与我们的焰奴娇碰杯,你也好意思!” “就是就是,昨天我就被这家伙骗了,什么先干为敬,开始我还以为他喝的是焰奴娇,可结果却是那小花娘,吕公子你啊,好生不要脸。” 这边正在谈笑,另一侧,两位公子相邀上了舞台,一人坐在七弦琴前,一人手持玉箫,两人相视一眼后,互道一句“请”顿时,琴箫悠扬,飘荡堂中。 逍遥嗨的乐师只有一种,那便是敲鼓的,其余乐器虽有,却都供给客人弹奏,至于笛箫一类,自是客人携带来存在吧台里,想演奏时可随时取出,想拿回去也没人阻拦,并且,但凡上台演奏,不论好不好,都能得到逍遥嗨赠送的一瓶美酒。 此等用客人服务客人的方式其实在当今时代算不上新颖,只是大家没这个概念,有的只是朋友间的奏乐助兴罢了,没人帮这种事当成买卖,更不会感觉自己是卖艺的,反而对善于音律的公子而言,这就是给他们长脸的舞台! “哈哈,卓大雷你啊,本世子可真是小巧你了,这酒肆,好!好啊,有趣之极!”黄朗靖目扫逍遥嗨里精致华美的装修与那热情至极的氛围,心下大乐,狠狠赞赏了卓大雷一番。 卓大雷一脸惶恐,心底却喜得不行,忙道:“这还是世子栽培,自跟随世子后,大雷时刻在想如何让世子玩得更开心,故此便有了这逍遥嗨!” “嗯,不错,你真是有心了。”黄朗靖说完,忽然想到什么,道:“废了你不少钱吧。” “啊这……”卓大雷本想说没有,可是细细一琢磨,如果真这样说了,会不会惹来麻烦? 须知,这半个月来逍遥嗨的生意是一日胜过一日,而今每日的酒钱已经高到他以往的半月总收入,而且还是没有孝敬前的总收入! 虽然,逍遥嗨前三天可以说无人问津,就算有客人也没谁主动上台奏乐,但即便如此,依然撑过来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万三钱庄的掌柜子邢万三,他每一次的独奏都能让人怦然心动,特别是他那拿架子的精髓,奏响激昂筝乐时投入的神态、姿态,已经被不少公子争相模仿。 卓大雷刚要张口,突然曲声一停,紧接着,便听堂中有人喜喝:“啊!邢公子终于又要上台了吗!” 第四百九十七章 又是一场买卖 一袭白裘,承托得宛如雪域孤狐般的身影,带上义甲的手指捏着一杯焰奴娇缓步上台,酒杯往一名俏丽的侍女托盘上一放,带着三分醉意,七分洒脱的一甩衣摆,大咧咧的往凳上一坐,双手一抬,僵持了好一阵后,十指才缓缓抚在汉筝上。 “哐……”的一声,十分沉闷,却让还在闲聊的客人纷纷止住言论,下意识将目光集中的台上。 不一会,随着义甲撩拨的筝弦发出一段沉闷中带着清脆的曲乐,亦如那烈风刮过山林,万鸟齐飞,声不绝耳。 初时很躁,时急时缓,然而随着筝曲震荡,声乐忽然如山谷清泉,小桥流水,一时惹人沉醉,可仅仅片刻,音律竟越来越快,白裘青年的十指已然化成了残影,在昏暗的彩灯中顾客只能看到双臂在狂舞,以及那张狂摆放与所求的欢声。 青年的上身伴随着筝乐一起一伏,时而如匍匐在案,耳贴汉筝,时而又闭目仰头,满脸享受,他奏乐时的身姿从没有固态,有的只是随性,随心,随曲而动,随声而摆。 “凤求凰!竟是凤求凰!” “邢公子真是曲高悠扬啊!” “哇,邢东家是不是有了心上人,故而……难道这位佳人是奴家不成?” “去去去,没瞧见方才邢东家看了奴家一眼吗,这注定了此曲是邢东家为奴家所奏的,没你们什么事!” “好不要脸!” 几个女子顿时打成一团! “你们才不要脸!”逍遥嗨一角,方淑蔚厌恶的扫了一眼这把聒噪的女子。 方淑蔚现在有些后悔,策郎的凤求凰自然是为她所奏,但她却不能证明,毕竟她现在是女扮男装! “也不知策郎开的店为何要找这些女子来撑场面,就算没了她们,有焰奴娇与小花娘在,依然客源不断,何必损了自己名声!” 方淑蔚所担心的其实根本不存在,一来,人家根本不知道他是国师,二来,逍遥嗨也不是董策的产业,就算有朝一日他身份曝光,也没人敢拿这些说事。 至于来逍遥嗨的女子,如今当然不可能是正经良家,而是从青楼邀请。 因为到逍遥嗨赚外快比她们在青楼接客所得更多,故此是越来越多的女子投身此地,她们接到客人后也不会回青楼,而是在附近客栈开房,故此发展到现在,逍遥嗨附近的客栈是夜夜爆满,一房难求。 此事虽让那些青楼老鸨很眼红,可是为了其中抽成,她们也只能认了,同时,也开始效仿逍遥嗨映照气氛,奈何,冰酒难求啊! 没了冰酒,何来氛围? 逍遥嗨的焰奴娇与小花娘已经声传百里,因其只能冰镇,不适合煮酒,而寻常何来虽口感也好,但毕竟现在是冬日,常温也是极凉的,可放到夏日口感就不如冰镇了,故而现在余杭公子哥们都将其称为冰酒。 况且,在这里带走的女子比之去青楼直接上床的滋味可好多了,此地的调情氛围自不必说,并且不是有钱人家就会跟你走,来逍遥嗨的女子挑剔着呢,十分欣赏那些上台奏乐的公子,这也就鼓动了更多公子哥乐意上台博得佳人青睐。 却不知,这是董策故意营造的,如今的人并不适合一下子接受嗨吧,舞厅的那种氛围,他只能由浅入深,慢慢将新鲜带给客人。 一曲弹闭,董策起身从侍女托盘中拿回酒杯,笑看台下众人道:“邢某突然想到一个游戏,不知诸位可有兴致?” “游戏?邢公子可否道明?” “简单,诸位公子佳人有谁想参加的,等会儿把桌号报上来,写成纸条藏在箱中,然后开始抽取,咱们来玩五绝接龙,如我说完,抽取箱中纸条,谁被抽到便要上台出下一句,只有十息,十息道不出者罚一杯,能接者我请一壶如何?当然,我说得可是焰奴娇哦!” “你……”众人是哭笑不得,罚一杯没什么,可是焰奴娇就不同了,酒如其名,烈啊! 不过还是有人不惧,纷纷吵闹报出座号。 “好,纸条也都写了,那我就开始了。”待一切就绪,董策想也不想便道:“一曲凤求凰。”言罢,不等众人回神,立即伸手入箱中取出一张纸条,打开一看,笑道:“呵呵,十六号桌啊,不知林公子和洛公子你们谁敢上台啊?” 敢!这个字可顿时激发了他们的好斗之心! 二话不说,不等洛公子他们回过神,林公子立即一个箭步上了台,呵呵一笑,道:“鸳鸯望断肠。” “好!林公子接得好啊!”台下顿时一阵喝彩,其中不乏有女子的尖叫,听得林公子志得意满,开怀大笑。 “送一壶焰奴娇到十六号桌。”董策先是吩咐了吧台后的酒保,然后便提醒林公子道:“林公子接得极妙,不过还是快些抽纸条,可别让他们有时间考虑啊!” 林公子给了董策一道“我懂的”眼神,而后嘿嘿一笑,急忙抽出纸条打开,笑道:“吆喝,这不是汪家公子的五号桌,我说汪公子啊,你行不行啊?要不,让你身边两位佳人代劳如何?她俩才气可不弱啊!” “林公子说笑了,汪某岂能让女子代劳,反倒是要让林公子代劳一下。”汪公子说完,甩开一把兰扇坊的限量版折扇,一脸傲然道:“三生浮华世,替我抽号吧。” 汪公子说完,两边佳人立即各抱一臂,同呼道:“汪公子高才,奴家敬您一杯!” 此景,羡煞旁人! 简简单单的接龙,没有任何规矩可言,却不是小看他人,而是一种开始。 人才那个时代都有,喜欢挑战的更不在少数,董策只需要开一个头,以后的行酒令便任由他们发挥,难度自然有人帮他提高,之后的请酒更是与他无关。 “世子,这酒肆能开张,还多亏了那人!”卓大雷指着台上的董策对黄朗靖说道。 黄朗靖闻言眉梢一挑,好奇道:“此人是何人?” “哦,他是万三钱庄的掌柜子,如今酒肆的钱多半是他出资,而且也是他提议与我合作,所以我就只是蹭一个便宜!” “原来如此,这人看到倒是不凡了,这能看钱庄的,想必背后势力不小啊,我看你这小小酒肆也不简单,应该快日进斗金了吧!” 一听黄朗靖提到钱,卓大雷两眼便是一眯,他对黄朗靖很了解,否则也不可能找到他这座靠山,但正因如此,他才担心黄朗靖会把手伸到逍遥嗨! “世子,小人这不过小本买卖,看起来赚得多,实则只是表面罢了,要知道那焰奴娇与小花娘的进价可不便宜啊,而且为了酒肆,小人已负债累累,没有十年八年恐怕都还不清啊……”为了防止黄朗靖分杯羹,卓大雷是不断大吐苦水,末了,还不忘指着台上董策道:“对了,世子若想要赚钱,找他就对了!” 卓大雷想的果然没错,黄朗靖的确有将逍遥嗨占为己有的想法,倒不是说他缺钱,而是感觉这逍遥嗨很有趣,自己得到后还不得天天请些好友来玩,挣足面子。 不过看到卓大雷一脸的凄苦,他也不好意思了,考虑一翻后问道:“把他叫过来,本世子要问话。” “是!”卓大雷心里松了口气,立即叫小弟上台把董策叫过来。 董策知道是黄朗靖叫他后,丝毫没架子的笑了笑,便下了舞台走到角落的卡座,冲着黄朗靖谦卑的拱手笑道:“在下邢万三,不知世子找小人何事?” 黄朗靖抬手招呼董策坐到对面,笑问道:“邢掌柜的钱庄本世子已经从卓大雷口中了解了,我现在就想知道,如果我要弄一处好玩又能赚钱的买卖,需要投多少钱?” “分文不用。”董策想也不想道。 “嗯?”黄朗靖与卓大雷等人都是一愣,黄朗靖更是下意识道:“为何?难道你要送与我?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劝你别想了,我虽是世子,但兄弟足有上百,给不了你什么。” 越王的儿子有多少,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只是明面上有身份的并不多,但黄朗靖必是其中之一,他要掌些权还有有可能的,不过此人性子不喜争斗,就好玩,喜欢被人恭维而已。 董策笑笑,道:“在下说的分文不用只是钱,另外的,恐怕也只有世子能摆平了。” “哦,你要什么?”黄朗靖好奇道。 “地!”董策说完这个字后,便坐直了身子,一脸肃然道:“听闻世子自幼便是蹴鞠高手,所率王府队纵横苏杭十年未成一败。” 黄朗靖一听便一脸得瑟,浅笑道:“你倒是知道不少。” “我想,余杭没人不知道吧!”董策这番话惹得黄朗靖更是得意,不过也很好奇,问道:“这与买卖好似没关系吧!” “谁说的?”董策耸耸肩,左右环顾一眼后,目光锁定黄朗靖道:“与世子截然相反,我万三钱庄初到此地,无人知晓,急需要打响名声,故此,我想赞助一场蹴鞠比赛,若有可能,更像创办江南的蹴鞠联赛!” 第四百九十八章 心灵的诱惑 作为一个生来衣食无忧,没有目标,不知奋斗为何物的二世祖,黄朗靖所考虑的问题只有一点“玩”。 花钱玩,找女人玩,连收服一些狗腿子都是玩,饶是如此,一些二世祖也有丢不下的东西,那就是脾气! 黄朗靖为人如何,董策早已经让人摸清了,此子一心在玩,可身在帝王家的他依然有些东西成为困扰,便是兄弟相争! 黄朗靖很有自知者明,没有和那些兄弟斗来斗去,连收服卓大雷这些地痞只是兴致索然,此后也没有要扩充的意思,更不会让卓大雷去抢地盘,统一杭州无赖这等让他深感无聊至极的事。 然而以上种种,皆不能代表他只是一个傻乐呵,同样,他也有脾气,而且脾气不小,只是他发泄的途径与很多人一样,玩! 只是他不会发泄在喝酒,找女人,亦或者鞭打几个狗腿,他只有在蹴鞠场上才会动真火,会训斥踢得烂的队友,怒骂谦让他的对手,由此可见,他对蹴鞠的确有着一种执着! 董策斟了杯酒,看着沉默的黄朗靖,显然知道他脑袋里只有一团浆糊。 拇指轻轻划过杯沿,董策抬眼看向黄朗靖,开口道:“酒,它是给人喝的,有人需求便有人供应,于是有了买卖,有了行业,职业,酿酒的师傅为此可付出一生,其中定然不乏以此为荣的师傅,为了能酿出更好的美酒,他们穷其一生的探索,摸寻,可酒它对人能有好处吗?有,这点不可否认,但更多的是祸!无法反驳,既如此,为何从古至今它一直存在,并不断进步,以后绝对会更好。” 董策说完,一饮而尽,既而长出一口气,接着道:“在下认为蹴鞠亦是如此,它可使人强身健体,热血激昂,既如此,为何蹴鞠只能算玩?过多深入便被人说是玩物丧志,世子难道没考虑过让玩物丧志变成正正当当的行业?使它光明,可以值得炫耀,值得庆贺,甚至奋斗?以此付出一生的努力,让更多人的接受其实我们不在玩!” “不在玩!”黄朗靖忽然感觉一天的好心情全没了! 但这绝对不是怒,他没有讨厌董策的滔滔不绝,而是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冲散了他的好心情,使得再美的焰奴娇在他看来,也淡而无味! “邢先生说的蹴鞠比赛是怎样的?”黄朗靖自己都没察觉,他对董策的称呼已经变了。 “如今的蹴鞠,远远不够激烈,而且,小,小到就是小孩子的游戏,对我而言索然无味。” 董策一番话惹得不少人都有些愠色,但他不在乎,而是似乎早有准备的招招手,顿时,不知恭候在哪儿的邝石乙立即出现,拿了块木板递给董策。 董策挥手把桌面的酒壶杯子退到一旁,丝毫不在乎一些掉落摔碎的,将木板往空桌上一拍,便开始指手画脚道:“既然我要做,那就要做大,首先是蹴鞠场,我要做一个长百丈,宽二十五丈,内设球门宽两丈五,高八尺,有中心,有禁区,蹴鞠两队各十一员,分前锋、中锋、后卫以及门将,四周以巨石搭建看台,聚观众万数……” 这是什么? 这是蹴鞠吗? 此刻所有人都有这些疑问! “关于详细内容,这是计划书,哦,还有……”董策先将一本皮面书放到桌面,然后又一招手,从邝石乙手中接过一个人头大的圆球。 “这是我做的蹴鞠,名为足球,以猪泡做心,三十二块牛皮革用粗蚕丝缝合,比你们玩的米糠蹴鞠更轻,更有弹性,但还有很多缺陷,也正有此,我们不能止步于此!” 说到最后,董策把球抛到黄朗靖怀里,问道:“用现在的蹴鞠方式,一场球赛我可以赞助十枚金币,可这有意思吗?要嘛不做,要做就要做大,世子觉得呢?” 做大,还是要做小,董策将这个球踢给黄朗靖后,后者便陷入了沉思。 计划书依然在董策手里,如果黄朗靖不答应,董策自然不会给他过目,浪费时间,但他相信,黄朗靖没理由拒绝。 他这种人,小打小闹的玩得真腻了,如果不是太平道没有打进江南的市场,这家伙绝对是个吸毒的料,而今一份能刺激他,让他感到血液还在沸腾的计划摆在面前,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呵呵哈哈哈……”黄朗靖忽然笑了,笑得很张狂,很兴奋,他目光一扫周边的猪朋狗友,捧起手中的足球问道:“诸位觉得,这好玩吗?” 说实话,好不好玩他们真不知道! “世子,干脆试试吧!” “对,找十一个人,不,二十二个,我们这里几个人?一二三……还差十四个。” “百丈长,二十五丈宽,还需要平坦的,咱余杭府附近那有这样的地方?” “有啊,怎么没有,就算没有,是坑就埋,有坡便推,对我们而言,还不是轻而易举。” …… 董策空手出了逍遥嗨,与方淑蔚踱着步走在冬季的寒风中,而邝石乙倒是很识趣的提着灯笼跟在一丈外。 “此番大兴土木,他们又要动用上万人,杭州征兵将越发困难了吧。”方淑蔚发自内心的为策郎的计划成功感到喜悦。 “不够,远远不够啊。”董策却是摇头一叹,道:“如今整个杭州至少三百万人,光这余杭府就不下百万,区区一万,九牛一毛。” “可他们都是壮丁啊,三百万里能有多少壮丁啊。”方淑蔚如今看事情也不会只看表面了。 董策还是摇头,道:“就算五十万,这个数也不是说能动员就能动员的,困难的是不能乱安排,必须要让他们与士族紧密联系,要让他们给士族提供利益,而且这个利益是士族绝对舍不得割取的,唯有如此,他们的大军才无法动弹!” “这……”方淑蔚欲言又止,最终仍然忍不住问道:“不是同以前一样,让士族剥削百姓吗?” 董策神色不动,边走边道:“自古皆如此,以前是这样,以后同样不会改变。” “可……”方淑蔚还待说什么,董策却打断她的话,道:“夫人你啊,理念是没错,为夫也不否定你的看法,可大势所趋,强行改变只会死更多的人,而且最终它还会走向弱肉强食,这是道,是自然法则,人力是不可能扭转,但是……” 董策脚步一顿,正要站在一处十字街中央,环顾其它三条道路,肃然道:“他们有跟多的选择,不会因战乱而死,不会出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惨象,给他们创造活下去的机会,让他们有权力选择改变自己的人生,这才是我教要做的!”言罢,董策扭头看着方淑蔚,展颜一笑,问:“莫非,蔚儿想为那些得过且过之人买单?” “蔚儿才不会傻到这样做呢。”方淑蔚当即就不悦了。 “那何须苦恼?”董策苦笑。 “是啊,何须苦恼?”方淑蔚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宽了,这世间的事,似乎就如策郎所言,无论朝代如何更替,它还是一样,有上有下,有好有坏。 逍遥嗨距离万三钱庄并不远,三人走了一刻钟便来到钱庄后院,正准备开门进去,忽见巷口进来一来,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董策后转头便走。 “什么消息来了?”方淑蔚兴致勃勃的凑近道。 董策一边取信,一边道:“急什么,先开门。” “钥匙石乙拿的吧,灯笼给我,你去开门。”方淑蔚从邝石乙手里接过灯笼后便又凑到董策身边,提灯给他照明。 董策也不急着进门了,在门口把信看完后,直接引灯笼的火将信纸烧了。 “什么事啊?”方淑蔚才看了两行,具体写什么还没明白呢。 “成了!”董策松了一口气,随后在邝石乙耳边低语几句,等邝石乙点头提着灯笼转身离开后,这才对方淑蔚解释道:“士族开始查我们了。” “啊!这么快!”方淑蔚有些担忧。 董策摆手示意进屋,回到房中用竹钳掀开埋在炭火上的灰后,添了极快新炭下去,又放了铜壶烧水,这才道:“我埋了这么多东西,足够他们挖两个月了,虽然所有的东西都是亦真亦假,但有些人很可能耐不住性子,特别是激进派的,蔚儿近来可要多小心了,最好,弄得更像男人一些,这几日就别出门了,待上几天把那盒里的小胡子贴上。” 方淑蔚点燃两盏油灯后,这才走过来在董策身边坐下,盯着似乎听到动静,特意从里屋出来凑温度的小虎,眼里却带着浓浓的担忧。 “都听策郎的,只是策郎这几日少不了要外出,万一那些激进派挑这个时候下手呢?蔚儿还是想在策郎身边保护策郎。” “激进派也不是没有头脑的好不好。”董策没好气的摇摇头,招呼小虎到他脚边的羊毛毯躺下,一边给爱宠松松筋骨,一边笑道:“你担心我这是正常,但没有一个男人喜欢被妻子轻看,以后可莫要如此小视为夫了。” “什吗呀!”蔚儿俏脸一红,因为这话,昨夜她还听着呢! 想到自己不满足后的言语挑逗,身子骨都快被折腾散了的羞耻景象,方淑蔚居然不惧,反而更心痒难耐,其结果自是二话不说,开门,放虎! 第四百九十九章 穿桶之箭 国公府书房,吴国公看着儿子林安拓,似乎没听到他之前的言论般,皱眉道:“你说什么?” 林安拓将身子躬得更低,道:“逍遥嗨与逍遥宫没有关系,而是和国师有关!”刚说完,林安拓又急忙补充道:“爹,那董策多智如妖,在郢州挥手间将山河社根基拔出,同时致黄弘毅事败退回,现在他来到这里,我怕……” “慌什么!”吴国公冷哼一声,怒瞪儿子一眼道:“不成器的东西,不论是他厉害,还是他衍教厉害,在我们的地头上就要使他腾不出半点浪花。” “可是他已经开始搅浑我们杭州的清水了!”林安拓皱眉道。 “搅?缸中之水,再搅,它还是清的。”吴国公淡淡说罢,从木榻上站起,边往书房外走,边道:“而且,万三钱庄是否与国师有关,还有待商榷。” “还用得着查吗?”林安拓疾走几步,跟到吴国公身后语气连珠道:“除了我们,能有财力开钱庄的会有多少?加之万三钱庄出现后,不久先后从宁州下来几十位商人,其中豪商更不在少数,且无一不是宁州商会那些人,宁州商会乃是董策所创,除了他还有谁能吸引宁商到杭?另外,逍遥嗨的冰酒出至洪州酒坊,而这洪州酒坊背后东家也是宁商,还是董策的发小,得到朝廷售酒令,若说这仍不能证明钱庄与国师有关,孩儿真想不到能有谁了!” 吴国公一直站在书房门口听着林安拓的嘴炮,最后摇摇头,道:“你还太年轻了,难道你没发现,一切与万三钱庄有关的人都是宁州的吗?” “不正因如此吗?”林安拓满脸不解。 吴国公看着廊外的冰雨,呼出一口白气道:“你说我们杭州权贵,可否有权号令杭商?” “这自然无碍。”林安拓是想也不想道,可一说完他就愣住了。 “为什么都是宁商?万三钱庄出现两个月了吧,以国师之能,他所能引来的商人何止宁州,并且,他引商人来干什么?瞧瞧钱庄做的事,出钱出人给别人建酒肆赚钱,帮一些贩夫走卒改善生计,最近还和九世子建什么球场,大兴土木,一投便是二十万贯,如此多财力涌入我们杭州,他除了财,能得到什么?想不通这一点,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林安拓真的糊涂了,是啊,这万三钱庄除了钱到底求什么? 忽然,林安拓眼前一亮,惊道:“莫非,想上我们这条船?” “不!”吴国公突然摇头,冷冷道:“是想让我们上他那条船!” “啊!”林安拓大惊,暗想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这万三钱庄背后的主子究竟有多大的胆子,居然在他们杭州造船,而且还是一艘能装下整个杭州的巨舰! “爹,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甘当如何?” “这要看万三钱庄的主人究竟是谁了!”吴国公的话让林安拓更懵了。 什么意思?爹不是站在越王这边吗?为何还要上他人的船? 吴国公看着林安拓,许久没有开口,他在等,希望这个儿子能早先明悟,可是他等不起了,在林安拓受不了父亲咄咄逼人的目光后,选择了退避。 一下子,吴国公脸上似乎苍老了十岁,浑身的气质瞬间荡然无存,变成了一位慈祥的老父亲,伸手搭在比他还高的大孩子肩上,重重拍了拍。 “越王耗费半生的布置,他已经无法放下,就算他想,他那群血气方刚的儿子也不会同意,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已由不得他,我追随越王四十余载,他的船我是不会下的,但你不同,我由始至终都没让你踏上来,因为你是林家未来,如果事成则以,事败我必自缢,你可取我首级上京面圣祈求宽容,唯有如此才可保我林家世代安康,繁衍不息。” 林安拓不知吴国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站在书房门口愣神了足有半天之久! 如国公府一般的情况在杭州士族府中前后发生着,但与吴国公父子不同的是,有人不屑,有人畏惧,更有人目露寒光! 无论是谁了,万三钱庄的存在就是隐患,继续让它在杭州搅风搅雨必会妨碍到很多人! 然而,就在有人有所行动时,忽然,一则消息惊诧了所有人的眼球。 中都洛阳有人来了! 来者不多,而且都是一群年轻人,但是他们背后代表的几乎是京城士族三分之一的力量! 这群年轻人的闯入十分突兀,此前根本没有一点风声,连他们安排在京城的耳目都没察觉。 什么情况? 所有人糊涂了。 蒋秩安乃礼部尚书之子,亦是如今从国安府走出来的杭州建安使,权限乃是征用杭州衙门中人协助创建杭安院,也就是国安府的翻版! 因地方上许多官吏不希望手中权力流失,联合上奏提出一州不可两府治,于是,曹洛蓉就改了一个字,顿时便把所有上奏的官员整懵逼了。 对此太后也是哭笑不得,而且居然准奏! 于是乎,国安府的外州分院与大理寺的司法院、御史台的督察院并称法治三院,开始在大宁各地慢慢绽放。 蒋秩安便是杭州分院的领头羊,这里是他大展拳脚的地方,这等年纪,这等权力,难免意气风发啊! 对于法治三院,杭州士族自然有所耳闻,只是让他们没料到的是,凭什么啊?你们凭什么有这个胆子下江南? 不知道沪州之事吗?不知道黄弘毅接连不断的小动作吗?不怕有来无回吗? 可他们还是忽略了,年轻人,特别是有活力,有干劲,要大展抱负的年轻人,那怕刀山血海他们都有胆一闯,何况是一汪清水的杭州呢! 很快,士族们就发现情况并非表面这般糟糕了! 因为据消息,法治三院根本没有去宁州与沪州,而是绕道直接来了苏州与杭州,这是什么意思? 苏州有贤王,这家伙一直就站在太后那边,贤王是巴不得他们早点来,而且这家伙很喜欢年轻人! 可来杭州就值得推敲了!是因为水太清,故意来搅浑的?还是说,太后此举,乃是逼着我们做决定? 国安府的办事效率有多快,他们没见识过,但却听过,如今的中州成了犯罪者的天地牢笼,所有的鼠辈只能藏在屋里瑟瑟发抖,这虽是国安的三把火照成的结果,未来未必有这等效率,可短时间是效果卓越啊,的确震慑了所有鼠辈。 而这帮年轻人下来,能不烧那三把火? 这火,不仅烧在鼠辈身上,同时也烧在他们身上啊! 一旦火起,首先便是得到百姓的拥戴,他们士族是人多,有些族人多达上千之众,私兵过万,可在杭州三百万人里加起来还不足百之三五。 法治三院崇尚的乃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们出现帮助老百姓,回头,老百姓便会给他们撑腰,你让士族情何以堪? 阻止?这是朝廷铁令,是大势所趋,恐怕全天下的士族一起联合起来都无法抵抗,因为毫无理由,民心不得啊! 法治三院可谓是万民拥戴,挡在这头洪水猛兽前,那是必死无疑,可不阻止,任由他们在自己庭院里放火,怎能苟活? 亦如董策曾经对梅娘子说的那番话,长久的把控会将自己禁锢在精神牢笼中,许多掌权的士族根本放不下。 当然,仍是有些人看到了更长远的利益,原因无他,因为他们没有被禁锢,眼前没有牢笼,没有铁壁,所以能看得更远。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为何不能反过来?法治三院的确会让他们伤筋动骨,可只限短期,长期以后呢,他们能否渗透从而掌控?如果把这头猛兽降服了,那对家族的未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万三钱庄?国师?黄弘毅?都火烧眉毛了,谁他娘还管你啊! 看不到的,或看到一半的,这一刻都被法治三院这头洪水猛兽给吸引了。 干掉这头猛兽同等与造反,降服它便能壮大己方,可是猛兽再壮,它的肉也就这么多,谁能分得到呢? 杭州士族耗费三十年打造的铁桶,没有生锈腐朽,而是被一箭洞穿了! “卧槽,好狠。”这一切,真与董策无关! “真不是策郎你让太后做的?”方淑蔚看到董策的苦笑,好奇问道。 “我要造的是船,是要与士族利益捆绑,因为造反风险太大,不是人人都敢做,特别是士族,他们锦衣玉食,吃穿不愁,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如天王老子般活着,夺了天下,难道能换个活法?所以,我能指望的就是这些人,而非射这穿桶之箭啊!” “那太后这样做对我们会有什么风险吗?”方淑蔚担忧道。 “不仅没有,反而把所有人的心思都吸引过去了,但是……”董策轻笑一声,又道:“我的身份恐怕藏不住了!” 董策担忧的不是被人发现国师身份后被刺杀,而是麻烦,因为这个身份会给他带来永无止尽的麻烦,刺杀不过是一件小事! 第五百章 冬雨 余杭府九流堂,表面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酒楼,东家也是余杭土生土长的人,酒菜也并不出彩,可是有一种名为套餐的外卖倒是有点小火,因为便宜,量足,故而深受简约之人爱戴。 董策身披黑裘负手而立,站在酒楼顶层的窗前,看着外面的冰雨愣愣出神。 “吱呀”一声,房门开启,一位中年男子在两名九流堂弟子的押解下,步入房中。 “你们门外恭候。”董策让九流堂弟子出去后,转过身,伸手示意中年男子坐下,道:“久仰陈阁主大名,初次见面,在下董策。” “国师礼重了。”见董策作揖,陈彰慌忙站起回礼。 “坐吧。”董策自己先坐下,看着有些拘谨的陈彰,道:“先前琐事繁忙,没时间见你,我一直很好奇,以陈阁主的能耐,为何一直助纣为虐?” 陈彰谦卑的身子微微一震,他缓缓抬头看向董策,摇头道:“言重了!” “呵。”董策往椅背一靠,十指交叉盯着陈彰道:“你的意思,山河社没有残害百姓?” “难道朝廷一直善待百姓?”陈彰言词突然犀利起来。 然而董策却道:“你会错意了,我们所处的阵营,是山河社与衍教,与朝廷无关。” “这……”对于董策跳脱似的说话方式,陈彰还真有些不习惯。 “再说,朝廷是祸害没错,但你们呢?雪上加霜?” 陈彰苦涩一笑,点头道:“国师说的没错,山河社的确做过很多错事,我们都是泥腿子,可你想过吗,朝廷……不,那些士族邪教如果不欺压我们,会有山河社吗?” 董策点点头,好奇道:“这就是你们祸害百姓的理由?” “没有理由,只为活命。”陈彰语气决然。 “很好,能沟通。”董策居然一笑,赞同道:“所谓的大仁大义,如天上的浮云,先辈的付出换来后辈的享受,这是很公平的事情,我衍教崇尚能者多劳,多劳者多得,此劳是力,更是脑力,废话不多说了,我想,百里霜应该在白莲教站稳脚跟,如果你不想她死,帮我。” “你……果然是你故意放走她的!”陈彰只是一愣间,脑海中便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当时就白了。 “算是吧,而且……”董策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陈彰。 陈彰快速打开,没等他一目十行,只瞧那字迹顿时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上。 “怎么可能?紫月她怎么可能,你……咳咳咳……”陈彰指着董策,浑身哆嗦的不停。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收到的消息是两女离开,而非三女了,不是因为最后的女人成了尸体,带不走,而是眼前的人早早就计划了一切,让所有人都以为三个亲如姐妹中的一个已经死了! 偏偏,逃走的两个女人中有一位确信她活着,但她不敢告诉姐姐,她怕,怕说出来妹妹就真死了! 整条线,已完全被陈彰串连了起来。 百里霜睚眦必报的性格没有谁比陈彰更清楚,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叫你家破人亡,这样的性子太狠太毒,太过极端,也太好利用! 百里霜是聪明,可是她的性格注定了她有致命的缺点,明白这一点后,陈彰岂会不知董策的全盘计划! 说实话,如果陈彰没听到董策这番话,他也想不出百里霜要如何报复董策?但一提到白莲教,又看到这封信,陈彰瞬息间便能将这些全部串连了! 要让董策死,而且是一无所有的死去,那衍教就不能存在,可是如今衍教已贵为国教,百里霜想要将它毁灭唯一的办法就是灭了这个国! 当然,如果她创立教派能胜过衍教,将它挤下神坛也一样,可是陈彰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胜过衍教?笑话,衍教到底有多少本事,根基有多深,如今明面上除了董策还有谁能知晓? 河北太平道与百里霜有不共戴天之仇,选择蠢蠢欲动的江南士族那更不可能,百里霜最憎恨的便是士族,故此她唯一能选择的去处便是没有仇怨的白莲教! “她是犯下了错,可你直接杀了她不行吗?”这一刻,陈彰头一次盼望百里霜在那场浩劫中死去,一了,百了。 “人尽其用,杀了,可惜了。”董策的话何等的冰冷无情。 陈彰突然从椅子上起来,但他却不是要和董策拼命,而是慢慢的跪了下来,双眼通红,语气哽咽的磕头道:“国师您大人大量,她不懂事,求你给她一个痛快吧!” 陈彰拜求,是因为他想到了百里霜机关算尽后,要面对的,不仅有功亏一篑,还有一同成长,那亲如妹妹之人的痛心背叛! 陈彰真的不希望看到,听到,这样的结果,这比山河社的灭亡更令他肝肠寸断! 百里霜曾经什么也没有了,她给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复仇,而今,已是大仇得报,却偏偏,在她积累的这些年月里,生命中出现了两个女孩,同样的父母双亡,受士族迫害,使得她的心慢慢解禁了,渐渐有了一点人情味! 然而,董策的一盘棋却要将这些都从她身边夺走! 陈彰不知,这人的心到底有多狠?霜儿与他比起来,简直是树荫与夜幕争黑。 “你放心,她没你想象的那般脆弱,最终的结果,只会激发她对我更深的恨,有着股执念在,她就能好好的在这个世界活着。” 董策的话让陈彰感到是难以置信,眼前的人,似乎比他更了解他亲手养大的女孩。 “当然。”董策突然话锋一转,道:“事成之后我必会派人杀她,如果你不想她死,只能和我合作,干得好,我不介意让她们三女重逢,当然,是活的!” “你想让我干什么?”陈彰表情已经陷入木讷。 “你是聪明人,而我,最喜欢用聪明人!”董策说完起身,丢下一句“等我安排”后拉开房门,踱步而出。 楼外,雨水夹杂着雪,在这严冬显得是那么的令人心寒。 陈彰自由了,九流堂弟子不再理会他,任他自由活动,想去哪就去哪。 可陈彰走不了,而且,连向百里霜透入一丝消息的想法也没有,因为他是聪明人,知道把消息传过去,不论百里霜收没收到,那结果绝对只有更坏。 董策对他的安排很快下来了,万三钱庄掌柜子! 对于万三钱庄的操作,说实话,陈彰很是震撼,但更震撼的是在这几日里,董策的不吝赐教! 能做国师的人果然非比寻常,其想法的新颖,对钱的运作和掌握都是他远不能及的。 可是他的心似乎死了,很多事情他的确能做得很好,也有自主,奈何,不会笑了,而一个不会笑的掌柜,多少会让人看着不舒服。 这一年即将过去,余杭府百姓为过年的准备,是唯一让人看着有些心暖的景象。 而陈彰,却孤身一人,在早黑的夜幕下,如行尸走肉般拖着疲惫的身子,与左右喜庆的百姓显得是那般的格格不入。 “子明。” 突然,陈彰浑身一震,愣愣的转过身看着后方街上站立的一名道人。 “大哥!”陈彰瞬间潸然泪下,却面露笑容的一步步来到道人面前,上下的看着道人感叹道:“你终于……肯见我了!” 玉慈扶住颤巍巍的陈彰,看着他憔悴的脸色,默然片刻,道:“前面酒肆坐一下吧。” “好。好!”陈彰笑容更盛,与玉慈一同进入了酒肆。 两人说了很多,陈彰也没有隐瞒的把董策的计划全盘告知玉慈,因为他知道,或许当今世上唯一能让百里霜解脱的,只有此人了! 然而听完陈彰的话,玉慈居然摇头道:“我无法解开她的心结。” “为什么?大哥你如此聪慧,能力超群,怎会没有办法?”陈彰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握着玉慈的手腕。 “唉。”玉慈长叹一声,道:“如果我可以,不会有今日了,但……”玉慈顿了顿,伸手将陈彰紧握的手掌轻轻拿开,又重重的拍了拍,才道:“放心,我已有妙计!” “当真?”陈彰死灰的眼中瞬间绽放光彩。 “董策小儿既然连我都敢算计进来,那就看看谁的心更狠了!”玉慈眼中毫无杀意,反而是戏谑之色,他压着极低的声音对陈彰说了一番话后,陈彰傻眼了! “大哥,你……”陈彰不可置信的看着玉慈,他怎么也没想到,身为玉慈真人的大哥居然这么狠! “哈哈!”陈彰突然又狂笑起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痛快道:“好,这比釜底抽薪还厉害,事成之后我料他国师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扭转乾坤了!” 翌日,容光焕发的陈彰来到万三钱庄,刚进门便让董策眉头一皱。 “新年未到,你倒是先迎来春天了。” 陈彰一愣,但很快就回过味来,苦笑摇头道:“我负责的那项投资昨日终于有起色了,如果运作得好,至少能给钱庄带来三千贯的收入,心情自然好了。” “说得好像你这些日子的坏心情都跟这项目有关似的。”董策明显就不信,但他也不深究,陈彰能真正用心做事对他而言就足够了。 第五百零一章 宣誓 余杭府衙。 府令梁应楷坐在圆桌旁,陪着笑,面对围着圆桌坐着的一群年轻人道:“不能,开春再建吗?诸位应该知道的,这都快……” 蒋秩安不等梁应楷说完,笑着点头道:“的确,还有半月便是年节了,但难道这半个月就不是时间了?我们在这个时刻过来,难道不会考虑到这些?” 另一侧,一位容貌秀丽的女子点头接口道:“梁府令或许不知,一天里会发生多少案件,这份是中州国安的统计数据,光是中都洛阳,三百万口人中从七月到十月,平均每个天发生三百八十六起犯罪,命案二十七起,伤人罪更是多达上百起,强……不知多少女子被猥亵还不敢报案,只会忍受抹眼泪,另,因盗取,抢劫,所照成损失多达二千九百多贯,以上还都是已结案的,不足登记案件的五分之一,半个月……这要让百姓面临多少灾难?” 此女也不简单,乃董策亲自任命的中都国安府办公院司丞严可琴,她这次来乃是主动请缨,而且不顾曹洛蓉,甚至她家人的反对,执意要下来,想要阻拦嘛,她居然还以死相逼! “还有……”对面,一个青年起身,面向梁应楷慎重道:“经过下官率队三天走访,百人中没有一人懂新法,而是在千人中才能找出一两个,他们还是外地的商人,并且,就在我走访时居然看到了几场家暴,不论是打人者还是被害者,居然都不将这种可耻的行为当作是犯罪!更要命的是私法,而且是毫无理由,弄碎个杯子,因一句不顺耳的话便要殴打对方,脚踏对方,天理何在?” 一番话,铿锵有力。 梁应楷傻眼了,他没想到这帮年轻人是这样看待事情的! 不应该是你们过来,我们好好招待后,慢慢弄好三院,镀完金的你们就滚回去升官吗? 现在什么意思?这似乎不是来镀金的啊! 每个人的看法不同,杭州士族中很多人看出了太后的险恶用心,但是梁应楷不一样,在他心里,这群娇生惯养的年轻人能懂什么? 法? 开玩笑,梁应楷也懂法,杀人偿命嘛,谁不懂? “这场什么狗屁的圆桌会议真不是玩玩啊!这帮家伙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梁应楷想罢,点头道:“既然诸位考虑好了,那需要什么,本官一并许诺。” “那就有劳梁府令了。”蒋秩安一笑,将一份文件让随从递给梁应楷。 梁应楷有些愣神,接过后一看又傻眼了。 什么鬼? 梁应楷越看额头的汗越多。 细腻,细腻到了一种可耻的地步,别的不说,光是对建资的计算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连人员的薪资,材料的涨跌都统计了在内。 “娘的,你们都是商人啊?”梁应楷有些头疼了。 不是他拿不出,反正不是他的钱,都是从府库中调用,真正让他头疼的是里面牵扯了很多人的利益! 三院的人员居然要从民间征调,这让他们当地的士族子弟怎么办? 当然,也不是没办法,而是要和庶民一样,要经过考法、考德后才能进入门槛,接受培训,然后还有三重科考等着他们,并且,就算你过了,以后三月一小考,一年一大考,考不过就要被劝退,明显要时刻鞭策啊。 梁应楷不知道的是,上个月前,国安府还是一月一考啊! 好在,事情真的越堆越多,让曹洛蓉只能上书从明年开始,月大考取消,改位年大考,否则不知要愁死多少人啊! 而这一切,真与梁应楷的想法不一样,他还当这群人帮他打完江山,功遂身退让给自己呢。 被你们这样一搞,我要怎么把自己人提拔上来? 梁应楷目前明显看得比较短,丝毫没有长远的观望,毕竟,他坐这个位子完全靠家世,祖辈荣光,而且没经历什么政治斗争,突然的一闷棍打下来,的确让他懵了。 一场会议就此结束。 梁应楷面带笑容出了门后,立即冷着脸离开了。 他没时间招呼这些年轻人了,他要忙着向家族汇报。 至于事情,全交给了府丞,他是真不想亲自参与进来,否则很可能要被气死。 “诸位。”留下的年轻人没有丝毫的兴奋,蒋秩安起身目扫众人道:“是我们大展拳脚的时刻了,无论大多的困难,我们都要克服,正如国师一己之力,解救郢州安危一样,我们也要解救一方天地!” 严可琴起身站直,摆出直拳对准圆桌中央。 “为苍生!为社稷!” 众人齐齐站立,右手摆出直拳。 “齐心协力!” “克服万难!” 严可琴一脸肃然,带着自信的荣光又道:“以我赤子之心,钢铁意志,宣誓效忠太后,为国为民,为公道,为律法,奉献此生!” 其余人更是兴奋,个个面带荣光,齐唱誓言! “又来!”屋中一角,一位眉眼弯弯,眼睛似乎甜的能腻死人的少女心里是哭笑不得。 这番话大部分是董策写的,但绝对不是写在国策里的,这完全就是曹洛蓉自己搞的! 这段话,出至他离开郢州后,写在一部名为“小卒”的剧本里。 里面所讲述的是五胡乱华前期,五个汉族小兵在统领们纷纷战死后,面对大敌,他们挣扎于是逃还是战中,最后为了民族大义,五人伸拳相碰,共同宣誓,此后逐渐感染了很多逃兵,在重振旗鼓后,为了掩护一个镇上的百姓安全撤离,他们全部英勇牺牲,无一幸免! 可把当时收到剧本的卢清等人给看哭了,不仅如此,卢清居然让钟孝师他们来演,显然她也看出来了,这部剧讲的不是儿女情长,她们演不来,故此,她们这些台柱,红角只是演了受到战争迫害的妇孺而已。 而钟孝师等人,可谓是本色出演,没有丝毫的扭捏与做作,因为这些经历他们都亲身感受过! 写这部剧,董策是考虑过的,因为太平道到现在都没有被灭,反而越来越嚣张,董策是希望通过塑造一些小人物的传记,感染一些人而已。 不求效果有多好,只求一个先例! 但他也没想到,这部剧感染的先不是普通百姓,而是那些进入国安府混日子的贵族子弟! 影响,不,是震撼! 当初看完这部剧后,这些子弟无一不是热血沸腾。 此后被曹洛蓉知晓,这丫的改了几个字后居然拿出来用了! 但不得不承认,效果好到难以想象,特别是“宣誓效忠太后”这一句,当时传到太后耳中时,她自己都脸红了,但还是羞涩的给许诺了! 这也是为何,国安发展得如此迅速,大大超乎了董策这位创始人的预计。 在他看来,国安要发展到江南,至少要一年。 当然,这其中的确有太后的阴谋,不过已经不重要的。 宣誓过后的年轻人,个个精力充沛,埋头苦干。 那甜美的少女却看得很是无趣,抓起身边的一柄古剑,起身道:“我要去找人了,你们忙。” “十四娘究竟要找谁啊?都几天了,还没找到,要不要我们帮忙?”整理文案的严可琴好奇的看着少女。 “找我师父。”少女苦笑一声。 “师父?习武?”严可琴感觉有些奇怪。 “要是,就好了!真要打,他能接我一招我就谢天谢地了!”少女面带苦涩,一路摇头晃脑的颓废离去。 …… 余杭府郊外,一处简陋的庄园中。 “难怪你大批量一养就死,你这里问题太大了,当然无法养殖,你当家禽是什么?百毒不侵吗?瞧瞧这鸭池,死水啊!还是肮脏不堪的,你要是喝池里一口水没拉肚子,我给你一万两。黄金!” 面对董策,这庄园的主人就感觉面对他爹一样,哪叫一个浑身不自在! “这不是找邢东家来想办法吗。”庄园主人苦涩道。 “得,我投资了,回头照我说的改建即可,明天到我钱庄。”董策说完,扭头便走。 骑着方淑蔚的马,董策一路回到府城,正值午后,他也不急着赶回去了,找了家酒肆坐了下来。 刚点了几个菜,来没来得及吃呢,店小二就走了过来,笑道:“客官,茶!” 董策眉头一皱,抬眼看向店小二。 “什么茶?” 店小二呵呵一笑,道:“京里来的名茶!” “果然来了吗!”董策苦笑一声,摇头道:“上酒。” “好咧!”店小二甩着抹布离开了。 不一会儿,酒上来了,董策忽然道:“烈吗?” “客官喝喝就知道了。” “得,不尝了。” 店小二丢下一句“知道!”后便拿着酒离开了。 董策快速吃完便骑上马往万三钱庄赶。 从店小二这位九流堂弟子口中,董策已经知道有人在打听他的事情了! 他在这里做何许多事,要打听起来根本不难,不过让他疑惑的是,对方似乎没有多用心,因为,那人是从京城来的,而且是和来此创建三院年轻人一同下的江南。 可直到今天九流堂才收到消息,由此可见,对方只是在慢慢找。 什么人会用这种方式打听他?找他又是为何?董策一时间还真的很疑惑。 第五百零二章 热火朝天 一大早,黄朗靖就火急火燎的出现在万三钱庄中,把正在翻看项目进度表的陈彰吓了一跳。 “这位公子……”陈彰刚起身询问,董策便走了出来,拍拍他的肩膀让他退下后,亲自上前问道:“世子有事?” “废话。”黄朗靖一屁股做到椅子上,端起茶就喝了一口,正准备开口,忽然一愣,盯着茶几上的茶壶片刻,忙着倒了一杯又是一饮而尽。 “茶不错。”黄朗靖说完,就是一眨眼登时脸色变了,怒道:“我说邢公子,你是不是骗我?” “哦?何来一说?”董策好奇的坐到对面。 黄朗靖放下茶杯,没好气道:“我问过人了,要做成这么大的球场至少要十年!” 说罢,黄朗靖是气愤的起身踱步道:“草地还好,可巨石看台所有人都说工程浩大,甚至有人惊叹人力不可为,你说说,让我现在怎么办?消息都传出去了,如果球场建不成,莫不是让整个杭州乃至江南的人取笑啊?我不管,你得负责!” “我还当什么事,不是说了,石料本就是我负责。”董策淡笑道。 黄朗靖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董策,道:“邢公子口气未免太大了,你或许没听明白,本世子要的是两年内一定建成,而不是十年百年之后。” “放心,以前不行,但现在没问题了。”董策宽慰道。 “狗屁!”黄朗靖真是怒了,这邢万三未免太夸夸其谈了吧,起初他也没当回事,然而最近与许多工匠交流后,得知恐怕将整个江南现存的所有石料都搬来,也未必能把这个球场给建好。 董策却平静的给黄朗靖倒了杯茶,继续宽慰道:“世子消消气,是不是听别人说,建这球场如同搬山?” “你知道就好。”黄朗靖气愤的端起茶一饮而尽。 “三天后,我保证第一批石料准时运来,届时世子安排人接收即可。” “好,三天后如果没有石料,休怪我不讲情面。”黄朗靖说完便走。 “东家……”陈彰走上前,扫了一眼黄朗靖离去的背影,道:“球场的设计图我看了,您真能拿出如此多的石料?” “当然,要不然我费这力气干什么。”董策也没多做解释,正如他所言,以前的确不行,但自从衍教大批入京后,烟花坊也停了,但不是说就不做事了,而是让柳福迁移到了钟家村,在哪里一边制作烟花,偷偷运送出去卖,一边研制用来开山的大威力雷炮,如今是彻底完成,并投入到了开山中。 现在余杭府外就存放了三万吨石料,之所以没拿出来,不过是城里没地方放而已,因为董策也没料到,这黄朗靖能拿到城里的荒地做球场! “陈掌柜,打铁铺的项目你接了吗?”董策忽然问道。 陈彰立即回道:“没有,因为最近铁匠铺竞争太大,几乎好多铁匠都在赔力气做生意。” 赔力气也就是不需要打铁的手艺费,只卖铁价,这也是最近铁价上涨百姓实在买不起的原因。 可铁匠要吃饭啊,铺子一堆的铁器无人问津怎么办?只能用以前的价出售一批。 有些存铁多的尚且还能支撑,可有些存铁少的只能大出血了。 “接了吧,他的手艺不错,告诉他,铁器作坊可以帮他建,但要保证质量,每一批货不能低于他带来的成品。” 陈彰有些意外,问道:“为何?现在的局势莫非东家看不出来?” “你要记住,我们的投资不是终身,而是在一个阶段的利润最高点收手,此后这个项目与我们再也没有关系,而建铁器作坊,我能保证他明年销量超过他这辈子打铁的总和。” 陈彰不是傻瓜,瞬息间便洞察了董策的心思。 球场的石料,可不是用手劈出来的,没有铁器只能望洋兴叹,而铁器哪来! 没错,建球场的资金是董策出,这样做会给他节省开支,况且,他开的期限是两年,可有些心急的人他等不了,而董策更没有阻止别人投资的意思! 一个球场,那怕放到拥有先进科技与机械的现代,也不是说建成就能建成的,两年,这对董策而言是个极限了,可这其中他考虑到了利益! 如果不要考虑利益,那么人力的可怕不是现代人能想象的。 如长城,如金字塔,如古罗马,建立的时候难道用了机械化设备? 而有些人,他就不会在乎这些,为了兴趣,多少人你要我就给,多少钱,多少物质,只要不过分我都给。 陈彰无疑是没看到这一点,但只是目前! 三天后,大批的石料运入城中,黄朗靖一行人都震惊了,但让他郁闷得吐血的时,铲平的荒地上石料的确堆积如山,可是工匠未免……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就如蚊子似的在耳边徘徊。 “邢公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黄朗靖再次来到万三钱庄,而且还带了一伙猪朋狗友。 “不是开工了吗?世子还有什么不满?”董策说完,忽然似恍然大悟般,拍着额头道:“哦,我明白了,世子是觉得进度慢吧,这恕我能力有限,最近资金周转不灵,不过您放心,明年下半年,我必然加派人手,保证两年内把球场给你建起来。” “你……”黄朗靖有些无语,郁闷片刻后道:“你差钱早说啊,起初我是认为石料开采不易才会使得进度慢,但结果好像是不够人手,可你居然不说,要人是吧,多少你说,家丁,护卫,府卫军,本世子都有办法调动,反正我要你用最快速度把球场建起来!” “呃这个……”董策却是一脸为难的道:“人,自然越多越好,主要是凿石,目前我这些人一天能凿五十块高宽五寸,长一尺的石料,如果能有上万人进来,其进度……呵呵,你懂得,而且可以让他们拿回家,或到偏僻的地方打磨,不碍事,但……你也懂得,就是工具,这铁器一套有家大作坊售价十贯,我调查过,是目前全城最低的了,一套,可不是一件,一把锤子一把锉刀这般……” 黄朗靖听不下去了,沉喝道:“回去拿一百枚金币过来。” 后边下人立即恭敬退下。 “明天,一万人我给你!” 世子就是世子,口气大没边了! 陈彰是终于明白,这国师为什么做什么都能赚,不是他的产品有多好,而是他抓住了别人的需求! 如果是一开始,黄朗靖肯定会犹豫,甚至不会合作。 然而,等他决定后,还把消息传开后,他就没有回头路了,否则他的脸往哪搁? 两年,他等不了,因为他不想和董策计较,毕竟,他一堂堂世子,为了一个商人让自己丢人? 所以他要快,用最快的速度把球场建起来,开创他的足协,吸引全天下的蹴鞠好手到这里踢球,开创出一片天地,只属于他们这些热爱蹴鞠之人的天地! 多人就是力量大,在黄朗靖不遗余力的推动下,许多士族公子都将钱投入了万三钱庄,人手更是不缺,而董策也豪迈了一把,为了加快进度,把石料卖出去,然后回购成品石料,引来许多百姓的加入。 反正冬天闲着也是闲着,坐在火边,敲敲石头,转手就是几百文,这对于眼下过年缺钱的家庭而言,简直是天降甘霖! 十天的时间,以累积五万块成品石料! 简直就是目前世上的一大奇迹! 把这余杭府卫军中负责检阅城防的都监都给看懵了。 他们修城墙用石料时,苦力,奴隶,囚徒,那是怎么催都没用,连皮鞭抽打也没啥效果,进度还是慢得可怜,但他们还当快了,认为已经是神速了,现在看看人家…… 而看似不断投钱的董策,居然莫名其妙的反而赚了,这是让陈彰无法立即的事情,因为不论怎么看,都是董策在花钱,可结果却是截然相反,这是为什么? “你难道忽略了百姓家里的石料?”董策一句话可算是点醒了陈彰。 “原来如此,我们运一批石料过来,立即就被百姓抢购一空,如今百姓家里定然堆积了不少,这般说来,结果还是亏钱啊。” “如果我不收购了呢!” 陈彰直愣愣的看着董策许久,最终才道:“国师您在开玩笑吧!” “是啊,这人的心得有多脏才会这样做!”董策捧起茶壶,意味深长的走了。 陈彰哭笑不得,刚忙收拾资料,准备去一趟布坊,因为那里的东家最近卖口罩生意火爆,打算扩建,故此来又来万三钱庄要投资。 陈彰对这个项目不看好,因为它也是在球场的风暴中起家的,但如果他们未来能转型,开发新产品,也未尝不值得一试,当然这就不能再劳烦国师了,否则会养得这些人除了依赖没有其它。 新年即将,但余杭府除了热闹就是热闹,但这个热闹的方向与往年不同,同是热火朝天,却都是伴随在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渡过。 直至,三十夜,一切的敲打声突然消失了,转而变成家家户户的笑谈。 第五百零三章 人才啊,人才 过年,对董策而言,那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不过,他喜欢看别人过年,因为他曾有过羡慕! 前世,董策小时候一直是用着羡慕的眼光,看着那些欢乐的大家庭,特别是那些孩子,兄弟姐妹成群,看着他们嬉闹,调打,同时不断的幻想自己是否也有兄弟姐妹?真正的血亲,他们现在在哪里?过得可好?可有想过自己? 然而,没几年他忽然发现,隔壁的欢乐大家庭因为两个老人接连离去,出现人性最丑陋的一幕时,董策感觉自己悟了! 他似乎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运行方式,开始认为人就是个体,那怕群居时相处得如何融洽,他依然是个体,活着就是要为自己,就如他父母为了自己后半生,选择抛弃他一样,没有可耻! 此后,董策没有再羡慕任何人,他开始为他自己而活着,开始为自己的目标而奋斗,那怕养父如何喝骂阻止,他依然坚持。 许多年之后董策发现自己错了,年幼的他所悟到的,不过是那因嫉妒而产生的卑微一角,这不该是他的全部,只是自幼养成的性格依然影响了他这一生又一生! 从除夕到大年初三,万三钱庄门口,时不时的,很无耻的响起一段凄凉的胡琴声! 让那些沉醉在年节欢喜氛围中的行人,忍不住就暗骂晦气! 却并非,这曲胡琴拉得难听,反而美入心扉,只是……惨,太惨,这曲胡琴拉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比死了老爹还令人痛不欲生! 但凡有一点伤心事,甚至是过往的伤心事,在听到此曲后,不是暗暗抹眼泪,就是哽咽低骂,疾步远去。 董策就如那调皮的孩子,专门干些令大人感到操蛋的事,二胡拉得那叫一个欢快,当然,只限于他,连方淑蔚都开始埋怨了,因为每次听到,方淑蔚都会想到京里的爹娘,不知他们过得可好?又想起丢失的弟弟,不知他在何方,可否受过不公待遇?还是已经…… “策郎,求你别拉了!”方淑蔚真受不了了。 董策一边拉,一边沉醉的摇头晃脑道:“无聊啊!” “那你也换个曲子吧。”方淑蔚不满道。 “得,给你换个欢快的,名曰,江南好。”董策刚说完,曲调一变,那开始的旋律挠得方淑蔚小心肝都快蹦出来了,好在,这段旋律很快就没了,开始了一段柔美,时如细雨蒙蒙,滴水穿石,时如清风拂柳,荷塘摇曳般的优美曲风。 “嗯,这个好听!”方淑蔚就像董策小时候,蹲在养父身边听曲一样,静静的依偎在一块,目光没有聚点的看着街上。 董策说是无聊,其实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休息的这三天,他完成了《开天辟地》剧作,其中包含了女娲补天,夸父逐日,后羿射日等等,这部剧将在这个世代开启一个神话,而接下来,董策要完成的是《三皇五帝》和《封神》,其后是些零散的神话故事,如《劈山救母》,《十二生肖》等,接着是重磅炸弹《西游》,但这并非是个结束,而是更多的开启,什么《八仙过海》,《白蛇传》等,慢慢的,董策将它们与衍教紧密联系在一起,却不会改得面目全非,他要的是衍教在神话历史长河中出现过很多次,比如,姜子牙曾向衍教祖师求破敌之策,杨戬和沉香劈山用的斧头是衍教高人赠的,他们依然是道教中人。 至于《西游》,这个董策不想大改都不行了,目前这个历史没有记载过谁为了佛经去印度,故此,当然要改成衍教师徒四人的西天求学路。 所有的妖魔鬼怪在戏剧里是真的,但在文学角度上,它必须是与世间诱惑、心魔的抗争之旅,当然,讽刺一些朝廷的隐晦剧情,董策最是喜欢,反正只要写些讽刺前朝,大赞宁朝就不怕和谐。 而师徒四人回来后,师父因常年奔波,劳碌身亡,此后三名弟子是各奔东西,其中一名继承衣钵的大弟子在游历二十年后,来到了宁州金陵,救了一个卧病不起的青年,于是…… 董策不在乎以后别人是否会说,衍本是道,或胡说八道,他所要确保的是衍教的传承! “看来,得让他们开个神话剧场,战争剧和爱情剧最好也区分一下,否则我一堆剧本过去,一部最少反复演一个月那要演到何年何月?” 董策拉着二胡,心里想的却还是生意! 一个年节,董策在锻炼,喝茶,写作,拉二胡和调戏老婆中不知不觉的度过了。 新的一年,所要面临的事情可谓是堆积如山。 如今万三钱庄一共接了十二个项目,董策负责八个,陈彰负责四个,已经把他们忙得不可开交了,饶是如此,单靠口碑广告的万三钱庄,还是不断吸引想做生意的人。 “驳回,驳回,这也驳回,靠,这是什么?写得哪国的甲骨文?驳回……” 董策飞快的看着厚厚的申请档案,是看一遍,丢一份,不是他不懂尊重人,而是想要让他尊重,对方最起码要先尊重他! 这些申请,虚假的,骗钱的,写的不清不楚的,字体潦草如狗爬的,纯属在浪费他的时间。 可是这些也只能他来做,不是陈彰不够格,而是这家伙堆的档案比他还多。 “不看了不看了,先存着,说说关于招人这一块,陈掌柜你也要抓紧,我不论你用什么办法,用计骗也好,挖也行,那怕是你昔日的弟子,伙伴,总之,一定要具备生意头脑,眼界要宽,出色的学徒也可以,从多方面笼络人才。” 听到董策的话,陈彰立即停下手中工作,抬头看着董策道:“说到人才,属下的确有一个人想要推荐给东家。” “哦,谁?”董策突然有了兴致。 陈彰立即道:“于汇坚。” “于汇坚?听着有些耳熟啊……”董策想了一会,忽然一笑道:“哦,记起来了,和厉近山一起,负责运送山河社财物的账房先生吧。” “东家好记性,正是被你最先招安的山河社账房先生。”这话说出来,让陈彰万分感慨。 “行,让他从郢州过来,底薪每月十贯,提成看他的项目收益,年终发奖。”董策说完,便听陈彰道:“其实,他已经到余杭府了,并且,是与属下一同过的年。” “基情满满啊。” 陈彰明显听不懂这番话什么意思,继续道:“他来,也是收到我投奔国师的信件,这主要也是我想了解山河社现在的情况……一步错,真是满盘皆输啊!” 如今山河社虽然没有被完全毁灭,却名存实亡,这从百里霜,不,在陈彰看来,应该是董策进入郢州,甚至可以牵扯到山河社建立之初,便决定了如今的结局! 陈彰无数次试图改变,结果,始终无法得到多数人的支持,这主要还是眼光狭隘啊,为了眼前的利益,亦或好高骛远,觊觎那超出能力范围之事,能不输吗? 于汇坚第二天就来万三钱庄了,这个人的能力,怎么说呢,董策感觉很有个人风格! 于汇坚做账房先生时,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提高计算速度,当然,他的方式和董策的算盘完全没有可比性,来到这里看到这玩意后,于汇坚都懵了,同时也是满满的惊喜! 他对数目很敏感,比如,报数从不向别人说一百多,两百多,而是一百三十七点五,两百九十六点八,精确到每一个数,毫厘的偏差也要矫正。 除此之外,接受新的事物很快,这点比陈彰还强,陈彰还要跟董策学了好几天才开始接手项目,而且每个入手项目都要询问董策建议,但于汇坚不同,只是一遍,什么都是一遍过。 人才啊! 董策不明白,准确的说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人才会混到账房先生的地步? 但就是有这样的人,平时看起来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直到某一天,被人捡起来轻轻一擦,发现是金子。 “岂有此理,气死我了,愚蠢,简直是愚蠢至极!”于汇坚气愤的回到万三钱庄,一屁股坐在他的专桌椅子上,把一份文件往桌面一扔,扶额道:“国……东家的评估资料写得没错啊,那步大郎就是贪得无厌,开玩笑,一万贯,就他的本事一千贯都无法运作,账目弄得乱七八糟,这次居然还想让我们投资一万贯,望向自己建个艺苑,东家能耐啊,他那样的人您居然还帮他把生意给做活了!” “师父喝茶。”于汇坚刚收的弟子急忙恭敬将茶水递上。 于汇坚喝了一口茶后,仍不爽道:“这家伙不愧是说书的,忽悠了我半天,我仍是没回归神来,如果不是他那一句一万贯把我浇醒,偷偷翻看项目资料的人品评估,我恐怕现在还陪他喝酒呢!” “他怎么又来了?”董策放下资料,起身伸个懒腰,捧着紫砂壶抿了一口。 这步大郎是一个说书的,但不是普通的故事,而是奇闻异事,他没有固定的位子,哪里需要去哪里,没有需要就乱找,去年十一月份时董策遇到了他,给他投资一百贯,建了一个二十人的小剧场,专说鬼故事,当然,是董策写的短篇,一时间的确吸引了很多喜欢刺激的年轻人,场场爆满,特别是夜间三场,不少人买票进来站着听。 后来,他求董策加大投资,扩建招人,讲不同的故事,董策也许了,直接加投九百贯。 结果,这家伙不仅徒弟教不好,账目也是乱七八糟,明显吃了董策不少钱,被董策警告一次后才老实一点,的确用心教弟子了,但账目乱的毛病还是没改,董策也没时间处理,只告诉他三个月后如果没成效立即撤资,交不出精确的账目和资金司法院见。 而今,这家伙居然趁董策不在,找了于汇坚,也是于汇坚刚来没多久,对他不了解,跑这一趟白白浪费半天时间。 现在万三钱庄已经有十人了,不过只有董策、陈彰和于汇坚可以接项目,其余七人是以邝石乙为首的学徒弟子,目前还跟在后面跑腿学习。 这也是董策无法事事顾及的后果,对步大郎的一千贯投资,恐怕要打水漂了,如此打脸的投资,董策都忘记多少年没遇到过了,在未来,如果还没有足够的人才,不知还要出现多少这样的事。 第五百零四章 有喜 “石乙,把这张招工贴出去。”董策将一张纸递给邝石乙后,后者立即跑去拿浆糊,既而一溜烟就冲出了门外。 “怎嘛,东家要涨薪了。”陈彰学着董策,捧着一个小茶壶笑眯眯的走过来。 “高兴吧。”董策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想要人才,那就要开出一个足矣让他们震撼的价! 以前,董策倒不会如此急切,只是最近,他们已经接到了四个士族的项目,虽然不大,但这是一个开始,只要有合作的机会,董策就能将他们牢牢绑在船上。 另外,于汇坚的能力让董策明白,不知有多少如于汇坚这样的人埋没在历史尘埃中,他现在想的是能挖就尽全力的挖! 一个月十贯不动心,好,二十!还不动心,五十! 董策给得起。 “东家是一如既往的狠啊!”于汇坚斜挎厚厚的布包,笑着从门外走进来,继续道:“高额的月薪代表了年终奖的缩水,而且我咋没瞅见有关年终奖的一个字,莫非,完全没有?” 陈彰听后一愣,对董策笑道:“这办法好,没有到咱们这里共事的人,怎会对年终奖有了解,还不如实打实的高额月薪来得吸引人,我们一直请不到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由了。” 陈彰和于汇坚现在都是月薪十贯,但奖金却高得吓人,虽然董策没有时间细算,但就目前从他们手里几个项目看来,如果没有突发情况,这一年他们不接项目,多用心辅助这些项目的盈利,上千贯的年终奖是跑不了了。 于汇坚走到董策面前,低声道:“今天路过兰扇坊时,我进去看了一眼,发现他们在售的所有商品,的确因为国师您不在,样式不是过于单调,就是过于华丽,剩下的就是吃老本,都不怎么好卖了。” 董策捧起紫砂壶抿了一口,点点头道:“生意就是这样,有上升期便有下跌期,兰扇坊已经面临饱和了,市场就这么大,需求是固定的,他们还疯狂的推出新商品,用户能不厌倦吗?” 董策刚说完,邝石乙和几个弟子就偷偷围了上来,一个个竖起耳朵。 于汇坚丝毫没有理会,认真想了想,问道:“那为何当初国师在艺苑时,给了他们如此多商品建议?如果慢慢的推出,效果是不是更好?” “不,只会差,因为人不仅喜欢舆论,喜欢攀比,还喜欢模仿,新商品久久才推出一项,你明白要面临什么吧?” “竞争!”于汇坚是一点既透。 “对,看你的东西卖得好,我也能做,那我为什么不做?但是,突然的狂轰滥炸,大量的新商品投入,会把他们打个措手不及,而且没有经过学习培训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市场调查一事,这就导致他们不懂什么卖得更好,单凭猜测去模仿,最终很可能会是血亏。” 说完,董策喝了一口茶后,又道:“当然,这招只适合冷却很久的战场,另外,最重要的是风向,言论的焦点,兰扇坊能瞬间崛起,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我没把人调走前,艺苑就是风向,所有有关艺苑戏剧的,都能激起百姓的热情,那怕是这杭州也有很大市场,这也是梅娘子派人过来建作坊的原因。” “原来如此,受教了。”于汇坚拱手作揖。 “相互学习。”董策回礼后,道:“不过,这些都是小手段,真正把握命脉的是政策!再拿兰扇坊来说,如果现在他们慢慢的推出新商品,就不会有以前的烦恼,因为国安文化院的成立,便是用来惩戒盗版的,只要在商品问世前,拿一份到文化院备案,申请专利,别人仿制出售就是犯法,并且不是一模一样,是九成相似度,另外,如果你想黑兰扇坊,现在把他们的商品都买一套,去中都国安文化院申请专利,那兰扇坊不仅一夜之间倒闭,还得赔你钱。” 这什么人啊? 这人的心得要多脏?多黑?才能干这样的事啊? 众弟子无不心凉之。 于汇坚却呵呵一笑,道:“国师必然是早已提醒过梅娘子了。” “毕竟是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不仅她,所有宁商都知道,并且已经开始为此奔波了。” “难怪,我们的所有项目合同中,标注一年内必须派人去把专利申请了。”于汇坚这会才想到这茬。 “非也。”董策却摇头道:“我给步大郎写的鬼故事就先一步申请专利了,署名还是我的,如果他不与我们合作,还想继续说就要给我版权费,否则我把他告得倾家荡产,敢坑老子的钱。” 董策说完,就对邝石乙和几个弟子道:“你们给我盯紧了!” 邝石乙等人那敢不应啊! 黑,师尊大大的心还是一如既往的黑! 几乎每隔两三天,董策都像这般给众人讲解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大家听得都很认真,有些当时记录,有些记忆好的回头也记录下来,当然,不认真学的董策也不会要。 人的成长的确很恐怖,特别是邝石乙,在二月出头时,他终于接了一个项目,石板作坊,而且计划得不错,让董策都为之惊讶了一会。 这家伙的想法对董策而言,没什么特别,但在这世代是绝无仅有的! 水磨石板,有些人不知道,但做建筑的几乎没人不知。 当然,目前给邝石乙的材料只有碎石和水泥。 这也算是给董策的水泥找生意。 全用石头建足球场,没水泥董策可不敢下手,只是他的水泥没后世厉害,只不过是普通的石灰与粘土的混合物经过烧制后,如磨豆腐般磨成粉即可,而且不需要人力畜力推磨,而是用水车。 但即便如此,其粘性,硬度,都超过现在的糯米配石灰。 邝石乙与创业者把石头的边角料打碎,混合水泥放入木框后,铺平,晾干,拆框打磨,便出成品了。 经过他们尝试后的几块成品董策见过,丑,但当下而言,不错了,只是邝石乙对销路的想法太局限,或许没啥信心,仅仅满足于球场需求,对整个杭州市场,甚至全国市场连想法都没有,别说铺垫了,被董策当面敲打驳回后才添加上去,但也是步步为营,董策也只能许了,谨慎点也不是不好,只是真正的投资,必须要有长远的目光,甚至要凌驾于创业者之上。 就目前而言,邝石乙还是可以的,反正赚人家一桶金就撤。 因此,邝石乙终于正式荣升掌柜,有自己的办公桌,可把另外六个弟子羡慕坏了。 日月交替,时至二月中旬,董策刚看完球场的地基挖掘情况,还没回到万三钱庄,就看到方淑蔚骑着马向他跑来。 “怎么了?”董策好奇道。 方淑蔚一脸奇怪的表情,似乎在憋着笑意,跳下马背后,摇摆着上身,看看董策左脸,看看董策右脸,最后终于蹦出一句:“你猜!” “你都一个多月没来大姨妈了,猜个锤子啊。”董策没好气道。 “策郎你……”方淑蔚明显听明白了,顿时是又娇又羞,整张脸都红了。 董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小手道:“情绪会影响胎儿的发育,最好不要动怒。” “人家才没有,人家是高兴嘛!”说话间,方淑蔚眼眶都红了。 “大喜大悲也不好。” “你……好啦,蔚儿知道了。”方淑蔚也不顾外人怎么看,直接靠到董策肩头,喃喃道:“蔚儿想回京。” 董策一愣,既而理解的点点头,道:“这里的确很可能随时爆发不可预料的灾难,你回京也好,人多护送目标太大,还容易走路风声,我给你找个高手全程保护。” 方淑蔚虽然喜欢逞强,但为了腹中孩子,她赞同了。 董策牵着马,陪着方淑蔚逛着街慢慢回到万三钱庄后,立即写了一封信交给一名弟子道:“送到杭安院,交给一个叫殷十四的。” “是,师尊。”弟子应诺一声火速离去。 半个时辰,送信弟子还没回来呢,一匹黑马的嘶鸣便在万三钱庄外响起。 紧接着,一位威风凛凛的少女跳下黑马,握着把古剑走了进来。 其似乎甜得出水的弯弯眉眼一扫堂内,最后目光落在翻阅资料的董策身上,眼神中没有一丝异色,用着很是慵懒的声音抱拳道:“徒儿殷十四拜见师父。” “师父?呵,也罢,你倒是来得够快,我有件事想让你做,三天后,你帮我护送一个人回京。” “师父你不是开玩笑吧?我才来的杭州。”殷漩似乎根本不知什么叫尊师重道,总是一副大咧咧的模样。 “杭安院都建好了,什么叫才来?少废话,你只要能安全护送她到京城,想要什么你只管开口。” “这……”殷漩有些懵,心想这国师居然早知道她来了,可却一直……算了,保护别人肯定比保护他好!这什么人啊?自以为是。 殷漩就是出来玩的,在余杭府待了三个月也够腻的了,出去走走,回去看看戏剧也不错,反正是董策要求,太后也不能怪她不是。 董策不知道殷漩有多厉害,只知道,不仅宫里的高手一个个被她打得没脾气,最近连余杭府的不少高手皆败于她的剑下,如此一个猛人,不,女汉子,不用她用谁? 最主要是她的立场,让董策很放心。 第五百零五章 运作初成 五更的天,仍旧是寂静的夜。 “策郎,城门快开了,现在不排队要等很久才能出去。”看着丈夫忙碌的身影,方淑蔚却一动不动,反而浅笑望着。 分别,没有给方淑蔚带来多少伤感,因为,她不想让腹中的孩子也感到伤心。 董策捧着一堆剧本走到方淑蔚面前,没有交给她,而是自己拿着道:“没什么要带的了,走吧。” “嗯。” 董策与方淑蔚走出屋子,来到后院,门外看到一脸不满的殷漩。 邝石乙急忙过来,把董策手里的剧本接过去,拿到马车上放好。 “可以出发了吗?”殷漩慵懒道。 “上路吧,遇到什么麻烦,记得找九流堂。”董策却是对方淑蔚说的。 “策郎要好好保重身体!”最终,方淑蔚还是流露了恋恋不舍。 “带我向岳父岳母问好。”董策说完,就扶着方淑蔚上了马车。 “师父放心吧,我会把师母安全送到京城的。”殷漩说完,做到车前,便驾驶着马车往巷口驶去。 车中,方淑蔚无声的挥着手臂。 董策微微一笑,抬手摇了摇。 “好了,准备工作。”董策似乎没有感受到离别之情般,招呼邝石乙到前面开门。 万三钱庄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而且除了投资外,最近终于开始有人来存钱了。 “不,我们不要钱,是给钱,利息上面写得一清二楚,有什么不懂的敬请问。” 听到董策的话,一名衣着不菲,长相也是很富态的中年男子皱皱眉,道:“这倒是稀奇,不过,反倒是让鄙人有些怀疑在贵店存钱是否安全了。” 男子刚说完,不等董策回答,他立即又道:“鄙人要存的数目很大,说句不夸张的,买这一条街都不在话下。” “二十万贯?”董策皱眉。 “嗯?你怎知?”男子震惊的看着董策。 “估算。”说着,董策给男子斟了杯茶,继续道:“李员外或许对我们并不了解,我万三钱庄的口碑一直很好,而且,合作者中多数非富即贵,其中有兰扇坊,四宝珍坊,名剑轩,另外,与士族间也有合作,如东城王家,他们最近热销的天然丝被就是与我们合作后的新产品,还有西城郝家,他们三天前收购的炼铁作坊是我们投资建立的,虽然利益上他们拿大头,不过运营权在我们手中,另外,世子会在城南建球场,也是因为与我们合作,这里面所动用的资金额度,我想李员外就算不清楚,也应该有个大概数额吧!” 李员外愣了好一会,才惊叹道:“原来就是贵宝店做的,我说呢,本来平平静静的余杭府,突然就热闹起来,行,不过此事鄙人还要回去问问家父,毕竟这是他的意思,说什么放家里怕引起祸端。” 董策一听就明白了,立即叫一名弟子送来纸笔,一边飞快书写,一边道:“我们除了投资,储蓄,另外还协助府衙做做事,去年中旬,户部成立公证处,其中的继承权,遗产的分配,如何经过法律立遗嘱等,都可以来我们这里咨询,而且我们可以帮您办理,然后提交给司法院。” “这户部的事情,为何要交给司法院?”李员外有些懵。 “因为余杭府公证处还在筹备,目前由司法院代劳,等一切筹备好才会转交职权。” “这个,我会考虑的。” “好,这里面是有关储蓄与继承权的解释,您拿回去慢慢看吧。” 送走了李员外,董策还没来得急坐下,便看到又有客人进来了,没办法,只能董策上了,其余不是忙着项目,就是还在学习中。 不过董策没想到,来人居然是找工作的! 一个看起来很精神的小掌柜,董策的许多问题都能答上来,并且时不时穿插一些相同问题,他的答案还是一样。 “不错,虽然你年纪小了点,但应该能胜任了。” “小?”这小掌柜虽然说小,但这是相对的,在这个年代能做到掌柜的一般都有三四十岁了,而这位目前年纪二十八,比董策足足大了六七岁,何来小一说? “把这个算术学会,以后你就坐到右边的封闭柜台内,那扇门双面有锁,你在里面时必须要锁死,上班时间是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这段时间你都处于封闭状态,觉得没问题明天可以来试试。” “那上茅房怎么办?”小掌柜好奇道。 “放心,里面有。” 董策这番话不知吓走了多少掌柜,以至于现在都没招到一个外人,这次他也没报什么希望,不过没想到,第二天这小掌柜就来了,同时来的还有九流堂调查他的资料! “还不错,挺干净的。”看完小掌柜的资料后,董策欣慰点点头。 小掌柜名叫于景铮,父亲也是个掌柜,而且就在不远处大通马行对门的酒肆做掌柜,天天看着如此高的薪资招工表,能不心痒? 自己担心,那就让孩子上,反正就在附近,你万三钱庄总不能吃人不吐骨吧! 事实的确如此,万三钱庄不吃人,但累人,而且不是一般的累,是能人给磨疯,磨死的累! 于景铮真的后悔了,可是他想走的时候他爹不给了! 董策给于景铮开出的月薪是二十五贯,这已经是超高的薪资的,比他老爹整整多了一倍,他爹岂会让他走! 可是不走,那恐怖的工作量实在是太骇然了,起初几天,简直是把于景铮闲出蛋来,可也不知东家怎么搞的,从他来后第五天开始,逐渐有些客人来了,也让于景铮感到庆幸,毕竟有事做了! 但悠闲的工作没能持续多久,半个月后,从他坐到封闭柜台开始,窗口外的人就从未断过,本来说好的午休也没了,饭菜有人送,而且是他爹亲自送! 因为这里的加班费也很吓人,每天中午半个时辰加傍晚的半个时辰,一个月后就是五贯! 于景铮快疯了,每天喷的唾沫星子都不知有多少斤,双手更是没有片刻停歇,不是填表,就是敲算盘,要不就是数钱,特别是这一点,让于景铮一嗅到铜臭就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而给他带来如此痛苦人生的董策,却如甩手掌柜般,忙着自己的事情了,若非一个月后突然涌来一批算账小能手,于景铮真的会为了逃出万三钱庄而以死相逼! 不过话说回来,突然出现的这批人让于景铮有些懵,因为他们都很年轻,最小的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 而问他们来历时,居然还是统一的,苏州学子庙! 杭州没有学子庙,作为普通人的于景铮自然不清楚,但听闻学子庙乃是国教的庙宇后,于景铮傻眼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 “如今万三钱庄的整体运营就是这样了,你去京城的时候照搬过去,不过利息可以适当的修改点。”董策说完,将一份厚厚的文件递给于汇坚。 “放心吧东家。”于汇坚用牛皮包装好后,忽然皱眉又道:“不过到了那头,他们问起您怎么办?” “直说,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压我回去。”董策淡笑道。 “对,他们也希望东家把这里的事给平了!”于汇坚很清楚,有董策在,江南或许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如今万三钱庄跟很多士族都有利益牵扯,和万三钱庄合作的士族都赚了不少钱,为此他们投入了更多的人力物力,如果现在乱,他们才是最不恼火的! 于汇坚在三月初便离开了,而投资问题,现在因为有了很多项目,董策和陈彰都不会乱接了,更不会浪费精力去帮助那些没想法,没能力,还没钱的三无家伙。 不过在三月初一那天,陈彰代表万三钱庄把步大郎的告了! 余杭府司法院成立了一个多月,已经办了二十几件案子,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听说,司法院又要开庭了,对审案感兴趣的余杭府人士几乎都把注意力放过来,甚至,不少年轻人听闻后,纷纷赶去旁听。 这司法院的法官只有三人,两男一女,都很年轻,但身份都不简单,特别是坐在中间的青年审判长,其后台硬如精铁,他乃御史大夫谢翊的三子,谢文祈。 他想镀金,那里不成?既然来了这里,他就做好了最坏打算,与恶势力斗争到底! 年轻人就是有血性,而谢文祈不仅有血性,他还有对正义,对真理有着狂热的执着,加之为人也算精明,一看这案子,都不用陈彰开口,直接道:“步大郎,本官限你三天内交出天方夜谭所有账目,如若达不到一千贯,你可以用现金填补空缺,如果还是金额不足,甚至一点都拿不出,证明你私自挪用投资金,按本朝新法,一千贯足矣构成十年以下,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并且,你的天方夜谭将由司法院进行拍卖,所得资金将归还于万三钱庄,你可有异议?” 步大郎有的屁异议,他已经彻底懵了,任他再能说会道,巧舌如簧,这次也被谢文祈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之前,步大郎根本不把司法院当回事,因为他的顾客里有不少的士族子弟,这些公子哥都喜欢听他说书,想着如果自己出事,这些人随便一句话,自己还不是照样过着逍遥日子。 然而事与愿违啊,司法院真敢拿他开刀! 而那些平日里喜欢听他说书的公子哥,此刻居然个个在后面看笑话,有的只是幸灾乐祸,毫无怜惜之意! 第五百零六章 吓死你 三月的杭州,在董策看来是最唯美的。 雨季的西湖,碧莲摇曳,持伞踏青的人儿,也是那般的动人。 可惜,这一切与董策无关! 忙啊,万三钱庄的事情太忙,不给董策片刻的喘息。 球场的石料已经够了,在二月初时,董策就停止贩卖石料,这惹得很多百姓不满,毕竟,田地有限,大多数都在士族手中,帮他们种田还不如敲石头赚钱。 “这些草,你们到底能不能大面积种植?不行的话,我只能把钱投给别人,现在时间紧迫,下半年我需要二十亩的草地做准备,真没时间跟你们耗。” 董策的话,让坐在他对面的几位农夫纠结起来。 “邢东家,是这样的。”其中一人起身,陪着笑道:“种是肯定能种,只是你的要求有些难啊,这些是草,它不是毛,一沾到泥它就生根了,没法如你所说大片大片活生生的移到球场。” “你还是没明白,我之前已经说了,土不要太厚,三寸高即可。” “但这也没法弄啊!”另一个农夫更急了。 董策摇摇头,道:“架空,不论你们是用竹席簸箕,还是铺石砖。” “那可是二十亩地,得花多少钱……” 没等着人说完,董策有些恼火的起身道:“我让你们出钱了吗?我是不是说过一切花销由我万三钱庄垫付。” “啊这……” “可这也……” 几人都有些无语,真要架空,那绝对是实打实的巨资啊,没有上千贯可能吗? 上千贯就为了种草? 还是不给牛马吃的,而是给人踩的! 天啊,这人是不是疯了? “东家!”几人肉疼时,一名弟子走到董策身边低声道:“东江林苑送来名帖!” “嗯?”董策一愣,接过打开后发现只是邀请,并没有介绍是谁。 “看来,他们是料定我的身份或知道背后主子了!”微微一笑,董策收起名帖,对那几个农夫道:“给你们半柱香时间考虑。” …… 余杭府的东江林苑内,以吴国公为首的一众士族品味那上市不久的西湖龙井。 “万三钱庄做的这些事情,诸公难道还未察觉其用心?” 听到吴国公的话,不少人都似被茶水给呛到般,轻轻咳嗽几声。 “吴国公莫非觉得,我等有错?”一名中年儒士端起茶杯道。 “萧山侯会错老夫之意,老夫没资格评论诸公对错,有此一问,不过是听听诸公想法,如果达成一致,接下来的路也就定了。”吴国公这番话听得众人都是深吸一口气,知道,站队的时刻到了! 只是他们看不出,吴国公究竟是站在哪边? 这世代,士族的确强大,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爱惜,珍惜目前所得,不想因为某些事赔了一家子! 以前,支持越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老了,早没了那雄心壮志,这新上来的,也就只会考虑自家,你若造反我举杆,风向不对我投降,简简单单,朝廷也不会真拿他们开刀,毕竟,也怕真把他们逼急了,临死反扑结果还不一定谁笑到最后呢! 而今,很明显,小小一万三钱庄能力强到可怕,令人畏惧,更令人心动! 它,代表了太后,证明这是太后给他们的机会,与万三钱庄利益捆绑,他能让家族更好的繁衍,反之,民不聊生的日子他们也不是没体会过! 的确有很多士族欺压百姓,但那些不过是乡野之地,边疆莽夫所为,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连庶族都算不上,更别提士族,真正的大士族是很懂利用百姓的,没有百姓给他们耕地,劳作,何来收成? 不把自家门前这一亩三分地管好,以后家人吃什么? 时代不同了,他们不可能如晋朝士族那样不可一世,他们也清楚,真如晋朝那般,只会自取灭亡。 所以,当世士族多是选择放权,提拔一些人管制一方,他们则在上头坐享其成。 而最近朝廷做的这些事,他们在京中的人自然早早把消息传了回来,没人不知,太后想干什么! 这也是他们下意识的靠拢越王,不这样,他们毫无安全感! 但靠拢越王的后果是什么,众人心里更是清楚! 难以抉择啊! 便在这时,一名少年走到吴国公身后跪了下来,低声的说了一句。 吴国公听后点点头,道:“让他进来。” “可是他身边带了……”少年正要解释,吴国公脸色一冷,喝道:“无论他带谁。” “是!”少年冒着冷汗退了下去。 入得拱门,身着白袍披上黑氅的董策初看洒脱,细看却有种出尘之感。 在他身旁,一头蠢萌蠢萌的大胖虎摆着脑袋慢慢跟随。 当然,蠢萌只是在董策眼里,在旁人看来可就瞧不出一点憨态,反而被吓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毛骨悚然。 “诸位别怕,有我在它不伤人。”董策出声间,人已走如亭中,小虎则跟到他身旁坐下,没一会儿就躺了下来,闭着眼睛开始打盹。 董策嘴角一抽,有些无奈! 如今他忙着连身体都不练了,更别提给这厮锻炼了,加之,方淑蔚从来都不带它运动,说是看着它憨憨的样子很是舍不得,怕它累着! 故此现在,小虎完全成了一头大胖虎,至少重达四百斤,彻底被董策给养废了! 但是,天天看着小虎的他自然不会觉得什么,可放到别人眼中,这就是一头雄壮无比的猛兽啊! 比他们林苑那头猛虎个头大得未免太多了吧! “不是说东江林苑有猛虎吗?哪呢?”董策将目光往下石亭下方的假山群。 “那不是怕吓着你吗!结果,谁知道你居然就是……还是不放出来了,否则打起来……”众人心中无不汗颜。 “想不到国师降临,本人萧山侯,见过国师。”中年儒士起身作揖道。 他这一行礼,众人急忙起身作揖,而董策也急忙朝这人一一回礼。 待他坐下后,略微好奇的问道:“诸公今日聚集到此,还请我来,莫不是想合作?” “这人果然如传闻一样,够直接!” 众士族心里苦笑,吴国公则道:“国师到我们杭州难道只是为了做买卖?” 董策摸着小虎,闻言点头道:“不然呢?” “不然当然就是游说我等,不与越王勾结吧!”这话,大家心里都明白,却没人去说。 见他们都沉默,董策接着道:“诸公对,越王立九子黄朗靖为世子,是怎么看的?” “嗯?” 众人没想到董策的话跳得如此远,但是,不可否认这也是他们好奇的地方! 黄朗靖根本就不是世子的料,可为什么越王要立他? “诸公有多久没见越王了?”董策又问道。 这话一出,大伙更疑惑了。 “越王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故此我等很少打搅,本公也是三年越王拜寿时,见了一次。”吴国公说完,其余人纷纷点头。 “最不该成为世子的人成了世子,该做的大事却迟迟不做,唯一能证明的就是花娘册,越王他老人家没事吧?”董策这话有些骇人!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董策呵呵一笑,道:“开玩笑,我不理政事,无论是中都还是地方上,我来只是做生意,我这有笔大买卖,很大,乃是我衍教先辈历经万难探寻所得,诸公可有兴趣?” “什么买卖?”众人说话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实在搞不懂这国师要干什么,居然说了那种要命的话! “东瀛有很多银矿,而且很大,非常的巨大,按现在的地价估算,买下半个宁朝不是问题。” “疯了!” 董策的话简直如前段时间步大郎所讲的天方夜谭! “我已经筹集了一百万贯造船,用不了多久就要出航了,诸位如果有兴趣,赶早。” 众人脸色都僵住了,不是听不明白,而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可是这能假吗?一百万贯拿去造船,那声势能不浩大?他们要查能查不到?如果是真的,那不合作真是愚蠢到家了! “买卖先不提。”吴国公突然插嘴道:“国师可否告诉我等,太后她到底要干什么?” 这番话,语气冷到极致,乃是以质问的口吻,换做其他人,此刻必然要被吴国公的气势所镇,但董策却微微一笑,道:“太后要做一国之君,古往今来,第一女帝!” “什么!”众人顿时膛目结舌,甚至有几位都站了起来,怒瞪董策。 董策扫了一眼众人,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冷道:“大势所趋,人力不可为之,尔等阻挡太后,结果是什么尔等可有想过?” “可是……” 萧山侯正要反驳,董策却抢先道:“这娘家后人,哪儿比得上母子亲,太后继位之后,便是正统,她若立殷家子弟,她必是昙花一现,若立皇室宗亲,可流芳百世,永垂不朽,毕竟,自古就没听说过有谁将自己姑姑奉于太庙,想他殷家就算如何表忠心,也不可能把一个外嫁的女人和列祖列宗供在一起吧!” 众人听后瞬间就寻思过来了! 是啊,太后即位,那是万民所意,感激她为天下苍生社稷所做一切,可传位给娘家人那意义就不同了,名不正言不顺不说,她死后连个受香火的地都没,殷家若真敢,那还不得被天下士大夫给戳死! “可陛下……”萧山侯瞬间便想到这茬。 董策还是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淡淡一笑道:“陛下信奉我教,已游历四方,苦学励志去了。” “什么!”众人汗颜,这未免太可笑,不,太可悲了吧! 董策摸着小虎,看着众人提醒道:“不知黎民辛苦,怎懂社稷之道?诸公以后可都要小心了,或许,陛下很可能就在这东江林苑内,当一跑腿小厮,体察民情呢!” 第五百零七章 深谋远虑 董策的话很吓人,可他接下来拿出的东西更吓人! “这份奏折,乃丁常侍所书血书,太后批阅后将其交给我,其实就已经表明她的心意了。”董策将一份奏折拿出来,立即被一名少年接过,然后小跑着到了吴国公身后,恭敬递交。 吴国公皱着眉,打开奏折飞快的看了一遍,最近居老泪纵横! 所有士族都是惊讶万分,好奇的伸长脖子想看看吴国公手中的奏折到底写了什么。 然而吴国公合上后却交给少年抵还给董策,丝毫没有给他人目睹的意思。 “国师深谋远虑,丁常侍心如良药,老夫真是佩服你们,与之相比,老夫……!”吴国公竟敬佩的起身作揖,满脸惭愧! “吴国公客气,在下不敢当,一切都是丁老之功。”董策似模似样的回了一礼后,坐下来继续道:“如今太后威望之高,可比汉武,经这两年水稻择优而种,米仓充裕,现朝廷发布兵役改革,整片中原,征兵已破五十万众,太平道逍遥不了多久了!” 警告?还是提醒?亦或者是骗? 有些收到消息的不是面露难色,就是不动神色或惊慌的,不知道的则面露惊异,不敢确定,低声交头接耳。 董策没有骗人,其实他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小卒》这部剧影响如此大,并在曹洛蓉的推行下,不单单是公开善演,还组织上千名泥腿子开始到小镇,乡野去善演,同时撰写成书由四宝珍坊廉价贩卖,投放各地。 除了小卒,还有一部剧成为做热门的大戏,这部剧不是董策所作,而是常成恭,一个小偷,当初开玩笑似的更董策说要写剧本,如今还真给他成功了,他这部戏名字就一个字《毒》! 《毒》这部剧不是单场,而是连续剧,每场的主人公都不同,却都是受到瘾毒残害的可怜人。 里面全是真人真事改编。 开篇就是三个如何受太平道蛊惑的三兄弟,在一次次在煎熬中,把幸苦赚来的血汗钱投入了太平道的钱箱子。 没钱,开始还能抢,但时间长了,被瘾毒祸害的身体再也没有力气,只能开始偷,老大被活活打死,老二老三活了下来,却也只是昙花一现,用不了几天再次坠入深渊,受不了折磨的老三一头撞死了,活下来的老二被关紧了戒毒所。 第二部则是一个家庭,这场开始无比的温馨,就犹如常成恭靠偷发家一样,当然,主人公做的事正当生意,娶了老婆生了孩子,逐渐发家致富后上对父母尽孝,下对妻儿溺爱,简直是完美的小家庭,结果,就是因为沾到瘾毒,卖完家产逼死父母,卖了老婆又卖孩子,最后一个人苟延残喘的被缉毒院的人发现,却在救治中痛苦身亡。 当董策看过剧本时,毫无感觉,点评也就是两个字:“老套。” 然而对如今的人却是一场恐怖的冲击,特别是受到太平道祸害的百姓,戏还没看,光听别人一说,哭了! 于是乎,这部剧也被曹洛蓉拿去大肆宣传,为了筹集兵力对抗太平道,她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戏剧,比童谣的传染力不知恐怖了多少倍,短短两个月,便让朝廷征兵破了五十万,若非考虑粮食问题,恐怕百万雄师都不在话下。 这还只是中原一带,黄河以南,大江以北,从徐州到长安府而已,并且不是强征,而是自愿来当兵的! 经过一翻悄悄议论,在座士族都有些坐不住了,用着各式各样的借口离去。 吴国公很淡定,他没有离开,故此,最后就剩下他与董策二人。 “国师是否真的算准了?”吴国公突然冒出这番话。 “猜得八九不离十。”董策点点头,又道:“我故意与世子接触,就是想验证这件事,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 “我们这些老家伙,想折腾也腾不起浪来,干大事,那是年轻人做的事,黄朗靖他很可怜,哥哥们事成,他死,事败,他也死,只是死在不同人手中而已,这也是他成为世子的原因!” 吴国公摇头长叹,哀道:“老夫说句实话,国师你已经成功了,杭州是无法起兵了,而宁沪两州,你放心,桓王一日不死,他们就无法动兵,况且没有我们支持,黄弘毅最终也不可能掀起风浪。” “真是这样吗?”董策摇摇头,道:“你们为了确保安全,故意养出的出头鸟真的就会言听计从?殊不知,在聪明人眼里,所有的利用都是相互的,难道你们没有免费给他兵器甲胄,粮草器械?” “这……”吴国公愣了愣,皱眉道:“的确,我们给了他不下两百万贯,但就这点钱,能整合什么大军?” “钱滚钱,以前的两百万,到现在或许变成两千万也不一定!” “国师认为这可能吗?”吴国公明显不信。 董策摇摇头,道:“是我的话,两个亿也能轻松滚到。” “嘶!”吴国公震惊。 片刻之后他起身道:“三日后,老夫会给国师一个答复。”言罢,吴国公算先离去。 …… 宁州,地牢。 “庄先生,邓魁就被关在前面。”龚庆领着庄良修,一路来到一间牢门前。 “邓将军还好吗?”庄良修对着牢房内的邓魁道。 “滚。”邓魁只是一声冷哼。 “在下知道邓将军心意,但,如今陛下已被赶出中都,朝廷一切都掌控在殷家手中,长此下去,我大宁江山不保已!” 庄良修一番话让邓魁陷入了沉默。 龚庆也道:“邓将军,小王爷对您是何等器重,否则也不会提拔您,如今国难当头,您真要助纣为虐?为殷家这等乱臣贼子枉送性命?” “如今大军已就绪,而且……”庄良修咽了口吐沫,道:“陛下也来了!” “什么?” 不仅邓魁震惊,连庄良修身旁的龚庆也是满脸膛目结舌,不过他反映很快,瞬息间就收敛惊容,平静的道:“陛下到宁州,乃是为了集结江东儿郎,打算为大宁最后争取一把!” 邓魁沉思片刻,最终点头道:“我要见陛下!” 庄良修笑笑,道:“好,不过希望邓将军能洗漱一下!” 当庄良修和龚庆走出牢房时,龚庆立即笑道:“庄先生好计谋!” “唉,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为了今天,我已寻得更陛下相似之人,并派人日夜教他仪态,如今应该能派上用场了。” 龚庆叹服,笑道:“庄先生瞒得在下好苦啊,此计,不仅能用在邓魁身上,连其余几位将军都能蛊惑,只要他们点头,加之他们背后世家,小王爷要整合十万大军便不难了。” “话虽如此,但,背后不可不平,攘外必先安内,唯有真的把江东掌控在手,才可攻取江兴一代,最好,把蜀州拿下。” “哦?前面倒是有理,攘外必先安内,嗯,精髓,可是攻打蜀州又是为何?如今我们的人已经被赶出郢州,再打过去恐怕不易!” 庄良修脚步一顿,摸摸鹰钩鼻后,看向龚庆道:“龚大东家有所不知,自秦麒到蜀州做督州之后,可谓是大兴土木,开荒种粮,这两年来,蜀州粮食怕已是天下之最,我等怎能放任这天下粮仓在朝廷手里?” 龚庆是一点就透啊,瞬息间便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择优而种的水稻一开始,只是还不错,一亩收成直追以前两亩地,可现在,短短两三年,每年两种,这一代代的择优而种下来,收成是越来越高,一亩收成已经比以前三四亩还多,因此,秦麒又准备高升了,这一次,应该是直接进京为官了。 短短两三年就被如此重用,可见这些日子他在蜀州做了多少贡献。 庄良修一边走,一边道:“而且此人还是极为和善的家伙,为蜀州山民开办坊市,用粮食交换山货,提供免费了大夫看病,把这蜀州经济搞得有声有色,但却大大忽略了强兵!” “简直是一场盛宴啊!”龚庆何等聪明,岂会不知这其中之意! 作为秦麒的老乡,龚庆自然很清楚这位前府令的性子,他根本没有这能耐,但是,他会用人,特别是得到董策帮助后,这些日子里,也不知秦麒和董策私通了多少此,蜀州能突然富饶起来,其中必然有衍教的影子。 但是,衍教也不可能事事都算准,秦麒会用人,却不会用兵,蜀州能打仗的人,都要驻扎在西南,防范番邦,在所有人认为他们会攻打中州时,却突然一折,大军出现在了蜀州,其结果,龚庆已经能预料到了! “庄先生高才!”龚庆敬佩道。 庄良修却是淡淡一笑,道:“若无龚大东家辅佐小王爷,粮草军饷从何而来?您才是真正的高才。”言罢,庄良修从袖中取出一卷纸张,递给龚庆又道:“此乃蜀州地图,关卡要道一并画于其上,交给小王爷吧,记住,要打,就要以雷霆之势,速战速决,一举攻陷蜀州!” “庄先生真是深谋远虑啊!”龚庆兴奋的接过地图后,立即朝庄良修一叩首,然后道:“说服那些将军之事,就有劳庄先生了,庆这便一趟王府。” 第五百零八章 无毒不丈夫 中都洛阳,皇宫御书房内,殷太后放下笔,合起批好的奏折,便靠到椅背上,只手抚额,面对堆积如山的奏折,颇觉头疼。 “太后,乏了吗?”虞珑走到太后身后,素手缓缓捏锤太后僵硬的肩膀。 “无碍。”挥挥手,示意虞珑退到一旁,太后再次拿起一份奏折。 正当太后准备提笔时,门外一小太监急急来报,道:“禀太后,国教学士曹洛蓉已到殿外。” 太后听闻,微微一笑,脸上终于有了丝神采,道:“宣。” 曹洛蓉一袭白袍,外穿黑氅,却没有如董策那般,揭开氅结,而是规规矩矩的系好结扣,看起来极为端庄秀丽,大气优雅,另还有一股出尘之境。 不等曹洛蓉行礼,太后立即道:“免了,此番找你,是杭州之事已经稳固,当地士族皆以被你师父劝服,唯宁沪两州仍是隐患,哀家显然相信国师,但也不能没有一点防备,哀家打算,大军南下,驻扎江东北岸,你觉得如何?” “可行。”曹洛蓉当即点头道:“不过,此战不可开,大军只管在北岸日夜操练即可。” “嗯,哀家也是这样想的,总不能让他们认为国师是在纸上谈兵。”说到这,太后话锋一转,又道:“戏剧善演,可有加强传唱?” “除了之前的一千人,现又已培训说书人三千员,话剧演员两千人,准备齐出中州,分八条路奔走善演,保证每一处城乡都能做到宣传,只是河北一带,目前还无法过去。” 太后先是点点头,而后摇头叹道:“这的确是件头疼事,哀家小视了太平道,没想到他们能坚持到现在。” “要灭太平道,必须要揭露他们丑陋的一面,洛蓉认为,想要让河北百姓认清太平道,除了戏剧的传唱,还有一法,口头宣传!” “哦,如何口传?”这件事,太后不是没找人干过,只是效果微乎其微,毕竟,太平道也深得其中精髓啊! “钱!”曹洛蓉说着,似乎很不情愿的提气又道:“新币,面额要小,最好一百文,还要大批投入河北,以七成换铜钱,一个月放,一个月停,放放停停无需一年,河北可不攻而破!” 太后眉头大皱,心想这和口头宣传有什么关系? 似乎明白太后的心思,曹洛蓉接着道:“口头宣传只是告诉百姓,他们用七成铜钱换来的新币在黄河以南可值整数,如此一来,太平道要如何阻止百姓渡河南下。” 太后也是精明之人,听到这瞬间就明白了,她微微一笑,道:“舍小为大,不像你的风格,是国师的主意吧?” “是。”曹洛蓉没有否认,直言道:“国师曾言,新钱在三年内依然会一币难求,大批量投入河北也不会造成新币膨胀,如今也确实如此,每一批投入市场顷刻间被兑换一空,使得铸钱监融钱速度已被收钱速度远远抛开,旧钱已经堆满了三大仓,足可见,百姓对新币的认可有多高,况且经工部尚书改进的新币中参入金银,使得面值更难下跌,反而因为产量过少,如今在百姓间,一枚参了金银的新币可多兑换十几二十文钱。” 说完,曹洛蓉却神色一正,拱手道:“但是,洛蓉觉得不可行,谁新币的影响暂且不提,一旦河北百姓大批渡河,太平道必然会杀鸡儆猴,而且绝非只杀一两千人就能平息这场浩荡!” 太后摇头一叹,道:“可如果再打下去,伤亡将更大。” 不可否认,董策的办法狠毒,连太后这位最毒妇人心的女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把新币投过去,不是把便宜送给百姓,而是给他们带来灾难! 人都有贪念,同时也有私心,渡一次河,回来七十文变一百文,这样的好事真没人拒绝吗?不,太平道会拒绝! 他们绝不能让印有太后头像的新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畅通无阻,否则,这算什么?他们造反的旗号就是替黄家讨回公道,把那受到瘾毒祸害的百姓,当成了太后上位惹得天怒人怨而降下的惩罚。 但他们又不可能收购新币,因为太亏,河北目前还是用铜钱,如果他们用铜钱兑换了百姓的新币,那真是血亏到没边了! 当然,他们也可以用八成的价格收购,十成的价格拿过来购买物资,这样他们就能赚了,而且赚大了。 可是,百姓会怎么想? 无论你收购后是销毁,还是买物资,在百姓心里他们就是亏了! 你说如果河北百姓不知新币也就罢了,但是,新币问世到现在,早已经传到河北,就算还有人不知道,可一旦关乎钱,没人不上心,稍微一打听能不知晓? 要的,就是让百姓不满,对太平道产生怨念的同时,加强对太后的影响,逐渐了解黄河以南的百姓过着怎样的生活! 真的是太后与殷家某朝篡位?还是太后为国为民,为江山社稷,甘愿冒着大不韪? 在打听这些的时候,百姓必然恍然发现,无论是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太平道似乎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啊! 故此,太平道只会用尽一切的办法,阻止河北百姓与河南百姓交流,因为一旦接触,而且是大批大批不断的接触,其后果可想而知! 可人就是为了生存而活,而想好好的生存,那就离不开钱,利益在眼前,我只是过河换点东西,多买点粮食回家,这也有错? 在太平道眼里,这就是错! 所以他们会不断的杀鸡儆猴,阻挡百姓渡河。 但这绝非长久之计,可如果不这样,宁朝一批批的新钱投进来,如何阻挡?难道派人把整条河驻守了?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为了利益,为了生存,人心是很容易动员起来的,不安于现状,想要过更好日子的百姓海里去了,自古,还有盐贩子呢,贩盐是罪,被抓到只能认栽,可谁听说过花钱买东西也是犯罪? 太平道造反才多久,这不是七国争霸,不是五胡乱华,没有什么民族大义,本来就是一个国家的,一个民族的,凭什么花钱就犯法了? “唉,哀家还是心软啊!”太后悠然一叹,忽然看向曹洛蓉,慎重问道:“曹学士可否如国师般,深入险地,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完了!”曹洛蓉心里一叹,她就知道,把董策的计谋说出来的时候,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董策在去年就把这个毒计说给她听,她第一感觉就是太狠,这样对河北的百姓太不人道,可是,她也不知道这样困境应该如何破解。 她还太小,虽然能把事情看得很透彻,但阅历注定了她的极限! 考虑到现在,她仍然没有什么办法,而战争还在持续,死伤早已过万,受牵连者不知又有多少百万,如果她有更好的办法早就说了,现在她越拖,死的人越多! 这是董策临走前给她的最后试题,她答不上来了! 可要让她学着董策,如去郢州,去杭州这般从腹地瓦解对方,扭转乾坤,她根本就做不到。 “恕洛蓉无能!不及师父万分之一!”能让高傲的曹洛蓉虚心叹服,可见她的内心的确对董策彻底感观了。 她不是怕死,去一趟试试也无妨,但是,她深知这不是逞强就能成的,她如果答应,朝廷就会等待,那应是一年,还是两年?而这段期间,战争很可能再次爆发,死的人谁来负责?结果,还不是朝廷花点钱安慰安慰了事! 可她良心能安吗? “对了,最近奏折堆积如山,哀家已经批不过来了,不知曹学士可有什么办法?”太后突然问道。 曹洛蓉躬身道:“可先行成立内阁,官员可从新科进士中挑选,让他们将奏折先分急缓,再行分类,书写于目录,把重点填写上去,再让太后过目时,可节省阅读时间。” “嗯,这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国教之事也不少把,国师平时是如何处理的?”太后对这个的确很好奇,据她所知,董策这厮比她还忙! “国师的办法只有一个,放权!” 曹洛蓉一句话把太后给说懵了! “唉,国师深懂用人之道,哀家不及也!”太后何尝不想放权,减轻自己的压力,但是能放的她都放了,连曹洛蓉本不应该处理国事的,都被她强行给扣住,这还能用谁啊?董策?她倒是也想啊,可是对于董策,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动强! 曹洛蓉又道:“非太后所想,国师放权快,收权更快,一不合心意,他通常都会给一次机会,错过了,权力他都会收回,另外,国师每日开小会,下方弟子日日汇报进程,期间他也会不断指点,纠正,这看起来有些像朝会,实则却远不一样,因为国师对每件事都了如指掌,下方弟子无一人能敷衍,更是不敢敷衍!” 曹洛蓉这番话有些意有所指,太后身侧的虞珑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 “哀家知道了,曹学士退下吧。”让曹洛蓉走后,太后看也不看虞珑道:“知道你和她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恕玲珑愚钝。”虞珑欠身道。 “唉,你们两个都是为哀家出力的,可是一个是脑力,一个是体力,哀家何尝不想重用你,然而你偏偏不肯学,心思都用在了勾心斗角上,再说,真要勾心斗角,曹学士定可胜你百倍,更别提国师了!” 虞珑芳心一颤,立即叩首道:“玲珑明白!” 第五百零九章 高压 天香书院,院长办公处。 甄琬最近特别的头疼,国师把大部分钱调往江南,本这边的资金很吃紧,特别是前日于汇坚的到来,开始准备有大动作了! 国师的大动作预示着庞大的金额要飞快流失,别看有艺苑和马场在,他们的资金存储非常快,待艺苑在扩建,而马场的盈利都在黄中钦手里,是一个季度一结,春季的才刚结了不久,要等下次那是两个月后了。 至于书院的钱,虽然也有不少,不过都不能动用,因为国师的理工弟子都快成了蛀虫了,他们的研究经费不断的上升,如今每个月要损耗材料将近千贯,可国师却来信说,不到万贯就继续给,这让甄琬无比郁闷。 房门突然打开,进来的是两个女子,一个是从宫里回来的曹洛蓉,另一位,则是她的小秘书,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可爱丫头。 “如何?太后可有答应?”甄琬似乎知道曹洛蓉去宫里干什么了。 曹洛蓉摇头道:“现在,太后应该召集臣子商讨了,至于结果如何,也由不得我们来操心了。” 曹洛蓉的办公处也在这里,毕竟这里环境实在是太好! 另外还有许多资料,比如九流堂、天目堂,行堂,所有的工作汇报都送到甄琬这里,曹洛蓉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翻阅。 做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曹洛蓉突然问道:“对了,江南情况如何了?前天国师派来的于掌柜不是刚到吗。” “很不乐观,杭州或许能平息,但宁沪恐怕不会罢手了。”甄琬叹了一声,又道:“于掌柜这次来,也准备大笔资金,害得我一时间都不知道从哪里调取了。” “合作商啊,向黄中钦伸手,他绝对不会拒绝。”曹洛蓉如今也很了解衍教的资金来路了。 “也只能这样了。”甄琬苦笑一声,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交了赋税没有?” “年年交。”曹洛蓉这话说出来,让甄琬是哭笑不得。 因为她们两个女人都是属于超标了,大宁超过十六岁未嫁的女子,人头税可是五倍之高,如果十八岁还不嫁,就是十倍了! 甄琬摇头一叹,突然拿出一份牛皮文档道:“这是国师让于掌柜带来的,说要交给你,你看看吧。” 曹洛蓉的秘书立即过去拿起文档交给曹洛蓉,待曹洛蓉翻阅过后,脸色是沉得可怕。 “邪魅眼想害死我啊!” 甄琬显然是看过的,闻言笑道:“要死,也先死国师!他老人家不死,你这位大弟子死不了。” “滚一边去。”曹洛蓉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这文档中记载的事情太可怕,居然是变法! 摊丁入地! 也就是取消人头税,改收地税,谁的地越多,税收就越高,而且不论你种不种东西,只要地是你的,你就要交! 换另一句话,也就是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绝对是对士族的致命打击,他们个个都是大地主,而且手里的地多是荒废的,即便不种,也不买人,就这么留着,反正不要交钱。 现在好了,如果这个改革被太后接纳,不难想象,全国将会有多大的动乱。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董策,能不被士族唾沫死? 不过也并非全是坏的,因为摊丁入地最有利的是对百姓,最底层的可怜人。 “说什么不参与国政,如今做的那件事离开国家了?罢了,只能找个由头,慢慢把这件事提出来吧,接不接纳,那是太后的事。” 把文档锁在一个柜子中,曹洛蓉便开始翻查国安府送来的文件。 现在的国安府已是今非昔比,不仅深得民心,在士族间也成了香窝窝,谁都想插一脚。 没办法,国安府扩建的速度太快,提升虽然也飞快,今天进去或许什么官阶也没有,但明天指不定就混到九品,然后在来一个外调,直接升三级都有可能。 与之同样的,还有大理寺司法院和御史台督察院两个地方。 “这预算不对啊。” 黛眉一皱,曹洛蓉拿起文件又向甄琬拿了分资料后,直接下到二楼,来到一间房门前,推开房门看到里面摆放了五十多张座椅,此刻正有五十位十四五岁的女孩飞快的书写计算着什么。 犹如一场交响乐般,整个屋子里充满了算盘声。 “晴儿,让她们停一停,先帮我把这份文件的预算重算一遍,这是今日的材料价格单。”曹洛蓉刚说完,一位叫晴儿的女孩立即接过文件,扫了一眼后,便在黑板上飞快写下一板的材料名单,然后又翻阅了材料价格,把数目贴了上去,这才让下方学子停下,指着黑板道:“等会儿我会点名,三人一组同时算一种,谁若算错了,门外罚站一节课。” 随着晴儿开始点名报数,下方的女孩也在飞快的计算着。 材料很多,每一种金额至少庞大的上千贯,加上不同的价格,要短时间算清楚是不可能的,但是,这里就是这般的强大,在没有电脑的时代,她们计算的速度已经可以和计算器媲美了。 不到一刻钟,一份综合的答卷就交了上来。 “厉害,就你们这个班的算错率是零!”看完后,曹洛蓉赞许一句便带着秘书前往国安府。 林子大了,果然什么鸟都有,居然想从她这里抠钱! 重算的结果,比预算减少了足足两万贯的巨大金额,曹洛蓉能不生气吗? 可她如今没了那种据理力争的心思,因为她也发现,把时间浪费在告发贪污受贿上,完全是没用的,反而和树敌太多,她只是亲自把新算好的预算交给办公院的人,让她们拿到户部即可。 “在国教面前做假预算,到底是那家公子哥如此愚蠢?”办公郎中萧文瑶看到两份预算后,有些哭笑不得。 “没时间追究了,国安府的事情我会渐渐放手,但你们要越抓越紧,绝不可怠慢。”曹洛蓉说完,就开始巡视起来。 如今国安府有侍郎了,而且是办公院秘书郎孔翘南的老爹,孔渚,前刑部侍郎,他调过来看似平调,实则他很可能会成为真正的国安大夫。 “曹学士可是为了缉毒院的事情而来?”孔渚见到曹洛蓉来了,立即想到了什么。 “不,缉毒院倒没什么,只是徐安院的预算高了,我新算了一份拿过来。”曹洛蓉解释道。 “高了?不会是徐州的物价涨了吧。”孔渚皱眉道。 “再涨,它能比洛阳还高?”曹洛蓉有些不满,因为她绝对这个孔渚有些怠慢了,处理事情并不周全。 如果让孔渚知道曹洛蓉的心思,怕要气的吐血,他一个刑部的,又不是户部的,对钱的感念能有多深?背后孔家也是洛阳大族,他又不欠钱,自然不会把注意力放到这方面。 他的心思全在刑侦院和缉毒院,因为这两处真是重中之重,加之最近这两院不断有人才调离,到其它州府创建国安分院,导致最近的破案例几乎是直线下滑,抓获的贩毒人员也越来越少,而暗地里的瘾毒交易却越来越多,可把他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大片。 太后要树立威信,就要扼制这些,他要成为国安大夫,自然要抓紧了。 不是人人都能如董策一样,把事情都考虑得全面,似乎到处都能分心照顾。 既然是曹洛蓉,在董策走后,也因为压力山大,把许多事情都给忽略了,直到前两个月才有所好转,她也可以渐渐分心去照顾国教了。 国教的义务教育才是曹洛蓉最想做的,可这也是目前进程最缓慢的。 当曹洛蓉走出国安府,天色已经黑了,她也没有急着回天香书院,而是道:“走,去艺苑看看戏。” 小秘书听后是欢喜无比,她最喜欢就是去看戏了! 洛阳在取消坊市后,发展得十分快,那怕朝廷用了董策的办法,施行了许多针对商人的税收,也阻挡不了大批的商人涌入洛阳做生意的热情。 特别是宁商,在商会逐渐成型的模式下,他们很清楚,如何共赢! 这也使得,于汇坚的万三钱庄在开启的两天里,已经忙得他都快傻了! 于汇坚还认为,洛阳的万三钱庄应该和杭州一样,慢慢起步,可是,别人不傻啊! 江南有很多小商贩现在都直接把钱存到万三钱庄,然后带着点盘缠就上路了,等到了洛阳,直接拿着精美复杂的银票子来到于汇坚这里取钱! 手续费不高,不到百分之一,可额度巨大啊! 没办法,只能放高利息,吸引更多的百姓来存钱,同时也催出甄琬赶紧把钱送过来,否则万三钱庄绝对撑不过十天! 这可把甄琬逼得有些欲哭无泪,因为,国师夫人来了! 她回来没关系,可她带来的剧本却是很可怕的,让艺苑也有了大动作,准备扩建了,这又是一笔巨资的投入啊! “东家啊,您究竟要干什么啊?拿了这么多钱走,又在这边做这么多事,如果周转不过来,瞬间就可能付之东流啊!”甄琬心在滴血。 但是让甄琬多虑了,因为董策已经给很多人送了信,都是他们的合作商,虽然,金陵艺苑的确没了,导致不少合作商有怨言,但洛阳的艺苑市场更大! 他们的摊位全都保留着,只是换了一个能赚更多钱的地方而已! 故此,收到董策的信件后,他们还是很乐意投钱进来的,并在短短十天里,让甄琬掌握了一百八十万贯的巨大数额。 这笔巨资她根本无法运作,可于汇坚会啊!这厮在董策身边学了三个月,本身又很聪明,已经有点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味道了,他这一出手,直接,一半钱没了,把甄琬吓得脸都白了,生怕于汇坚一个弄不好,砸了那就真完了! 第五百一十章 僵持 余杭府上空,黑压压的乌云看得人喘不过气来,轰隆隆的雷鸣提醒着人们夏季的第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陈彰刚送走一位客人,回头便见董策走过来,似乎要出门。 “东家,这雷雨快下了,最好还是少出门为妙。” “我也想啊,可是看了今天九流堂的汇报,我没时间了。”董策说完,提了把油纸伞便出门了。 陈彰发了一会呆,这才匆忙跑到董策的办公桌上,拿起九流堂的送来的信件。 这信寻常人根本看不懂,但陈彰现在已经完全能掌握了,这一看之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 “做了这么多事,难道还无法阻止?”陈彰不知道,因为他从来不会用这种利益捆绑的和平手法解决事情。 但听了董策的大计后,他觉得十分可行,毕竟,士族是最怕冒险的,当事态没有发展到让他们别无选择时,他们通常都是在观望。 而今,朝廷大展拳脚,虽说一切都是为了给太后积累名望,然后被众星捧月般登基,而非,她自己要求登基,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后果。 前者是顺应天命,百姓拥戴,后者,只是谋朝篡位。 积累名望就要改革,要变法,从推行水稻开始,开科举,建法治三院,再到支持国教的义务教育,让学子庙遍地开花,连续取消州府坊市制,最后,国师居然还要伸手到赋税上! 前面,不论对民,对士族,那都是有好处的,唯独最后一项,百姓愉悦,士族却伤筋动骨啊! 当然,知道是国师所为的只有少数人,陈彰就是其中之一,外人根本不知道,可人家不傻,宫里也有人,对于为何太后要变法,他们还是受到了一点儿消息啊! 摊丁入亩,好一招釜底抽薪,士族能舒服吗? “国师弟子究竟如何办事的?怎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把事情告知太后?”陈彰怒急。 陈彰不知道的是,他急,有人比他更急,其中最为有权势的便是殷太后本人! 她不过是询问曹洛蓉,如何用最快的办法得到更多百姓拥戴,另外,近来战乱多,人口锐减,用什么办法使百姓多生多养? 无疑,摊丁入亩是最好的妙招,曹洛蓉也觉得能提,只是她都没想到,这番话说出来后就是覆水难收! 京里对于田税把控很严,少有人敢私藏地皮的,况且,因为太祖当初把地都分给了士族,谁家有多少都记载着呢,你能藏到哪? 可江南不同啊,因为当初桓王大杀四方,死了太多的士族了,导致那些地归属者十分不明确! 可太后却没管这些,她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让士族卖地给百姓,没钱的百姓可以到万三钱庄借,然后在施行摊丁入亩。 另外,太后打算扩建洛阳,这新城的地皮铺子,打算赠于卖地士族,谁卖得多,谁得铺子越多。 你不做生意,也可以租,以如今洛阳一铺难求的情况,这简直就是会下金蛋的鸡啊,多少士族要眼红。 悄悄人家艺苑,才多大的地?一年收入比那千百亩还恐怖,再看看马场,羡慕得人几乎要吐血啊! 如果黄中钦不是和皇室有点儿沾亲带故,恐怕早被人给灭了,将马场占为己有。 很明显,太后要让士族把重心投入商场,把田产交给百姓,如此,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了。 虽说,她这一系列措施,只是拿洛阳做尝试,而非瞬间不及全国。 可饶是如此,别人的心能不荒吗? 或许,她就是逼着江南士族做出最后选择,她等不起了。 除此之外,第一批科举进士大多数去了国安,等学习完直接外放,而这批准备去的也是江南! 所有行动,这在江南士族眼里,那就是针对他们的,告诉他们别犹豫了,是战是和,给句话! 大雨,终于降下。 整个余杭府都朦胧了,让人难以看得清晰。 越王府内,吴国公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会咿呃咿呃叫唤的老人。 “多久了。”吴国公沉着声问道。 “两年了,自父王中风倒下后,就再也没起来。”说话的是黄朗靖。 “都两年了,为何不提?”吴国公真的怒了。 黄朗靖拱手道:“哥哥们不让!他们说,父王只要活着,就不能把他中风的消息传出去,否则杭州必乱。” “乱!乱还不是他们搞出来的。”吴国公愤然转身,对着黄朗靖道:“他们呢?” “去兵营了。”黄朗靖惭愧道。 “当真!”吴国公眉头大皱。 黄朗靖又道:“他们得知太后的措施时,知道不能再拖了,何况,国师就在这里,不想成为第二个郢州必须先下手为强,故此侄儿立即把林伯您请来了。” “他们还真敢啊!”吴国公怒极反笑。 “林伯,如果现在不出手,恐怕就晚了!”黄朗靖提醒道。 吴国公却摇头道:“不急,看看,到底是谁站在他们那边,这之后的事情,你就不要参合了,否则必会牵连到你身上。” 吴国公没有久留,嘱咐了黄朗靖一番后,立即离开了王府。 待出到王府大门外,吴国公一上马车,立即对着车内另一人道:“国师未卜先知,当真神人!” “不敢当。”董策摆摆手,待马车行驶后,他继续道:“今早,碰巧我的人看到四公子,六公子和八公子在王府碰面,然后一同离去,故而,我就到了您府上。” 吴国公有些愣神,他也派了人去盯着董策,而且,他很清楚绝对不止他一人,恐怕余杭府当地的士族大户都派人盯着这位国师吧,可就算这样,还是在一点风声没收到的情况下,让人把事情给办了! 这国师平日里,除了忙生意外也没和什么人接触啊,怎么突然间,整个杭州的风向都随着他的心意所动,这究竟是何等的能耐? 他哪里知道,董策在偷偷进入杭州后,就开始铺路了,等着他们跳呢,这哪算什么神人啊,至于越王的病,那更简单,他派人绑了王府里赵大夫的家人,早已得知越王中风了! 其实这也不奇怪,他一直听闻越王好色,御女无数,如今都快七十了,居然还弄花娘册,这……要他真行,董策真要跟他学学了! 越王的长子早战死了,二子,三子一个夭折,一个骑马摔破脑袋傻了,剩下的庶子个个都是谨慎之辈,知道老爹谋划的大事一直没开始,他们就更不敢顶上世子头衔,否则事败了一点挽回的机会也没了。 故此这就便宜了九子黄朗靖,但这小子也不傻,可不敢卷入这场风波中,故而早早给贤王去了密信,也算证明他与此事无关。 当日,董策在东江林苑表明身份后,没几天贤王也受到了消息,立即派人送信给他告明此事,让董策想办法保住黄朗靖。 董策哪能有什么办法,他自己或许都自身难保。 如今,三位公子是一不做二不休,都希望迎来一场大乱,好凭实力说话。 也由此可见,他们得到了很多地,或许,当年桓王在前面杀士族时,越王就派人在后面收地皮,否则这三个家伙急什么? “用不了三个时辰,府卫军就会全部进城,在加上一些世家的私兵,要控制余杭府不难,如果给他们占了上风,其余观望的世家绝对会站到他们那边。”吴国公说道。 董策想了想,道:“国公难道没办法先他们一步整合士族?” “如果有,老夫也不会在这了。”吴国公摇头叹道。 “老狐狸!”董策心里暗骂一声,表面上则笑道:“我万三钱庄早晚要铺满全国的,不过,想要快,则必须大比金钱的投入!” 吴国公却摇头一笑,道:“老夫对此没什么兴趣。” “哦!”董策却只是疑惑一声。 吴国公显然也明白董策是等他开价了,于是说道:“老夫想知道,关于东瀛的银矿,是否属实?” “还惦记上呢!”董策心里苦笑,毫不迟疑道:“当然,我教有人在东瀛生活了二十年,几乎走遍东瀛各地,其中的确记载了几处银矿,本来,是给我衍教未来崛起的本钱,不过现在得了朝廷支持,我看也用不上了,但,谁会嫌钱多呢,国公真有有兴趣的话,我的船也造好两艘了,可以先行一步去看看!” 吴国公哈哈一笑,道:“到时候,老夫的人还要多仰仗国师照顾了!” 银子,那绝对是硬通货,如果东瀛真有银矿,并如董策所言能买下半个大宁,那将是多大一笔财富?可让世世代代享用无尽啊! 两人一拍即合后,吴国公立即派人通知士族们。 东江林苑,大雨丝毫无法阻挡这些人的热情,一场激烈的争论开始了! “太后名不正言不顺,赶走陛下让殷家掌控朝廷,意欲为何,何须多言?” “非也,太后乃是为了陛下未来,如果她退居幕后,那才是真正把天下拱手让给殷家,况且,我已受到丁常侍的密信,他劝我等务必要辅佐太后,不可有异心!” “信!我看,是假的吧,况且,丁常侍到底是不是站在陛下这边还是两说!” “没什么好争论的了,如今事态很明朗,太后掌权后,殷家并没有掌握多少实权,几乎和陛下在位时一样,如此,还不能说明太后是想给陛下回归而铺路吗?” 吴国公和董策一直不开口,他们也不想看口,就是要看这些人争论,对于反对太后之人,他们也没有为难的意思,他们就是要拖! 只要这群人在这里,继续争吵,那这仗就打不起来,至于什么府卫军,想要调动真是异想天开了,因为,城外军营的府卫军根本剩不了多少了,七成都让黄朗靖私自调动到成为,建球场呢! 故此,这帮士族的私兵才是真正的隐患,但是,他们如今分为了两派,谁敢冒然出手啊! 第五百一十一章 都是国师惹的祸 争论,持续了整整半天,当夜幕降临,各大士族仍然没争出一个结果。 “明天继续。”董策说完起身离去了。 “老夫送国师一程。”吴国公也起身,在随从的搀扶下站起,迈步随董策而去。 剩下士族皆吵得口干舌燥了,分为两派朝对方冷哼一声,一哄而散。 半道上,吴国公忽然问道:“老夫也奇怪,国师这般做,到底是为太后,还是为陛下?” “为自己。” 董策说完,吴国公愣了愣,而后哈哈大笑道:“彼此彼此!” “不过我和你们不同。”董策说着,轻轻一叹道:“诸位,只生活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不知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当然乐得自在,可我衍教中人游历四方,出国门行至万里之外,见识,早已不是这井底之蛙。” 吴国公也不生气,反而好奇道:“哦?那不知国门外是怎样的一方天地?” “难说,目前,的确是我大宁最强,周边诸国无一可匹敌,但是,他们没有固步自封,反而在不断进步,就说波斯,有一种砲车,可投放一百五十斤的巨石,射程最远可达三百步,那是击船船沉,击城城破啊,好在,周边列国还没有这门技术,目前也没有人去波斯求学,否则国门危已,至我炎黄子孙再遭那胡邦屠戮。” “什么!”吴国公震惊的看着江堂,眉头大皱道:“当真有这等砲车?” “有啊,我学子庙理工院就有人在研制好了,如果这边战乱一起,吴国公很快就能见识到了。” 威胁!赤裸裸的危险啊! 吴国公慎重道:“我自幼便随太祖征战四方,曾三出国门击溃突厥,深知这塞外蛮夷不善攻城,若让其得这等神砲,当真让人寝食难安啊!” 民族大义,比之士族利益强了太多,因为,五胡乱华让晋朝士族尝到了痛,也让后世士族感到深深的畏惧。 “咱们内斗的时候,人家在发展,在进步,然后侵略,等我们好不容易击退,又开始内斗,送给敌人发展的时间,然后又被侵略,万一哪天,一个不慎,堂堂天朝,泱泱大国将沦为历史的尘埃,再无炎黄子孙。” 如果没有五胡乱华,吴国公自然当个笑话,可现在他真的笑不出来! “唉,能有吴国公对国家危机担忧的,也都是老一辈的将士了,如今真不知还剩几个,年轻的一辈,只会仗着祖上庇护,贪图享乐,其实,这也没什么,老爹奋斗一生,不就是想给儿女过好日子吗,可大家都过好日子了,谁来捍卫国门?指望那些日日被我们压榨,大字不识一个的百姓?你们的心可真大啊!” 董策的话让吴国公老脸一红,他的确是在年轻时,与兄弟们征战沙场,如今还在世的就他一个了,至于他们的后辈,如今的确是个个享尽了荣华富贵,那里有一点儿危机感,即便越王几次想北伐,他们也不担心,毕竟越王如果真反,赢了他们依然享受荣华,败了,他们恐怕早一步投了太后,甚至还不忘在背后给越王一刀子! 董策招呼自己的马车过来,站在原地看着吴国公最后一眼,说道:“我不针对士族,而是看待人性,说墙头草也好,反骨仔也罢,人只会为了自己,心大点则能为家族考虑,再往上,那就是所谓的英雄!可英雄,当世能有几个?” 马车急驰而去,留下一脸呆滞的吴国公。 余杭府,似乎还是那般的平静,百姓仍旧安居乐业,他们丝毫不知,很可能在几天后,这里将生灵涂炭! 董策把能做的几乎都做完了,上了他这条船的人,都为了真正的太平盛世而拼搏。 不知是因董策的话而产生危机感,还是吴国公自己认为,内斗只会便宜别人! 他发力了,用尽一切手段,要将战争扼杀于摇篮之中。 杭州士族不齐心了,那这场仗就绝对打不起来,否则,必将是两败俱伤,然后在朝廷大军面前相互舔伤口,苟延残喘。 “九弟,你太愚蠢了,居然把府卫军调到城内修什么破球场,你疯了!” “是啊,还不速速整合,配以装备,拿下几家太后狗腿,以震神威!” 面对三位哥哥的逼迫,黄朗靖一直报仇沉默,他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一直以来,他也都是对这些哥哥们唯命是从,那怕让他做领头羊,揭竿造反他也不会犹豫。 可那是以前了,他什么没有人保护,只能听命于人,而今,有了吴国公的保护,他还有何可惧? “兵,我是不会动的,三位哥哥如果明事理,希望你们能会封地,老老实实的虚度一生,否则休怪九弟无情!”黄朗靖说完,起身便想离去。 三位公子勃然大怒,想要阻挡,却被十几名侍卫给拦了下来。 三人傻了,都没想到一项唯命是从的九弟居然阻止他们! “就算我帮你们,也无法调动府卫军,不是没有兵符,而是,府卫军所有将领都被吴国公控制了,将领们如果敢妄动,他们家里必将被吴国公血洗一空!怪,只怪哥哥们下手晚了,没有及时得到吴国公支持!”黄朗靖说完大步而去。 支持? 他们一直以来,都认为吴国公是支持他们的,否则也不会出钱又出力了。 可是现在他们似乎明白了,吴国公支持的不是他们,而是那躺在床上,中风等死的越王! 越王谋划了大半辈子,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有了,却连床也下不来了! 五月,不该蠢蠢欲动,甚至已经整合军队北伐的杭州,居然什么事也没发生! 可是,让人意想不到,却似在情理之中的宁沪两州反而有动作了。 一开始,江南的士族们几乎都准备好了看戏,打算趁着势头好去参一脚,可是没过两天,所有人都傻了! 大军南下,居然是南下而非渡江北上! 什么情况啊这是? 江南士族疯野似的聚在一起密论着。 有些靠近宁沪的士族还没弄明白事态,一则惊人的消息震得他们呆若木鸡! 陛下! 那位被太后赶出宫廷的少年皇帝黄瑾,居然到了宁州,如昔年太祖般,准备要整合江南各方势力,集结大军北伐了! 不少士族都振奋了,但更多的士族担忧了! “陛下,真是陛下!” “是陛下,当年他下江南时,老夫亲眼见过,是陛下无疑了。” 一时间,不少士族纷纷来投,转眼,不到半个月,南下的大军便扩充到了二十万! 而被宁沪夹在中间的苏州,更是二话不说,以贤王为首的士族瞬间投降。 接着,徽州似乎眼也不睁一下,不等大军压进,士族们纷纷赶往投诚。 “完了,全完了!” 吴国公冲进万三钱庄,看着董策恨得直跺脚道:“这就是你说的,陛下无处不在!” 董策悠然自得的泡着茶,笑道:“我没说错吧?” “你……” 吴国公几欲吐血。 董策见这老人有些站不住了,立即让一名弟子抬张椅子,待吴国公坐下后,他才淡笑道:“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要不,咱们到城外看看?算算日子,大军也快到了吧。” “城外连营都三百里了,能不到吗!”吴国公真的快疯了。 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被这样玩来玩去的,之前还铁了心,上了董策的贼船,这才多久?陛下来了,还是带着大军来的! “安啦,如果真是陛下,咱们投了呗,又死不了人。”董策说着站了起来,让人备马后,亲自扶着吴国公从椅子上站起,笑道:“走吧。” “滚。”吴国公撒开董策搀扶的手,怒气冲冲的大步出门。 “怎么办啊吴国公?”许多士族家主都聚集过来了。 “还能怎么办,去看看,如果真是陛下,我们投了便是,要死,也先死国师!诸公皆被国师所骗。” “对对,都是国师惹的祸!” “把所有罪名推到国师头上,咱们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要不,杀了国师,将他人头献给陛下?”一个小老儿低声道。 “愚蠢,他死了,陛下拿什么泄愤?而且如果不是陛下,怎么可都是乱臣贼子了啊!” “唉,希望能没事吧!” 一众士族各自上了马车,是忧心忡忡的往北门集结而去。 董策也在不久抵达了北门,当他出现后,不少人都将幽怨的目光投降他。 如果不是董策这厮在杭州搅风搅雨的,他们的处境何须如此尴尬? 现在怎么办? 投靠真就没事了吗? 就算陛下不追究,难保他不会灭两个士族立立威风,让其余人明白,违抗者只有死路一条! 杀鸡儆猴本就是君王常干的事,现在大家考虑的是,把国师推出去后,如何让自己从鸡笼跳出来? 可是许多人无论怎么想,都感觉自己很危险,很可能就是这只鸡! 因为,他们可都得到了国师带来的好处,有些人甚至在这几个月里,净赚万贯,还一时眼热,又投了大笔钱进去,而今,这笔钱很可能被万三钱庄给弄到朝廷国库里了! 谁能安心啊? 这一刻,没人再敢和国师站在一起了,反而想尽办法的如何与他撇清关系,丝毫没有因为得到国师好处,便翻脸不认人的羞耻感。 因为,这都是国师惹的祸啊! 第五百一十二章 国师你干了什么? 这六月的天,几乎都能热死人,可是余杭府城内,所有人的心都是拔凉拔凉的! 余杭府城城楼之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人影,他们手持弓箭,或拉动床弩,一副蓄势待发的景象。 府卫军不能有太多,但士族私兵却不少,这一下,几乎是全冒出来了,都聚集在城楼附近。 不是他们想开打,而是自卫,更是壮壮声势,让黄瑾有所忌惮不能开出过分的条件。 “国师来了!”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瞬间,附近所有人的目光都往身后一匹单骑望去。 “当初我就说了,此子信不得啊,现在好了,若非尔等阻扰,怎有今天之果?” “你要杀了他,那更解释不清了!” “对对,城外雄兵二十万,可江北呢,五十万啊!这结果,咳,苦啊!” “国师你可害得我们好苦啊,如果这事情无法解决,休怪我等将您推出去啊!” “就是就是,若不是国师您非要让我们支持太后,能落到这般困境?国师,您可一定要如实说啊,千万别胡诌啊!” 随着董策距离城楼越来越近,身边的士族就越来越多,一个个跟在他的马屁股后,求他说实话! “国师!”黄朗靖也骑着一匹马,从前方迎了过来,拱手道:“诸公的话,希望国师不要在意,朗靖愿陪国师一同去见陛下,求陛下开恩。” “呵呵。”董策一笑,道:“诸公都乃性情直爽之人,如此可爱无暇,我何以忍心嫁祸诸公?” 什么意思? 不会是笑里藏刀吧? 董策这番话不说还好,现在让众士族听后,他们心里无不是担忧但了极点! “如果让他去见陛下,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对啊!国师这张嘴只要一张,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他无法办成的事!” “自相矛盾了不是,他要厉害,那就跟陛下解释清楚,帮我等洗刷冤屈后,他还能自保这才叫能耐,如果把我等给卖了,他得以脱身,那才要命!” “不行,不能让国师这样去见陛下,我等也要前去求情啊,否则年幼的陛下真被这阴险的家伙给诓骗了!” “对对,立即备马。” 三十几名士族很快就各自骑上骏马,慢悠悠,心凉凉的跟随董策往城外而去。 烈阳高照,知了搔耳。 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一个个帐篷内,忽然涌出了一大批精兵,他们整齐有序的冲出营寨,列队成阵,冷冷的注视着从余杭府城里出来的一队人马。 吴国公忽然冲出队伍,驾驭单骑来到上万将士列阵前,翻身下马,其矫健的身手与年迈的老态是截然相反,他嗓门依旧雄浑的吼道:“吴国公林丞,恭迎陛下。” 见吴国公一马当先,冲到阵前单膝下跪,再一看,对面列阵将士立即训练有素的左右散开,分出一条直营寨大门的通道,其余士族都坐不住了,纷纷跳下马背,跑到吴国公身后一排排的跪了下来。 “这骨头,够贱。” 董策的话,让身旁的黄朗靖冷汗直冒。 性命攸关啊,人家能不跪吗? 反倒是你,什么意思?似乎不打算跪了? “国师我们也……”黄朗靖正准备好心提醒,却见董策摆摆手道:“不说这陛下是真是假,即便真的,那有老师跪弟子一说。” “呃……”黄朗靖根本就没听说过黄瑾拜董策为师,可若不是,国师敢这样吗? 别说跪了,董策连马都不下,这吓得几位下跪的士族赶紧回头劝说,可结果却换来董策一句:“不了,这样比较好跑。” 什么? 士族们都傻眼了,纷纷愕然的扭头看着骑在马背上的董策,心里也有些后悔! 急什么啊! 如果不是陛下呢! 要让他们向黄弘毅下跪,俯首称臣,那真是想想都恶心。 不等他们考虑好是否上马,前方营寨突然锣鼓震天,紧接着,左右两队将领簇拥着銮驾出现了。 面对声势浩大的銮驾,众人都是下意识的匍匐在地,不敢仰头正视。 “董策,你好大胆子!” 随着一声怒喝,一个身披官袍,头戴朝圣冠的青年骑马冲了出来,冷笑着注视董策又道:“在陛下銮驾面前,竟敢不跪!” “董子权?”董策明显愣了愣,而后笑道:“吆,这还混到个四品大员,不错啊。” “你……”董子权大怒,正准备怒骂呢,却听董策道:“好好在家当纨绔不好吗?非要来送死?” “嗯?”这话把所有人都说愣了。 “我本念在大家堂兄弟一场的份上,不与你追究过往,真没想到你好死不死,自己往坑里跳了,你为何这般蠢?就不能学学你爹,本本分分做个商人即可,官场,不适合你。” 董策一番话,把董子权脸都说青了,他怒极反笑道:“哈哈哈,自知必死赚点口头便宜吗,本官许了,有什么想说的,尽快吧,不过,本官很想先提醒你一下,你认为殷老毒妇的五十万大军在江北日夜操练,就能把我们震慑住了?董策啊,弟弟啊,国师大人啊!你能不能用点脑子啊?是,江北大军是吓人,可仅仅如此而已,还不足以让本官畏惧,为什么?因为他们没船啊,从沪州一路到郢州,能征调的船几乎都让我们给征用了,他们如何渡江?即便现在有船让他们过来,你今日也必死无疑了,我可怜的弟弟吆!” 一番话,说得士族们都是脸色大变,他们可算是明白,为什么在江北大军的震慑下,这帮家伙居然还敢南下了。 “董府令这话,未免言辞过早吧。”突兀的声音忽然传来,紧接着,众人便发现一匹单骑从銮驾前奔来,行到董子权身边站定,马背上身穿赤红蟒袍之人看向对面的董策拱手道:“国师别来无恙啊。” 董策回礼道:“不敢劳贤王挂念,一切安好。” “哎呀你瞧你这东奔西跑的,日夜操心国事,能好到哪?有些事情,还是放下吧,你手低又不是没能人,多给弟子一些信心,他们也好能早些出师,为国效力不是。你就少操心了,多做些有意义的,如这西湖龙井就很不错啊,不过,害得本王每天起来,左手拿盒金陵雨花,右手拿盒我姑苏碧螺,眼里还盯着茶几上的西湖龙井,挣扎啊,不知先该喝哪个好了,唉,苦恼!真是苦恼。”贤王如拉家常般,一番话听得众人是云里雾里的。 不明白,这贤王到底闹的哪一出? 以前的您,不是一直推崇太后吗,现在好了,陛下以来瞬间投了,这墙头草简直是当到了精髓。 还有,您投了就投了吧,现在什么意思?似乎不像是来劝国师投诚的啊,反而就是来拉家常,像见见老友,聊聊天这般简单。 “这就头疼了?本来,我还想再送些铁观音和黄山毛尖到您府上,这两种,都是我师叔陆羽所推崇的十大极品好茶之一,不过三种就让贤王苦恼了,再加两种,岂不是罪上加罪,不可不可!” 贤王一听顿时就沉下脸,喝道:“董策你敢!” “贤王何须与他废话,抓了逼供就是。”董子权说完立即挥手道:“给我拿下!” “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冷冷一声喝斥,却不是出至贤王之口,而是终于走到近前的銮驾之旁。 董子权一愣,回头望去,只见銮驾旁边站着一位老者,他根本不识得此人,但能伺候在銮驾旁的,身份定然不简单了! 可这只是外人以为罢了,他可是很清楚,不论这老者,还是里面的陛下,都他娘是假的,居然敢喝斥他!如果不是要把戏给唱好了,董子权早他娘让人把这老家伙弄死了! “丁常侍!” 可是与董子权想法不同的是,以吴国公为首的一众士族在看到老者后都是惊喜交加。 “啥?”董子权有些懵。 可士族们比他更懵! 因为丁常侍疾行两步,让銮驾停下后,竟朝着董策作揖道:“辛苦国师了!” “你们能成功,我很欣慰。”董策一副高高在上口味说着。 “此番军演,国师觉得如何?”丁老笑道。 “一般般吧。”董策说完,突然听到身旁的黄朗靖悄声道:“国师您到底干了什么啊?” “干什么?”董策自己反而是愣了愣,可是没等他开口,銮驾珠帘掀起,身穿龙袍的黄瑾走了出来,一甩大袖道:“这是朕的意思,朕几年前下江南时,发现江南将士多有怠慢,缺乏训练,故而,寻个时间,亲自下江南指导将士训练,但简简单单的操练不足以体现兵强马壮,朕苦思不得要领才请教国师,这才有了此番浩荡军演,此乃是震国威之事,并非是要开战,况且,都是我大宁疆土,炎黄子孙,大家情同手足怎会互相残杀,诸位可别当真了!” 除了寥寥几个外,几乎所有人都傻了! “你!”几声怒喝,两边将领立即冲出几个,可没等他们靠近,随着丁老一挥手,瞬间就冲出一队侍卫将这些将领全部拿下! “诸位爱卿不必惊慌,他们不仅怠慢军事,至上万兵士体弱内虚,这才跑了多远,居然累如死狗,有辱国体,不仅如此,经姑苏督察院调查,发现他们还贪赃枉法,私吞军饷,朕留着现在拿下也是为了警告尔等,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第五百一十三章 层出不穷 没人能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就如儿戏一般,说出兵就出兵,但这儿戏未免太大了吧,带着二十万大军出来跑一圈,动用无数辎重攻城器械,浩浩荡荡的就为了玩? 头脑简单的人自然会这般想,可精明之人却早已满头大汗了! 国师和陛下唱的这一出,到底是一石二鸟,还是两头开花?他们已经不在乎了,莫说两边成功,即便一方成功,国师和陛下都已经赢了! 杭州士族如果将国师杀害,那么迎接他们的将是陛下的怒火,而若陛下这头失败,那就承担了弑君之罪,不得民心,不得军心,杭州士族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因为你连陛下都杀了,我们不动手这天下如何看待我们? 凡事都讲一个说头,那怕挟天子以令诸侯,你也要有个理由! 杭州士族是不知道,黄弘毅是不是被驴踢了,居然把辛苦积累了好些年的家当送给了陛下,这是表面心态,一切都是为陛下所准备的吗?还是,真被驴给踢了? 回过神来的吴国公,当即起身怒指董子权道:“陛下,此人侮辱国师,还胆敢辱骂太后,理应当诛!” “对,罪不可赦!” “诛灭九族!” “呸,九族不是连国师都算进去了吗!” “啊!对对,恕老臣嘴笨……” “陛下,老臣有本参奏……” 一众士族是集体回过味来了,纷纷找宣泄的对象,证明自己的青白立场! 董子权懵了,他可是求了龚庆,买通庄良修,好不容易准备混到余杭府令的位子上,顺道,还把董策这小子给灭了,让他知道,谁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而今,这算什么? “荒谬!”董子权冷哼一声,指着黄瑾道:“你们看清楚了,他是假的,是小王爷军师庄良修雇佣来骗你们这帮蠢货的,你们都给老子瞪大眼睛看清楚了,陛下早被殷老毒妇赶下台了,甚至已经被逼死深宫,如今都化为白骨了,你们这帮愚蠢的……” “给朕拿下,拖到阵前斩了!”随着黄瑾沉喝一声,顿时,都不等侍卫上去,那些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士族们先一步扑过去,将董子权拉下马来,不停地拳打脚踢,似乎要将被国师和陛下戏耍的怒火全宣泄在董子权身上,不出片刻,他已是七孔流血,一身威严官袍也被撕扯成了破布条。 在看到董子权来的时候,董策就知道,他完了,不仅他,连他父亲董岩涛也在劫难逃,即便自己心生怜悯,也不可能为他们求情,更何况,他还没有怜悯之心。 不是玩一个游戏的,却非要横插一脚,把老本押上来,真当这是做生意?这是在玩命! “国师,你可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啊!”黄朗靖都不敢看董策一眼。 “要怪,就去怪你叔,他为了保全他那一脉,是煞费苦心,我只是顺道帮帮忙而已。” 黄朗靖一愣,有些难以置信这会是桓王的计策。 可是董策不想解释,他也不好问下去。 一场战争,居然儿戏般的结束,百姓自然高兴,可是士族间却担忧得未来几天恐怕都别想睡好觉了! 因为国师说得居然是真的,陛下真的在游历,体察民情,他日谁若倒霉撞到陛下,那真是哭都没地方流泪了。 “诸位将军,未来三日就在城外操练将士,谁敢怠慢革职论处。”随着黄瑾一声令下,剩余的将领都是留着大汗下跪领命。 除此之外,二十万大军也是一排排的跪倒,高呼陛下万岁,就连杭州士族也集体下跪,很快,城楼之上的将士都被感染了,他们下跪后的高呼声顷刻间让城内百姓懵了,但知道不用打仗后,他们也都高呼万岁。 声势,犹如排山倒海,贯穿云霄! 这就是权,就是威严,是实力。 黄瑾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与在皇宫不同,寥寥几人的阿谀奉承,让他毫无一丝真实感,以至于他想尽办法的要抓住,但越抓,真正的权势却离他越来越远。 余杭府郊外,远远的,丁老与几十位将领和士族看着十多丈外,两个人的身影很是担忧。 如此远,那两人的对话他们根本听不到分毫,国师会不会打小报告?陛下会不会网开一面?他们谁都不知道! 一袭龙袍的黄瑾,看着溪流愣愣出神道:“国师说的没错,一听只会坐着听百官废话的帝王,是最没用的,但是用国师的建议做皇帝,真的很累!” “累?那就别做了。”董策直言道。 “你……”黄瑾一怒,恨恨的瞪着董策道:“如今朕手握大军二十万,让他们一人一口涂抹也足矣把你淹死。” 董策淡然,不冷不热道:“做不好皇帝,天下老百姓一人拔根毛也能压死你。” 黄瑾愕然,他已今非昔比,知道,董策没说谎,他甚至来到江南前,还去了一趟河北,看到那里因战乱导致颠沛流离的百姓,很是痛心,又遇到称火打劫的草莽,他很惧怕,怕到只会瑟瑟发抖,若非他的皇后武艺高强,几名侍卫忠肝义胆,又有丁老拼死保护,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自己那点三脚猫的武艺,没有人帮助,在外面根本就无法生存。 这让黄瑾体会到了取长补短的精髓。 此后,他听从丁老建议,到了扬州当个县令玩玩,这一玩,黄瑾终于发现自己有多傻了! 不是他当不好县令,其实他很用心,听从了丁老许多建议,也研究了新法,自己和捕快抓过贼,判过案,又推行水稻,还说服当地庶族出钱铺桥修路,倒也是过得十分充裕,不过没过两个月,他就和附近几个县的县令去了州府衙门,拜见府令。 可这府令还没见着呢,身边几个同僚就开始给他灌汤了,如何太污,如何欺瞒,他们要拧成一股绳,把府令给忽悠住,并且,有两位县令还抓住了府令的把柄,说什么只要大伙听他俩的,即便是府令老爷对他们也无可奈何,大家一定要想尽办法的捞钱,不要有异心,更不要惧怕什么,一切府令老爷给撑着! 之后,黄瑾感觉自己就成了真正的臣子,站在下方看着高高在上的府令老爷如何被下官愚弄,无数的马屁把府令老爷拍上了天,看着那悠然自得,自以为是的府令,黄瑾终于悟了! 他没有表明身份,也没有直接要对付这些人的打算,因为,他还身兼重任,不可为这一时之火,导致满盘皆输,使得天下进入混战之中。 “朕现在,真想立刻回去,将那些乱臣贼子全部斩首,但,朕确不如太后啊,但终有一天,朕会回去的,更希望,国师能助我!” 最后一个字,黄瑾明显是放下了身架,诚心诚意的盼望得到董策的辅佐。 然而董策却摇头道:“衍教会帮助陛下的,而且不是未来,而是现在,目前,和我教联系的一直是丁老,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让他教你,如果你能掌握我教九流堂,那这天下将遍地都是你的耳目,不过你要切记,万万不可让官场与九流堂有瓜葛。” “你还是生我的气?始终不肯帮我?”黄瑾很不满。 董策看向他,淡淡一笑道:“帮,怎么帮?如想对太后一样?但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铺路,太后朝堂坐,陛下心中留,悟了吗?” “太后朝堂坐,陛下心中留!”黄瑾细细琢磨片刻,终于瞪大了眼睛,看着董策道:“国师之意,可是让我自己不能回京,而是……百姓逼着我回京!” 以前,黄瑾是打死他都不可能领悟的,但现在,特别是之前余杭府城内,百姓那山呼海啸般的万岁二字,让他渐渐明白了很多。 “陛下和太后真正的较量,其实从这一刻才算开始,目前,陛下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太后的,这,不仅是权力,还有心机与城府,另外,最重要的就是名望了。” 董策说着,看向远方又道:“我会为陛下整合一只团队,一只能文能武,能破案,能写剧,能造势,能赚钱,还能提供各种诡计的精英团队,以后陛下每到一处,都要以平民身份融入进去,遇穷苦授艺,遇贪官灭,遇草莽杀,适当的表明身份,此后,自然由他们给您造势,传播陛下声望,这种日子苦,苦到没法想象,但更有意义,也更有趣。” “苦中作乐吗!”黄瑾真是别无选择了! 现在他发现,当个皇帝是越来越难了,可同时,他对董策的钦佩也越来越高,他真的无法想象,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年,做事情居然能老辣到滴水不漏,如江南这件事,换做是谁恐怕都无法解决,可是他就凭借一己之力再次扭转乾坤,虽然其中有很多人参与,也包括自己,算不得全是董策功劳,可转念一想,如果他不来,他下套,自己等人会别无选择吗? 黄瑾如果不予理会,也就没有今天的造势,那他的未来更渺茫,可以说,他为了他自己,只能下到董策的套中,任由他牵着溜达,如狗一般,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黄瑾很有脾气,甚至恨不得杀了董策,但他真的又很不舍! 其实,黄瑾此刻的心态,已经和不久前的太后一样了,她也是察觉到,自己似乎被董策给调教成了言听计从的宠儿,故此董策的不辞而别,她没有什么怨言,反而感到庆幸,但同时,也感到很失落! 女人,和男人始终不同,太后对董策的离开心生失落之感,可黄瑾却只是理解的点点头,说道:“国师既然打算继续游历四方,那弟子我也做一次真正的衍教弟子,下一步,我将一路前往蜀州,秦麒准备调回京了,我想看看他走以后,蜀州是否还能太平。” 董策赞道:“很不错的注意,我的团队会在郢州与陛下汇合,到时九流堂会通知丁老的。” “国师下一步要去哪?”黄瑾很好奇,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准备中标了! “鲁州。” 董策说完后,黄瑾是大惊失色,道:“鲁州!白莲教?” 说着,黄瑾面显担忧的劝道:“万万不可,国师或许不知,但我在扬州为官时,已经得知鲁州诸多情况,之前还没什么,可最近,白莲教广收弟子,现已聚众百万人,最重要的是,他们扬言有解瘾毒圣药,经丁老查证,此乃真言,这也是白莲教为何短短半年里发展得如此迅速的关系!” “我知道。”董策点点头,看着黄瑾道:“解瘾毒圣药,是我让人送过去的,不过那并非解药,它就是瘾毒。” 什么玩意? 黄瑾有些懵,暗想这国师究竟干了什么啊?怎么事事都与你有关啊?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呢? “不行,我一定要问个清楚,说不定去鲁州比蜀州还好!”黄瑾想罢,立即就准备套话,可是董策却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往丁老等人走去。 第五百一十四章 北上 黄瑾走了,如凭空蒸发,前一刻还在士族举办的宴席里大谈国家大事,下一刻,去一趟茅房后便失踪了。 虽然士族们很想知道陛下去了哪里,但又不敢细打听,只要他们明白国师必然知道即可! 讨好国师,那和讨好陛下,甚至太后没什么两样,官场上得势不说,家族生意上也能遍地开花。 不过国师此人油盐不进,做事一直有自己原则,该投资的继续投资,出谋划策也没落下,更没偏袒谁,看起来,只是一切作风和商人无疑,再也不论任何国家大事。 “地方管好地方,国事,那是朝廷的事。”一句话,让士族们郁闷得几欲骂娘。 这话,全天下谁都可以说,那怕是陛下和太后,偏偏就你丫不能说! 瞧你干的这些事,真是吓死宝宝了! 二十万大军在逛了一圈后,便各自会州府驻地了,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但是谁都不敢小视,因为没人知道,这二十万大军究竟听命于谁! 陛下虽然走了,可谁知道他在哪?如果就混在军中当一小卒,那将士们还能睡得安稳吗? 同样,如果在杭州做一小厮,游客,体察民情,那当地士族能睡得安稳吗? 中都洛阳深宫之中。 四更天,一宿未眠的太后看着江南急报,不由哑然失笑,把那伺候在旁的宫女看得一脸呆滞,都不明白太后是怎么了? “权术,始终及不上心术啊!”太后自语完,吩咐一名女官道:“明日不上朝,哀家想好好睡一觉。” “是太后。”女官恭敬退下。 翌日,朝廷虽然不上朝,但知道情况的百官心里可跟明镜似的,通透着呢。 “这国师直接就是个瘟神,所到之处,那是寸草不生!” “谢太傅所言极是,国师心机之深,令人汗颜,江南的种粒这才刚生出点苗头,就被他连根拔除了!” “唉,好在他离京云游去了,曹学士也快把国安府权力交托完,这之后,国教便不会在插手朝廷,而是普及什么义务教育,只是这人都学精了,以后恐不安稳啊!” “吕尚书你可真是见识浅薄,你以为,人学精了就会造反?多与国师聊聊你也就知道,聪明人越多,这天下才越稳,因为越是聪明的人就越珍惜自己,待世人都知木秀于林风必吹之时,谁敢出头?” “是啊,书读多了,不仅有聪明人,还有满口圣贤的呆子,总不能用一句子曰打天下吧?” “呵呵呵,侯爷说的不错,如今还是莫提这国教之事,说说河北吧,如今太后已下定决心,准备投钱了,依我看,此毒计必让太平逆贼苦不堪言,撑不了多久,这河北如此广阔的地,诸位觉得,当如何安置?” “嗯,河北世家这次是全完了,我们得早早派人过去接收,尽可能多游说一些世家,得了地后让国师的万三钱庄去出力,我等坐收渔利岂不美哉?” “老夫觉得还是种地比较稳当。” “这还不简单,我那小儿在国教农科院学习,那地方,可是专门培育粮食的所在,不仅是江南水稻,五谷杂粮,还从西域商人那里花重金弄了许多种子,其中有一种棉花,虽不及丝绸舒适,却保暖异常,胜过木棉百倍,若能大面积种植,其产量之巨是丝绸远远不及的,正好满足于百姓需求,为此,我还给了小儿良田百亩,让他做尝试。” 说话之人,明显不懂经商,此刻得意洋洋的说后,其余官员都眼亮了! 他们当中,不少人的孩子都听过国师的课,也被吸引分到了什么理工农科,都如此久了,也不知天天在里面捣腾什么,而更奇怪的时国教还不断投钱进去,让这边小子尽情的挥霍。 现在,似乎有成效了! …… 钱塘江的大潮不仅壮观,还要人命! 余杭府许多士族站在一座石台上,看着下方冲击的汹涌潮水,无不是心惊胆战。 “这要冲塌了,恐怕眨眼就得没命吧!” “诸位放心。”董策看着一众士族道:“这是用球场边角料做的观潮台,其坚固程度现在也算有目共睹,我打算修建一百里河堤,作为堤坝研究,也可当作观潮景区。” “国师这样做,不是白白浪费钱吗?”一名士族不解道。 “看样子时,不过,如果我把河堤推进两里,那这片每年都要被淹几次的废土,是不是算我的?” “啊这……” 董策又道:“这片地我修建好后有一百里沿江路,包含码头,市集,居民区,工业区,公园,也会将艺苑,万三钱庄开过来,注意效果,目前是这样。” 随着江堂说完,身后两名弟子立即将一张巨大的画卷打开,顿时,一副巨大漆画壮观的呈现在众士族眼中。 里面是一道热闹非凡的街景,而地理位置便是这附近,因为斜上方滔天的巨浪实在是画得太壮丽了,拍打堤坝时那汹涌的场景,和他们脚下的景象是如出一辙。 “那需要多少石料啊?” “而且就算有石料,能否经得起常年的潮水腐蚀还不一定,如今这观潮台才建不久,还有待观察。” 不少人都提出疑问,实在是对这个项目没有多大信心。 “我不需要诸位投钱,只是希望赚钱的时候诸位不要阻挠,当然,想投钱我是来者不拒,不过事先说好,亏损了可别怨我。” 董策说完,在士族们相谈的时候,他对身侧陈彰道:“筹集项款的是你来处理,先不及动工,备着料,等工部的人下来再开始,一定要做好,否则未来的防洪新工程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陈彰慎重道:“国师放心,我一定处处把关。” “嗯。” 董策没有理会讨论的士族,径直往看台下走去。 国师要走了,不仅离开观潮台,还要离开杭州,这对于杭州士族而言,简直是痛并快乐着! 国师能给他们带来财富,却同样给他们带来了担忧! 没人希望被玩弄于鼓掌之中,还是一不小心就可能掉脑袋的危机,他在这里一天,很多人都睡不好,他这一走,居然有人偷偷买了串鞭炮庆贺,但更多的是不舍啊! “球场还都没建好,国师这就要走了……”黄朗靖看着董策道。 “是啊,我的马场还在建呢,有许多不懂的还想请教国师,您就如此急?多留一年吧。”大通马行的东家冯远台此刻也是格外不舍。 “唉,事不等人啊,计划书已经给你们了,这事必须由你们全权负责,放心吧,没有多难,只是累,但你要记住,对自己的兴趣都认真不起来的家伙,无论做什么,都只能无功而返。” “……弟子,铭记在心。” 黄朗靖这话说出来让董策哭笑不得,这莫名其妙的,又多了个弟子! “他们已经出海了吗?”董策忽然看向吴国公。 吴国公点头道:“已经出海了,所有人都乔装成商人,希望他们能够安全回来。” “本来就是商人,算不得乔装,如今的东瀛还是以和为贵的,真正的敌人,就只有大海了……陈彰,都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啊。” 董策说完上了马车,抓住马缰一甩,独自一人在陈彰的承诺中,马车轻摇的身子消失在街头拐角。 …… 姑苏府城,柳家小院中。 柳雍见到孙女正在傻傻的发笑,不由疑惑走进,这才发现孙女在看着一封信。 “董公子寄来的?” “啊?哦……嗯!”柳素一惊过后,俏脸绯红。 “唉。”柳雍苦笑一声,到柳素身边坐下,接过柳素递来的茶边喝,边道:“既然你们已订下婚事,还不让他早早来迎娶?” “爷爷!”柳素柳眉一竖,很是不满道:“董郎近来太忙了,杭州的事情还没完全处理完,他就准备北上了。” “哦!”柳雍脸色有些不悦,道:“这小子北上也不来串串门?” “董郎毕竟是国师,行踪是不能乱暴露的,否则他到哪里都会被万众瞩目,如此怎好办事啊。” “得,得,他什么都对。”柳雍见孙女说起董策来,虽然表情是变化不断,但心情却只有一个字“甜”,甜得都忘给他斟茶了。 无奈,老人家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后,看着柳素道:“董策啊!这小子当初与老夫第一次碰面时,老夫便料定此子非凡,气度,根本不是同辈中能有的,如果当初我再为你争取争取,如今啊,那娃娃都该满街跑了吧!” “爷……爷!” 柳素是羞得无言以对,柳雍则似乎看不到,继续说着:“在哪里成婚都不重要,只要你能嫁给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难道,你真忍心让爷爷抱不到曾外孙?” 这次柳素是真的沉默了! 不是她不想嫁,在被曹洛蓉灌醉激得与董策吐露心扉后,她一直希望早日过门,同时,她更心系爷爷,希望在爷爷为数不多的日子里,一直好好的伺奉在旁。 可如今听到爷爷这番话,她忽然感觉自己错了。 柳素忽然回房,不久又跑出来,朝外唤道:“五郎。” “唉,柳娘子何事吩咐?”钟孝凌闪电般的出现在院子中。 柳素将一封信递给钟孝凌后道:“能赶得上吗?” “哎吆,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柳娘子放心,教主就算在天涯海角,我也能把这信送到他手里。”钟孝凌说罢便跑没影了。 柳雍微眯着眼看着孙女,摇摇头笑道:“你再不嫁出去,爷爷我都快给你交不起赋税咯!” 第五百一十五章 姜是老的辣 宁州金陵,秦淮河畔艺苑内。 董策走过廊桥,看着完好无损的茶楼画舫,戏堂花街,出神了好一会。 庄良修小心的来到董策身后,弓腰道:“教主,这里一切没动,并每日安排人过来打扫。” 董策点点头,迈脚问道:“龚庆呢?” 庄良修忙回道:“他还押在地牢内,不过,桓王为了保小王爷,准备将他斩首示众了!” “嗯,做得不错。”董策赞许道。 庄良修顿时苦笑道:“还是教主计策好,若无教主提供情报,龚庆岂会上当,弟子只是按教主吩咐而已。”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换做是教中其他人未必能办到。”董策说完,庄良修赶紧道:“那也是教主选中了弟子,相信弟子!” 董策一笑,扭头看着庄良修道:“我相信的不是忠诚,而是聪明,多数自以为是之人,在小王爷这里得了势就会犯糊涂,但你不同,你眼界很高,能轻易舍弃眼前荣华,如今宁州已经不适合你了,回京吧,无论是走官场,还是继续在衍教,你自己抉择。” 庄良修浑身一颤,身子不由得压得更低,激动道:“弟子希望一生能为衍教效力!” 董策眉头一皱,道:“以你的机智,如果混官场,我可协助你成为一品大员。” 庄良修何等聪明,一听便全明白了,教主这是要在官场有人啊! 但是庄良修还是拒绝道:“进了官场,有教主协助,的确能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但,千百年来混迹官场的文臣武将能流芳百世之人又有几个?并,无一不是褒贬不一,而弟子,要求不多,只希望能有弟子的庙宇!” “哦!”董策一笑,点头道:“你想成神啊。” “不敢!”庄良修忙不迭摇头。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名声传扬得好,衍教庙宇自有你一席之地,可这样很累,而且你身边只有一个江大山,没有自己的团队,先回京辅佐曹洛蓉吧,等你组建好自己的团队,她也就带着自己的团队行善去了,你接替她一段时间后等下一个能接替你的人出现,你才能离开。” “啊?”庄良修糊涂了。 不是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曹洛蓉如今掌衍教大权,教主让他去,很明显要把大权转交给他,但是,这得要多久? 权这个东西,的确很诱人,庄良修投奔衍教便是为了权! 可是,在衍教待久了他忽然发现,权太虚,而且权势越大,越不得好死,看看太平道那帮老家伙,看看龚庆,连眼前当朝国师,都是为了避免权势过大特意舍下一切云游四方,在各地赚尽名声,建立庙宇! 国师如此能耐都怕,庄良修深怕自己过去一个弄不好,被权力所蒙蔽,那后果可想而知! 他现在想要的是名,如圣人般,流芳百世,千古不朽的旷世名望,让他后辈世代受人敬仰,而非他一死,遭人清算! “团队,不能在外组建吗?至于京城之事,不如交给孔先生!”庄良修真不想回京! “孔梨灿自幼落了病根,身体不好,最近为了帮你协助陛下得到兵权,已经累得几日起不了床了,放心吧,你去了京城后会有人照顾你的,只要太后不开口,没人敢动你,最多五年,你就能自由了。” “高处不胜寒啊!”庄良修长叹一声,忽然道:“那希望五年后,无论弟子是否被权力蒙蔽,教主都要给弟子一棍将我打醒!” “有合适的人,我会推荐他到京城接替你的,如果你遇事不决,可以找于汇坚。”董策说完,便向艺苑外走去。 庄良修刚刚跟上,便见一位一匹单骑冲来,马背上的人他认识,乃是苏州行堂堂主钟孝凌。 “怎么,柳娘子有事?”董策看着钟孝凌道。 “是的教主。”钟孝凌翻身下马,将一封信递给董策。 董策接过打开扫了几眼后,愣了好一会,才苦笑一声道:“她的心意我明白了,你回去转告柳娘子,我尽快。” “我尽快?”钟孝凌满脸疑惑,道:“教主就说这三个字?” “不然呢?”董策反问。 “呃……好。”钟孝凌苦笑一声,翻身上马后立即往回赶。 真是来得快,去得更快! 董策正准备上马车,忽见对面一辆马车停在艺苑外,紧接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从车中跳下,环顾一圈后,忽然看到准备上车的董策,顿时怒指道:“师父您给我站住!” “滚。”董策冷哼一声,直接上了马车。 吕箫箫一个箭步冲到马车前,先一步抓住马缰对董策道:“师父你别啊!” “如果是柳娘子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吕箫箫顿时没好气道:“哎呀,这事我早知道了,以前师父来姑苏艺苑时,徒儿瞅柳娘子看您那眼神就不对,她除了对你真心笑过,就没见对别的公子也如此,你一走,她就闭门不出了,谁相邀也不去,徒儿都知道,也根本没放在心上,当然,如果是别人,徒儿铁定要打断他的狗腿,但师父就不同了,哎,不说这些了,师父你……那有带徒弟进门后就撒手不管的,您在京城搅风搅雨也就罢了,在郢州那也是迫不得已,可是杭州呢,离苏州才多远啊,您居然不带徒儿一起玩,有您这样当师父的吗?” “玩你棒槌玩,现在我要急着赶路,你别挡道。” 吕箫箫仍是没撒手,死死抓住马缰道:“别啊,我好歹也是国教第一大弟子……” “谁说的!”董策虽然对这种不在乎,但也知道,吕箫箫绝对不是第一个! “孔先生说的!”吕箫箫一句话险些把董策给咽住了。 “这孔梨灿,为了利用权贵把老子都算计进去了。”董策想罢,对吕箫箫道:“你想干什么?” “想跟师父去鲁州,扬扬我吕箫箫的名声,这事我爹也许了!呵呵,师父你有所不知,自你当了国师后,我那帮兄弟啊,一个个羡慕的要死……” “得得得!”董策赶紧摆手道:“驶你的马车跟在我后面,之后一切听我的。” 羡慕啊!看着兴奋驾车紧随教主马车而去的吕箫箫,庄良修真心羡慕! 扬名的最好机会,虽不是跟在国师身边,但如果没跟国师好好学学,你就算做了再多好事也没人知道,并且很可能画虎不成反类犬,修桥补路不成反劳民伤财,百姓不舒服,士族就更不爽了。 故此这在庄良修看来,这是一门深刻的学问! 大江河畔,本是热闹非凡的码头,却是栅栏围锁,只出不进。 董策刚驾驶马车行到路障前,便被几名侍卫阻拦。 “告诉桓王,董策求见。”董策刚说完,阻拦侍卫无不是大吃一惊,纷纷抱拳道:“卑职拜见国师!” “免了。”董策抬抬手。 “禀报国师,桓王已经恭候多时,里边请。”一名为首侍卫说着,便领着董策走进码头。 待看到阔别已久的桓王,董策瞧见其面容丝毫没有变老,依然是容光焕发的样子。 “拜见桓王。”董策作揖道。 桓王也作揖回敬,笑笑道:“国师劳碌了。” 董策丝毫不避讳的直言道:“桓王如此做,不怕风险过大了吗?” 桓王呵呵一笑,摸着胡须道:“教训越重,铭记越深,不彻底绝了他的念头,待我归于黄土之下,该来的,是躲不过的。” “嗯,断了他的小打小闹,的确无法磨灭他的心,但,他是否能看得开?” “看不开也要看,我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最后的教训已经给予了,如果他再有异动,我比杀之!” 看着桓王平静的说出这番话,董策陷入了沉思,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太后就如此值得您付出吗?” 桓王沉默,许久才抬眼看着董策道:“瑾儿值得!” 董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我会让他成为真正的帝王!” “有劳了!”桓王竟躬身给董策行礼! 董策急忙回礼,道:“越王快不行了。” 桓王一顿,既而挺直腰杆道:“他处心积虑如此多年,一直被我破坏,想必死到临头还记恨着我吧!” “或许吧。”董策点点头,转身看着滔滔江水,意味深长道:“这世间之事,处处不随人愿,我本向往逍遥,奈何逍遥非逍遥!” “太平也非太平,凡事,哪能没有两面,国师还年轻,多跑跑吧。”桓王说完转身离去了。 董策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暗骂一声:“年轻你大爷!” 天下到处都在斗争,可真正的赢家能有几个? 董策转了一圈回来,发现最终赢得竟是桓王,这不得不说很讽刺! 他猜忌桓王如此久,桓王也任由他查,不仅如此,还动用力量帮助他顺利建成宁州商会,让他去闹,故意引起京城注意,他进京看似与他无关,实则却是他让他去照顾这一对孤儿寡母! 太后曾经权力都在殷家,但如果殷家权势再大,那必将无法控制,这是她真正的男人绝不想看到的,可是,不给殷家更多权力,太后还能向何人伸手? 董策的出现,让桓王看到了曙光,所以他上京了,以一种看似去送死的借口上京,在所有人都认为董策无法翻身时,他居然挺了过来,这其中,不仅有董策自己的机智与手段,还有站在幕后,全力帮他的桓王! 更桓王摊牌,董策是冒了险,桓王放过他,也是冒了险的,从这点董策可以悟透,他这辈子都要站在桓王的巨舰上,那怕他离开了,他的衍教也是在为桓王效力,为他的儿子效力,为他的世世代代效力! 第五百一十六章 何骞楚 鲁州东平府,昔日繁华的大街已是万巷皆空,尘沙遍地。 昔日的东平府衙,如今也挂满了白莲旗号,幡招迎风。 白雪蛾低下头,在金陵习惯了灯红酒绿,紫醉金迷景象的她,不忍直视这凄凉的景象! 在几名白莲侍卫的恭敬拜礼下,白雪蛾走入府衙,无视堂中两旁把酒言欢的白莲教众,径直行到中央,双膝下跪叩首道:“雪蛾无能,江南大事败了!” 此言一出,堂内的吆喝声瞬间静止。 “无碍,起来吧。”说话的,是坐于正堂之下的白莲圣母何骞楚。 白雪蛾却不为所动,仍然匍匐道:“错在雪蛾,请圣母责罚!” 何骞楚语气一冷,含怒道:“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雪蛾不敢!” “那还不起来。” 白雪蛾挣扎一下,还是匍匐道:“国师董策已经平定江南,如今山河已亡,五火全灭,雪蛾料想,他下一步定是鲁州!” “此事,百里使者早已经提醒我了,来人,赐座,圣女在旁稍做休息,待百里使者回来再议。” “百里使者?”白雪蛾眉头大皱,不明白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位百里的使者。 直至深夜,白雪蛾才看到了新的使者百里霜! 不知为何,白雪蛾眼中的百里霜有一种让她很厌恶的感觉,那是掌握生杀,目空一切的清冷! 这种浑然天成的气质,白雪蛾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那就是董策! “圣母唤我来,所为何事?”百里霜丝毫没有敬意的问道。 在白雪蛾眉头大皱时,何骞楚却是淡淡一笑,道:“这位是我叫圣女白雪蛾,你俩年纪相仿,又懂事聪慧之人,应该谈得来。” “圣母是在那我取乐吗?”百里霜说罢,扫了一眼白雪蛾道:“如果不是她想对董策下手,衍教又岂会突然介入。” “你什么意思?”白雪蛾冷冷的盯着百里霜。 百里霜虽不看白雪蛾一眼,但言语中却满是针锋相对的意味道:“衍教的出现,难道不是你逼的?” “我……”白雪蛾想要解释,可细细一想,却骇然发现无从解释! 百里霜继续道:“我已经查过衍教所有消息,一切起因都可以说是你要对他下手,使他不得已动用了衍教力量,一次次的为求自保,最后也就到了这般田地,成为朝廷的鹰犬!” 白雪蛾愣住了,当初她被董策破坏的大计,便想除掉此人,可是几番尝试无果后,竟越挖越深,最后让她都险些掉进自己挖的坑里! 如此看来,的确事由她起啊! 何骞楚出面道:“算了,衍教出现也是早晚的事,与雪蛾关系并不大,如今还是商讨如何对付此人吧,百里使者对董策最为了解,不知……” 百里霜立即道:“圣母言过了,以前我也以为对他很了解了,但看他在江南布的局看来,此人当真是智谋无双,但,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观之种种,瞧出此人善于平和解决事端,即便出手,也是尽量把事情做的最小,不劳民伤财,不滥杀,另利益诱之,攻心为上,此控心之术,当世无人出左右!” “如此扬他人威风……”白雪蛾的话刚说到一半,便被何骞楚冷眼一扫,下意识给止住了。 “百里使者请继续。” 百里霜点头继续道:“他能成功,便是在此,太后想什么他给什么,郢州士族与我山河社怕什么,他来什么,至于杭州,应该要归纳于江南越、桓二王的争斗,而他能胜,是因为越王身体抱恙,已危在旦夕,那些士族荣华在手,又有他衍教为其赚钱,自然心安理得的投诚,故此,我认为,我们不应该防范他,而是要学,用他那一套蛊惑百姓,为士族谋利,借士族之权扩大势力,待兵强马壮之日,方有崛起之本!” “笑话,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如今恐怕就身在鲁州了!”白雪蛾冷哼道。 何骞楚这次是赞同了白雪蛾的话,对百里霜道:“虽然我们已经拿下齐、鲁两州,眼下徐州也快是囊中之物,但当地一些世家万万动不得,否则他们一死,外面的世家必有所顾,我们将寸步难行。” 如今,战争拼的可不是兵力,而是谁的支持者多,每个地方的世家大族所掌握的兵力、粮草、钱财都是很多的,若是没有他们的支持,反而与他们为敌,结果可想而知。 也只有天下真正大乱,民间处处造反,把这些士族大户都给抢光,杀光后,他们才能用强硬的手段,或者阴谋,去吞并一个个造反势力。 可如今还不到这一刻,他们还不敢对士族下手! 而董策,此人最擅长的就是诱惑士族,一旦让他潜入进来,搅风搅雨,白莲教必将走向山河社与五火堂的结局。 “他如果来了,那是正中下怀!”百里霜说完,何骞楚忙疑惑道:“何解?” “我已派人潜入大彭府,监视陈家的一举一动。” 何骞楚闻言一愣,看了一眼白雪蛾,却见白雪蛾更是疑惑,她却反而想到什么,对白雪蛾道:“金陵以前有个总捕,姓方吧!” 白雪蛾不知圣母为何问及此事,下意识点头道:“嗯,方牧。” “难怪!呼,若非百里使者先一步洞察,恐怕等祸到临头都不自知啊!” 白雪蛾疑惑的向何骞楚问道:“这与方牧有何关系?” “你啊,一直在金陵却忽略了如此大事!”何骞楚摇头一叹,有些失望的解释道:“陈家与马家联姻,方家也与马家联姻,而董策的妻子乃是方牧之女,你说他和陈家能没关系吗!” 百里霜这时候补充道:“董策与陈家关系匪浅,曾经圣母可是打算在龙抬头之日杀了陈括?而之所以你们没得手,便是因董策此人,他给陈马氏献计,得知了军中内奸,以假信骗得你们的人将人质转移,主动交给了大彭府卫军,才致使一败涂地。” “还有这事!”白雪蛾惊讶的看着圣母。 何骞楚显然也记起此事,恨恨道:“这还不算,此事之后,陈家对我圣教越加提防,使得我们如何处心积虑安排多少人混入徐州,结果都被他们一网打尽了!也由此,徐州就如一颗钉子扎在我心头啊。” “董策不可能不用陈家,只要他出现在大彭府,我的人必会知晓,如此,我们便可设下圈套,等他钻进来了!” 白雪蛾皱着眉看向百里霜,冷冷道:“为何不直接派人杀之?” 百里霜轻蔑的扫了眼白雪蛾后,淡淡道:“且不说杀他能否阻挡衍教,单说冒然杀他实在不值,反之,他活着,对我们才越加有利,鲁、齐二州士族还是很顽固,并继承了胆小怕事性子,他们始终是隐患,不可不除,可唯独我们不能下手,董策又很喜欢利用士族,也就给了我们反利用的机会!” 何骞楚点头道:“如今衍教财力雄厚,其下万三钱庄你应该也有所了解,如果董策想如法炮制,必然会将大笔金银运入我齐鲁二州,这时候,如果士族突然死了会有怎样的结局?” 百里霜继续道:“结局不是人定的,是人说的,扇动得好,可全部嫁祸于衍教,就说,当地世家信奉我圣教,排斥衍教,视之为邪,衍教教主董策盛怒之下,毒害某家满门,嫁祸我圣教,要与世家联手将我等屠之!” 白雪蛾看着圣母与百里霜的一唱一和,心里却在想:“可能吗?” 真的放任董策进来,加以利用,这结果真如她们所言? 白雪蛾有些失望,因为,就是她好几次不敢对董策直接下手,导致局势彻底被董策掌控,如今若有下手之机,还不抓住,反而给他搅风搅雨,难道不会如往常般适得其反? 白雪蛾真是糊涂了,她借故疲惫推门出去,却迎面看到一个婢子恭候门外,如此近的距离,里面的话岂不是一句不落的听光了? “你是何人?谁放你进来的?”白雪蛾看着婢女冷冷道。 百里霜出现在白雪蛾身后语气更冷道:“她是我妹妹紫月,我对她的信任比世上任何人都高。” “姐妹!呵!”白雪蛾冷笑一声,绕开紫月一边走,一边朗声道:“圣母啊,可别忘了,我也是有姐妹的!可如今呢,她应该跪伏在国师胯下摇尾乞怜了吧!” “住口!”何骞楚冷冷一喝后,转眼和颜悦色的对百里霜道:“百里使者息怒,她就是这脾气。” “我知道,甄琬嘛,如今天香书院的院主,朝廷赐封的国教学士之一,她会叛变,也是因为某个人太愚蠢,故意让她深入敌营,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你……”白雪蛾猛然回身怒瞪百里霜。 “好了好了,你们两谁都别争了,关于董策之事,还望百里使者多加留心。” “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圣母你放心。”百里霜说完,便领着紫月走出院落,往自己的居处而去。 何骞楚看着百里霜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调查过百里霜,得知她袭击董策不成反而搭上了一位妹妹的性命,若非玉慈真人解救,她俩早已人头落地。 对于玉慈,何骞楚是早有耳闻,以前山河社百草阁主的长子,百里霜的大伯,他俩也是世上唯一的血亲,这些没什么好推敲的,反倒是白雪蛾! 她不明白,这个她从小带大,亲如女儿的孩子,心胸怎会如此小了? 对于江南事败,何骞楚也很无奈,然而局势便是这样,五火堂完了后,士族为了证明自己的青白,自然要拿白莲教下手,这顷刻间,数年积蓄毁于一旦,实在叫人心痛,可只要人活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雪蛾自责可以,但为何容不下别人?难道,怕百里霜夺了她的位子?还是…… 何骞楚不想想下去,因为何朝修的叛变,让她心如刀绞,也幸亏老天爷睁眼啊,一道惊雷劈死这白眼狼,否则多少基业要毁于他手!8) 第五百一十七章 狼山寨 梁山水泊,如今还只是一片汪洋大泽,名曰巨野泽,不过范围却比后世大很多,加上治水不利,每年都发生水患,不过现在还算安全! “师父啊,绕了一大圈子,进中州不入中都也就罢了,现在跑这鬼地方干什么啊?要景色没景色,看水啊?看水还不如去沪州看海呢……”吕箫箫很是郁闷。 之前,他还能跟着师父牵着小虎招摇过市,那是何等的威风八面,可是等进入中州,钟孝师把小虎和小皮带去给师娘照顾后,便是一路赶往此地,结果在这里一待就是半个月,无聊得吕箫箫都快暴走了。 “知道无趣还跟来。”随着一声讽刺,一位眉眼弯弯,贴了两片八字胡的清秀小郎君手提古剑,走了过来。 “殷十四!”吕箫箫一见此人顿时大惊,他在中州几日没少被此人欺负,硬逼着他叫师兄,此刻再见此人,心中惧意大生,赶忙叫道:“彭苞,死哪去了?” 一位憨厚的粗犷汉子立即跑了过来,苦着脸道:“七公子您叫俺也没用啊,俺又打不过他。” “你……没用的废物。”吕箫箫冷哼一声,转身对这董策哀求道:“师父,您可要保护我啊。” “你叫她一声师兄她也不会欺负你了。”董策说完,殷漩将一封信递给他,然后冲着担惊受怕的吕箫箫道:“一开始还行,现在嘛,难说!” “师父你看他!”吕箫箫愤愤不平道:“明明是我先的!凭什么成师弟啊!” 董策才懒得理会这两人,打开手中密信,飞快看完便撕得粉碎抛入水泽中。 “彭苞,找艘船来。”董策说完,彭苞立即点头哈腰道:“是国师,俺这就去。” 董策提醒道:“以后叫我长公子。” “成。”彭苞很干脆的应下后便飞快的跑没影了。 “师父就算改名换姓,人家还是知道你会来,该提防的,绝不马虎。”殷漩笑着说完跪坐下来,拔出古剑开始擦拭。 吓得吕箫箫蹲到董策身边以求保护。 三人等了半个时辰,终于,彭苞乘着一艘乌篷船划了过来。 船家将船划到岸边后问道:“几位客人是要去哪?” “狼山。”董策此言出口,登时把船家吓得惊呼道:“客人还是另找人吧,那地方去不得啊!” 殷漩不满道:“这天下间,还没我们去不了的地方,即便皇宫大院我们都能随意进出,船家只管载去即可,少不了你的银子。” “唉,这牛吹得……告诉你们吧,不是钱的问题,那狼山真去不得啊。”船家是一脸苦楚。 “唉我说你,是我们去,又没让你去,你怕什么?那山上真有狼啊?”吕箫箫也没好气道。 “有狼倒还好了,诸位不知,那狼山如今已成为匪寨,寨子里几个当家的都是这方圆百里的狠人呐,亲手犯下的人命数都数不过来,这不,趁圣教与朝廷交战时,他们拉帮结伙,短短一两年聚众过万,最近还听说连东平府都敢打,你说那地方能去不?” “啊这……”吕箫箫犹豫了。 “这船我要了。”董策却毫不犹豫的弹出一枚金币精准的落在船家手里。 船家顿时傻了,拿着金币反复的看了好一会,忍不住扯起衣袖反复的擦拭,既而还拿了块玄石出来,却不等他尝试,便听董策道:“别试了,纯金币没有铁片。” “真是金的?不是铜的?”船家有些不可置信。 “哎呀你,喏,这才是铜的。”吕箫箫没董策本事,故而直接递给船家一枚十文铜币。 船家拿起来反复的看了许久,才呵呵一笑道:“得,公子请便,不过啊,狼山真去不得啊,那匪寨……” 岸上三人却不听船家废话,收拾行囊上了船后,彭苞负责撑船,很快就驶离岸边。 “师父,真要去啊?”吕箫箫刚担忧说完,一旁殷漩便冷笑道:“怕了?” “怕……怕什么了?我吕箫箫,吕七公子会怕?呵呵,我看是你怕了吧,小师弟!” “我看是你皮又痒了!”殷漩一句话把吕箫箫吓得从船头躲到船尾。 船沿着枯黄的芦苇荡,慢慢划行了三天,除了时不时上岸方便,基本上四人都待在船里。 这让耐不住性子的吕箫箫郁闷的快吐血了。 九月的天,已经转冷了,毕竟这是农历,用董策的话说,便是西伯利亚的风南下了! 在这种环境中,吕箫箫要忍耐的除了寂寞,还有冷! 后悔啊! 因为跟着师父,能风风光光的名传千古,却没曾想,尽是吃苦! 反倒是殷漩这个小女子,其心性之稳,宛如苦行僧,看淡尘世,习惯寂寞,享受煎熬。 彭苞扶着划船,别人不跟他说话,他绝不会先开口,也不知这傻大个心里在想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有! 董策最是惬意,雕木刻玉,钓鱼做饭,尽享人生! 第四天,当他们的船路过一片高过头顶的芦苇荡时,在他们后方跟上了三艘渔船,然而船上四人除了吕箫箫紧张起来,其余三个都是一脸淡漠,继续划行一里水路,前面也出现了几艘船,慢慢将他们包围起来。 吓得吕箫箫钻入乌篷不敢露头。 “你叫我一声师兄,我把他们全杀了。”殷漩笑道。 “呸!”吕箫箫在中州被殷漩欺负后,便暗暗发过誓,这辈子都不可能叫殷十四师兄了! 董策氅袍飘动,站在船头望着来者道:“此地距离狼山还有多远?” “吆,这几年,哥几个是不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敢问狼山的啊,哈哈!”一个为首的汉子说完,几艘船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别闹,说正事,我来狼山投诚只为糊口饭,带我去见你们当家的。” 听董策如此一说,十几人都愣了。 来入伙的这一两年可不少,但人家个个都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这如此一个衣袍不菲,洁净俊逸的公子,说得还是一口官话,他们回想那县里的世家子弟恐怕都远不及吧,究竟闹到什么份上,非要落草? 为首汉子想了片刻,皱眉道:“何方人士?为何落草?” “宁州金陵人士,姓龚名庆,字子祝,迫不得已流落到此。” “宁州的!”为首汉子有些疑惑,他们可不知道江南发生了什么,但听这口音,的确是江南那边的。 “别浪费时间了,带我们见你当家的,然后拿这点钱喝花酒去吧。”董策说完甩手抛给为首汉子一个小袋子。 为首汉子刚刚接住,顿时手掌一沉,他略微一惊,拉开绳结扫了一眼后登时就傻了! “啊啊啊这……公子来历不凡啊!好,兄弟们,带路吧。” 其余小弟都十分好奇,不知这袋子里究竟装了多少钱啊?能把小老大都给看傻眼了。 “报!” 半天后,狼山营寨入口旁的小木楼中,一名匪寇有模有样的单膝下跪道:“禀报石将军,宁州金陵龚庆来投。” “啥?”石突泉眉头大皱,问道:“这金陵的,咋跑咱这了?” “呃……小的也不知啊!” 石突泉眼一瞪,故作威严喝道:“叫卑职!” “啊卑职也不知啊。”匪寇无奈复述一句。 “这龚庆什么人啊?为何来我山寨?”石突泉好奇道。 “他是,自己是什么迫不得已,至于别的,咱也没问啊。” “啊嘟,没问你来禀报什么,滚回去问清楚了,还有,别咱咱的,卑职懂不懂,听过小卒没有?” “将军又不是不知道,小……卑职都快一年没下过山了。” “啊……得,你叫些兄弟……哦不,率领百人,把附近那些说书的,唱戏的,都给我……给本将军绑来,让他们给所有兄……所有的兵马马马,这该这么说了?” “将士。” “啊对,将士们!这个啊……嗯?”石突泉忽然眉头大皱,看着门外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怒道:“何人胆敢闯我山寨!” “在下龚庆,见过将军。”来者,正是董策。 “龚庆?哦,说来落草的就是你吧。”石突泉说完开始上下打量董策。 “正是在下来投诚。”董策拱手道。 “投诚!啊这听起来舒服,嗯舒服,小的们……”石突泉说着一愣,忽然对董策问道:“这应该怎么说?” 董策闻言挺直腰杆,威风凛凛道:“众将士听令,凡来落草者,皆称投诚。” “有气势!要的就是这种味道,不错,很不错。” “将军如果不知我来历,可以差人到江南打听一下,或许无需江南,直接到大彭府或东平府打听即可,只要是世家或官府中人,应该都听闻过在下名讳。” 听董策如此一说,石突泉却倨傲一笑,道:“用不着,我山寨能人极多,上懂天文,下晓地理,这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厉害着呢,让人到大寨一问便知。” 石突泉说完,立即果真差人前往大寨,他则继续询问董策如何说官腔。 董策自是张嘴就来,把这石突泉说得一愣一愣的,连连拍手叫好。 全把董策的话当戏给听了,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第五百一十八章 落草 石突泉正有滋有味的学着官腔,忽然见属下闯入禀报,称大当家邀请龚先生上山。 “那……先生,你就随他们去吧,改日咱们再聊。”石突泉说完,便派人送董策过了寨口,往山上而去。 狼山为泰山余脉,并不广阔,山也不高,但林木参天,加之山势陡峭,上山必经之路乃天然石梁险崖,以巨石砌之,宽仅半丈,长过百步,两边是无遮无拦,凹凸不平陡峭非常,大军根本无法通行,当真易守难攻。 “哦嚯,这秋风渐大,万一被刮下去,十条命也要摔没了啊!”吕箫箫的腿开始哆嗦了。 殷漩却毫无惧易,对董策道:“这山顶虽广阔,但也不想能藏万人的地方。” “藏是能藏,但有人还称曹操拥百万雄师,不过诓尔。”董策说完,先一步踏上石梁。 殷漩紧随而至,彭苞正准备跟上,忽然被吕箫箫拉住了。 “我走不动了!” “那不简单,俺背七公子过去。”彭苞说完就蹲了下来。 “你可要稳点啊!”吕箫箫闭着眼睛,趴到彭苞背上。 一行人一路行走攀爬,待过了石梁后,这前方山中林内,忽然露出一个个人影。 四人就如进入了乞丐村,眼前这些人衣着破露,面黄肌瘦,比之曾经的涂平张大贵等人更加不如。 “师父,他们老看着我们干什么?”吕箫箫仍然趴在彭苞背上。 董策头也不回说道:“一群死人。” “什么?死……死人……呃,三清祖师保佑,诸邪不侵,神鬼辟易,叽里咕噜……”吕箫箫震惊,该忙闭上眼睛,口中观念念念有词。 董策回头白了吕箫箫一眼,道:“怕什么,我说的那是以后,待来年开春之时,你且到这崖下一看,必可见冻骨无数。” 殷漩一笑,接口道:“不待来年,怕是两个月后,便可见此等盛景。” 说笑间,四人在领路山贼的带领下进入一个村庄,此村依山而建,四周林高树密,外围木栅栏,栅栏之旁箭楼座座,守备森严。 当四人进入一座如庙宇般的大堂时,一眼便见堂内一尊金光灿灿的佛像! 饶是吕箫箫这个世家弟子,见此金佛时也忍不住惊叹一声。 金佛之下,摆着三张不知从哪儿抢来的太师椅,从左到右,分别是青年,中年与一位老年的和尚! 其下左右从椅到凳,列成两排坐了二三十人,个个都是面无表情的盯着董策四人。 “久闻金陵龚子祝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份气定神闲当真世间少有。”坐于上位中央的中年人朗声一笑,继续道:“鄙人狼山寨大当家林逊,右边这位乃是我狼山寨二当家裴东骏,左边这位是行远大师,而下面左右,皆我林某人的兄弟,分别是……” 林逊每报一个名,董策领头带着殷漩三人对他们一一作揖。 等林逊一个不落的报完堂中所有人的名讳后,再对董策道:“龚先生,你来此目的林某知道,但,说一句愚笨的话,林某庙小,容不下您!” “曾闻,林大当家不惧豪强显贵,在世家的压迫下敢于反击,领着一帮兄弟杀出血路,后替天行道,杀富济贫,拯救无数被世家欺压的百姓,如此高瞻明主,怎就容不得在下?庆自以为,也从未干伤天害理之事。” “呵呵,好一张奉承之嘴。”裴东骏忽然起身,指着董策道:“你在江南所做之事,真当我等一无所知吗。” 董策一笑,轻蔑的扫了裴东骏一眼后,道:“庆为小王爷分割沪州,却为伤及百姓分毫,此举,也是为陛下稳固皇权,何罪之有?” “好一个何罪之有,我便告诉你,太后霸权,致使朝廷昏暗,连你口中的陛下也不过是游手好闲的浪荡纨绔,视世家蛮横而不理之,祸害一方更不处之,你助他们,乃是助纣为虐,怎会无罪?”裴东骏说着,跳下台阶,围着董策一边走一边怒视董策道:“你若真为陛下,尚可得忠心二字,然而,你,不过是黄弘毅身边的一条狗,黄弘毅其心如何,我等可都是一点不糊涂,他败了,连着江南世家豪强,皆被国师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你,主人遇难,尽连头也不回的另投他处,当真潇洒啊!” 董策岿然不动,眼观鼻鼻观心道:“二当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小王爷明着举兵,实则乃为陛下谋划,让陛下尽得江南豪强支持,如今事已成,然举兵之事岂非儿戏,我不担当,谁担当!” 裴东骏冷哼一声,问道:“你若担当,怎会在此?” “那是陛下与小王爷宅心仁厚,不想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故而偷偷放过在下。” “呵呵呵……哈哈哈哈!”裴东骏大笑不止,对着董策是不断摇头,最后冷笑一声道:“我看,是你已知大势已去,弃主而逃吧!否则你来我们狼山寨做何?莫不是,陛下让你来招安?” 一听招安,不少人都有些心动,然而看到董策突显尴尬的神色后,顿时是泄了气,明白,这龚庆果然是潜逃在外,迫不得已沦落到此啊! “艺苑的大东家真是名不虚传啊!”殷漩暗暗赞道。 董策表情上那一份尴尬,无奈,配以暗含不甘,悔恨的眼神,看得她殷十四真是无语了! 光是这个表情,足矣让人胡思乱想了! “好了。”林逊突然出言道:“二当家你也不过是猜测而已,怎可如此咄咄逼人。” 林逊又看向董策,继续道:“龚先生大才,精于商道,然我山寨却无生意可供你做,但,现我山寨正缺账房先生一位,你若不嫌弃便留下吧。” “这黑白脸唱得未免太粗劣了吧。”殷漩也算久经艺苑戏剧所熏陶,此刻一眼就瞧出林逊用意。 董策却皱着眉,对林逊道:“你当真?” “绝无戏言。”林逊坚定道。 “好,但,庆有句话说在前头,我乃商人,对账目是异常的认真,绝无错漏,绝无错漏!” 林逊皱眉一皱,看似还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紧接着便猛然醒悟,一扫堂下众人朗声道:“正缺先生这样的人!” 董策拱拱手,道:“大当家安排吧。” 待董策四人被带走后,林逊让其他小头目退下,只留下行远和尚与裴东骏。 “龚庆此人,当真来投?”裴东骏却是一改嚣张之态,向行远和尚又问道:“此人事迹都是大师讲述,不知大师觉得他心可诚?” “自然不诚。”行远和尚说完,不等两人问话,他继续道:“但,龚施主也别无去处了,国师董策一招真龙归位致使江南局势稳如泰山,龚庆去西,为郢蜀之地,乃国教盛建所处,南下,山野之地土官横行,另有蛮匪不与沟通,擒汉人必杀之,他如今唯有北上,投白莲不得,投狼山,若狼山不得,可渡河投太平,总有一处安身之所,这诚不诚,可当无视。” “这般说来,他真是寻个安身之所?”林逊皱眉道。 行远和尚摇摇头,颂了句佛号后,道:“主要是看林寨主,你若有心,他必辅之,你若图乐,他必弃之,此人志向高远,非浅滩爬蛇矣。” “嚯,他这志向,不就是谋反吗!”裴东骏冷笑道。 “非也,非也。”行远和尚摇头道:“若真谋反,料想他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他反的应该是太后!” “为何?”林逊和裴东骏都有些不解。 龚庆与太后无冤无仇,反她干什么?为主子而反那还差不多,但如今他个人,何必再反? 行远和尚想了想,最终还是道:“这世道,乱啊,新国教利欲熏心,国师董策更是唯利是图,说服世家控制百姓,如养猪饲禽般,圈地一处,日日为世家劳作耕耘,所得不足世家百之一二,此乃诓骗,愚弄世人,天地不容!” “而龚庆,虽同为商人,却敢在太后逼迫皇帝时,割据沪州以证忠心,奈何,他视君为君,君视他为贼,这一切,皆因国师董策,因衍教险恶用心,已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故意让皇帝与太后死斗,最后,昨收渔翁之利也!” “我明白了!”林逊是深吸一口气,脸色是阴沉无比。 裴东骏似乎也有所悟,黑着脸道:“殷家霸权,黄家反击,这一打,致使天下苍生不得安宁,老百姓卷入战祸之中,可恨!” “龚庆要反两家,故而来投,可我们……”林逊神色忽显挣扎。 “大当家还考虑什么?如今白莲圣教起义,我们不如投之,把这天给捅了,再建盛事!”裴东骏傲然道。 “白莲教!哼!”林逊却是冷哼一声,道:“若它不反,鲁州怎会如此,我看,他们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非也!”行远和尚义正言辞道:“白莲圣教,秉承的乃是我佛弥勒,提倡念佛持戒,规定信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共建一方净土,然,我不欺人,人欺我,这些年世家的逼迫,有目共睹,人已非人,何以当人视之?屠魔大业,自白莲天降始!” 听行远和尚如此一说,林逊有些心动,但转念一想,还是摆摆手道:“再看看吧。” “大当家!”裴东骏皱眉。 “如今……”林逊顿了顿,长叹一声道:“我们还是想办法,如何让寨中弟兄及父母妻儿渡过寒冬吧。” 行远和尚与林逊闻言,皆是一叹,只能作罢! 第五百一十九章 匆匆一世 殷漩抱着堆账本砸在桌面上,顿时溅起飞尘无数。 挥了挥手,殷漩凝眉对董策道:“没了。” “嗯,你休息吧。”董策说完,便低头翻看账本。 “这都快四更天了,师父不休息?”殷漩不明白,这别人的事,董策为何如此用心?而且,对方还是一群草莽。 董策头也不抬道:“困的时候,自然睡着了。” 殷漩呆呆看着董策许久,直到油灯昏暗,董策仍不抬头,只是左手拿木签,却未碰到灯芯就已被殷漩接过,帮他将油灯挑明。 两人都没说话,屋内只有轻快的算盘声。 殷漩在天香书院待过,学过几天算术,然而这些账本她却一点看不懂,杂乱到令人头昏眼花,可董策却是扫了一眼后,便似乎了然于胸,轻拨数下精致的黄铜小算盘后,便飞快的详细写在新的账册上,这些,殷漩看懂了,却让她更费解的是为什么会这样? “师父为什么能看懂?”殷漩是忍不住了。 董策随口道:“账本,每个地方都不同,因为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都是老掌柜带徒弟,要想看明白其实并不难,但你要对商品有了解,对市场更要了解。” “也太麻烦了。”殷漩对不感兴趣之事都觉得麻烦。 “所以学子庙要极快布满全国。” 董策说困了就会自然而然睡下,但殷漩守了一夜直至天明,也不见董策打过盹。 直到把狼山寨三年里的账本全翻了一遍,记录在三本新册里后,他才起身伸伸懒腰,看着窗外的偏西的阳光有些出神。 殷漩端着盆热水进屋,仿制在盆架上后道:“师父热水打好了。” 董策转身走过去,拿起毛巾开始洗脸。 “彭苞呢?”董策忽然问道。 “门外候着呢。”殷漩回道。 “让他叫寨主来。”董策说完拧干毛巾后,走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开始吃放了一个时辰的清米粥与野菜,还有些碎肉。 等董策吃完后,林逊也到了,除了他,还有行远和尚。 “龚先生请我来所为何事?”林逊好奇道。 董策让殷漩收拾一下,去泡茶,而后请林逊和行远和尚坐下,将三本账本递给他们,开门见山道:“三年来,我山寨总共有五千七百贯不翼而飞,要追寻失银不难,大当家看着办吧。” 林逊有些发懵,翻了翻新账本,发现记载是事无巨细,抢到多少,分发多少,赎金,米粮物资是分化的明明白白,绝无纰漏,另外,每个月都有总结,特别是账面收入和实际收入,完全是两个数,实际收入只有少,绝不可能多。 “真有五千七百贯不见了?”林逊皱眉道。 董策没开口,行远和尚先道:“寨中兄弟私下拿点,久而久之也就多了。” “大师莫不是在开玩笑吧。”董策扫了一眼行远和尚后,对林逊道:“我这人比较直接,弯弯绕绕的懒得去玩,既然大东家让我管账,我就很直白的告诉你,寨中兄弟私下拿的都是没过账的,但凡是过账后消失的,只有一个原因,有人私自挪用了。” 林逊脸色有些不好看,寨子里的钱全是弟兄们豁出命得来的,五千七百贯不翼而飞,他如何跟众头领交代? 但如果要查,弄不好会牵扯很多人,更会寒人心啊! 想了许久,林逊还是难以抉择,最后只能看着董策道:“先生认为,应当任何解决?” “大当家既然问我,说明大当家想很和平解决,简单,把消息公布于众,然后概不追究。” “什么?”行远和尚皱眉道:“如此不仅让众弟子寒心,还积怨啊!” 林逊点点头,也道:“此法不妥。” “你傻啊。”董策一开口把林逊和行远和尚都给说懵了。 “此事传扬出去的确让人心不稳,可你是干什么的?你一堂堂寨主连这都摆不平?难怪各头领不齐心,还拉帮结派准备火并了你。” 董策说完,林逊顿时惊讶道:“先生怎知?” “昨天在堂上就看出来了,大当家你和二当家一个白脸,一个黑脸,真以为能唱一辈子?人格魅力懂不懂?你的白脸只显示了软弱无能,遇事不决,自然让人不舒服。” 尴尬,林逊是前所未有的尴尬。 “呵呵,龚施主既然说了,那应该有破解之法吧。”行远和尚笑道。 董策点头,对林逊道:“今夜,你只管说丢失钱财踪向不明,然后说自己监管不力,行远大师接口说人有贪念,自知即可,大当家你虽认同,但坚持自己有眼无珠,与众兄弟无关,既而拔出簪子就往眼珠子刺去,此时由行远大师出手阻拦。” 说到这,董策扔出根男子用的木簪,继续道:“这木簪内有机关,只要轻轻一推便能射出血水,大当家只要对着眼皮来一下,然后捂着眼睛到后堂搓个小伤口,此事成已。” 两人听得目瞪口呆,还是行远和尚先回过神来,赞道:“此计甚妙,乃一石三鸟啊!” 林逊仍然不解问向行远和尚道:“大师何出此言?” “咳,如此一作,一来,失银之事便算揭过去了,二来,山寨兄弟纷纷佩服,挪用钱银的领头也必会感激,心生愧疚,从此还不得铁了心追随大当家,这三来嘛,此事过后,大当家名声必然远传千里,引得更多好汉来投。” “真有这等好事?”林逊兴奋道。 “少废话,赶紧排练,别到时候出了岔子。”董策说完便教导林逊和行远和尚如何排这场戏。 当夜,林逊召集所有头领,连守山门的石突泉与其两名属下都被叫到总堂,弄得本就不是很宽敞的庙堂是人满为患。 大家自然不明白大当家为何突然召集大伙,可等林逊愤怒的把失踪钱银一事说后,所有人都惊了,有愤怒咆哮,有冷笑视之,还有一些面显担忧的! 五千多贯,足够山寨所有人吃喝一两个月了,勒紧裤腰带坚持三个月都没问题,现在说没了就没了,而今,山寨的情况又是如此糟糕,白莲作乱,所有人都不敢靠近鲁州了,官道也被四周府卫军给截断,这冬天有多糟糕可想而知! “大当家,到底是何人所为,可有查明?” “是啊,揪出来砍了。” 众兄弟是义愤填膺,行远和尚不得不出面说了一通大道理,然后暗暗给了林逊一个眼色。 林逊示意,上前一步愤慨道:“众兄弟没错,千错万错都是林某人的错,是林某照顾不周,忽略了许多弟兄,更因我监管不力,使得更多兄弟用血换来的钱财不翼而飞,寒了众兄弟的心,这眼珠留着何用。” 说罢,林逊也是一狠心,取下头簪便扎向眼珠。 众兄弟眼见此景都是大吃一惊! “大当家!” “使不得啊!” 不少人都想冲过来阻止大当家,然而他们的速度哪能及得上挥手间啊。 忽然,行远和尚眼疾手快,伸手一擒便握住了林逊握簪的拳头,可饶是如此,下一刻,林逊的右眼上立即露下一道殷红。 “不好。”行远和尚伸手一摁林逊右眼,还摸了两下,使得血红布满了林逊半边脸,可众兄弟看得到只有血! “大哥你啊!咳!快,让朱大夫来看看。”裴东骏是又急又气的大喊大叫。 “等不了这么久了,都让开,老衲带大当家去找朱大夫,二当家留下主持大局,稳定了众兄弟情绪再来看大当家。”行远和尚急急说完,便扶着林逊从人群中冲了过去。 这一夜,山寨难以平静了! 各种痛心,愤怒,惭愧,使得很多人难以入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话绝对是精髓到了无可附加的地步。 有些人一辈子没演过戏,甚至,都不知到戏是什么意思! 可是真到赶鸭子上架时,他却信手拈来。 更有甚者,一辈子都在戏中,却谎称真我! 林逊和行远和尚的一唱一和,起到的效果从这一夜开始了! 朱福平的小院外站了数百人,个个是心急如焚啊。 “好险,如果再深一寸,大当家这眼珠是必瞎无疑啊。”朱福平叹道。 行远和尚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裴东骏惭愧道:“大哥,兄弟对不住你,我逼丁老先生给我三百两,给玉花楼媛儿姑娘赎身了。” 裴东骏此言一出,另外几名头领也纷纷惭愧的说出自己挪用山寨银钱一事。 “你们啊!”林逊睁着一只眼睛,虚弱的对着众兄弟苦涩道:“需要用钱尽管与我说,你们如此,不是活活把丁老先生逼死吗!” 丁老先生是之前的账房先生,三个月前病死了,但不论他真正死因是普通的病,还是疑难杂症,总而言之,林逊这话出口后,众兄弟只会把他视为羞愧久了,积忧成疾而亡。 拿死人炒作最无耻,却最有效,林逊的威望,此刻是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问了山寨,下一步就是和白莲争利。”董策喃喃一句,转身对着殷漩道:“十四,山寨情况可熟悉了?” “嗯,我要下山没人能发现。”殷漩点头道。 “好,明夜你就去通知四郎,让他准备吧。” “弟子领命。”殷漩拱拱手后,在准备离开,却突然回身对董策道:“师父还是休息吧,都两天两夜了,也不知你急什么。” “不得不急啊,你休息去吧。”董策说完,便脱下了黑氅白袍,总算是要休息了。 殷漩也是看着董策躺到床上才熄灯离开,她始终无法理解,师父如此,太后也如此,匆匆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10 第五百二十章 两条路 “先生之计,当真神妙,现今山寨众头领对我是掏心窝般无话不谈……” 董策看着林逊口落悬河,说得没完没了,不由放下茶壶道:“这,可不是好事啊。” “啊!为何?”林逊一惊。 董策给了殷漩一个眼色,让她出去把门关上后,这才对林逊道:“我观账本得知,这两年山寨日益壮大,也是照成人心不稳的主要原因,他们为何来投,还不是如我这般过不下去,寨主你心善,却不妇人之仁,懂得让二当家排除异己,而问题就在这,个个向你推心致腹,开始,没人会觉得不妥,包括你在内,可是寨主考虑过二当家的感受吗?他把你当亲大哥对待,你如今却视他为工具。” “林某没有,没有啊。”林逊连连摇头道。 “我知道你没有,可别人不会这样想,这出戏也不难推敲,若再被有心人指点,顷刻顿悟,寨主要留心啊!” “那当如何是好?”林逊急了。 董策苦笑一声,道:“竖立一个新的敌人,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二当家出去建功立业,不过第一场,必须由你亲征,而且必须胜,大胜。” 林逊愣住了,带兄弟出去打家劫舍他没少干,但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这些年一直在山寨里作威作福,久而久之不知为何,人反而胆小了,故而这些年,都是让裴东骏跑的腿。 想了想,林逊皱眉道:“咳,这两年白莲作乱,方圆百里根本没有能抢的了,现在就派了些弟兄到百里外看看那些大户好不好下手,劫一票顶过这冬天再说。” “你会错我得意了,我说的是打,不是劫,这些年寨主劫富济贫,也算积累了不少威望,否则白莲作乱,附近百姓不投白莲或朝廷,反而投你,便说明了寨主的人格魅力,而窝在狼山寨非长久之计,无论是白莲攻取徐州,还是朝廷灭了白莲,狼山寨都将是他们下一个目标,寨主可仗着地势险峻,不惧他们,然,他们断你山路,围你数月,难道寨主指望天上掉馅饼?” “这……” 不给林逊犹豫时间,董策继续道:“人多了,这山也就容不下了,必须找一处根据地,建立基业,而我推荐的便是东平府!” “什么!”林逊大吃一惊,不可置信道:“先生莫不是开玩笑吧,打东平府,那不过是放出去的狠话,让别人忌惮而已,你也瞧见了,我山寨虽有万人,可多半是老弱妇孺啊!” “东平府也不过五千兵力,白莲的大军在镇守几道关卡和徐州边境的城镇里,关卡之兵不可动,城镇之兵如果退一步,徐州军必进一步,所以,只要我们拿下东平府,白莲教根本奈何不了我们,也包括朝廷。” “这怎么可能?”林逊感觉,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在人家两股强大面前扎颗钉子,这不是找死吗? “你以为攻城是这般好打的?”董策端起茶壶抿了一口,沉着道:“无论谁来打,必然要与我们拼的两败俱伤,然后便宜了另一方,故此,他们不会打,只有游说,这时候我们就可以开出条件,选择与一方联盟。” “且不说这拿不拿得下东平府,单说这联盟,那跟谁好?”林逊对此也是一直难以抉择。 “若让我个人选,必是白莲教,如果站在为寨主考虑的角度,我只能选朝廷,虽然此违背我心意,但如果朝廷能封寨主为东平侯,接掌东平府军政大权,我们也可观局势而定,如果天下征战不休,使黎民百姓深陷苦海,我们依然要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为苍生社稷谋福,反之,天下太平,寨主也算是平定白莲作乱的大功臣啊!” 林逊深吸一口气,道:“这朝廷能答应吗?” 屁孩,从林逊的问话中,不难看出董策口中的苍生社稷,替天行道等等,都是屁话,真正吸引林逊的是“东平侯”这三个字! “当然。”董策放下茶壶,拿着一张纸,提起毛笔一边画一边道:“两条路,投白莲,寨主就算要当鲁王他们也会答应,只是未来寸步难行,白莲教所能给与的也很少,投朝廷,东平侯是志在必得,打白莲也好下手,寨主也能向朝廷索要军饷物质,还能给下面兄弟们加官进爵,就看寨主如何抉择了,实在想不通,可以问问众头领,只是庆要提醒寨主一声,如果此事传扬出去,人心很可能要乱,众头领必然分为两派,到时候就不是寨主说的算了!” 董策放下笔,将纸叠好后起身恭敬的递给发呆的林逊道:“无论寨主日后是王也好,是侯也罢,这份奏折请您多多过目吧。” “奏折!”林逊浑身一震,接过董策的折纸发了好久的呆。 “无论和谁结盟,都需要正规,兵无纪律既是匪,从提升素养开始,即日起,每日操练四个时辰,制定军规,所有老弱妇孺都要安排妥当,能做事的绝不能让他歇着,粮食不能给无用之人,懒惰者统统赶下山,如今是非常时刻,如果站不住脚,既是亡。” 董策一边说一边写,然后将训练项目,军规纪律,山寨规划,甚至造船,开荒,一一写好交给林逊。 面对突如其来的一件件事物,林逊就感觉一座山压在了身上。 没有想法,这一刻林逊真的一点没有想法,脑子里白茫茫一片,他连他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都给忘了。 “先生我……”林逊猛然醒悟,忽然想要拒绝,却看到董策严肃的目光,不由把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想要得势,必须掌握主动,寨主你只要考虑一件事,你想要什么?名?利?还是逍遥一世?或者,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至高权力?” 董策说着突然起身,推开窗户对着林逊道:“看看,这外面是什么?草木,山野,美景啊,可是有用吗?他是你的,也不是你的,天下间没人会承认,因为你是恶,人人唾弃的恶,在你头上,有着列祖列宗,他们安息吗?不能,他们想的是你能光宗耀祖,建偌大的祠堂进贡他们,那怕是你自己,死后也不想就埋在这地方,连个扫墓的人也没有吧。” 董策走到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咄咄逼人的直视林逊道:“寨主你不想,山寨众头领更不想,但我们没有退路,如今,大好的局势就在眼前,寨主只要能抓住,大伙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光宗耀祖自不在话下,你还犹豫什么?改进山寨,由匪成军,建功立业创立你林家及山寨众头领的辉煌就在这一刻了!” “嘭!”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裴东骏闯了进来,直接喝道:“龚先生说的极是啊!大哥,我们不能窝囊的躲在这里啊!” “你怎么来了,出去。”林逊冷喝道。 “大哥!”裴东骏急道。 “我与先生密谈大事,谁让你进来了,出去,还有让他们都退避三舍,以后,但凡我找先生议事,你们都不得靠近十丈内。”林逊怒道。 “咳!”裴东骏长叹一声,转身就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房外不少头领都是悄悄的离开,有些还追上裴东骏。 “山寨平日没什么规矩,他们也是闲散怪了,如今让他们偷听到也罢,也算让我想明白了,听先生一言,当真受益匪浅,只是林某能力有限,还望先生多多出力啊!” 董策摇头道:“辅佐一事自是理当,但我不想出面。” “为何?”林逊不解。 董策苦笑道:“一来,我初来驾到,突掌大权没人服气,二来,我出面后众头领威望何在?寨主还是亲自把持吧,在下于幕后出谋划策即可。” 林逊明白了,惭愧道:“先生如此帮我,我却无以为报,不如这样,鄙人有一小女……” “万万不可!”不等林逊说完,董策立即摆手道:“在下已有妻室,而寨主乃未来的王侯将相,您的女儿岂能做妾,况且,未上山前便耳闻,寨主之女美若天仙,如此,这山中头领岂不垂涎?庆若夺了他们所爱,真是人人喊打,寸步难行啊,寨主还是绕过在下吧!” 林逊一呆,既而哭笑不得道:“罢了,罢了,咳,也正因此,嫣儿婚事是一拖再拖,如今她都十七了仍……唉,本想许配给东俊的,奈何他竟看上那青楼女子,惹嫣儿不快,你说说这……” 面对林逊的唠家常,董策全是左耳进右耳出,自顾自的喝茶写方案,等林逊说完,他也快写完了。 用牛皮纸包好递给林逊后,林逊没有提出到底要和谁联盟便走了,很明显他还想考虑考虑。 董策不会催促,只会把局势分析给他了解。 殷漩走了进来,对董策道:“师父,你让我记录的我都写好了,这些名单便是面露担忧之人。” “嗯。”董策接过一边看,一边道:“让四郎联系邬老大,把这些人的低全部摸清楚,咦,和尚当真在列啊。” “嗯,不过二当家会进来,都是他蛊惑的,说以我也不确定。” “不确定就是了。”董策合上名册,递给殷漩后道:“他让裴东骏打断我,就是想让林逊与他商讨,他意向白莲教,自然会将林逊引向那边,不过,无论林逊如何选择,都要拿下东平府,可拿下东平府后就由不得他们了!”8. 第五百二十一章 阿弥陀佛 狼山寨中哀声再造,本已苦不堪言的难民这下更是叫苦不迭。 面对林逊一系列的变法措施,能高兴起来的还真没几个,好端端的逃难日子硬是被当奴隶使唤,谁会高兴? “刁!” 面对林逊的苦恼,董策面色也不好看。“嘴养刁了啊。” “要不要放宽点?”林逊提议道。 “不。”董策摇头,黑着脸道:“杀鸡儆猴,赶一批人下山吧。” 林逊也只能一叹。 “凡对山寨无用者,便是这下场!”黑脸,还是裴东俊唱得好,他本就厌恶这些拖家带口的蛀虫,奈何大哥和行远大师执意要留,如今大哥终于点头,他绑了一帮好吃懒做的家伙后,如游街示众般将他们赶下山,任其自生自灭。 如此一来,哀声瞬间消失了! “大当家,大当家。”行远和尚急急找到林逊后,不满道:“大当家如此做有伤天理啊!” 林逊眉头大皱,对行远和尚道:“大师还觉得,浪费粮食养这些人真是对的吗?” “他们并非无用啊,只不过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突然让他们做别的,一时间自然学不来啊。”行远和尚说完,林逊沉声道:“我也知道,但我更没让他们做多难的事情,年轻的操练,年迈的拾些柴火,走不动的缝缝衣服做些草鞋,年幼的习字习武而已,连这都做不到我留他们何用?” “大师你慈悲为怀,为解救苍生来我山寨受苦受累,教化难民秉持戒律,也让我们众头领心存善念,只劫财不杀生,可是到头来却是越来越难!善,这究竟是何?是来一个人,我就养一个人,无论他做不做事,只要在这山寨中我就要给他一口饭?一两个,哪怕是三五百我也养得起,可是如今呢,四千的老弱妇孺啊!” “阿弥陀佛!”行远和尚口诵佛号,无言以对。 山寨的整顿是越来越强,不仅夜禁,还禁止私自下山,禁止饮酒,这可把众头领郁闷的几欲吐血。 “这几日山寨势头渐好,可是如此强迫众弟兄操练,导致他们每日都叫饿啊,可是如果不限制粮食,又根本无法过冬,这可如何是好啊?”林逊是真没辙了,附近能抢的他都抢了,可这眼下冬天将近,白莲又作乱,行商根本不敢靠近,有能力的富户也拖家带口的跑了。 董策面无表情的听完,捧起茶壶道:“我有一批物质,可减燃眉之急。” 林逊闻言立即兴奋道:“哦,不知先生放哪了?我这便差人去取。” 龚庆可是掌管黄弘毅后勤的大东家,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逊焉能不心动! 如果能整几百套府卫军的装备,那他这些虾兵蟹将可就晋升天兵神将了啊! 董策抿了口茶,淡淡道:“东平府。” 林逊顿时脸一僵。 “先生莫要开玩笑了。”林逊没好气道。 他如今满打满算也就五千兵力,即便东平府真如董策所言,也是五千兵力,可人家城墙厚实,你怎么打? 什么攻城砲车,云梯,强弩,他是一样也没有,难道要叠罗汉?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夜动身。”董策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先生啊。”林逊真是无语了,这龚庆到底怎么想的,还择日不如撞日,你当成婚啊。 董策却起身道:“走吧,打东平府去。” “先生!”林逊真怒了,拍桌起身对董策道:“玩笑休要再提。” 董策却严肃道:“我说真的。” “真的也……真的?”林逊惊然。 “废话。”董策从书桌上取出一张地图,铺开在桌上道:“寨主来看看,这是东平府的地图,还有他们部署的守备,巡逻的卫队,城门是他们主要守护的地方,东平府八扇城门,每门兵力仅有三百,又是轮流把守,故此我们面对的不是五千,而是区区三百人,当然,动兵前提是不能走路风声,虽然寨主已经扬言要打东平府,可又不是第一次了,而如今山寨一直没有准备干粮,即便有内奸,也全当是寨主开的玩笑,即便真打也不可能是现在,可偏偏我们就是现在打呢!” “没干粮怎么打?”林逊郁闷道。 “这点我已经准备好了,途中不会让将士们挨饿的,只是寨主要亲自统兵,并且不能说去打东平府,只是寻常的打家劫舍。” “疯了这人。”林逊真不知道董策脑瓜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刚才还悠闲的喝茶,这一放下壶子起身就是要打东平府,还是真打,你倒是给我一些准备的时日吧。 没有,董策就是如同玩儿戏般,说干什么就干什么,偏偏你还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三百吗,如果超过这个数,我立即撤退。”林逊也是豁出去了,但豁出去的同时也留了心眼,见势不妙就开溜! “那就开始制定计划吧。”董策说完,把出兵情况和林逊说完,还给了三个锦囊给他,让他到指定的地点后才能打开。 不知为何,拿到锦囊后林逊突然感觉有些心安! 于是乎,十分突兀的,林逊亲自组织了两千人马,口称得知一行商队路径附近,正是解山寨燃眉之急,于是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大哥这是怎么了,这种事不应该让我我去办的吗?”裴东俊被留在山寨坐镇,让他极不习惯。 行远和尚也觉得不对劲了,可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虽是林逊统兵,但他一没干粮,二没攻城器械,自然不敢打东平府,而且还是区区两千人。 即便你攻破城门,城战也绝对打不过白莲教,反而被白莲教反包围,困死城中。 完全就是自投罗网嘛,可为何行远和尚还是有些担忧。 “不论是不是,派人通知防范于未然啊。”行远和尚想罢,正准备离开,突然,看到黑氅飘飘的董策向他走来。 “阿弥陀佛,龚施主怎有这闲情逸致到老衲居所啊?” “没什么,就是想向大师请教请教,庆一直不明,这佛教,到底是释迦大,还是弥勒大?” “不可比,不可比。”行远和尚连连摇头,口诵佛号道:“今天的你与明日的你,如何比较?” 董策直言道:“今日菩萨明日佛。” “生在这一日,便在这一日,明日,还有明日,龚施主如何预见?若无预见,谈何比较?” “也就是说,我这辈子也无法预见弥勒降世了?” “阿弥陀佛,施主……” 董策立即打断他道:“那大日如来和释迦是什么关系?” 董策真的很好奇,他曾经问过一些大师,可是每个人的见解都不同,有人说称谓不同,如来和佛是一个意思,但也有人说是一体,说如来就是佛的一切之源,释迦是现在佛,燃灯是过去佛,弥勒是未来佛,他们都是如来,燃灯如来,释迦如来,等弥勒即位后也称弥勒如来。 这个问题好似没什么不同,称谓嘛,可越想越让董策懵逼,你是你,你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是你,你的称谓也可以叫自己,叫他,叫我,这到底是一体,还是不同个体,法身、应身与报身如果都是一体,那有没有自主意识?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如果他们有老婆,那算是谁的?现在的你,还是明天的你?会不会被自己给绿了?是否就是因为这原因,佛没女人? 毫无慧根的俗人董策,于是把这些问题抛给行远和尚,结果把行远和尚都整懵了。 佛教在大宁被太平道打压了三十多年,不知被烧毁了多少经书砸了多少佛像,连大雄宝殿都改成了道观,行远和尚所能了解的或许还没董策多。 和尚善辩,这是公认的,与和尚辩论是自讨没趣,然而这一刻行远和尚却被董策一介凡夫俗子给问懵了。 看着这这,那那,半天说不出话来的行远和尚,董策苦笑一声,道:“我认为,佛由心生,心善便是佛,心恶乃是魔,善由道而定,非天道,而人道,人之道既为人之道,为人之道乃忠孝仁义,信礼廉耻,如若这些都做不到,即便你心再善也无用,所谓满天佛陀,那不过是教化不同,人多了,说多了,故事也就多了,咱们聊聊极乐世界吧,那里没有女人,没有春夏秋冬,却遍地黄金,有宫殿琼楼,有珍禽异兽,处处花台上坐着佛陀菩萨,人人宝相庄严,呵呵,净土吗?” 董策指着被寒风刮黄的山林,道:“满山遍野的黄金。” 指着简陋的木屋又道:“那是宫殿琼楼。” 指着笼中鸡鸭道:“珍禽异兽。” 指着校场台上众头领道:“佛陀菩萨。” 最后指着行远和尚道:“阿弥陀佛!” “心有极乐,哪儿不是净土?心生魔念,哪儿都是地狱,大师,好自为之吧。”董策说完,迎风而去。 行远呆愣许久,站在屋外一个时辰后突然如疯了般哈哈大笑起来。 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只知道行远和尚疯了! 从白天笑到晚上仍然不止,第二天继续。 裴东俊急了,本想问问,奈何大师是大笑不止,其余人也不知他为何如此,裴东俊想到董策,可没等他找上丨门,却受到大哥遇难的消息! 裴东俊大惊,也不管行远和尚了,带着剩下的三千弟兄倾巢而出,只留下一些老幼把守山寨。 第五百二十二章 道不同 裴东骏慎重的看着董策,抬起双手狠狠抱拳:“先生,山寨由你照顾了!” 董策低眉,眼皮下沉,似在观鼻,亦是观心,沉默了良久,直到裴东骏不耐烦时,他才作揖道:“二当家安心。” “有劳先生!”裴东骏也弯下身子。 三千儿郎,便在一众老弱妇孺的担忧注视下,踱步行出狼山寨。 “呵呃呃呃……”行远和尚如醉酒般,苦涩的笑声传播开来,惹得人心烦意乱。 “大师醉了,扶大师下去休息吧。”董策说完,面无表情的正待离开,忽然手腕把行远和尚牢牢抓住,他的笑声仍在,然而目光却冷冷的瞪着董策,宛如面对的是不共戴天的死仇! 董策冷漠道:“大师还有何指教?” “不敢当,三天了,贫僧终不得解,贫僧是来求指点的!” 董策听后,点了点头,挥手让众人退下,独自面对行远和尚,低下眼帘待他开口。 行远和尚的目光依然冰冷,语气也咄咄逼人道:“你不是龚庆,你到底是何人?” “大师既然知道了……”董策眼皮一抬,与行远对视道:“何须如此一问?” “果然是你!”行远和尚忽然似崩溃般,踉跄的连退三步,深吸一口气,鼻带涕浆之声,眼眸泛红,却仍旧死死瞪着董策道:“为什么?” 董策目不斜视,反问道:“这不是大师想要的吗?” “想要?我想要什么你会不知道?你看看,看看他们,还有她们,因为你,他们即将成为孤儿寡母!” “那又如何?”董策走进行远,咄咄逼人道:“愚蠢,是要付出代价的,人活一世,为的是什么,行善积德,早登极乐?欺天啊呵,我杀过人,曾有过忏悔,自责,甚至噩梦连连,但我转念一想,我不杀他,将会有更多人要死,我的心境便得到了升华,留下的只有畅快淋漓,杀一人,救百人,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人命岂能当买卖!”行远嗤笑。 “至少在我看来能。”董策认真的继续辩解道:“善,是赠予,赠予是没有回报的,所以行善是登不了极乐的,然而你眼里的善,在我看来是一种投资,为财也好,为名也罢,看似无私奉献,实则想尽办法让别人感恩,回馈。” 行远和尚怒了,冷哼道:“荒谬,功德积累,自在功德簿中有记载,凡人岂能窥其真谛。” “不不不不不。”董策连连摆手,笑道:“大师说得是建庙钱,这东西我可捐了好几亿,把我们本地的和尚养得个个是白白胖胖,结果他们找人建的大佛好像一场台风就没了,还出了人命,哎呦,当时我那心啊……别提多开心了,海边那块地朝廷是不想给都不行了。” 行远和尚完全糊涂了! “当勤劳无法致富时,不是世界针对你,而是你没动脑!”董策摇头一笑,笑容很苦涩的继续道:“大师你一张口就是人非人,当屠之,但你可曾想,你口中的非人他们背后站着的是什么?孤儿寡母啊!白莲造反,首先伤害的便是他们,其次,也轮不到士族,人家只要开仓赠粮,再给你们建座庙宇,让你们歌颂歌颂,你拿他如何?等你们走了,他们再继续收刮百姓,还一次比一次狠,即便白莲教得了天下,也只会窝在京城那一亩三分地里勾心斗角,天高皇帝远,谁管我死活?” 董策指着自己心窝再道:“唯有自己。” 行远知道,他是说不过董策了,也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董策每日忙于安排难民劳作,改善饭食,用着他所谓的善投,换来难民对他满含感激的眼神。 行远和尚不知这个世界怎么了?怎会有董策这种人? 那些所谓的大奸大恶在董策面前,简直如初生的婴儿,那般的天真,无暇! …… 东平府的深夜静的可怕,这让白雪蛾很不习惯。 金陵很热闹,繁华,特别是艺苑出现后,夜里的生活也丰富多彩了,秦淮河一段成为金陵最为烧钱的路,青楼画舫开台唱戏,学着艺苑,学着那戏剧,弄了许许多多新鲜的趣事,也让那些富家公子们跟舍得掏钱,以至于秦淮河畔没有白昼之分。 而东平府,被白莲教占据后便一直萧条,不是白莲教中没有人懂得经营之道,而是这些人失踪的失踪,逃离的逃离,剩下的都在齐州忙着培养势力,稳固后方,最为可恨的是叛变,而且追随的竟是甄琬! 圣母虽然派人潜入,然而所查到的全是人家正大光明的手段,什么都照着合同办事,有朝廷支持,想借机搅些风雨都难,而想用正当手段去吞并衍教产业,简直是异想天开。 白雪蛾回来,本是激活东平府的生计,然而这个月的走访,让她看不到任何起色的地方。 不是她愚蠢到一点儿也不懂经营,反之,这些年在金陵她学了太多,只是东平府和金陵不同,它不是因为贫穷,而是颓废! 如今,东平府的百姓对白莲教也很尊重,可以说白莲教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心甘情愿,不仅因为受到蛊惑,还有百草香! 却也因为百草香,很多百姓几乎是倾家荡产的付出所有,可这所谓的瘾毒解药却让中毒的百姓越来越痛苦! 白雪蛾是看出来了,百里霜带来的百草香根本不是瘾毒解药,而是另一种瘾毒,而且其毒性比之符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百姓已经被压榨空了,许多为了照顾中毒的亲人,别说做工,连地都没发耕种了,这要如何发展? 白雪蛾真的不懂。 她想告诉圣母,奈何圣母对百里霜十分器重,白莲教能一年收刮千万贯,就是百里霜带来的,她真要把这财路给断了,简直是要和圣母反目成仇啊! 苦思一夜,直到黎明白雪蛾都睡不着,太静了,每次身处这种感觉她都倍感煎熬,会胡思乱想,会回忆曾经过往。 她幼时受尽白眼,甚至被爹娘丢弃,孤苦伶仃,乞讨没人给,卖身没人要,所有人都视她为不祥之人远远避开,就连几乎同龄的小孩也讨厌她,骂她,用石头砸她,如过街老鼠被他们追着打,最后她遍体鳞伤,白日再也不敢出现,直到夜里裹着破麻袋,偷偷到酒楼客栈后院吃人家身下的残羹剩饭,这一切都是这副臭皮囊所致! 所谓苍天有眼,就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住时,白莲圣母何骞楚发现了她,收留她,栽培她,她的地位瞬间颠覆,成为白莲圣女。 如今她不在惧旁人异样目光,也不怕别人嚼舌根,但这不代表她会释然,能无所畏惧。 曾经的回忆再次浮上心头,让白雪蛾感觉异常的寒冷,冻彻心扉! 突然,前院锣鼓阵阵,把整个东平府衙的人都给提前叫醒了! 白雪蛾一呆,起身披上裘衣,推开房门刚走出一步,突然,一柄冰冷的古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白雪蛾丝毫没有惊慌,反而目光阴沉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殷十四,唉吆,我最讨厌就是干这种事情了,直接杀了多清静,哪来怎么多麻烦。”说话之人,身穿夜行衣,口鼻被黑巾遮挡,只露出一双眉眼弯弯的灵动明眸。 “不过……”殷漩顿了顿又道:“你可前往别以为我不杀你,你就能无视我逃走,甄院士要的是活人,只要活着,缺胳膊少腿她也只能认了。” 白雪蛾浑身一震,既而强定心神道:“她如此做,就不怕国师发怒吗?” “关我师父什么事?”殷漩拉下面罩,脸露憨态道:“你莫不是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能让他惦记上你吧?做梦呢!甄院士想让你活着,都不用问他,因为我们都知道,师父不会在乎你们这些人的性命,杀与不杀没什么不同,他,是要教导天下,只要让黎民百姓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嘴脸,你们也就废了。” 白雪蛾的脸色沉得可怕,她真不知是这少女信口胡诌,还是真有其事,如果有,那是何等的无视啊! 欺人太甚! 白雪蛾握紧双拳,身体微微颤抖。 “钟四郎。”殷漩叫了一声,顿时,院外涌进来三个身穿黑衣的汉子,为首的真是钟孝展。 “交给你了。”殷漩收起古剑道。 “得罪了。”钟孝展说着,便亲手拿出麻绳将白雪蛾困了起来。 “外面什么情况?”殷漩打着哈欠问道。 钟孝展把白雪蛾绑好交给两名弟子后,回道:“轻松解决了。” “唉,这都还没打呢。”殷漩很是失望。 “是啊,国师运筹帷幄,什么都安排好了,看守侍卫已全被药倒,林逊的人正在接手。”钟孝展说完,忽然问道:“百里霜呢?” “没找到,或许跑了。”殷漩脸色有些不好看。 “跑了?”钟孝展一惊,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便急问道:“紫月呢?” “跟她一起吧。”殷漩也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故此根本不担心。 钟孝展听后想了想,道:“跟着就好,如果就剩她,那真是麻烦了,你们将白雪蛾装入麻袋带走,运往京城交给甄院士,否则她非得把我们烦死了。” 他们这次行动,完全是背着董策干的,但也是没办法啊,甄琬不想白雪蛾死,故而先求钟孝师他们,然后得知殷漩要跟随东家后,便立即来求殷漩,而且不是一两次,是每次殷漩到艺苑看戏,她都会出现,烦得殷漩连戏都看不下去了,无奈只能答应! 第五百二十三章 林大当家怒了 裴东骏一马当先,冲到东平府外,拔出锈迹斑斑的单刀指着城头吼道:“好你个白莲教,竟敢绑我大哥!若不把我大哥和众兄弟放了,你们胆敢出城一人,我杀一人!” “二当家你就别嚷嚷了,没看到旗都换了吗。”城楼上,一个身穿皮甲的狼山寨头领哭笑不得道。 “啊?”裴东骏一愣,他距离城头有些远,看不清对方面容,但听声音却很耳熟! 正在裴东骏惊疑间,城门开启,一名儒生跑了出来,朝着裴东骏拱手道:“可是狼山寨二当家?在下孙蒙,前白莲教掌柜,主管东平客栈,现在嘛,自然是投靠了林大当家,此来乃特地接应二当家与众兄弟进城的。” “你敢诓我!”裴东骏大怒,刀指孙蒙吼道:“想骗我进去,将我们一网打尽,如此拙劣计量,裴某岂会上当!” 裴东骏一哼,继续冷冷道:“且不说我大哥根本拿不下东平府,即便拿下了,为何不亲自来迎?” “你就得了吧。”城楼上的头领看不下去了,没好气的吼道:“大当家现在忙得要死,哪有闲情来接你啊,少废话,快进来帮忙。” “你究竟是何人?”裴东骏吼道。 “我说你这裴二愣子啊,咱们一起逛窑子的时候是称兄道弟,现在什么意思?认不出了?好,你行,我……我他娘忙着没时间管你,给你一炷香时间,再不进来我关城门了!要不然让白莲教的人马轻松杀进来,大当家还被等砍了我脑袋。”这人说完,立即转身朝着一众属下吼道:“快点,石头还不够,给我把下面的全搬上来,还有床弩修好了没有?哎呀你们……管我,怕被白莲教夺回城楼把床弩给毁了,这心疼的……” 林逊才两千人马,照董策的锦囊妙计,在四更天夜袭东平府,谁知道,他们来时此城门竟是虚掩,不仅如此,守城将士都在呼呼大睡,根本就没人理会他们,让他们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直取府衙,抓住了白莲教许多头目,用他们要挟其他城楼守军放下兵器投降,如此莫名其妙得了东平府,却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遇到了天大的问题! 人手远远不够啊! 缴械的白莲教守军把地牢给占满了不说,地牢外还捆了一大堆,为全保安全,林逊只能放了一般兵力去看守,导致其余城楼的防事根本忙不过来! 最可恨的,还是一些头领怕打不下东平府,为了能安全逃跑,连床弩这等防城重器都给毁了,真是让林逊想哭的心都有了! 裴东骏僵愣了好一阵后,最后是艺高人胆大的对身后几位头领说道:“我先进去探听虚实,如果我被擒,你们定要让东平府鸡犬不宁!” “石突泉闻言皱眉道:“将军啊,卑……哦,末将觉得……” “别废话了。”裴东骏懒得和石突泉打官腔,一拉马缰便冲向城门。 这一入城,裴东骏傻眼了,看着一张张也算熟悉的面孔,忙着搬砖烧油,运木设置栅栏,都累得几近虚脱了。 “二当家,快让你的人进来吧,否则大伙真要累死了!”孙蒙提醒道。 裴东骏突然翻身下马,抓住一个正在修补路障的小弟道:“大当家真把东平府拿下了?” “二当家你别摇我,我快晕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去往曾头领吧,他就在城楼上。” 裴东骏二话不说,冲上城楼后看到曾顺后,顿时破口大骂道:“怎么是你呀曾头领!” “少废话,快帮忙,我都快愁死了,本来我当先锋轻松拿下城楼,还以为是大功一件,却因为我怕人少被打出去,把城防能毁的都毁了,被大当家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后,就给我两百弟兄修补城防,你快让大伙进来帮我吧,否则白莲教的人马杀到这里,我可怎么办啊?” “好好。”裴东骏兴奋的跑到城楼前,对着外面的弟兄们大吼一阵后,待他们惊喜的往城里涌来时,裴东骏抓住曾顺道:“大当家呢?” “府衙呢,召集了好多世家乡老要开什么会,哎呀你可别烦了,我忙着。”曾顺说完,就蹲下来琢磨这床弩到底应该怎么修? 裴东骏也不管曾顺了,冲下城楼骑上马就往府衙赶。 他对东平府可是无比熟悉,毕竟他家曾经就在这儿,一路赶到府衙后,却被两名头领给拦了下来。 “干什么?”裴东骏不满道。 “二当家你别急,大哥正在和世家乡老协商,打算让他们招呼百姓出力,助我们守城,否则偌大的东平府,我们区区五千人马如何守?” “这与我进去有何关系?”裴东骏更不满了。 “这是大哥的吩咐,说你脾气火爆,若看到有乡老拒绝,还被得凶人家啊,这又不是绑人拿赎金,凶不得!” “我……”裴东骏正待发作,就被两头领给架起肩膀脱离了府衙大门。 “好好好,我不进去,我就听听大哥和他们说什么,行了吧。”裴东骏苦笑道。 两名头领听后相视一眼,均点头应下,不过他们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裴东骏,防止他又犯傻! 此刻府衙内厅中,林逊和颜悦色的对着东平府三大世家和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者说道:“事情林某已经说完了,朝廷如何看待,占且不论,如今东平府的情况,诸位都看在眼力,不是林某不讲情面,夺了他白莲教的府城,实在是他白莲教作孽啊!昔日,何等繁荣的东平府,而今,门可罗雀,惨不忍睹啊!” “朝廷就算了吧。”一名家主摇摇头,道:“即便圣教,我觉得,林大当家还是别得罪了,你这样一闹,圣母会生气的,岂会任你说什么就给你什么,封王,林大当家你想多了!” “是啊林大当家,就你这点人,待圣母大军杀回,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快开城门,亲自端茶认个错,圣母大人大量,必然不会更你一般见识的。”一名老者提议道。 “唉……”另一位家主也深深一叹,道:“实不相瞒,也不是我等不肯,实在是……没了白莲教的百草香,我家十余人都要受瘾毒煎熬啊!” “是啊,如今我们就指望白莲教的施舍啊,林大当家还是把府城还给他们吧!” “你们……”林逊真是怒了,气得站了起来,指着劝他离开的人道:“百草香就是瘾毒,而非解药!” “林大当家莫非还懂医理?”几人惊讶问道。 林逊一愣,既而摇头道:“不懂。” “那你凭什么如此断定?” “我……”林逊一急,张嘴便道:“自有高人告知我,瘾毒是无药可解,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场面顿时冷了! 几息过后,突然,一个老者张口道:“老夫觉得,林大当家所言极是,瘾毒不可不断,否则徐州为何要建戒毒所?此乃朝廷国安府下的令,如今已在许多州府实施,如果有解药,朝廷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戒毒所!哼,我知道,那地方哪是人待的,圣教都说了,那地方就是地狱,鬼哭神嚎的,还经常死人,百草香一钱才一两,老子不差这点钱,给我家那几个娃吸食几十辈子都够,犯不着去什么戒毒所受罪。” 此言一出,一些人立即点头赞同,连那准备支持林逊的老者也反悔了,跟着众人一同再次劝说林逊,让他把东平府还给白莲教。 林逊颓坐下来,抚额摇头,他竟无言以对,没想到这般人会如此考虑,这比中了瘾毒执着! “够了!”林逊放下手,冷冷注视众人道:“诸位留下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回去继续做你们的老爷。” “你此言何意?” “你敢!” “林逊,你不过一山野……” “嘭!”房门被一脚踢开,裴东骏大步走了进来,冰冷的目光往那些家主和乡老脸上一一扫过后,最后看着林逊抱拳道:“大哥,这些人留着何用?不如杀了来的清静,正好劫了他们府邸,拿出银两救济百姓,如此百姓自然感恩戴德,助我等守城!” 林逊目光从裴东骏脸上移开,先对着门口两名苦笑的头领挥挥手,让他们退下后,才对众人道:“这是我狼山寨二当家,裴东骏,诸位也看到了,他脾气不好,动不动就要杀人,东平府……已是姓林,我也敞开来说,白莲教我不投了,我就守在这里,等着朝廷来招安,到时候,再让朝廷过来建个戒毒所,老子把你们全抓了关进去,鬼哭神嚎。” 林逊真是怒了,他来之前,的确是也想投靠白莲教的,毕竟鲁王可比东平侯大了不知多少倍,况且,东平府可是白莲教的腹地,投了他们,暂时他能安然享受王者待遇,当然,他也不会傻到投了白莲教,就全听白莲教的差遣,他要霸着东平府,培养自己的势力,然后再协助白莲教夺天下。 可是,来到东平府,看着日落西山般的景象,他的重心偏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东平府,他想要的是曾经那繁荣昌盛,市井热闹,人声鼎沸的东平府,而非一座鬼城! 不过,他还是想安全些,不想立即和白莲教为敌,故而希望得到这些世家乡老的支持,推举他为王,然后好好让龚先生治理治理,恢复往昔。 可是他真没想到,这帮人居然让他把东平府原原本本的还给白莲教,还要认错,当他林逊是什么? 第五百二十四章 没办法 深夜,宁阳县一间小院屋中,昏暗的灯光映照着百里霜阴晴不定的玉容。 “霜娘,都三更天了,早些睡吧,明日再处理也无碍。”紫月进入房中说道。 百里霜把何骞楚的信件就这油灯烧了,眉头紧锁的看着紫月道:“林逊夺得东平府已有五天了吧。” “六天了,明儿个就七天了。”紫月提醒道。 “哦,那还真是快啊,董策到徐州也快一个月了,却只是在忙着经商,建万三钱庄,这一步棋到底……”百里霜最近睡得太少,通宵了三次,早已忘却时间,加之心系在大彭府做生意的董策,日日要收到他的消息,弄得脑袋有些乱。 想了想,百里霜不得已先将董策抛之脑后,道:“以龚庆作风,必然会让狼山寨的难民到东平府城中造势,营造虚假热闹,以求由虚变实,让东平府恢复生机,唯有如此,他们才站得住,我们不可让他得逞。” 紫月目光闪动片刻,提起一口气皱眉道:“这龚庆是真是假,我们还没确定呢。” “此人我们没见过,无法确定,但,这又何妨?林逊想坐稳东平,就要极快让东平恢复生机,否则一击即倒,而恢复生机谈何容易,他真是龚庆,必然就想到这一点,即便不是,林逊也会让难民入城,协助城防,这一步,他们只能走!” 看着笃定的百里霜,紫月心里是担忧无比,但她又不能告诉这位如亲姐姐般的小主人。 “霜娘,我们收手吧!”紫月突然道。 百里霜一愣,抬眼看着紫月良久之后,才道:“为何?” 紫月撇过头,低目看着桌面灯火呆呆道:“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难道碧月的仇你也不报了?”百里霜弥漫了浓烈的失望! 紫月不敢看她,仍旧低眉道:“或许,她还活着好好的呢,我们也没见到她尸体。” 百里霜忽然不知何言以对! 天真! 这个妹妹实在是太天真了,殊不知,在掌权者手里,人命如草芥,杀了便是杀了,犯不着去骗她们两位将死之人,虽然,她们有幸活了下来,不是董策的仁慈,而是她大伯玉慈真人那令人作恶的亲情蓬发! 董策答应过玉慈,放过她们,可结果是碧月死了,她们一直被关押,这种人,能信吗?信,百里霜相信,碧月早已死在她手里! 更坚信,下一个就是紫月,然后是陈彰,很可能连玉慈都要搭上,最后,则是自己! 这是自己对他出手的代价,换做是她自己,也绝对会如此,而现在,她就为此而努力! “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看着紫月,百里霜很痛心! 然而这样的感觉不知为何,她居然很享受! 好似还活着! 但她更希望从紫月口中听到:“我是不会离开姐姐的!” 没有出乎百里霜的预料,在她问完紫月后,紫月说了,只是并非姐姐,而是霜娘! 百里霜欣喜的抱住紫月,眼眶泛红道:“碧月没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让董策付出代价的!然后我们隐居山野,再也不问世事了,好吗?” 紫月也抱住百里霜,吸着鼻子哭泣道:“好,好,可是霜娘,董策如今地位超然,人又狡猾,又卑鄙无耻,无所不用其极,你斗得过他吗?” “斗得过!”百里霜坚定道:“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是盲目!他如此年纪,贵为国师,大权掌握,出了京城后又立下如此多不世之功,必然自大无边,而我所做一切,就是抓住这个机会,逼着朝廷给我权力,让我教教他怎么做人!” …… 狼山寨,董策所居的破屋中,殷漩将事情从头到尾一一回报时,忽然看到董策刚端起的紫砂壶突然又放了下来,脸色铁青道:“他真这样干了?” “骗你干嘛?”殷漩没好气道。 “驴脑袋啊。”董策愤然起身,沉着脸道:“这家伙他妈的……人怎能蠢到这种地步?” 殷漩糊涂了,疑惑道:“这不是师父想要的吗?” “要个锤子啊要。”董策重重叹了口气,阴沉道:“真想要,我之前给他洗脑时,直接将他洗到跪舔朝廷不更省事?我需要的是墙头草,摇摆位,不是一根筋,现在好了,这家伙直接跟白莲教硬刚上了。” 殷漩更不解了,疑惑道:“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不。”董策摇头,道:“必须晚,不能早,否则要出大事。” “开战?”殷漩问道。 “嗯,这是必然,真正的麻烦是他无法得到任何人的支持,就他那点兵力,都不够人塞牙缝的,还关敢押世家乡绅,真把自己当侯爷了!” 董策选中林逊,不是因为他山寨好控制,而是此人的犹豫不决! 这种人是做墙头草的绝佳材料,只要他占了东平府,正在和徐州开战的白莲教根本无法调兵回头,那么只能游说,而陈括若得知了,自然也会秘密派人游说,并兵逼鲁州,使得白莲教进退不得。 这种情况下,局势就会僵持下来,那么接下来拼的就不是兵力,而是财力! 可这林逊,也不知哪根筋出了错,居然扣押当地世家家主和乡绅名老,扬言要投靠朝廷,明显就是逼着白莲教全力夺回东平府啊! 再说,你都跪求朝廷了,朝廷岂会不压价?能给你个府令就不错了,还想做东平侯,会不会做买卖啊? 董策真是被气乐了! 殷漩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后,立即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董策坐回椅子,靠着扶手抚额道:“何骞楚在徐州边界动不得,而百里霜藏在宁阳县,虽然那里的兵力只有一千,还是杂牌军不足为虑,但以她在白莲教如今的地位要扇动信徒不难,缺少威望的她更需要这一战来证明自己,她是一个自恃聪明的女人,这种人,往往不喜欢动强,而是用各自卑鄙的手段将对手玩弄于鼓掌之间,以证明自己运筹帷幄之能……” “我怎么感觉师父在说自己啊?”殷漩很直接的说了出来。 董策给了她一记优雅的白眼,继续道:“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让何骞楚强攻东平府,而以她的精明,不可能不知狼山寨情况,现在狼山寨夺了东平府,下一步就要将寨里难民转移过去,百里霜必会截击,如果难民不出,她必生疑,紫月可能不保。” “为何?”殷漩完全想不通,这与紫月有何关系。 “你记住,事出反常必有妖,知己知彼才可百战不殆,百里霜或许以前看不起林逊,更不知龚庆,但现在她不得不重新正视林逊,了解龚庆,结合他们曾经的作为,掌控他们性格上的弱点,猜出他们的下一步行为,无论林逊,还是龚庆,这时候会考虑到的就是发展东平府,以最快速度恢复生机,如此才有余力与白莲教抗衡到底。” 董策喝了口茶继续道:“要恢复生机,就要有人,而且年纪要从老到小,山寨数千难民虽然对于东平府不算多,可也不少,加上龚庆此人很会营造气氛,由虚变实,让东平府热闹起来不难,百里霜绝对猜到这一步,你说,如果难民不出山寨,她会如何想?” 有了之前的了解,殷漩很快就明白了,皱眉道:“钟四郎明明看到她回了府衙,可等我进去时她却不见了,而他们中知道我们行动的只有紫月!” “嗯,紫月不信任我,却不得不帮我,所以她用了折中的办法,帮了我也保了百里霜,而不论她用什么办法说服百里霜离开,都会露出马脚,所以,这段时间必须要让百里霜意识到一切还在她掌控之中,将自己迷失,不然清醒的她很容易察觉问题所在。” “可真顺了她的意,那东平府不得立即回到白莲教手中啊。”殷漩可不喜欢这样做,太憋屈。 “美死她。”董策又喝了口茶,翘起二郎腿想了许久,忽然笑道:“你说,如果让孙蒙以龚庆身份,去游说百里霜,她是应,还是不应?” “当然不应了。”殷漩咯咯一笑,又道:“师父不是说她讨厌士族吗,又想杀你,如果应了孙蒙,岂不是和朝廷捆在一起了。” “非也。”董策摇摇头,道:“龚庆不可能顺应朝廷,这也是我希望林逊摇摆不定的原因,可是这厮……也罢,他的作为都在情理之中,百里霜不可能怀疑太深,况且我又安排假国师与陈家接触,她的重心都在陈家呢。” 殷漩觉得假国师这步棋真的很赞,从密保中她也得知,当假国师与陈家接触后,何骞楚立即亲临徐州边界,亲率大军压进,就是不给陈括喘息之机,连紫月传来的密信中,都记录了百里霜关心陈家比关心东平要多。 殷漩忽然一愣,问道:“这不对啊,龚庆不顺应朝廷,为何还帮林逊?再说,即便龚庆妥协,但百里霜能妥协吗?” 董策点头道:“能,因为这是灭我最快的办法,而且能灭得很干净,她必然想要做这刽子手,亲自操刀。” “啊?什……什么办法?”殷漩真的很好奇,到底什么办法能把师父给灭了? 然而董策却捧起紫砂壶,老神在在的往椅背一靠,摇晃二郎腿似答非答的回道:“没办法。” 第五百二十五章 腹背 孙蒙是看完一张密信就烧一张,等全部看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对国师的决定,他打心底感到恐惧! 让自己以龚庆的身份游说百里霜不是不可以,可是他也很危险啊! “没有其它路了?”孙蒙看着殷漩。 殷漩眨眨眼,想了会儿才道:“信里如果没有那就是没有了。” 孙蒙登时是哭笑不得,叹道:“国师这是在借机报复啊!” “你得罪他了?”殷漩好奇道。 “没。”孙蒙摇头,郁闷道:“不过,我主公得罪他了。” “哦,桓王!”殷漩似乎很清楚孙蒙真正的身份,笑了笑后道:“什么时候被识破的?” 孙蒙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或许他去京城时,亦或者从我进艺苑开始,因为他对我太放心了,什么事都让我参一脚,包括衍教,常理度之,一个刚被起用的人根本无法触及这些,但他却对我放心到与他发小一样,很不正常!” 殷漩微微一笑,眯起弯弯的媚眼道:“没事,他现在不都一直被桓王差遣吗,对付百里霜,你也尽可能的许诺。” “可如此一来,就要告诉她一些事情了!”孙蒙有些顾虑。 殷漩眉头一皱,嘀咕道:“也是哦,要是说了一些不该说得,以那女人愚蠢的性子,说不定闹个鱼死网破呢,唉,这又要按他剧本走了,我就感觉奇怪,是不是从一开始,我们就被他算计了?虽然一直在帮他,可我发现除了帮他,已经没有任何一条路能走了,否则就要抗命了!” 孙蒙白了殷漩一眼,似乎在说:“你才知道!” 孙蒙在董策手底下混了两年,他虽说是桓王派过去帮助董策的,可是他发现除了帮助,他做不了任何事情,就如这次一样,他若为了自保,可以和百里霜坦白,把他知道的董策计划全部告知百里霜,从而让百里霜归顺他们,待有朝一日,必然是对付董策的大杀器! 可是,以百里霜的性子能成为他们的助力吗?不会反过来先把他宰了,然后凭借从他口中知道的事,再设局把董策抓住,如此一来,明白被出卖的国师大人会拿谁开刀,可想而知! 至于百里霜要杀董策,这点孙蒙绝对敢以人头担保,不可能!至少在衍教覆灭之前,她绝对舍不得杀董策,而是要抓住他,羞辱他,甚至利用他,看着衍教,看着他的基业,看着朝廷是如何走向灭亡的。 即使先有百里霜,再得董策的白莲教无法取代大宁,但以他们的能耐,孙蒙能想象有多难对付了,他怎敢为了自己苟活,让局势走向这一步! 所以,他只能照着董策的剧本走上这一趟! 憋屈?孙蒙没感觉,因为在董策手里待久了,他很清楚,要想从这个人的布局中走出自己的路有多难,那得抛弃一切,舍弃家人,甚至离经叛道,卖国求荣啊! 因为,董策一直是全心全意的帮王爷,帮太后,他如果走自己的路,就是背叛了王爷,他没得选择! 可董策太完美了,王爷太后他们想要什么,他信手拈来,这样的人也太可怕,假以时日,或许谁都将在毫无意识下一步步进入他的局,所以,不论王爷对他再器重,太后对他再信任,作为臣子,仆从,孙蒙他们绝对要时刻保持清醒,步步为营,要将一切都算计其中,预防董策,预防衍教! “我此行,如果回不来,还请十四娘给王爷去封信。” 殷漩很爽快的点头道:“王爷必会善待孙大人的家人。” “我信王爷。”孙蒙说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后,便走出了书房。 殷漩看着孙蒙背影,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转而一叹,道:“果然没办法!” 两天后,宁阳县,百里霜住处外,紫月敲响了房门。 “何事?”屋内响起百里霜的声音。 紫月立即回道:“霜娘,龚庆求见。” “嗯?”百里霜疑声刚起不久房门便打开了,走出来的百里霜面带愁容的问道:“我们才刚布置,他便来了,可见我行早已踪暴露。” “他……他们应该是从白雪蛾与那些掌事口中得知的,如今他们已经成为阶下囚,我们能藏的几个据点他们都知道。” 百里霜看着紫月道:“你觉得,他来会谈什么?” “紫月愚钝,猜不到。” “我知道。”百里霜说着便笑了,但她没有和紫月解释,直接走向会客厅。 “小生龚庆,见过百草阁主。”孙蒙一改往日稳重,面带三分傲气,举止从容而潇洒。 百里霜欠身一礼后,先请龚庆坐下,自己随后入座便开口问道:“不知金香楼主此来,所为何事?” 龚庆整理着皱起的衣摆道:“明人不说暗话,阁主如此能人,留在白莲教实在是太屈才了!” “楼主此言差矣,要说屈才,楼主所在的狼山寨,才是禁锢您这条金鳞的一滩死水。” 百里霜说完,紫月正好端茶过来,放于二人中间的茶几上,躬身退下。 “呵呵。”孙蒙却是碰也不碰,直接道:“阁主莫非不明白,腐肉如何烹制,它还是臭的,不如自己猎头新鲜的,爱蒸爱炸皆随我意,反正怎么做,它都是香的!” “不愧是金陵豪商,不仅口才了得,还很刁,嫌我茶臭,不过也是,白莲教是块腐肉,早已臭气熏天,可有些人啊,连糟糠都吃不上了,管你是臭是香,只要是肉,他们就会自己跪爬过来啃上一口!” “愚民难教,你我皆知,但阁主想过吗,教只是难,不教,就死了。” “呵呵。”这次轮到百里霜笑了。 “哎呀我说龚公子,您不会是国师派来的吧!” “您还真猜中了,龚某早已归顺国师,此番来便是为了让百里姑娘也归顺国师,平定这一方内乱。” 百里霜笑容依在,可却是皮笑肉不笑,她直视孙蒙片刻,点头道:“好啊。” 孙蒙一愣,皱眉道:“当真!” “当真。” 见到百里霜收敛笑意,慎重点头,孙蒙反而有些懵了。 “龚大人,我叫大人,是因为您受得起,您让狼山寨那一伙人取了东平府,意在招安,可实则,却是对付白莲教,无论白莲教给多少许诺与好处,林逊都不可能答应,因为他已经被你们彻底掌控,看似有选择,其实他没得选择,可怜,他甚至还不自知吧!” 孙蒙没想到,百里霜如此聪慧,把局势摸得清清楚楚,那他此行目的,真就是送死了! “唉,国师千算万算,结果还是低估了百里姑娘啊!” “呵呵呵!”百里霜摇了摇头,笑道:“别装了,这与董策毫无关系,反而,是朝廷要准备收拾他了吧。” 孙蒙浑身一震,他不是惊叹与百里霜看破他的心思,而是惊叹董策的料事如神啊! 如果百里霜把他看做董策的人,他必死无疑,而且是死前受尽折磨,万般逼供,可这丫头居然还是走向了董策安排好的剧本,将他视为朝廷之人! 孙蒙无法反驳,因为他本就是为王爷卖命之人,同等与为朝廷,他骨子里就防着董策,所以,现在他的选择也只有全力将百里霜圈过来,早早平定白莲教,早早去除心头大患! 可如此一来,不就是董策的局吗? 孙蒙再次不得不被董策牵着走,不过与之前孤身一人不同,这次,他手里牵着的是套在百里霜脖子上的狗链子。 “此物,乃是桓王秘令,而这,是我的官印,没有圣旨,没有密信,只有口谕,百里姑娘如果不信,可以选择放弃。” 面对孙蒙拿出来的信物,百里霜沉默了,良久她才笑道:“我一小女子,能为你们做什么?” “掌管衍教。” 百里霜一怔,仿佛听错般愣愣的看着孙蒙。 “我知道,百里姑娘视衍教为死敌,不除不快,但你此生无法如愿了,朝廷需要衍教,从近些年的局势来看,它能使得大宁国富民强,无论国师在不在,国教都要在,只是不能再让它姓衍了!” 百里霜何等聪明,岂会不明白朝廷的心思!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朝廷行事千古不变的真理,能看明白这一点的人足可填海,可真能做到的人,又有几个?不过,他如此精明,会没有后路吗?” 孙蒙摇头,道:“他能去哪?” “小女子这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所观所赏,无不在叹,天下何其之大,而今更要感叹,却容不得一个人!” 当孙蒙从百里霜住居出来时,已是汗流浃背,被这院外冷风一吹,更是透心的凉! 他还是走出这一步了,却只是用了半只脚,而另一只脚,已是虚踏在万丈深渊上。 狼山,董策坐在悬崖边的岩石上,听完身后的殷漩汇报,他笑了笑,问道:“你没告诉他,没办法吗?” 殷漩咯咯一笑道:“可我觉得,还是有办法的,他或许也如此想到。” “难为你们了,陪我玩了这么久,索性就告诉你,唯一的办法就是你现在把我推下去。” 殷漩笑容敛去,底下眼帘道:“师父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董策搓手间掌中神奇的出现一个竹蜻蜓,他双掌一错,看着竹蜻蜓飞起,既而又缓缓向着山崖坠下,喃喃道:“结婚那天。” “师父可真厉害。”殷漩真心佩服。 董策转身站起,看着殷漩道:“已经没办法了。” 殷漩一愣,既而将眉眼弯成月牙,笑道:“十四信师父!” 董策一边走一边道:“小丫头什么不学好,喜欢看戏。” 殷漩跟上,喜滋滋的笑道:“可不是嘛,最喜欢师父的戏!” 第五百二十六章 雪行 时近腊月,鲁州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此时的狼山寨中,董策静静坐在屋前,看着一间间木屋冒起的缕缕青烟,陷入了沉思。 很多时候,董策就会这样,特别是最近,他发呆的时间是越来越长。 如今他身边就只有殷漩一个人了,吕箫箫早已受不了这里的恶劣环境,带着仆从打算去京城玩玩,在他大伯家过次年,董策就顺便让他送了封家书给方淑蔚。 “算算日子,孩子早已出世了吧。”董策对自己有了孩子一事,没有高兴,更不会去想他是男是女,反而觉得,被强迫降生到这世上,自己的孩子真可怜! “十四。”董策唤了一声。 殷漩立即出现在董策身边,抱拳道:“师父吩咐。” “通知看护山寨的两位头领,准备把大家转移到东平府。” 殷漩一愣,蹙眉道:“虽然孙蒙说服了百里霜,可师父你信吗?” “去吧。”董策没有解释,只是吩咐。 殷漩不由站直了,领命道:“是!” 当得知董策打算将狼山寨妇孺迁到东平府时,毕竟看守山寨的两位小头领惊了,连似乎一直不想再过问山寨事宜的行远和尚都忍不住找上董策。 “你疯了。”行远和尚一开口便是骂人! “和尚恶口,太阳西升,难得。”董策伏案而起,靠在椅背上看着行远和尚又道:“林大当家把事情交给我,自然由我说的算。” 行远眉头大皱,怒道:“白莲教的人很可能就在山下,你如此带着他们出去,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董策反问道:“大师也说很可能,那就是不一定了,如今山寨情况您也看到了,为了取暖,他们已经把桌椅烧了,粮食也快没了,况且,这不是大师想要的吗?” “你……阿弥陀佛!”行远到了一句佛号后,摇了摇头,转身便走,显然是说不过董策,更无法阻止! 翌日,董策站在数千妇孺面前,看着一个个骨瘦如柴的老人,瘦弱苍白的孩童,还有那些安置在木车中,被冻伤而无法行走的可怜人。 深吸一口气,董策朗声道:“林大当家已经在东平府给诸位安排好了暖屋,食物,只要一到东平府即可入住,区区两天路程,只要相互扶持,必能渡过难关,上路。” 一行人顶着风雪,趔趄而行,长长的队伍在茫茫白雪中宛如一条垂死挣扎的蛇。 队伍行进不到半天,便不断出现了事端,一个接一个的人倒了下来。 “先生,休息一下吧。”一名小头领追上董策道。 董策闻言,掀开斗篷帽子,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茫茫大雪中他也看不清多少。 “把车里的帐篷架起来,生火,分发食物,休息一个时辰后继续上路,记得提醒大家烧开水,把竹筒里的换了,再将鹅卵石烧热,用布包好贴身揣着。”说完,董策又套上帽子,带着几个人去附近游走。 说是帐篷,其实就是一些简陋的布架,是这些日子董策让难民缝制的,都是三角形,中空,不会被雪给压塌,也能在帐篷里生起火,抵御四周吹来的寒风。 难民得到了微暖,得到了食物和休息,但是看着帐篷外的大雪,一些老人感觉这条路似乎走不完了! 两天的路程那只是对于年轻气盛的,老人们都很清楚,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要抵达东平府至少需要四五天,可柴火就只有这些了,烧完今天没了明天,剩下日子如何渡过? “诸位乡亲不必担心,先生已经和大伙去拾柴了,诸位只要吃饱休息完,能帮忙带一些干柴即可,在此后路上,遇到干柴也记得拾起,自己拿不动就告诉年轻力壮的。”殷漩在帐篷间不断来回说着,确保每一个人都能听到。 一个时辰后,队伍继续前行,走了两个时辰便再次停了下来。 眼看天色将黑,董策再次带人去拾些干柴。 到了夜间,殷漩找到董策,开口道:“年轻的都派下去了,但还有些病重的妇孺夜里无人照顾。” “我来吧,你去休息。”董策说完,便走向了安置病患老幼的帐篷里。 一位躺在架空担架上的老人,借着微弱的火光看着董策的侧脸,突然问道:“先生,多大了?” “二十好几。”董策回道。 “年轻啊!”老人笑道。 “身是。”董策说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后,将火堆里的几块鹅卵石扒弄出来,用布抱着手拾起,在继续缠上几层麻布后,起身走到老者脚边,将温暖的鹅卵石贴着老者的脚底,用布轻轻缠了一下,便坐回原位,添了些柴,拿起火堆上的铁壶,将里面开水倒进紫砂壶中,登时,茶香四溢。 “先生能给老头子喝一杯吗?”老人张口问道。 “可以。”董策说完,从身后木箱里拿出另一个壶子,装入茶叶开始泡茶。 看着董策把第一道茶给倒了,老人不解道:“不能喝吗?” “洗茶,虽然不用,但习惯了。”董策说完,将一杯茶递到老人嘴边。 老人撑起了身子,嘴唇试了试茶温后,便一口吸入嘴中。 “好茶啊。”老人呼出一口热气感叹道。 “觉得好就别浪费,把这壶喝了。”董策将茶壶和杯子放到老人手里。 摸着暖洋洋的茶壶,老人却不急喝,而是感叹道:“不知老头子能不能坚持到东平府,如果老头子死了,还请先生费点儿力,给老头子刨个坑可好?” 董策点头道:“行,我给你整副上好棺材,换身新衣,好好理一理,干干净净的过去。” “呵呵呵,好啊,好啊!有劳先生了,先生大恩,如有来……世……” “好走,不送!”董策闭上眼睛。 老人病得已经几天没进食了,此刻突然有了精神,只是回光返照,求董策给他给归宿。 他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也没听说过他提及亲人,在出行前,便有人提议丢他在狼山自生自灭,但董策还是坚持将他带了出来,原因无他,只是不想他死前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翌日,队伍继续前进,而老人的尸体就躺在了马车中,随着队伍向东平府进发。 第五百二十七章 绷紧的弦 “可算出来了!”百里霜望着飞雪,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 “霜娘,此行,你还是不要去了好。”紫月提醒道。 “不行。”百里霜说着,扭头看着紫月又道:“那些人,太过愚蠢,我若不去必出纰漏,此事只能成,不能败!” “可你信得过龚庆吗?还有国师董策,他早已来到鲁州,这段时间他究竟有什么布置,我们都不知,不可不防啊!” “他能做何?”百里霜目中阴厉一闪而过,冷哼道:“难道他还能率兵来劫不成?”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担心,龚庆似乎信不过霜娘,他此番让狼山寨的妇孺出来,会不会是圈套啊?” “你太过小心了,狼山寨年轻力壮的多在东平府,为了稳住这地方,林逊绝对不能把兵力派出去,那么保护这帮妇孺的人必然不超过五百,就这点人,逆了天也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况且,龚庆的确给了我一道难题,帮助朝廷,可以除掉董策,却无法除掉国教,选择帮助白莲教,困难重重,但我既然决定,便不可能反悔,此生,我定要灭掉国教,再杀董策!” 以前,紫月觉得霜娘对卞家的仇恨是理所当然,可如今,她却觉得是多么的可笑! 可笑到令她心痛! 霜娘对卞家的执念已经转嫁到董策身上,她过惯了这样的日子,似乎没有这份执念她就无法活下去! 可紫月怎知,龚庆不来,她或许放弃对付国教,专心除掉董策,可龚庆来后,百里霜怒了! 答应龚庆,不对狼山寨妇孺下手,让林逊归顺朝廷,对付白莲教,她就能帮助朝廷除掉董策,各取所得,听起来很完美,可是她不喜欢。 她虽然看不惯董策,一心要杀他,但朝廷的作为更让她唾弃。 利用完,便想方设法的除掉,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百里霜看淡了,令她无法接受的是,自己也要被利用!还是被这个令她唾弃生厌的朝廷利用。 没人相信她能推翻朝廷,但是她信,这就够了。 …… 林逊近日还在为东平府士族而感到头疼。 一帮宁顽不灵的家伙,死活不肯归属,似乎料定了林逊不敢拿他们怎样。 杀!林逊真不敢出手,如果杀了,以这些士族的力量,联合起来足矣轻松将他逼出东平府,他们迟迟不出手,一是因为有人质在林逊手里,二是对些下手? 先出手的人必然损失最大,没一家愿意做这出头鸟,所以他们就在暗地里争论,这一整,就给了林逊布置的时间。 但在布置,能布置到固若金汤不成? 首先的招兵买马,就是林逊的大难题,没钱! 别以为拿下东平府,林逊就能得到白莲教的财力了,须知,白莲教也穷啊!上面不敢说,就下面那些人,要装备没装备,要粮草没粮草,都是靠着百姓和士族救济,这也是士族愿意归顺白莲教的原因,有需求才更好控制,看似归顺,实则暗暗做大爷! 而林逊算什么,要出生没出生,要家世没家世,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人,就一土匪,实力还不如他们这些士族,凭什么拥戴你? 白莲教虽然算不上多好,但最起码得到百姓拥戴吧,而且,瘾毒! 没了这玩意,他们士族怎么活? 最头疼的事,林逊都没有摆平,便收到了更令他头疼的事! 龚庆把狼山寨的老弱妇孺带出来了,要来东平府,虽然这是计划好的,可是林逊却想拖延久一些,等他坐稳东平府在行此事。 可是龚庆居然擅自做主,把人给带出来了! 林逊不是傻子,他知道,白莲教虽然没有攻打东平府,但绝对会盯上这群妇孺,只要抓了他们,他林逊的人马必然土崩瓦解,甚至倒戈相向。 “我不是让人送信,会筹备物质送往狼山寨吗?这龚庆怎么就行动了呢?”林逊大怒道。 孙蒙看着愤怒的林逊,想了想,也的确弄不清楚董策的用已。 按理说,董策必然会稳住林逊,然后策划让东平府士族归降,如此才能对付白莲教。 可是出人预料,董策居然做了最差的一步棋! 百里霜信不过孙蒙,孙蒙何尝会信她! “大哥!”裴东骏几步冲入屋内,扫了一眼孙蒙后,便对着林逊抱拳道:“不好了大哥,探子来报,说宁阳县涌出大批白莲教众,多达五六千人。” “什么!”林逊大惊,急切问道:“可是来打东平府?” “不可能!”孙蒙立即道:“要攻城有多难你们不知道?区区五六千人就像拿下东平府,简直是痴人说梦,况且,可有看到他们携攻城器械?” “这……”裴东骏想了想,摇头道:“说是轻装出动,极速行军。” “那就对了,他们并非来东平府,而是要拿众兄弟的家人开刀啊!” 听孙蒙这话,林逊是大吃一惊,而裴东骏却不解的问道:“孙先生何意?” 不等孙蒙回答,林逊便把事情告知了裴东骏,顿时,裴东骏脸色黑得可怕,握着佩刀气得浑身颤抖道:“龚庆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到裴东骏瞪向自己,孙蒙赶忙道:“我也不知道啊,他……唉,如果能明白,我早已提醒大当家了。” “你是他属下能不知?”裴东骏怒瞪孙蒙,突然就拔出了佩刀。 “好了。”林逊立即抓住裴东骏的手,说道:“裴将军息怒,其实,龚先生或许也是没办法了,我们的物质迟迟没有筹备好,寨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所留下的粮食不多了,衣服也少得可怜,最多也就能坚持半个月,可给我们的时间只有几天,这几天内筹不到物质,他们如何过活!” 裴东骏听后恍然大悟,狠狠的手刀回鞘,一拍额头怒道:“唉,这帮士族,一个个富得流油却偏舍不得丁点而财务,该死啊!” 东平府百姓早就刮不出什么油水了,能拿出物质的只有士族,可是时至今日,他们都没有给林逊等人一文钱。 “我做掉他们!”裴东骏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出乎预料的,林逊并没有阻止,这让孙蒙大感疑惑,不解道:“东平侯为何不阻止裴将军啊?” “为何要阻止?”林逊反过来看着孙蒙问道:“先生莫非看不出,眼下,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林逊亡!” 孙蒙傻了,猛然间,他似乎明白董策的用意了! 绷紧的弦,这要是断啊! 第五百二十八章 腹黑 有些人,不把你逼到绝路,他不会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可怕! 林逊,恍惚间无路可走了! 带着人离开东平府,接了那些老弱,然后回狼山寨,也过不了这个冬天! 留着,难道看着那些老弱被人坚持,被人控制,手下造反,最后失去一切? 林逊放不下,在听了董策那番话后,他觉得,他也能活得精彩,光宗耀祖! 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曾经伤害了他的人明白,什么叫嫉妒,什么叫悔恨! 所以东平府他是绝对不能舍弃的,可如今赶来东平府的妇孺呢? 一条路! 控制士族,让他们派人去接! 很简单,但很困难! 不过在被逼到绝境的猛兽面前,那些士族的抵挡显得是那般的弱小,脆弱不堪! 只是半天,裴东骏便率领两千弟兄破开一家士族的里坊,冲入里面坚持了士族核心人员,然后没有一刻停歇,继续的攻打另外几家。 疯了! 之前还是腰杆都不敢挺直的一群窝囊废,突然间,一个个如着了魔般,冲入他们家里见人就杀,稍微穿得华贵的,全部抓了。 一时间,整个东平府都乱了,虽然有两家被裴东骏排在了最后,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受到风声,早作准备,可是结果,他们根本不敢抵抗,没等裴东骏率兵赶来,他们就已经大开家门,全家老幼在外相迎! 这场风波只在一天内结束了,莫说孙蒙没想到,连林逊,甚至是当事人,带兵打头阵的裴东骏也没有想到。 “就这般简单?”裴东骏看着一家士族集体跪在他面前,他突然发现,这帮平日里,觉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家伙,其实是一群羊! 而他们,已经成了一群狼! “所有人听好。”林逊刚开口,跪在他面前的士族中立即有人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东平侯请说!” “把你们的家丁,护院,全给我派出城,听我号令。” “这……”士族还在犹豫,可看到林逊身边的裴东骏突然拔刀的一瞬间,立即吓得连连点头道:“好,一切尊听东平府与将军差遣!” “此事,全交于你了,兄弟!”林逊看着裴东骏道。 “大哥放心,我必能将众兄弟的家人安全接回来!”裴东骏说完,转身离去。 看着裴东骏的背影,站在一角的孙蒙心思电转,他已经明白了,可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就是想不明白! 这不是国师想要的吗?可是,这些事难道一开始不能做?为何非要等到现在? 孙蒙已经从殷漩口中得知,董策需要的是林逊摇摆不定,他早早作出决定看似帮助了朝廷,实则未必! 白莲教的主力只是被徐州军拖住,但并不完全,在这样的气候中,徐州军也不好开战,所以,白莲教有能力回头夺回东平府。 林逊如果选择朝廷,则要面对白莲教大军,而他区区五千人如何抵御?只能借助士族的力量了。 现在无疑是得到士族的力量,虽然是暂时的,以后弊端会层出不穷,特别是平定鲁州后,这些士族如果不死,不难想象,林逊的日子有多凄凉了! 所以在事后,他必须要把士族除掉,可如此一来,他如何跟朝廷解释? “他用解释吗?”孙蒙眉头大皱,细细一寻思,他突然惊得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他发现他错了,从一开始他就考虑错了,董策要的不是一个东平侯,而是太平! 林逊能否成为东平侯,管他屁事! 只要白莲教灭了,他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后续的事与他何干?即便他想插手朝廷也不准许,因为这是朝廷的事! 也就是说董策不是在扶持林逊,而是将他推到火坑里! “为什么?”孙蒙不明白董策为何如此狠心,可这想法一出现,他就愣住了,可不是嘛,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利用完,一脚踢开即可。 林逊是好人吗?不可能,他一土匪能是什么好人? 所谓的劫富济贫,不过是借口,能让自己吃饱穿暖的借口,而吃饱穿暖和荣华富贵,林逊无疑是选择了后者,所以他成为了国师的棋子! 不难想象,林逊未来要面对的是多么可怕的遭遇,胜了,他成为东平侯,看似风光,可朝廷那些强权许吗? 不许怎么办?找麻烦,就今天的事情,足够林逊喝一壶了! 更重要的是,白莲教啊! 士族是被迫帮助了林逊,可人呢,城外! 看似路程没有多远,但白莲教已经行动了,这批人如果被拖在城外,不难想象,东平府是何等的空虚! 五千人,守得了东门守不了西门,要知道,守城靠的不仅是将士,还有百姓,义军,有了他们的帮助才能持久,否则,你总有累倒的一刻。 可是土匪和白莲教放到一起,百姓会选择谁? 等你守城时,或许,背后就要遭刀子了! 但孙蒙能看着事态这样发生吗?不可能,东平府丢了,白莲教稳了,他罪责难逃,无颜面对王爷,所以他无从选择,只能再次沦为国师的棋子,心有再多不甘,也不得不帮助林逊,稳住东平府! 但孙蒙不愧是腹黑,给林逊的第一个建议,便是把男丁的妻儿抓了,逼迫男丁帮他们筑城。 林逊虽然觉得不妥,可是他也别无选择,总不能让这帮人背后捅刀子吧! 坚持,只要等弟兄们的家人回来,他再安抚百姓,而白莲教,只要他这颗钉子在,鲁州,他们待不久! 一旦白莲教退出鲁州,林逊这东平侯就坐稳了,未来,只有荣华富贵,光宗耀祖。 看着林逊一切按自己提议行事,孙蒙不由苦笑,暗道:“草寇就是草寇,朝廷的昏暗,岂是你们能了解的,享福?等什么时候,一道圣旨降下,你就知道,你被国师给坑了!” 大雪,时断时续,狼山寨出来的妇孺此刻要面对的不仅是恶劣的天气,还有四面数千人的刀口! 路,被截了,他们虽然紧赶慢赶,还是没有在两天内抵达东平府,甚至,才刚过了一半的路程,距离东平府还有七八十里,现在就算东平府的林大当家率人来救,也只能见到一地的尸体吧! 第五百二十九章 棋子 破衣烂衫的一群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可即使如此,也没有眼前那一柄柄雪亮的砍刀令人心寒。 四五千的老弱妇孺挤在了一起,畏惧的看着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的汉子。 只有三百人手持破刀锈枪,浑身哆嗦的面对白莲教众。 就他们这些人,如何抵抗,结果都是死! 可如果不抵抗,背后的家人,兄弟的家人,怎么办? 一个身披雪白兽皮斗篷的女子从一辆马车中走出,女子掀开篷帽,露出精致的面孔,看着狼山寨两名身披竹甲的小头领,森然道:“放弃抵抗,我饶你们不死。” “你做梦!你是白莲教的人吧,大当家夺了东平府,你们抓我们,必是威胁大当家,夺回东平府,无论你是否能成,我们还是要死!” 百里霜看向说话之人,咧嘴一笑,道:“你倒是明白,可是,你也说了是白莲教,而我,虽帮助白莲教,却不是白莲教的人,所以我的行事作风和白莲教不同,你们只要放弃抵抗,一切听我安排,事后,大家都能活着,况且,你无法代表他们,他们要如何选择,是他们的事,跟我走,你们就能吃饱穿暖,和你们家男人团聚,过上安稳的日子。” “啧,瞧这话说得,可真动听啊。”随着一声讽刺的笑,董策从人群走出,看着惊愕的百里霜又道:“你怎么不说,他们九泉下团聚,在下辈子过上安稳日子啊?” “董策!”百里霜咬牙切齿道。 “别这样,亏你长得美艳动人,可咬牙的样子真特么难看。” 百里霜目光一沉,眉头紧皱,她实在不明白,董策是什么意思? 这家伙为什么出现在这,看情况,他身边也没带什么人,可他凭什么敢露脸? “你倒是自己送上丨门来了!”百里霜笑道。 “不,正好相反,百里霜,看你帮我这么多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带的人,大半都是我的。” “嗯?”百里霜一呆,既而正准备嗤笑一声,忽然,身边一名小头领站了出来,朝着她抱抱拳,然后就带着一批人走向董策,反过来将刀口对准他们。 很快,又有几名小头领出现,带着一伙人纷纷走向董策,将难民保护起来。 一转眼,百里霜带来的五六千人就少了大半! “教主您可算是错了一会!”突然,一个黑汉子走了出来,对着董策道:“不是大半,是全部!”说完,这黑汉子一招手,剩下的所有人齐刷刷的将刀口对准了百里霜。 百里霜呆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董策,眉头紧锁,沉声道:“什么时候?” 董策淡然道:“在你到鲁州的一年前。” 百里霜一愣,细细一想立即明白,那是他和董策第一次会面的时候。 “我来说吧,百里使者。”黑汉子又走了出来,朝着百里霜一拱手,道:“在下钟孝义,衍教行堂副堂主。” “别得瑟,欺瞒教主,你的鲁州行堂正堂主还是别当了。”董策白了钟孝义一眼,吓得钟孝义赶紧道:“这不是给教主一个惊喜吗!” “可惜我无惊无喜,以后别谎报。”董策说完,看着百里霜又道:“你应该明白了,为了你,我可是费了不少人力财力物力,才使得何骞楚对你万般信任,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成功混进了白莲教。” 百里霜目光阴沉,气得浑身颤抖道:“国师好能耐啊,可惜我始终不明白,您这样做有何意义?让我,来毒害这鲁州百姓?” 直到此刻,百里霜还想方设法的给董策抹黑! 董策笑道:“是,如果你不来,鲁州无法维持现状,你明白吗?” 百里霜眉头大皱,细细一琢磨后,猛然醒悟,她怒瞪董策道:“你好卑鄙!” “彼此。”董策呼出一口白气,似自语般的道:“何骞楚如何也想不到,掌控了瘾毒后反而对她有害无利,本来她完全可以在瘾毒大爆发时,举着朝廷大员与太平道勾结祸害子民的借口,摧毁那些士族大户,大发横财,笼络人心,可是,你来了,让她看到了瘾毒的利益,所以她放过了那些士族,不断用瘾毒压榨他们的钱财,逼着他们举起造反,看似效果一样,可是其中的厉害关系你应该很清楚!” “残废之心,怎可敌破而后立,这点,我早已想到!”百里霜阴沉的盯着董策又道:“可是,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会这样做?” “简单。”董策上前几步,距离百里霜只有两丈远后,很不要脸道:“因为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与其一刀了结,不如慢慢煎熬,你要想方设法的让那些士族活在悲痛中,受尽瘾毒的折磨,钱财的流失,亲人的逝去,当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或许你都不会杀他,而是让他此生都活在悔恨之中!” “呵!”百里霜突然嗤笑一声,娇躯踉跄着在风中颠簸,摇曳,她深深吸了一口冷风,朝着苍天呼出白气道:“知己啊!” 仰头望天良久,百里霜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董策问道:“你也想这样待我?” “不。”董策摇头,道:“这种把戏我玩过了,结果感觉特别的无聊,还特傻比,不过年少轻狂嘛,能理解。” “教主,你这样说,她不会自刎吧?”钟孝义提醒道。 “怎会,她可顽强着呢,是不,紫月?” 百里霜浑身一震,扭头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紫月,听着紫月低头泪落道:“对不起,霜娘!” “呵呵呵……”百里霜傻傻的笑了,笑罢她看着紫月道:“为什么?” “因为碧月!”紫月头更低了。 百里霜却是感到通体冰寒,她终于明白了,董策只是安排人过来,是无法完成布局的,因为他缺少了一个人,一个能听到她和何骞楚密会的人! 毕竟,只是派人过来,如何掌控白莲教的一举一动?董策要对付的不是她,而是何骞楚,是白莲教! 她,不过是一颗棋子,自以为能逃出董策掌控的棋子而已。 而这段时间里,衍教恐怕早已经完成布局了,白莲教怕是要完了! 第五百三十章 细思恐极 百里霜的目光从紫月悲痛的脸上挪开,转身间,一个站不稳,踉跄着就要跌倒时,紫月急忙扑过来搀扶住了她。 “滚。”百里霜一把推开紫月,冷视董策道:“现在我一无所有了,你不是不想那样待我吗,那就给我一个痛快如何?能死在你手里,我突然觉得,很自豪了!我可真贱啊,呵呵呵……” 紫月看着霜娘似疯了般的傻笑着,赶忙急道:“国师,你答应过我的!” “当然。”董策点点头,道:“事成之后,我会让你们团聚的。” “当真?”紫月揪心道。 百里霜笑声讶然而止,歪头斜眼盯着董策道:“他不会骗你的,这个人,由始至终都没把我们放在眼里,放了我们,如放蝼蚁!” “谢谢国师,谢谢国师!”紫月立即匍匐下来,连连叩首道。 “我不会耍心机,你别把我架这么高。”董策白了百里霜一眼,可这话压根就没人信! 国师如果不耍心机,人家能快被你逼疯吗?悄悄现在的百里霜,钟孝义等人是暗暗的默哀啊! 即便让她们三女团聚,她们还能亲如姐妹吗? “不过暂时还不能放了你们。”董策说完,不等紫月心凉,他便朝着钟孝义道:“把妇孺全部带到范家镇,沿途把脚痕抹去,再派些人制造脚步往宁阳县而去。” “什么!”别说百里霜这些人了,就是钟孝义也是大吃一惊,道:“教主,不把他们送往东平府吗?” “不,你留下一些人,到处传扬,就说龚庆已死,妇孺被白莲教的人劫持走了。” 钟孝义眉头大皱,扫了一眼狼山寨的那些草莽,目光一冷道:“要不要留下些尸体,也要逼真先。” “你脑袋秀逗了,就林逊这木鱼脑袋,他会不信?要不是这厮傻不拉唧的把士族给绑了,我会走这一步?我们可是衍教,仁慈的国教,怎能乱杀生!到了范家镇,好吃好喝供着,也给他们准备好的衣物,安排好的住处,善待懂不?” “何等的虚伪啊!”百里霜讽刺道。 “虚伪?”董策扭头看着百里霜,问道:“那在你眼中,什么才不是虚伪?” “我眼……”百里霜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这一刻,百里霜在董策的眼里,与以前的曹洛蓉没什么区别,只是她的病比曹洛蓉更严重,已经没有治愈的可能了。 “师父,你这样做,林逊不会翻脸吗?”殷漩走进董策低声道,言语中毫无敬意,显然,因为董策隐瞒了她很多! 董策摇头道:“等他察觉时,已经成定局。” “可是孙蒙……”殷漩刚开口,别便董策打断道:“他不会说的。” “你就这般笃定?”殷漩有些不信,因为她知道,孙蒙的心底可不仅想要出去白莲教啊! 董策却没有解释,招手道:“上路。” 一行人很快兵分两路,大队带着妇孺们就往北面进发,沿路用树枝扫平积雪上的脚印,小队则直接往宁阳县进发。 当他们离开两个时辰后,一队人马珊珊来迟,看着路面堆积的破车,帐篷,篝火,满地的狼藉,他们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裴将军,南边有脚印,他们很可能先我们一步,把人劫持押往宁阳县了!” “该死!”裴东骏用马鞭狠狠抽了自己大腿一下,怒道:“随我向南进发,一定要赶在他们回到宁阳前夺回众兄弟家人。” 入夜,范家镇,大雪飞扬,白茫茫的世界令人看远方。 一间屋内,董策放下手中书籍,拿起火钳往火盆里添了两块炭,架上铁壶,正在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进来。”董策往椅背一靠,把腿上推挤的丝被拉到身上。 “教主。”钟孝义进入屋中,摘下皮帽道:“难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那老人也已经安葬了。” 董策微闭双眼,轻轻点点头道:“嗯,还有什么事吗?” 钟孝义顿了顿,想了片刻问道:“我们要扣留他们多久?” “不确定。” “那,我们虽然笼络了五千人马,可是这帮人还不一定忠心,我担心,消息走露出去。” “没关系。”董策睁开眼睛,歪过头看着钟孝义有些虚弱道:“无论林逊信不信,都不重要,他这人啊!当左右都无法抉择时,为了不让失去家人的手下叛变,他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告诉手下家人在白莲教手里,即便他知道,也不敢说在我手中,因为我代表朝廷,而他,已经和白莲教死磕了,家人又在我手里,他别无选择。” “可是就凭他那点力量斗得过白莲教吗?”钟孝义皱眉道。 “我不需要他跟白莲教斗,只需要白莲教跟他斗。” 钟孝义一听就糊涂了,不解道:“不都一样?” “不一样。”董策摇头,又扯了扯被子,裹到身后,这才道:“你说百里使者和林逊合谋,何骞楚她会不会疯?如果不会,白雪蛾也参合一脚呢?” “白雪蛾她……”钟孝义刚张口,便听董策道:“她在我手里。” “呃……老四他……”钟孝义想解释,董策摇摇头,道:“我知道,没事,我不会怪罪的,他也是被甄琬烦得没办法,老四很稳,比你还稳,我将他从苏州调过来便是看重这一点,你是他哥,你应该很清楚。” “那个教主,其实小人真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并没有真打算隐瞒的意思!” “不,以后别这样干了,这说严重了,就是谎报军情,杀头之罪,虽然你是百分之一百二的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任务,但多出这一千人,你来养啊?” “啊那,千万别啊教主,下次小的再也不敢谎报了!” “还想有下次,行了,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看到董策眼皮沉重,钟孝义失去的告辞退下。 恍惚间,董策感到一阵冷风吹到脸上,将他惊醒,紧接着便听到了开水沸腾的声音,他这才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晃晃脑袋看着热气滚滚的铁壶,从丝被下伸手出来抓过丝帕,这才拧起铁壶将紫砂壶斟满。 茶香浓郁,令人精神不觉一振。 一手捧茶,一手捏着书,一边看,董策一边喝着,不知不觉间困意再次上涌,迷迷糊糊的就此睡下了。 翌日,阳光透进纸窗,暖洋洋的晒在董策脸上,他舒服的翻了一个身,猛然间,他睁开眼睛。 眼前,是屋中景象,已成灰的炭火,冷却的铁壶,还有空荡荡椅子边,落下了一床薄丝被。 当他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时,身后突然嘤咛一声,婉转动听,酥入骨髓! 第五百三十一章 失去了 背部的温暖火热,滑腻柔软,使得一滴冷汗从董策额头滑落,飞快的染湿贴着枕头的发丝。 便在董策抓起被子准备掀开下床时,突然,一个人影直接破门而入,惊叫道:“教主不好了,着着着……火了……对不起。” 钟孝义木讷的低下头,颤颤巍巍的抓住门把手僵硬的往门外退去,可是之前他破门而入时力道太大,使得门突然间就塌了。 一声轰鸣过后,理解惊得不少人都围了过来,纷纷叫嚷着:“国师怎么样了?” “国师起来了没有啊?” “国师哎呀,国师您可不能出事啊,要不然老夫就……就……对不起!” 一下子涌入的人瞬间就僵硬了,然后一个个低下头,浑身哆嗦着慢慢往门外退去,还不忘把门给立了起来! 董策掀开被子,身上无一片缕的他抓起床脚的衣服,一边穿,一边看着床内,一个脑袋从丝被里露出,好一幅睡美人图。 可惜,这闭目的美人在流泪。 董策一声不吭,穿好衣服后抓住门板往内一掰,登时便有几个人抓住门缝倒了进来。 董策踏着他们的背,来到屋外院子中,四下环顾一圈后,仰头看着屋后升起的滚滚浓烟,怒吼道:“玉慈你给我出来!” “你可真行啊,有你这样的大伯,难怪她宁死也不愿求你!” “你这淫道,连自己侄女都卖,良心能安吗?别以为有了肌肤之亲我就不会杀她了,哼!” 钟孝义看着疯狂的教主,感觉那声“哼”真是太俊了,可是……他上前几步,搓着手道:“其实也没什么的教主,我们知道,男人嘛……” “滚。”董策一把将他推开,绕过屋子到了屋后,看着一堆冒着浓烟的枯叶,转身又绕了出来,气愤的在院子中来回踱步。 “没你这样恶心人玉慈,你再不出来,我真要杀她了,孝义,钟孝义!” “来了来了,教主吩咐。”钟孝义赶紧跑过来。 “把百里霜拖出去斩了。” “啊这……我们就当没看到还不行吗教主?”钟孝义哪里会相信什么玉慈啊,再说,玉慈谁啊? 面对董策的愤怒,没人当真! 大家现在就一个心思! 想着教主你睡了就睡了呗,英雄爱美人,那理所当然,是我们错,不过我们也没想到啊,要怪,就怪打扫庭院的下人,树叶哪里不好烧,非要到屋后,弄的我们都以为教主屋子着火了呢,这才撞破了不是!您就得了,您可是国师,谁敢乱传啊,做做样子就够了,犯不着就因为我们撞破,您就把相好的斩了吧?那多没人性啊!我们可是仁慈的国教,这可是您说的! 董策是黄泥巴沾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也明白,说什么这帮人都不可能下手了。 “把另外两个女人押来,让她们三有多远滚多远。”董策说完就想进屋,但抬脚,突然转身就往院外走去。 “堂主,国师的吩咐……”范家镇的镇守走过来低声道。 “你傻啊。”钟孝义扬手给了这厮脑门一下,告诫道:“给她们三团聚,好吃好喝供上。” “是极!”年过六旬的镇长也走了过来,摸着白须一本正经道:“好生招待,切莫怠慢,待会儿,老朽还得找家里婆娘,挑选点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什么的送去。” 钟孝义给镇长一个赞许的眼神,笑道:“这男人啊,就好个面子嘛,国师虽然乃神人也,可也是男人嘛,我们做下属的得时刻分担点,您说是不是?” “钟堂主此言有理,镇守啊,有时候呢,不仅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要听一半,留一半,万一她们走了,国师夜里孤枕难眠时,你暖床啊!” 看着镇长和钟孝义两人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镇守范康志是豁然开朗,嘿嘿一笑,道一句:“懂!” “那好,这院子啊,从即日开始,任何男人都不许进入,违令者……”镇长说到这,突然老眼一瞪,恨厉道:“斩!” 不一会儿,所有的男子都退出了小院,紧接着,便有几名丫鬟进来,还带着一堆的绫罗绸缎和金银玉器,不仅如此,紫月和碧月也来了,两女一别之后,也是头一次碰面,再见时,当真是泪眼模糊,抱在一起哭得令人心碎。 “霜娘!” “霜娘对不起!” 碧月和紫月进入屋中,看着躺在床上,被子蒙头的百里霜歉疚的说着。 可是任凭她们如何呼唤,百里霜始终没露出脑袋看她们一眼,这让她们心痛不已,特别是紫月,已经是跪在地上,哭诉认错。 “你们退下吧,我想静静。”百里霜终于出言了。 奈何这话却让两女更是心凉,紫月还在告罪,碧月也跪下来,哭泣道:“都怪我,紫月没错,她是为了我,霜娘你责罚我吧,如果不是我……” “我已经不恨你们了,我烦心的不是你们,你们能让我好好静静吗?”百里霜声音充满了哀求。 两女顿时感觉奇怪,暗想霜娘不恨她们为什么不可见面? 听着两女还在哭诉,百里霜终于是忍不住掀起被子,怒瞪她们道:“碧月活着我很高兴,我们三人能再相聚我也很欢喜,可我……又失去了一些……你们懂吗?所以不是你们的错,我不怪你们,起来吧。” 两女听后完全懵了,可看着百里霜的样子更加头疼,直性子的碧月忍不住道:“霜霜,霜娘,你怎么不穿衣……” “滚!”百里霜抓起枕头就砸到两女身上,咆哮道:“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别跟我说话。” 看着一改温文尔雅,变得泼妇骂街般的霜娘,两女眼睛都直了,待发现百里霜再次抓起一个枕头砸来时,两女这次忙不迭的起身退出门外,可想关门时,却发现门坏了! “这挺新的院子怎么门是坏的啊?”碧月不解。 紫月伸手准备把门靠着挡风,突然一个紫砂壶直接撞到门上,登时是爆碎而开,茶水飞溅,吓得两女再也不敢靠近屋子了。 一同发泄过后的百里霜愣愣的倒在床上,毫无遮挡的身体被破门而入的寒风一吹,冷得她浑身哆嗦,刚抓起被子裹在身上,忽而看到,床上的些须艳红。 百里霜哭了,这是十多年来,她第一次落泪! 第五百三十二章 未雨绸缪 “教主!”钟孝义一张黑脸满是猥琐的笑意,猫腰从门缝钻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个木箱放到了桌上。 “全清洗了吗?”董策放下书,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一个茶杯反复看着。 钟孝义赶忙道:“洗过十遍了,就算一斤砒霜也给洗没了!”心里却道:“装,教主你可真能装!演得就跟真的似得!不愧是艺苑大当家啊!” 董策面无表情的翻找了一下,眉头大皱道:“我的小壶呢?” “啊?小壶?这个那婢女没拿出来啊,难道私吞了?真是胆大包天啊!”钟孝义刚说到这,转身就冲出去质问门外恭候的婢女。 “对不起老爷,那壶子破破破,破了!” 钟孝义大惊,那玩意好像是教主从宁州带到京城,从京城带到郢州,又带到杭州,再从杭州带到这儿,也算陪伴教主几年了啊! “你怎么搞的!”钟孝义压低声音怒斥道。 婢女更慌了,没等她解释,屋内,董策充满威严的声音传来:“行了,不怪她,让她下去吧。” “教主,要不,小的给您物色一个?”钟孝义回屋就道。 “不用。”董策说着坐了下来,抚额看书。 钟孝义识趣的拿着铁壶盛了水又跑了回来,给火盆添了些黑炭后,这才问道:“教主,就这事吧,小的觉得过了就过了呗!” 董策没好气的放下书,看着钟孝义,只把钟孝义盯得毛骨悚然后,他才道:“交给你件事,乔装打扮一翻,到东平府去开镖局。” “镖镖,镖局?什么东西?”钟孝义懵了。 “衍教的路,这样走会死,不仅行堂要改,天目堂和九流堂都要改,以后行堂就做正当生意,便是押镖,做的依然是送货,从衍教脱离,毕竟衍教成了国教,以后只管教育,不能再参合任何事情,否则过不了几年,你们没法在这世道生存。” “啊!我们不是衍教弟子了啊?”钟孝义一脸难受道。 董策摇头道:“不,你们是,但不是国教弟子!” “呃……这不都一样?”钟孝义懵了。 “不一样,这事你和老四多操心,计划书明天我给你。” “可这世道太乱了,有人需要我们吗?”钟孝义想不通道。 “就是因为世道乱,才更加需要你们,这五千人,尽快分到鲁州各府,各县,各镇,以后你们赚的钱,留下两成作为孝敬,至于孝敬谁,那就要看谁做这天下之主,你们等于是他的小金库,有他罩着,你们完全可以在全国横着走,但可不要犯法,因为很少人会知道你们背后站着谁,做了抹黑的事情,他可不好插手!” 钟孝义再蠢也知道,这天下之主除了皇帝还能有谁? 给皇帝弄小金库,需要吗? 钟孝义有些懵,好奇道:“普天之下,这不都是他的,咱们赚这一点,他稀罕吗?” “你弄错了,那不是他的,是士族大户,是朝廷,是国库,每一笔,他只能看,不能拿,而且他们看重的不仅是钱,还有你们!” “我们?我们能有什么给他看重的啊?”钟孝义居然害羞道。 “中央集权,必须要废除私兵,禁制武器,这步路必须走,可一旦走了会有很多麻烦,别的不说,没了私兵,商队就无法组建,没了商队,这国家也就完了,所以这时候就需要你们,想想,当你们遍布全国,还拥有携带武器的资格,常年训练的体魄,这股战力非同小可,这才是他需要的,但能否信得过你们,控制你们,让你们听命于他,那就是他自个的事了,总得做出一个选择,是私兵,还是镖局。” 钟孝义眨眨眼睛,似懂非懂。 “那,钱我们不用给衍教了?” “不用,就连艺苑,天香书院,都不用给了,你们自给自足,自己运作,然后孝敬天下之主,至于万三钱庄,总得给某些人一点儿利益,这事也用不着你操心,准备把镖局运作起来吧。” “这都给出去,衍教不是没钱了?”钟孝义有些懵,镖局能赚多少他不知道,可艺苑就是个金窟窟,万三钱庄那更了不得了!教主这就不要了? “是我没钱了。”董策心叹一句,挥手让钟孝义退下。 提起水烧开的铁壶放到一旁,待冷却少许,董策才开始泡茶。 董策的紫砂壶不仅一个,但称手的就那一个! 失去了,的确让他感到不适。 至于如何看待与他有肌肤之亲的百里霜,他压根就不用看待,放出去任其自生自灭,董策做了这些事后,何骞楚不可能再信任她,即便信任,时至今日,何骞楚也不可能靠着她一个女人翻身。 提了裤子便不认人,对董策而言,莫说没意识,即便有,这事他上辈子没少干,全当各取所需。 …… “霜娘,你吃点吧,都一天没吃东西了!”紫月端着晚饭进入屋中劝道。 “不吃。”百里霜冷冷道。 “你何苦这样糟蹋自己呢?错在我,不是你啊!” 碧月也进来急道:“不,错在我,如果我死了,紫月也不会……” “别说了,你们要我说多少次,我不怨你们了!”百里霜往床上一倒,拉了拉被子,捂住头道:“出去。” “这可怎么办啊?”两女走出屋子,紫月揪心道。 碧月想了想,道:“我怎么觉得,霜娘好像真不怪我们!” “如果不怪,那为何如此作践自己?” “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啊,你一直和霜娘在一起,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紫月想了想,道:“就是霜娘被董策利用了,再就是,好像也没什么了。” “那你们怎么会被分开关押的啊?”碧月好奇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昨夜还一起在个屋里的,等我睡着醒来,就被人押到这里了,看到你,再看到霜娘。” 碧月一愣,皱眉道:“你醒来霜娘就不见了?” “是啊,别说我奇怪了,看守的那些人也奇怪了。”紫月说完忽而一愣! 两女对视一眼,在联想早上发生的事情,不着片缕的霜娘,还失去了…… 两女脸色是越来越难看,终于,碧月忍不住就往外冲去,口中还大吼道:“董策你这淫贼,给我出来,滚出来……” 第五百三十三章 人老精 碧月的声音瞬间惊动了府中所有人,钟孝义立即的赶了过来,朝着碧月怒吼道:“胡说八道什么你!给我闭嘴!” “敢做还不敢认了!孬种!淫贼!” “你!”钟孝义不善口舌,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怼回去,毕竟,教主可真干了!突然让着昧着良心,一时间还真不习惯,否则,即便骂不过,还不得抽她丫的。 “我说碧月姑娘啊。”范家镇镇长走了过来,因为这就是他家,一听到碧月的声音便赶来了! 来到院门口,挥手让两名扣住碧月的侍卫退下,镇长朝碧月道:“国教学经天下,习百家之长,补百家之短,教化万民,不取分文,国师更乃我朝大圣贤也,辅佐朝廷创下诸多功绩,如今年,不过二十四五,却习得琴棋书画之精髓,相貌更是俊朗非凡,觊觎国师女子遍布全国,然,国师独爱一人,可惜,她不是你。” “哎呀,瞧瞧!”钟孝义暗暗给了镇长一个赞许的眼神。 镇长却当没看到,一本正经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可,艺苑佳丽如过江之鲫,繁花缭乱,你曾有听闻,国师沾了片缕吗?” “依此可见,国师,乃正人君子也。”镇长朝身后董策移居的院子拱了拱手,又看向碧月道:“如此,不贪图美色坐怀不乱之人,还一心为国为民,不辞辛苦来此地解救苍生,脱离白莲之祸,此等栽赃抹黑,敢问碧月姑娘,你心,它不疼吗?” “老家伙,我跟你拼了!”碧月疯了似得扑向镇长。 镇长大惊,好在钟孝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碧月的手,却不知,这丫头有些功夫,一脚便要踢他胯下,吓得钟孝义身体一侧,躲过一脚后身体前倾,一记铁山靠直接把碧月震回了院子中,踉跄几步正要跌倒,紫月赶忙过来扶住。 与此同时,两旁侍卫这才醒悟,赶忙拔出战刀冲入院中,将碧月和紫月围了起来。 镇长恢复常态,宽慰道:“别动粗,阶下囚嘛,闹,也就闹个惹人不快,图个嘴上痛快,二位,夜了,你们不休息也别打搅了别人,要闹,明儿个继续,老夫想来,国师是不会在乎的,毕竟没有的事,国师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尔等抹黑,不过是惹人取笑罢了。” 什么是人老成精,钟孝义这下可明白了! 区区一个镇长,放到如今的钟孝义眼中没什么了不起。 可是今儿个他发现,这人老精,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不是没道理的,以后定要好好讨教讨教! “想要算了,不可能,我家霜娘……” 碧月一开口,范镇长就摇了摇头,道:“你不成,便扯到你家霜娘,行,老夫便与你再论一论,你家霜娘的确生的美貌,可心如蛇蝎,听闻,她乃邪教山河社之人,从小善于用毒,死在她手里的人不计其数,老夫就不知道了,如此歹心之人,满手血腥,换做是谁敢于她共枕眠?更别提,她还是想方设法要害死国师之人了,为山河社那等祸国殃民的邪教报仇雪恨,苍天,若被她得逞,您还有眼吗?” “老家伙你……你……”碧月是泣不成声。 “够了!”突然,后方屋中,百里霜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扫视院中所有人,冷冷道:“国师圣贤,自然不会做这些事,无需再争。” “可是霜娘……”碧月说着就落泪了。 百里霜对她摇了摇头,转身回屋。 一场闹剧,就此终了。 “范镇长,您可真行啊!几句话就把事情给磨平了!”钟孝义佩服道。 “钟堂主抬举了,老夫也就会说个两句,没什么大本事。”范镇长摆了摆手,然后看向钟孝义突然慎重道:“倒是现在局势,国师可有破解之策?” “当然。”钟孝义立即点头,虽然他也不知道,但他相信教主。 “如此甚好。”范镇长也不细问,他很清楚,有些事还是不知道为妙,反正国师出资了,不取镇里分毫,还正准备那什么投资,使范家镇变得更加繁荣,这就够了。 入夜,碧月和紫月颓废的坐在火盆旁,呆呆的看着明灭不定的炭火。 两女眼睛都哭红了。 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明明做下的事,却因为几句话给磨平了,可在霜娘心底却留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痛! 什么公道自在人心,还不是嘴上说出来的。 一阵冷风刮来,两女都是一震,扭头望去,见开门的竟是百里霜。 “霜娘!”两女立即起身。 百里霜挥挥手,让她们坐下后,转身关好门,走到两女身边,抚群蹲下,拾起火钳往火盆中添了些炭,这才说道:“我没事了。” “怎会没事啊!”紫月哭了。 “是啊,那董策也太……”碧月恼怒的话没说完,便被百里霜打断道:“与他无关,他要得到,也不会等今天了,而且更不会如此的错漏百出。” 呆呆的翻动炭火,使得火星四溅,霹霹作响,她将耳朵贴着肩膀,磨蹭着喃喃道:“现在他啊,心底恐怕如吃了茅坑里的臭虫,若能这样,我反倒觉得,特别的好受!” “疯了!”紫碧双月同时作想。 “无论是不是他的意思,还是他手下那些人擅自做主,那董策肯定是在偷乐,怎可能如霜娘你说这……般。”碧月说完就感觉不对劲。 紫月瞪了她一眼,望着百里霜道:“霜娘,以后怎么般啊?” “活!”百里霜望着火盆,目光涣散,喃喃说着:“好好的活,我一定要比他命长,那怕十年,百年,如果我无法在他坟前上柱香,我死也不能瞑目!”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紫碧双月都懵了。 与此同时,董策屋中,刚刚写好镖局计划书的董策,放下笔,端起火盆上的铁壶往茶壶里添了些开水,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推开窗户看着晚间屋灯映照中的点点雪花,捧起茶壶小抿一口,刚呼出一口白气,忽而看到,前方两扇拱门后,一女子提着灯笼站在雪中,远远望着他。 第五百三十四章 道理 翌日东升,却化不开那一夜积蓄的雪。 董策晨练完回到屋中,用温水湿布巾擦了擦身子,换了身衣物,披上黑羊裘走到屋外,让一侍卫找来范镇长。 “给国师请安。”范镇长笑眯眯的走来施礼。 董策点点头,说道:“走吧,逛逛。” “是!”范镇长知道,国师这是要选址了。 范家镇不大,七成的人都是姓范,可以说还是一个祖宗,前朝开国功臣之后,如今也有两百多年了,这些年来,凡此地有名望的范家族人,死后都被供奉在范家祠堂,也使得祠堂修建得异常阔气,终年香火不断。 “范家镇现有九百三十户,而半年前登记人口时,却不足三千了。” 董策点点头,道:“看来,受牵连不小啊。” “唉,先是邪道太平瘾毒爆发,后是白莲妖言惑众,许多范家子弟都入了白莲教,在这三州之地到处打杀,是死的死,残的残,待家中孤儿寡母无人照料时,豁然醒悟!”范镇长长叹一声,仰头又道:“没什么可怨的,老夫就期盼着,以后不要在发生了,过去的就算了。” 董策脚步一顿,望着一间破旧的客栈道:“这里不错。” “当然!”范镇长笑了笑,看着客栈道:“前些年,这里可热闹了,乃我们范家镇最好的客栈,东家也是老夫一堂弟,排行十九吧,可惜,他听信白莲教,还为了购买那百草香,倾家荡产,这客栈也抵押给我三弟了,也就是镇守范康志他爹,国师想要,老夫就能为他做主给您了。” “哦,不,钱的事,我会与他协商,你老也不用左右为难。”董策可不喜欢讲人情。 范镇长也没坚持,指着客栈道:“要去,国师进去看看?” “好。”董策点头,迈脚进入客栈中。 “从规模来看,只能建四间教室,不过隔音有点差,多开几扇窗户,让空气流通,读书声也不会闷着影响隔壁教室。” 范镇长听后问道:“敢问国师,这每间教室可容多少孩子?” “少则三十,多则五十,后方庭院和厨房拆除,茅房重建,再建一栋三层教学楼,如此,也能供应全镇孩子就学了,这点就不饶镇长操心,不过,劝说孩子家长,少不了镇长出马了。” “理当!”范镇长点头,他也清楚,虽然他们也想让孩子学习,但一些家没了壮丁,就让孩子做事,孩子若为了学业而不帮家里,如何吃活? 反正国教是免费教学,这代没指望,那就下一代,有些事它急不来。 可是范镇长很清楚啊,就是因为没有得到教育,才如此容易听信了白莲教的妖言,他是拦也拦不住啊! 出了客栈,董策有与范镇长到了一些破旧的作坊,说了一些未来规划后,便与范镇长乘坐马车回了府里。 刚一下车,董策就见钟孝义急急走来,到他跟前说道:“教主,那和尚要见您!” “哦,把他带来吧。”董策说着朝范镇长拱拱手,然后往自己居住的院子走去。 在屋中董策用竹钳拨开了火盆里的灰,露出几块通体烧燃的火炭,这才把黑炭添上,架上铁壶。 不久,钟孝义带着行远和尚来到屋外,待董策让行远进来后,钟孝义也想跟进来,却被董策叫到外面站岗。 “大师有何事?” 行远是跟着妇孺们一起下的山寨,然后被转移至此,从头到尾他都没说什么,可今儿个却忽然有事了! “阿弥陀佛,国师你如此做法,究竟要干什么?” “坐。”董策指了指火盆旁的小椅子,待行远道谢坐下后,他才说道:“这时段,把这些人弄到东平府只会添乱,林逊他养不起,所以只能我帮他养了。” 行远可不愚笨,一语便明白其中利弊。 “国师大能,老衲佩服,林大当家与士家为敌,已是不可挽回,倘若再用士家钱粮喂山寨妇孺,必遭全府嫉恨,现在,妇孺不用他管了,这些钱粮他也就可以救济别的人了,国师才是真正的大仁大义!” “客气。”董策淡淡一笑,从木箱中取出一盒龙井茶叶,一边勺入紫砂壶中,一边道:“我这样做,也是避免生灵涂炭,都是大宁子民,杀来杀去,最后苦的还是百姓,百姓不富裕了,咱们这些人哪来的香火供奉,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过份,如你佛,在前朝就因为太过份了,结果被灭佛吧,那可真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行远知道,董策说的是前朝事情,当时也有国师,还是佛家做大头,还因此使得佛家免税,可如此一来,许多人为了逃避沉重的赋税而出家为僧,导致几年里,僧人比百姓还多,可真正的僧人又有几人? 这些出家的,只是把给朝廷的赋税,给了寺庙,当然,少了许多,不过也因此,佛教迎来了一次灭顶之灾。 你说,这是佛家为了百姓不被沉重的赋税压迫,还是为了他们自己?亦或者两者皆有,可结果,不利于朝廷的都将泯灭! 即便改朝换代,亦是如此。 “我助白莲,是为苍生?是为己?至终,老衲都看不透,还请国师指点!” 董策泡好茶,给行远递去一杯后,指着他杯中茶水道:“为它,为天下人都能喝道它。” 行远一愣,摇头不解道:“为何?” “简单。”董策喝了口茶后,舒坦道:“能喝上它的人,自能解决温饱,这便是天下之幸也,而我作为贩茶的,也不愁没钱赚了,您说呢?” “呵呵!道理还是一样啊,可鱼与熊掌难兼得!”行远摇头。 “正是因为难,才要去做,如你们僧人,来至天竺,天竺在哪?西去一路十万八千里,万里黄沙,万里险,豺狼虎豹,马贼宵小,力尽无数磨难传教至中土,您说难吗?” 行远一震,失神道:“千难万难!” “你也知道难,但前人做到了,因为他们只有一个想法,传教,为了达成目的,他们只能在苦中作乐,而他们给予你们的希望也只有一个,发扬光大,仅此而已。” 行远终于抬手将茶水喝下,笑了笑道:“白莲教,以圣母何骞楚位尊,却少有人知,她来至哪?老衲也是一次机缘巧合,得知她乃高祖之妻!” 第五百三十五章 往事 听完行远和尚的讲述,董策终于明白,黄家那复杂的关系是怎样一回事了! 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桓王与太后是早有私情,却因在夺嫡之战中被楚王给恶心了,将如今的太后推荐进宫,使得桓王丧失斗志,退出了皇位之争。 后,太祖一死,高祖即位,不服气的楚王还处心积虑的想要夺回皇位,却被他昔日打得志气尽消的桓王几次阻拦,慢慢磨灭的他的斗志,迫不得已,终日只问花娘事。 而高祖,没干几年就死了,而本应该是他儿子接掌,可,因为他在位之时,继承太祖遗愿,势要灭了太平道,故而惹怒了很多人,使得他这一脉险些被斩尽,好在一些老臣拼死捍卫,将他妻儿报了下来,而这妻子就是如今的何骞楚! 但董策觉得疑点颇多,因为,从当年的记载来看,高祖即位已是十拿九稳了,虽然,或许因这些记载在他即位后修改了,告示后人他本就是真正的天命之子,但有些地方,并不好修改,那就是功绩! 高祖随太祖东征西讨,早已立下赫赫战功,更是在太祖建国之后,五次出征突厥,把突厥打得十年不敢来犯,让其余皇子显得黯淡无光,这就说明,只要他不死,何人可以取而代之? 高祖即位时虽然年长,却也不过四十多,但未满五十便暴毙身亡,其中情况现如今知道的恐怕没几个了,最离奇就是后面这些事了! 依此可见,要论布局大师,董策都不及桓王十之一二! 依他的身份,若看上了那家女儿,用得着隐瞒吗? 偏偏他就不说,不娶,还弄到宫里了! 当时太祖已年迈,黄瑾的出世,单凭御医的药膳好就能说明? 黄瑾都没出世,太祖就死了,董策怎么都觉得,这老家伙是被气的! 他更觉得,最冤枉的莫过于楚王了,因为太后是他推荐进宫的,或许江南的几次动乱,都是这厮为了弄死坑他的小弟桓王! 桓王布局之深,之远,真叫董策汗颜! 如今他知道这些事,桓王定不饶他,可是他就是个人才,桓王暂时无法舍弃,直到董策把地耕完了,期间还给他生几头小牛犊子,那董策才会面临被宰杀的命运。 及时桓王不舍,也不惧董策把这些事情传扬出去,可他手底下那些人呢! 孙蒙就是个例子。 由此可见,何骞楚有多恨桓王一家子! 她,才应该是太后,她的后人才应该是这江山之主! 但,事情终会有点儿意外! 那便是殷太后! 她的命运说惨,似乎一点儿不惨,可是仔细一想,在自己刚刚绽放的时刻,被人栽了不说,她或许不怨,反而欢喜,可是她自以为能得到这人的善待,结果,虽也是沦落到帝王家,可是却能恶心死人的结局。 本应该是自己丈夫的人,将她送给了公公,成了情郎的姨娘,本该是情郎的儿子,却成了情郎的弟弟,自己,也成了一个寡妇,一个再也无法得到爱的女人! 这样的遭遇放到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女孩身上,她能不疯,董策觉得都快成奇迹了! “白莲教除了何骞楚,座下还有几个能人异士,虽远不及国师才能,但也不可小视啊。” 听行远和尚这样一说,董策笑了笑,道:“可是方进锺、玉茹师、王央才、颜琉颇四人?” 行远和尚口诵佛号道:“贫僧多话了。” “不。”董策摇头,道:“大师必然比我更了解他们。” 行远一笑,道:“方进锺,此人已年过四旬,善于管制,为白莲教幕后大总管也,性子沉稳,行事老辣,何骞楚平定齐州,主要是他的功劳。” “玉茹师,三十多岁,此女善于色诱,也是何骞楚最信任之人,贫僧怀疑,她也是宫中出来的,年轻时,以美貌诱惑了许多人,将其家产尽数骗光,甚至不乏一些官宦世家!” “王央才,虽现年只有二十七八,但他为人聪慧,却善用毒计,口才也是极其了得,曾设计让齐州几家豪门斗得你死我活,追其原因,不过是他利用那些豪门世家的公子哥,从女人到名利之争,演变成了几家人不死不休,当真不简单,国师需多留心。” “至于颜琉颇,刚满三十不久,可,要说方进锺平定齐州用的是文治,而他,拿下鲁州则完全是凭借武力!从白莲举起造反开始,不到一个月,鲁州上下便俯首称臣,主要便是惧他!而且此人来历不简单,乃大宁开国功臣之后!” “哦!”董策似想到了什么,问道:“蛊术案的颜家?” “对!”行远点头道:“国师连这也知道,看来,您也应该很清楚此人的能耐了!” “一点点。” 董策知道的并不多,毕竟,这案子牵扯太大,但记载太少,这也正常,颜家虽是开国功臣,却也是前朝将门,而且在宁太祖起义之初,把宁太祖欺负得挺惨的,后来虽然归降了,还联姻了,可谁知其心有没有异,当时迫于局势,又是用人之际,宁太祖自然留着,可等夺得天下,也是算算旧账的时候了! 但人家毕竟是开国功臣,还是名门望族,于是,就有了一个蛊术案,说是宁太祖的妃子,用蛊术祸害皇后,而这妃子,她姓颜! 乃颜家投诚的证明。 于是,颜家被株连了,想不到,这还有后人! 至于能力如何,董策从不会用他们祖上的能力判定后人,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可那个年代的权贵之家,不出几个傻儿子的? 要了解,还得从他做过的事里摸索。 “如今局势,国师是否想让白莲教打东平府?”行远问道。 董策点头。 行远又道:“不可能,区区这些布局,瞒不过王央才,他必然会劝说何骞楚的。” “这也要看何骞楚能否答应了!”董策笑道。 “没错,以何骞楚性子,断然容不下眼中钉,势要将寨主拔出,可是,如果加上方进锺,何骞楚就不可能在动了,王央才也不会傻到立即和何骞楚商讨,而是派人把身在齐州的方进锺请来,只有他能让何骞楚冷静,而在这期间,王央才必然会以天寒地冻为由,拖住何骞楚!” 说到这,行远喝了一口茶,又道:“一旦方进锺来到鲁州,他极有可能与王央才说服林大当家,甚至以你为由,激怒林大当家倒戈相向,届时,这范家镇也必将生灵涂炭,阿弥陀佛!” 第五百三十六章 弄个明白 “原来如此。”董策点点头,把茶壶放到茶几上,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忽而他笑了。 “如果方进锺介入,那便是持久战,以东平府面前的情况,坚持不了多久,只能投降,白莲教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夺回东平府。” “国师既然能明白,也必然清楚此中的厉害关系,林大当家一旦失去东平府,归顺白莲教后他第一个要下手的便是您啊!” “哦!”董策一笑,看着行远道:“何以见得?” “难道不是?”行远反问。 “的确,如你所说,方进锺做为说客,先拿回东平府,再让王央才从中挑拨,让其余头领对林逊心有不满,再把裴东骏抬高,以裴东骏性格,加之他早对朝廷不满,确有可能除掉林逊取而代之,然后对我下手。” “阿弥陀佛,国师果然精明!这便是他们的惯用伎俩,然您明知道,却无从化解,生灵涂炭是再晚的事,故此贫僧想要劝说国师,早早把妇孺送往东平府,亦或者,带着他们能走多远是多远吧!” “遇事逃避,明智之举。”董策坐回原位,抖了抖衣摆又道:“可惜我不喜欢。” 行远一愣,盯着董策道:“事已至此,已由不得你选择了,难道,你还想用在杭州的办法,让方进锺他们归顺你不成?别忘了,他们可都是被朝廷,被皇室给赶出来的元勋之后,此仇,已是无法化解。” “大师说的没错,但有一点你忽略了。” “什么?”行远皱眉看着董策。 董策给他杯中斟了七成茶,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只是数目没能到达,名、利、权,再就是至亲!” 行远愣了愣,既而浑身一震,骇然的看着董策道:“你怎能这样?” “呵呵!我以为,大师是出家人,不理红尘事,应该不会想明白这一点,没想到,您也是性情中人啊!” 行远压根就没有和董策开玩笑的意思,起身怒视董策道:“你也不怕被天下人唾弃吗?国师!” “谁能证明是我做的?”董策仰头看着行远,然后一指外面,又道:“我做过的事,即便我想认,也没人会当真,甚至他们自作主张在不征求我同意下,把事情给办了,还沾沾自喜的认为揣摩到了我的心意,殊不知,反而令我作恶,但我没怪他们,这就是人性,可爱的一面,当我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时候,很多事情也由不得我了。” “贫僧今日是白来了!”行远甩袖便要离开。 董策看着被背影道:“大师也不算白来,至少让我知道,您心向白莲。” “哼!”行远一甩大袖,拉门而出。 董策摇了摇头,起身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本册子便看了起来。 这里面,记载的很多人的资料,其中,就有行远和尚说的四人。 不过行远和尚忘说,或者就是根本不想告诉董策,昔日从皇宫出来的,除了何骞楚、玉茹师,应该还有一个孩子,高祖唯一的血脉! 虽然何骞楚做的很隐蔽,把他藏得很深很深,甚至那孩子都不知道自己乃是高祖之子,本应该是皇帝的他,却沦落到成一穷书生,虚度光阴。 “二郎。”董策唤了一声。 钟孝义推门而入,抱拳道:“教主吩咐。” 董策把计划书递给他,道:“收拾一下,带些人去东平府,另外,需要的账房先生四郎应该给你安排好了,直接去接即可,记得,好好看护人家,但不要做得太明显。” “寻常看待,逢年过节给点好处,这点小的明白。”钟孝义嘿嘿一笑,接过计划书看也不看,应诺后便走了,他不识字,但他手底下有人识字! 钟孝义刚走不久,镇长府里管家跑来求见,一开口便让董策十分不爽。 “告诉她,她可以自行离开,也通知一下你们老爷,别管我的私事。” “可百里娘子说了,若是国师您不去,那就杀了她,要不然让她离开了,她会毒死全镇的人啊!” 董策眉头大皱,沉思半响,起身便往外走。 穿过两扇拱门,董策看着院子里头的主卧门外,百里霜站在门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偏房窗里,紫碧双月看着董策果然和霜娘进入卧室后,是心惊胆战啊! 想过去,可想到霜娘的吩咐,她们又不敢违逆。 主卧内,董策拉了张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道:“何事?” 百里霜走到董策对面坐下,直直的盯着他道:“没事。” 董策眉头一皱,抬眼看着百里霜道:“你想什么?” “惹你不快怎么了?”百里霜很直白。 “你倒是明白我的心思。”董策佩服道。 百里霜嫣然一笑,道:“没你了解我那般深!” 董策放下腿,起身便欲离开,他可闲工夫和一女子互相恶心。 “国师觉得,你能平定这场动乱吗?” 董策没有回话,拉门欲出。 百里霜突然提高声音道:“如果你的目标是高祖之子,动乱或许平息,但你必死无疑!” “用不着你操心。”声音落下,人已经走远了。 不一会,紫碧双月便跑到屋里,看着气嘟嘟的霜娘抓起桌上杯子狠狠摔碎,两女咽了口吐沫,紫月赶紧去那扫帚,碧月则不解道:“霜娘,你还管他干什么?” 百里霜却是阴沉着脸,喃喃道:“怎么可能?到底他还有什么后手?如今局势要和平破解,只能让白莲教投降,可是他们不可能投降的,如此一来,只能在高祖之子身上下手,但如此一来,他要如何脱身?” 百里霜始终想不通,董策为什么走这一步? 明明可以牺牲少部分人,达成他的目的,如此,他也不用把高祖之子曝光了,自己在功遂身退,性命应该能保得住,可是,牵扯到高祖之子后,就算他付出所有,朝廷上下也留不得他了!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百里霜苦思良久,却终不得解。 “霜娘何必想这些啊,如今这些已远我们而去,还是尽快离开吧。”紫月一边打扫一边说道。 碧月也道:“是啊,那董策已经把侍卫撤去了,说是让我们可以自行离开,那还等什么啊?难道霜娘你看上了他不成?” “你想让我撕烂你那张嘴吗!”百里霜瞪了碧月一眼,靠在椅背上出神道:“我就想弄个明白而已!” 第五百三十七章 作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寒风送魂去,瑞雪兆丰年!” “国师,大才啊!”范镇长看着董策写的字后,忍不住赞许道,虽然他觉得字不咋地。 “你可别高兴。”董策放下笔,拿起几个竹筒,往一排排的碗里倒下了一些漆粉,沾水研磨。 “国师是何意?”范镇长立即担忧了。 “没什么。”董策一笑,道:“就是借助你范家镇作为蓝本,画一幅画而已。” “呃……国师为我范家镇作画乃是好事啊,老朽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着笑呵呵的范镇长,董策摇摇头,指着二十个字道:“此画的主题!” 范镇长不傻,一听就明白了,赶忙伸手抓住董策的手腕道:“别,国师求您了,您可别这样,我虽没把范镇长治理好,可也没落得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吧!” 董策一声不吭,盯着范镇长的手,立即吓得范镇长缩回手,依然渴求道:“国师,还请您高抬贵手。” 他总算明白,国师那别高兴是什么意思了! 国师的画已经名传全国,可见此画一出,啧啧,他这镇长可玩完咯。 “范镇长。”董策抬眼看着这可怜的老头,笑道:“我不题地名。” “那也不成啊!”范镇长虽然没见过董策的画,可传闻是见画如见实景,这真要画上了,能瞒得住有心人吗? “您还想不想让范家镇繁荣了?”董策没好气道。 “您可别您,小老儿担待不起啊,国师还是说个明白吧,小老儿真是愚笨,窥不到此中真谛。” 董策一边研磨漆料,一边道:“哦,好,这样说吧,博取同情,有些人,是眼不见为净,可我非要让他们看,非要整的他们心里满是疙瘩难受不堪,这几幅画,不仅要让那些生活在富裕中的人知道,同为人,同一天地,却不同的悲剧人生,还要让他们明白,罪魁祸首的白莲教究竟做了那些令人痛恨的事!画一共有四幅,都是巨幅,丈长,四尺高,小样我早已经准备好了,你范家镇是最后一幅,便是这瑞雪兆丰年!” “嘶!”范镇长深吸一口气,再看了看董策的字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朱门酒肉臭,白莲教?” “对!”董策点头。 范镇长又指着另一行字道:“路有冻死骨,难民?” “人老精!”董策赞许。 “可寒风送魂去,这又是哪里取景?”范镇长不解。 “来范家镇的路上。”董策没有多解释。 “哦!”范镇长明白了,嘿嘿一笑道:“国师画吧!” 董策可不含糊,调好颜料后,立即提笔作画。 第一幅,董策足足用了四天时间才成型,范镇长没事就跑过来坐在后面看,这画成之时,他着实被震惊了。 画很大,范镇长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画,画中是一片城景,挨家挨户的连绵到尽头城楼,画中似乎没有屋顶,但仔细一看,其实有,只是色调很轻,越往边,屋顶的颜色越明显,从如水一般的透明到琉璃一般的透亮,再到实景一般的瓦片和积雪,端的是新颖大气,不拘一格。 而这些屋中的,有些地方满地金银元宝,绫罗绸缎,边上圆桌围了一圈人,桌上大鱼大肉,这些人把酒言欢,声色犬马,一些内屋,有着男人欺压这挣扎的女子,还有些地方居然在杀人! 在一片建筑的尽头之上,是城楼,而城楼上,竖起的旗杆是白莲教的旗! 看到这里,范镇长猛然醒悟,他又看了看那些喝酒的男人,发现他们的衣着布甲居然都是白莲教的兵马服饰。 两天后,第二幅画也出现了,这幅则简单许多,但居然可以与上一幅结合,这画中是那片建筑外的街道,大雪飞扬的,地上堆满了尸体,有孩子,老人,有半身被积雪覆盖,有只从雪堆中伸出一只手的,这骨瘦如柴的手不仅伸出了积雪,似乎还从画中伸到了画外,想要抓住谁的肩膀,令人畏惧,边上,几扇府宅的朱红大门外,有敲门的门不开,有开门的,却是一位身穿白莲教服饰的男人,他手提战刀,捅穿了一名拿着破碗的老人腹部,刀从老人背后伸了出来,血红血红的,看得令人触目惊心,胆寒颤栗! 还是那个城楼,还是那些旗杆! 到了第三幅,已经是又过了四天,这幅画中,是那城外,一队难民如长蛇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隐没在了天地间的雪景中。 有人死了,有人在挖土,有人在埋葬,有人跪在刚修好的坟堆前祷告,却无人帮助他们,一幅幅景象就想是亲眼看到般,其实,范镇长已经见过了,而且不仅一次! 抹了抹老泪,范镇长道:“下一幅就是范家镇了吧。” 董策点了点头,看着屋内已经被三幅巨画霸占,容不下作画的空间了,他走过去摸了摸第一幅,确定干了后,对范镇长道:“镇长字写得如何?” “啊……不咋滴!”范镇长知道国师什么意思,要题字了,他虽然很想在这上面留下自己的墨……可是,他也怕被天下人笑死! 而国师的字,他十天前就见过了,也知道,也就普普通通,不过这画真是……鬼斧神工! “那还请镇长找来一位笔墨大家,把那三句逐一写上。” 范镇长老脸一红,苦笑道:“我们这镇上哪能有什么笔墨大家啊,能识字的也就百八十个,还认不全。” “那就去问问对门那女人,如果也不行,去找行远和尚,如果还是不行,镇长觉得你的字比得过我,就你来,若还不行,只能运到京城后让人代写了。” 虽然董策力争完美,可有时候你就是缺乏这东西。 范镇长一听就赶紧跑到对门,来到百里霜屋子门前悄声道:“百里娘子,敢问你书法如何?” 房门很快开启,出来的却是碧月,她很不耐烦道:“老头你什么意思?” 范镇长立即有些后悔,应该叫上些护院,毕竟这女子铁定恨死他了! “就是问问,如果稀松平常,那就算了。” “我……”碧月刚想怒斥,紫月却走出来道:“这可你找对人了,我家霜娘笔墨天下无双,自成一派。” “那可否写几个字?”范镇长可不信。 “等着。”紫月说着转身,突然一愣,问道:“写什么?” “呃……”想了想,范镇长灵光一闪便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紫月一愣,然后笑容满面的讽刺道:“这可真是应景啊!” 第五百三十八章 人无脸 “霜娘,你说这范镇长要干什么?”紫月一边在屋中找出文房四宝,一边好奇道。 “这老头还能干什么?没事找事呗。”碧月不满道。 百里霜却是提起笔,素手指尖轻拨毛笔,扯下了一根脱落的笔毛后,说道:“我想是国师的吩咐。” “国师?”紫月愣了愣,不解道:“他要干什么啊?” “还能干什么?没事找事呗,这大冷天的,都闲慌了。”碧月没好气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想,他应该是要作画了!”百里霜说完,便对碧月道:“兑到温水,水烫不好。” 碧月“哦”了一声,紫月则更好奇道:“他作画就作画了,为何叫霜娘写字啊?” 碧月端着碗兑好的温水过来,闻言便抢先道:“听说他很能画,一幅十美图价值千金,我看,不是想显摆,就是他想见霜娘了。” “呸!”紫月啐了她一口。 碧月一躲,笑呵呵道:“难道不是?不是有人说,诗人常常有感而发吗,这诗人和画师都是文人,他恐怕就是如此,苦无身旁没个美人,就想到我们霜娘了,霜娘可别去啊,搞不好,他就把你画了后,拿去卖钱,之后也不知会落在谁家,日日夜夜被人盯着!” 百里霜却是苦笑一声,吩咐紫月研墨后,说道:“他的画很好,传闻见画如见实景,甚至比实景更美,更有意境,可是,他的字很丑,特别是在一些大家眼中,简直奇丑无比!” “呵呵!哎呀,这国师也有缺点啊,不是说他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吗!”紫月乐道。 “传言非实,否则……”百里霜说着,落笔飞快的写好十个字后,目中寒光一闪即逝,笑道:“我也不会败了!” 范镇长拿了张纸飞快的跑了回来,对着董策道:“国师,这字你觉得如何?” 董策看着纸上的十个字,眉头一皱。 眼前此景,范镇长立即担忧道:“不行?” “不,只是没想到,她一女子,竟能写出如此霸道的字,毫无纤细之美。” “哦,也是,这一笔一划的,就像刀似的,令人生畏,也就国师您这等人杰,才可将之降服!” 董策白了范镇长一眼,坐回火盆旁端起茶道:“让她来吧。” 当百里霜进入董策屋内后,先扫了一眼那三幅巨画,愣了愣,而后对董策道:“国师有何吩咐。” “把字题上即可,从左到右,分别是这三句。”董策递上纸。 百里霜接过,笑了一声,道:“国师你心可真黑啊!这些画一旦公布于众,白莲教必然是受全天下唾弃,加之朝廷推波助澜,白莲教必然不攻自破,我也终于明白,你之前所做其实一直在攻心,什么逼着何骞楚兵逼东平府,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上面,在他们都认为你很急切的时候,其实,你才是最需要时间的!” 百里霜可算明白了,董策这是要动用全天下的力量向白莲教问罪! 而他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拖延时间! 可是他的用心不能让人知道,特别是白莲教,如果白莲教知道后,必然会直接攻打东平府,不惜代价拔出钉子,以除后患,然后稳住两州之地,继续和朝廷对抗。 白莲教是不一定能胜利,但他们一定会挣扎到死,从而使得鲁州生灵涂炭。 这是董策不想要的,所以他设计让白莲教困死林逊,他把这些难民接到范家镇,也是不想给林逊压力,五千人,每日的口粮得有多少啊! 偏偏,白莲教认为他抓了这些人,不过是想逼迫林逊归属朝廷,然后和他们白莲教死磕到底。 反正不是白莲教的亲人被抓,白莲教用得着耗费兵力去攻城吗?我是急,可你林逊更急吧! 你守的了冬天,守得过春天吗? 朝廷大军在黄河以北,谁能救你? 可是董策为了让白莲教的心思只放到东平府,这些手段还远远不够,而这其中,高祖之子就成了让白莲教左右为难的利器! 何骞楚是救出儿子,还是困死林逊? 毕竟知道她儿子在东平府的人寥寥无几,这点她不想点破,然而儿子身在敌营,做母亲的她能心安? 可若不点破,身边的谋士将领,绝对会全力劝说她,阻止她强攻东平府。 “你选择东平府,果然不是巧合!你究竟如何得知何骞楚的儿子在东平府的?”百里霜问道。 “让你来写字,不是让你来说故事。”董策不满道。 百里霜却跟个明白人似的,说道:“我之前也一直奇怪,为什么何骞楚一到东平府,就要去那私塾坐一坐,给些钱,虽然她用的是圣母光辉,福泽子民为借口,实则,她可没这么好心!” 董策哈出一口长长的白气,搓了搓双手起身道:“你可真是冰雪聪明。” “谢赞!”百里霜故作羞涩的抿嘴笑道。 董策道:“要不要我把后续的事情交给你玩玩,我回京城享福去。” “这可真是太吸引人了,比瘾毒还毒,叫我欲罢不能,可我就是不想你享福,白莲教没了,我就去太平道,我让他们给你整些烦心事如何?” 百里霜是针锋相对,脸上笑容是异常的灿烂,她很享受这一刻,看着脸色变得阴沉的董策继续撩拨道:“把我杀了,你就不用烦心了,可……呵呵,说不定啊,我腹中已有你的骨肉了!” 董策冷哼一声道:“你比你大伯更令人作恶。” “可我现在觉得,他做的太对了,不愧是我大伯,其心机之深,用计之毒,哈哈,国师啊,敢问你头疼吗?” 董策双手插袖,叹了口气道:“好走不送。” 百里霜却是不走,而是一脸旗开得胜的笑道:“我写,必要写出我此生都无法超越的字,给老爷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象!” 一刻钟后,董策放下烛火,取下烘干好题字的画布,卷了起来放到一旁,然后换了一块新的画布,托起颜料盘,右手持着猪鼻刷,开始作画。 “老爷您现在可真是风采卓越,迷死妾身了!”身后,百里霜喝着董策的茶,看着董策的背影柔情蜜意道。 董策浑身一僵,毛骨悚然回身道:“没你事了,等画好再来。” 百里霜屁股都不抬,稳稳地坐着笑道:“妾身已配好毒药。” “那你就下到茶中,等会儿我会好好喝的。”董策说完,转身继续作画。 “妾身可不想谋杀亲夫,让肚中孩儿一出世就没了爹爹,妾身还要带着他,陪老爷回京去见姐姐呢!” 董策边作画边说道:“树无皮,必死无疑,这人无脸啊,当真天下无敌,这方面你赢了百里霜,可这又如何?你能改变什么吗?事到如今,国教是不可能灭亡的,国教不灭,我即便死了也没有遗憾,所以你不会杀我,可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第五百三十九章 好人 “呵!”百里霜呼出一口白气,又喝了一口茶,神游天外般的喃喃道:“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这般了解我?都说知己难求,得一,此生足矣,如我所见,确也如此,我所遇之人,所处之人,成百上千却无一知我心,唯你!” 董策落笔生花,朵朵雪花绽放而开,闻言他道:“知己,我也有。” “不会是我吧!”百里霜啼笑道。 董策轻哼道:“美死你。” “心有别人,你对得起你妻子吗?”百里霜讽刺道。 董策头也不回,边画边道:“她就是唯一一个了解我的人,虽然她自己不知道,这复杂的人,看事复杂,简单的人,看事简单,我其实特别的简单,我就是想,在这辈子做个好人而已!” “好人?”百里霜懵了! 国师是好人? 这说出去,恐怕九成九的人都会认为对,没错,可是,这不是假象吗? 你董策无所不用其极,把如此多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你是好人吗? 但转念一想,百里霜更无言以对。 细数董策做下的事,有哪一件是故意去害人了? 让士族圈养百姓,弄什么作坊村,终日埋头苦干为士族赚钱,这与以前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些人不愁吃穿了,有了士族的保护,有商人为了好的工匠提高工钱挽留,否则就要被人挖墙角。 百里霜甚至知道,其中最惨的便是兰扇坊,它得到董策很多照顾,的确是有声有色,可是有些人不想梅娘子做大,故而牵制住了她的手脚,在这期间,兰扇坊受到了最严重的打击,挖墙脚! 以前跟随梅娘子的人对梅家派来的新管事作风不满,不是另投他处,就是另起炉灶,一时间是百家争鸣,若非梅家察觉不妙,再次让梅娘子主持大局,兰扇坊恐怕成为了历史! 通过这些事情,商人们学精了,手艺人也学精了,此处不留爷,只有留爷处,只要把手艺练好,吃穿不愁。 这不是受了国师的影响还能有谁? 宁商的成功,让其他州府的商人眼红,既而效仿,如今是越传越广,连戏院都是遍地开花,可惜,没有那一家能超过艺苑,一切都在跟着艺苑学习,甚至也有挖墙脚的,还别说,真挖到了不少人,虽然都是一些小角或者后台员工,各别不出色的乐师。 但这些人放到别的戏院就是台柱,是一把手,是掌乐。 戏还是学着艺苑的戏,却有着每个地方的方言唱腔,甚至一些地方,开始演出当地耳熟能详的故事,这何尝不是一种发扬光大。 而这,养活的人百里霜根本无法计算,但是京城的艺苑,如今就养了两三百号人,在董策离开江南前,她还得知了金陵和姑苏艺苑都要复苏了,并且沪州,扬州,杭州等地都在建立,这又能养活多少人? 要知道,喜欢看戏的不仅是老百姓啊,真正的票霸子是那些士族,商人,这些人不差钱,虽然看戏有不能打赏的规矩,以免出现攀比风潮,影响看戏,可却能在戏后买花送给喜欢的戏子,聊表心意,这又养活了一批园丁小工。 但是艺苑,就无法让百里霜估算,更别提最恐怖,崛起也最快的万三钱庄了! 现在是何情况,百里霜不知,就董策在杭州干的那些事,让多少人富裕了? 只是这个难度很大,能操作的人如今只有几个! 念及此,百里霜深吸一口气,很不满的瞪着董策背影道:“陈叔和于叔,老爷用得还顺手吧?” 董策一愣,然后继续落笔画画,说道:“我说呢,来之前,陈掌柜这厮居然不求我放你,关于你的事丝毫不提,原来早已经和你大伯私通好了,恐怕你也知道了,我就不明白,你这样做爽吗?不嫌累吗?” “无耻!”饶是百里霜再不要脸,此刻都不得不骂董策无耻了! “过奖,觉得不好听可以走。”董策侧过身,换了支笔后,继续道:“但凡为自己活的人,往往没有好下场,你如果真有身孕,为他活着吧。” 看着董策全身心的透露作画中,百里霜不知为何不想在烦他了,放下茶杯,轻声的走了出去。 五日后,清晨。 殷漩从董策手里接过节木制画筒,很是无奈的看着董策道:“徒儿回去之后,就不能保护师父了,师父可要都留心啊,有些人,最好不要被世人知晓,否则十四也难交代。” 董策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喃喃道:“去吧,或许,还能赶上年夜饭。” 殷漩把画筒系在马鞍旁,翻身上马朝着董策拱手道:“徒儿先向师父拜年了!” “嗯,回头给你补红包。”董策挥挥手。 “希望能拿得到。”殷漩说完,转身一拉马缰,立即冲出了范家镇。 另外护送画卷的三人也是同时朝着董策一抱拳,翻身上马紧随殷漩而去。 目送四人身影走远,董策回过身,看着张灯结彩的范家镇,董策一时间陷入了迷茫。 …… 八天后,腊月月末。 已经张灯结彩好的宫门,四匹骏马飞驰而来,把守门禁军给吓了一跳,为首将领当即喝道:“来者何人,胆敢纵马冲撞宣德门!” 殷漩甩出一块令牌便道:“我有要事进宫,面见太后。” 守将闻言一愣,抓起刚才接住的令牌一看,呆了呆,然后反复的看了看后,立时大惊失色,赶紧抱拳道:“末将拜见武卫将军!” “废话少说,让路。”殷漩说完,守将立即身后禁军退至左右,然后抵上令牌道:“将军何时如此匆忙?莫非有战况?”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这武卫将军可是太后亲卫,有战况也轮不到她来报吧! 由不得守将多想,殷漩已纵马而入,待又过了一扇门后,只能下马对身后三名随从道:“把东西交给我,你们下去休息。” “是!”三人急忙把画筒从马鞍旁解下,递给殷漩。 殷漩转身就抛给了闻讯而来的宫女,然后大步往宫内走去。 第五百四十章 任性 “太后,武卫将军回来了,此刻就在外面等候。”虞珑进入御书房向太后禀报道。 “她……难道出事了?”太后愣了愣,然后对虞珑道:“让她进来。” 殷漩走入御书房,单膝下跪道:“末将拜见太后。” 太后抬起头笑了笑,道:“起来吧,何事让你急着回来?” 殷漩挥手让宫女抱着画筒进来,亲自接过一节后打开,拉出一卷画布然后交给两名宫女让她们展开,这才道:“就送这东西。” 看着徐徐展开到被拉平的画布,太后愣了,皱眉道:“这是何意?” 画中,就一片白茫茫,里面许多小人,排成长蛇般在风雪中受尽煎熬,仔细一看,还有一些挖土的,修坟的,这简直…… “大胆!”虞珑冷喝一声,怒斥殷漩道:“送如此白丧之画,你究竟是何居心?” “玲珑闭嘴,国师不会做这无用之功。”太后是一眼就瞧出,这幅画是出至何人之手! “可是太后……”虞珑仍有不满,这都快过年了,国师弄来一幅哭丧图不是自寻死路吗?她不抓住这次机会弹劾,还等何时? 奈何太后早已不吃她这一套,好奇的起身走到画前,看着画中景象蹙眉道:“寒风送魂去,这无头无尾的,此中蹊跷,必然在其它三卷中吧!” 殷漩点点头,叫来宫女继续展开之后,对太后道:“一共四幅,国师说尽量让多些人观赏!” 太后看到完整的四幅画后,顿时深吸一口气,喃喃道:“这年,谁也别想好过了!” 回到鸾椅坐下,太后闭着眼睛想了想,睁眼时眼泛泪光道:“拿到艺苑吧,那儿人多,你就不该把它拿来。” “是否公布,不请示太后,十四不敢作主!”殷漩慎重道。 没办法,这东西放出去给人看后,那要照成多大的轰动! 别的不说,光是朝廷治理不善这一点,就有很多人要遭殃! 不是人人都知道,白莲为祸,在鲁州,齐州,居然是这般的人间地狱! 朝廷能没有过吗? 这锅他们能抛给谁?白莲教?笑话,凡事都有两面性,有人觉得白莲可恨,便有人骂朝廷无能! 殷太后苦笑一声,对殷漩道:“漩儿,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人,不得不留,哀家不论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怎么做,只希望你要记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的立场已经注定了,誓死追随吧!” 殷漩一震,然后笑着抱拳道:“太后英明!难怪师父说没办法,看来……” “够了!”太后打断殷漩,挥挥手催促道:“快去,哀家没法好好过年,那全天下的子民也别想吃顿好的年夜饭,哀家是不是很任性?” “哪能啊,此举也是为天下苍生,黎民百姓,太后英明!”虞珑立即拍马屁,可心底,却把董策给骂了一百遍! 白莲教不好动,为什么,因为那关乎了一件大事,所以时至今日,也没人主动请缨去除去白莲教,即便徐州军统帅陈括,他也只敢护着徐州不被侵犯,而没有在齐鲁两州危难之时,出兵化解危难。 念旧情的人如今还没死绝,所以白莲教的事情是能拖就拖,谁敢揭这伤疤,即便你赢了,事后你也完了! 而太后之前的话,其意便是,她不想董策死! 即便让朝廷背负失责的大罪,她也要保下董策,帮助董策完成他要做的事! 京城艺苑,此刻仍是人满为患,张小贵身披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脚踏藕丝步云履,手持如意金箍棒,这站在台上,威风凛凛的与天兵天将激烈大战,看得台下观众热血澎湃,连声叫好。 “小贵似乎长高了吧,这高了,可与东家,哦不,与国师书中形象不符了!”一妇人坐在台后抿嘴笑道。 张母闻言眉头大皱,不满道:“怎地,想让你儿子替小贵啊,行,再给他练个十七八年的,或许有这机会!” “你!”妇人大怒,可却无法反驳。 张小贵可是国师弟子,自跟随国师起,就学猴练戏,为此,国师连自己的心肝宝贝小皮都送来了,张小贵也没辜负了国师教导,学得是有模有样,活脱脱一顽劣猴子。 这角,如今也只有他能驾驭,不过实在令人眼红啊! 起初,很多人都不看好这猴戏,毕竟堂堂男子汉学什么不好,学猴! 那苦行衍者江流儿才应该是主角! 然而,这剧在立时两个月演完之后,这猴子可这是逆天了!火得那叫个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导致现在,这京城里的孩子啊,一玩游戏,就蹦出一句:“呔,妖精!吃俺老孙一棒!” 之前的封神也火,可远不及这西游,导致现在啊,艺苑奇幻堂完全就成了西游剧场,反反复复的演来演去,这都快一年了,在艺苑的戏剧每月投票中还是排在第一,而且上个月居然以一万八千票稳居榜首,比之排第二的新剧,白娘子还多出了四千票! 而且,本应该在奇幻堂演的白娘子,硬生生被挤去了北城开的新艺苑,照这样下去,奇幻堂可能真的变成西游堂了! 而纵观整部西游大剧,最火的就是这猴子,如此能不让别人眼红吗! 现在的艺苑招了许多孩子,有穷人家的,也有富人家的,穷人家的不敢提什么要求,但这富人家的,就想着让自家孩子也涨涨人气,如果能提张小贵演猴子,说不定几场下来,就能火边全城,名扬全国。 奈何,演技这东西,特别是猴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演的。 两妇人还在说着角色这事,忽然,看到一个女子走来,惊得两妇人急忙放下茶杯,起身恭迎道:“苑主!” “苑主怎么有空回来?新艺苑如今情况还好吧。” 来者正是卢清,现在她已经不演了,不是不想,而是太忙,有时候有空时她也会上台过把瘾,可惜以前的搭档都不在了! 李媃和余楠跟着孟东家回了江南,重开金陵和姑苏艺苑,听闻还准备成婚了,以后恐怕也没时间来京看她了,三女想要再聚演一出断玉案,怕是此生都难以如愿以偿! 不过目前卢清可没到了还念这种年纪,而是一脸的干练,笑看两位妇人道:“新艺苑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抽空就来看看,待会儿还要到其余堂走走。” “苑主可真忙啊,如今都六个堂,都让苑主操心,国师也不安排人分担点。”这妇人的话,明显意有所指! “关于京城两处艺苑各戏堂选出堂主的事情,我已经在考虑了,你们也不用揪心,艺苑大了,不仅开了分苑,还多建了两个戏堂,以前的管理方式已经不适合了,我也忙不过来,提拔些人是必要的,不过考核并非三两天的事情。” 第五百四十一章 突发情况 卢清逛完一圈奇幻堂后,刚走出来,就看到朱大山急匆匆的向她走来。 “何事如此急切?” 朱大山忙道:“是十四姑娘来了,说是大东家有吩咐!她现在在会客室等候。” “哦,我这便去。”卢清刚走两步,突然停下招呼正准备离开的朱大山道:“朱管事还请劳烦您跑一趟,去书院找曹学士和甄院长过来,我想这些事,我恐怕是做不了主!” 朱大山点头道:“唉,我这便去。” 一个时辰后,艺苑已经变得冷清了,各个摊位都开始清点商品,记录后便宜和大件的商品留下不动,贵重的则入库封存,待明日开业再取出摆放,负责监督清点的是涂小果,这本是朱大山的工作,不过他似乎有什么事跑出去了。 看完清单的册子,涂小果点点头便让售货的员工回去休息,自己拿着册子到了办公室,发现里面只有乐霞在算账。 “卢姐呢?”涂小果好奇道。 “不知道,大概还没从北城艺苑回来吧。”乐霞头也不抬的说道。 涂小果把册子放到一个架子上,忽而看到一旁堆了四个五尺长的木筒,不由好奇的拿起一个,打开一看,发现是画卷,顿时更为惊讶的取出来,放到会议桌上摊开一观。 “这……这是师父作的吧?”小果虽然不喜欢书画这些,可跟姐姐久了,也经常帮她磨墨,久而久之,也略懂一些,故此能一眼看出,眼前的瑞雪兆丰年绝非寻常之作,里面的建筑,树木比她姐画得还好,更别提那栩栩如生的一群小人了,衣服,腰带,连发饰都画得极为传神。 不过她怎么也看不懂这幅画的意义所在,说是瑞雪兆丰年,景象也热闹,弄得和过年似的,杀猪宰羊,但为何不是这画中小镇上的人摆家宴,而是把热腾腾的馒头,猪肉,还有抱着木棉被和衣服的往镇外跑,而镇外,则是一群看着就觉得脏兮兮的可怜难民。 “咦,这人是师父吧?”涂小果指着画中央,也就是小镇外和难民前方的一个人影。 此人身披黑羊裘,里面就一件白袍,发饰很简单,随意的往脑后一梳,这样的人,她就见过师父一个,另外他身边还有几个人让涂小果很是眼熟,必然矮小如猴子似的吕箫箫,吕箫箫的护卫彭苞,再则就是让她很不爽的一个白面小生,从衣着打扮上来看,不正是要跟她争夺国师第一大弟子的殷漩吗? “拿给姐姐看,她一定很高兴。”涂小果说着就卷起画布,撞入木筒中,刚转身,突然想到还有三个,然后二话不说,把那三个也背上,就往外跑。 当涂小果乘坐马车离开不久,朱大山才驾驶马车匆匆赶到。 不久之后,曹洛蓉和甄琬都是披着斗篷进入会客室,后者拍掉身上的雪花时,前者已直接解开斗篷往旁边一挂,舒了口气道:“还是艺苑好啊,到处都有竹筒通暖气,我就奇怪了,几千年了,为什么就邪魅眼想到这一点?” 卢清闻言一乐,笑道:“大东家才智过人嘛。” “回头让你们的工匠到我们书院也装一个。”曹洛蓉说完,甄琬此刻在走过来笑道:“暖气书院没法装,主要是水车动力不足,河渠都结冰了,艺苑为此可是花了不少钱请人清理浮冰的。” “甄院长所言极是,如果单凭人力把暖气吹到竹管中,那得安排二十个人,一个月至少耗费六十多贯啊,这还没算干柴钱,另外书院如此规模,至少要十多口大蒸锅,这笔花费下来,每个月至少上百贯了。”卢清说的简单,其实还有很多复杂工序她不清楚,如何保存热水池的温度,如何使流水流通时不会降温太快,这比花销可是很恐怖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工匠! 陶荣他们现在忙得几乎没有片刻的喘息,连城北新艺苑他也只是监工,还是久久来一次,其余时间,就带着他的木工团队往来于各大豪门世家做这暖气设备。 钱是赚得多了,可他却没时间去花了,这究竟是好是坏,他都不知道。 曹洛蓉拿起茶几上的茶壶,自斟自饮后看着卢清问道:“邪魅眼到底又打算干什么?” 卢清摇摇头,道:“十四姑娘在沐浴,等她出来才明白。” “国师怕是要毁灭白莲教了。”甄琬惆怅说完,坐到曹洛蓉对面。 “他如果不想惹起战端使得白莲教破灭,唯一的办法就是入侵,全方面的入侵,从财力,物力到人力,乃至他所提倡的文化,让那些支持白莲教的百姓明白真理,从而倒戈相向,但这样做几乎不可能,朝廷给不了这些。” “不愧是曹学士。”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赞许,三女扭头望去,便见殷漩走了进来,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浑身都冒着热气。 “艺苑的澡堂可真好,特别是那热水池,泡在里面别提多舒服了!”这洛河艺苑是殷漩如今最喜欢的地方,不仅有戏看,生活也是特别懂享受,茅房好,澡堂更好,弄得她真想在这里常住了! “十四姑娘,国师到底吩咐了什么事?”甄琬算先问道。 “如曹学士所言。”殷漩坐到她们身边,继续道:“师父要借大势,一举击溃白莲教。” “如何借?”曹洛蓉皱眉,她感觉这根本不可能。 董策能借的大势只有朝廷,可是朝廷现在主力放在太平道上,加之现在到处发展,钱和人都很吃紧,也只有等这缓冲期一过,要灭白莲也只是朝廷一句话了。 可这一切,至少需要五六年才能稳住,还是不出意外的情况。 如果黄河以北的大军被太平道打回来,大宁危已! 这就是太后大力发展的弊端,不过现在太平道已是自顾不暇,董策的毒计使得河北百姓对太平道越来越不满了,已经出现好几次内乱,加之天气恶劣,这死伤已不下十万啊! 殷漩可没有曹洛蓉这些宏观心思,她很直接道:“画!师父做了四幅画,说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什么的,我看了一次,很残忍,皆是白莲教坐下的孽,满是血腥啊!” “什么!那画在哪?”曹洛蓉惊道。 “楼上,我本想去取,路径这里发现你们来了就进来了,我现在就去拿,你们看后想办法如何警醒世人。” 殷漩上楼没过多久,突然,她从楼上窗户一跃而下,阴沉的朝着屋内三女道:“被小果拿走了。” 三女一听都是一呆,卢清急忙道:“那应该是拿去给小花看了。” “小花?花娘子!”殷漩立即想到,她还跟涂小花学过两天课呢,赶忙道:“不行,如果还没想出办法就让学生看到可不妙,我立即去追回。” 屋内三女不知道那画什么样,不过看殷漩如此焦急,也知道恐怕不妙,立即出言道:“我们去吧。”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不同人生 夜深人静的天香书院教师宿舍内,涂小花房中,正在研磨新色料的花娘子突然就被开门声给吓了一跳。 捂着胸口惊恐的扭头望去,见是妹妹后立即不满道:“你能不能先敲门啊?差点吓死我了。” “没看到我都腾不出手了吗。”涂小果没好气道。她现在是双肩各背一个木筒,手里还抱着两个。 “那你不能开口啊!真是的,笨成这样。”涂小花起身走过去,从涂小果怀里拿过节木筒,一边打开一边道:“这次又把谁的画拿来估价?” “你猜!”涂小果神秘兮兮道。 涂小花白了她一眼,取出画卷放到画架上,刚推开了一点,涂小花就怔住了,惊道:“师父的画!” “哎呀,不愧为是花娘子,尽得国师真传呀。”涂小果笑眯眯的说完,这才把三个画筒一一解下。 涂小花一边摊开画卷,一边道:“如今虽有许多人模仿师父的画,特别书院中,练好工笔细描的学子更不在少数,我可就没见过,神韵上能有师父这等出神入化的,更别说更难掌握的色调了,瞧这片墙,就用了不下六种颜色叠加,从暖红到赤粽,后是碧蓝,而后紫色,最后才是朱红,故此看起来虽是红墙碧瓦,却有些古旧,细细一看,似有青苔脱落后留下的斑痕,光着点,当世就无人能办到了。” 涂小果往床上一坐,嘿嘿笑道:“姐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能看透,说明也能画了。” “两码事,别弄脏我的床,去椅子上坐。”涂小花白了小果一眼后,刚转头回来,不由一怔,因为画已经铺开到了一半,里面的景象让她彻底懵了,呆呆的把画布铺完,涂小花眼睛已经红了,泪水是抑制不住的流着。 整幅画,是围绕一条城中十字大道所做,大道上到处都是尸体,仅存的几个活人无一不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另外那开门杀人的场景,把涂小花下意识捂住了嘴巴,当她目光下移,落在画面中央的大道最下方时,看着从积雪里伸出只伤痕累累的手,涂小花吓得连退两步,直接撞在涂小果身上。 “哎呀,姐,你干什么呢?”涂小果不满了,她被涂小花挡着,看不到画中最精髓的所在,只能看到左右两边都是建筑与城楼,而中间横穿了一条街,因为太小,而且被建筑阻挡了大半部分,即有不少小人在上演人间地狱,奈何就黄豆大个,几步之外的她根本看不清。 “这画你是从何而得?”涂小花突然站了起来,回身怒瞪妹妹。 “艺苑啊,就放在办公室里,我也跟乐乐说过了,就拿给你看一晚,明儿个我就拿回去。”涂小果说完,看着老姐还是一脸怒色,不由奇怪了。 “怎么了?不就是一幅画吗?”说着,涂小果往画架望去,待发现刚才被老姐挡住的中间的竖向大道后,不由也是一怔,惊道:“不对啊,怎么会是这种画啊?明明是大过年的,喜庆着呢……” “这画绝对不是师父让人拿回来卖的,必然有更深含义,你现在拿来了,如果她们现在就需要可如何是好啊?” 涂小花急了,忙卷起画布装入画筒,刚想让妹妹送回去,却见这妹子一片无所谓道:“没事,都跟乐乐说了,他们觉得重要就自己过来拿,万一我送回去与他们檫肩而过呢,不是白跑一趟!” 论起精明,十个小花也不是一个小果的对手,无奈,她只好颓废的坐下来,呆呆道:“师父去了鲁州,如果这画是鲁州某个地方的景象,那可真是……”说着,就又落泪了。 小花虽然经历不少了,可这几年的幸福日子,让她忘却了水患后的遭遇。 她现在的唯一烦心事,就是年纪到了! 如今她也直奔十八了,若非涂平带团队回江南炒茶,母亲也一同伴随,她还被唠叨着嫁人呢,来提亲的光上个月就不下十波,个个也都是一些世家公子,这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更因为自卑而感到厌烦。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太幼稚了,自卑让她担心嫁入豪门,同时也感到欢喜,毕竟喜欢被人捧着,追着,是女孩天性使然,而在她享受与担忧这一切时,有些人,却在临死前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我才看了两幅,还有两幅呢,不行,得看看,要不然他们来了拿走后,很可能再也看不到了!”说着,涂小果就拿起一个画筒,她可不怕什么血腥,反而很好奇。 涂小花虽怕,却更好奇,便也不阻拦了。 “咦,这幅看过了,等会再给你看,我先看另外两幅。”涂小果把瑞雪兆丰年又塞进画筒后,便直接取出另一幅放到画架上徐徐展开。 这一幅和之前的城景类似,但屋顶却如同虚设,而里面的场景令两女是膛目结舌,呆若木鸡。 涂小花似看明白了,抹了把眼泪道:“这两幅画是一体的,如那题字,恐怕另外两幅也是有关联的,道尽了鲁州现况!” “不一定哦!或许是师父故意假想画的!”涂小果是一脸的老奸巨猾! 涂小花刚白了妹妹一眼,突然听到房门被人敲响了。 涂小果几步过去把门一开,看到是一脸阴沉的殷漩后,撇撇嘴道:“师妹这么晚了,有着干啥?” “画呢?”殷漩铁青着脸道。 “里面,怎地?还不给看啊?”涂小果一脸得意。 殷漩一把推开她便进入房中,没等涂小果发怒,又有三个女子逐一进来,把涂小果挤在门上动弹不得。 “就这幅,好一个朱门酒肉臭啊。”曹洛蓉看到画后,嘴角笑意是冷得可怕。 “还有三幅,分别是路有冻死骨,寒风送魂去和瑞雪兆丰年。”殷漩解释道。 “那就一起摊开吧。”曹洛蓉催促道。 “这房里太小。”涂小花站了起来,对四女道:“去画室吧。” 众女没有反对,现在深夜,学子都入睡了,也不担心被她们看到从而引起祸端。 当众女拿着画来到画室,点亮十余盏明灯后,这才将四幅画纷纷放到画架上铺平,用架框压好。 同时观赏四幅,众女都感到极为的壮观! 第五百四十三章 此役为何 “唉,怎么办?”殷漩看着围成半圆的四幅画。 “太后什么意思?”曹洛蓉问道。 殷漩眨眨眼,道:“宣扬。” 曹洛蓉眉头大皱,细细琢磨片刻,道:“不是没有古人作过这样的画,可却无一能流传下来,只存在于一些隐晦记载中,为什么!因为朝廷不许,唯恐被千夫所指,战乱,人祸,乃至天灾,作这些画如给朝廷耳光,即便是前朝名相公孙甫,也只敢以泪画雨,暗道不公,可这四幅,直白,有力,一点儿拐弯抹角都没有,如若公布于众,太后必惹得满朝不快!” “这是我师父作的,不说太后不久行了。”涂小果出言道。 “幼稚。”曹洛蓉冷哼一声,道:“如果不用太后名义,谁把这些画放出来,谁就要死,这画更难逃被毁命运,国师亲自在场也镇不住,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总而言之,就是不能让安乐的百姓知道,我朝有人间地狱。” “可这河北都成那样了,成立百姓都知晓,时常议论,也不见朝廷阻止啊!”涂小果虽然精明,可看事情还是太简单。 曹洛蓉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我说你爹死了,和你亲眼见到你爹尸体,会一样吗?” “你!”涂小果大怒,正要开骂就被姐姐给阻止了,虽然她也觉得这话不好听,不过她知道,曹学士现在心里很不爽。 “可太后已经吩咐了,如何宣传,就是我们的事了!”殷漩皱眉道。 “邪魅眼没说什么?”曹洛蓉看着殷漩。 “没有,就说我快些便能赶上年夜饭。”殷漩摇头道。 “这家伙又把难题交给我!”曹洛蓉不爽的骂了一声,沉思许久后才喃喃道:“如果要让士族不干预,让百官哑口无言,就要……对了,年夜饭!” 甄琬闻言立即惊讶道:“对啊,年夜饭!” “年夜饭怎么了?”卢清好奇了。 曹洛蓉一笑,道:“果然全是素呢!” “年夜饭吃素!这,初一十五不吃肉的的确很多,可除夕不算在内,多数还是沾的,不过这算什么招?”卢清糊涂了,她只是一个戏子,虽然戏中有些阴谋手段,可她只是学个表面,并不会去多考虑。 “你看看瑞雪兆丰年,这镇上,挨家挨户的,把过年准备的余粮,新衣都赠送给难民了,这宣的是什么!是人性,是大宁子民的美得,若让太后下令全国年节斋戒,还不能如以往那般简单,必须要多禁,不能吃肉,不能沾辛,夫妻不能同房,不可饮酒,不可办喜事,禁一切欲,惩一切恶,凡不尊崇者,抓住后游街示众,然后打入大狱关他十天半月,反正过年,春耕前放出来即可!” 听曹洛蓉这番话,众女都傻了。 这也太狠了吧! “这还有两天就除夕了,恐怕传不到全国吧!”卢清皱眉道。 曹洛蓉摇头道:“不用传全国,而是要让中州百姓知道,他们的遭遇全国上下都一样,而理由,便是筹善,只要筹够足够的善款,就无需持戒了。” “可朝廷百官会答应吗?”殷漩和是很清楚这帮人的。 “这个太简单了,先把瑞雪兆丰年放出来,得到百官赞许后,他们还能反悔吗?” 一听这话,众人心里同时暗道:“曹毒妇!” “看来,谁也别想过好这个年了!”殷漩觉得太后真是未卜先知,只是看了一眼画,便能洞察这后续的事件! 翌日,突然传讯要上朝,惹得百官都有些懵,这年节将近,天气寒冷,平常如果没大事,是不用上朝的,即便出了事,也是站在最高层的那几位进宫密议。 可今儿个天还没亮,宫里就来人传讯,弄得好多官员不满,但没办法,还得去。 太后坐在龙椅上,看着殿中的百官,沉默良久,直到下方有窃窃私语声时,她才轻咳一声,朗声道:“最近,有人给哀家送了些画,哀家不得其解,希望众卿家为哀家解读。” “就为这事?”百官悄悄的议论声更多了。 随着两名太监将漆画连带画架抬到殿内后,太后才道:“众爱卿随意看吧。” 百官称谢,不过却没有一下子用过去,而是目送几位大臣到画前,他们则跟在后面。 “谢大夫,看明白了吗?”萧近低声问道。 谢翊笑了笑,也低声道:“略懂!” “这画,应该出至国师手笔吧!”萧近摸着胡子道。 谢翊呵呵一笑,却故作糊涂道:“这老朽可不知!” 萧近白了他一眼,立即就将他拉到一旁,把位子留给变得官员,也给他们两人私聊的空间。 待到了一旁,萧近又凑近谢翊一分,声音压得更低道:“我看,这事没这般简单,国师身在鲁州,弄了这一幅画过来,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记得方才太后的话吗,送了些,不是送了幅!” “那萧伯的意思是?”谢翊半眯着眼睛悄声问道。 “太后与国师必然想尽快解决齐鲁之事,可你我都知……” 不等萧近说完,谢翊立即打断道:“你知,我不知!” “你!”萧近如被咽了一下,浑身的不爽,没好气道:“是,可事不能做绝吧!” 谢翊扭头看着萧近,老脸上满是沉重道:“如要做尽,何必作画!” 这话把萧近给点醒了,惊了惊后,声音压制到沙哑的问道:“难道,国师真能和平解决这事?不可能吧!这就是两把刀,一把扎前心,一把扎后心,动则死啊!他为何去做这件事,难道你就没想过?有人就是想让他死!” 谢翊不可察觉的瞟了一眼龙椅上的太后,嘴皮似乎都没动一下,却传出声音道:“可有人想他不死!” 萧近一愣,顷刻间也醒悟过来,脸色却更加不好了,嘀咕道:“如此我们也要被夹在中间了,你难道想过着天天被两把刀顶着的日子?” 谢翊斜眼看着萧近道:“我觉得,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萧近不解。 “我们不是一直这样过来的吗?” 听谢翊这话,萧近愕然,可不是嘛,虽然他们现在向着太后,可之前呢,那不是两把刀子,而是四把! 陛下,太平道,太后,殷家,这站位可太难,他们只能站在中间。 如果不是瘾毒爆发,太平道无疑是最尖锐的一柄刀子,谁也没料到,他们竟是至刚易折,最早败下。 而太后彻底掌权后,出人预料的没有重用殷家,殷家也老实的没有争,只是保持原状,拿到的最大权力也只是主管科考之事,这明显是要留名,流芳百世,不想把自己搞臭了。 而陛下,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自然不用着急,所以目前,就是太后和那个人角力了! 本来大家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认为局势已定,太后过过瘾就会退下,却不曾想,她似乎起了疑心,想玩久一点! “就为了国师?”萧近是越想越惊。 谢翊却老神在在,面无表情道:“难道,就不能是为齐鲁百姓?” “呃这……”萧近无语,可这有什么错吗?身为国母,她为子民本事理所当然,偏偏,他们就喜欢搞复杂了! 第五百四十四章 左右为难 “诸位爱卿可看完了?”太后开口问道。 一众官员不管看没看完,都是一副正定自若的各自回位。 “那位卿家明白了?”太后再次开口。 下方无人应当,有明白了,如谢翊,萧近,他们却故作不明。 不明白的,或者没看的,自然更不敢开口了。 局面僵持了没多久,宰相殷焕突然站了出来,开口便是一句:“不懂”后,老神在在的回到席座。 此举立即让不少臣子懵逼! 但大多数都明白,作为宰相,在这种场合如果不开口,更说不过去了。 “殷家,是要将低调贯彻到底啊!”萧近心底冷笑。 “谢大夫觉得呢?你也是我大宁人杰,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该不会也看不出来吧!”太后指名问道。 谢翊急忙起身站在文武大臣中央,躬身便道:“回禀太后,老臣与殷相一样,不懂。” “装,继续装。”萧近刚想到这,突然听闻太后道:“那萧伯呢?” “呃……”萧近急忙起身到了中间,站到谢翊右侧后方一些,躬身便道:“臣与殷相一样,也不懂,毕竟此彩画由国师所创,目前得其精髓的也只有国师一人而已,臣愚笨,目前还不懂欣赏!” “陆岩之,你乃我朝太学大学士,你觉得此画何解?” 太后说完,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官员站了出来,躬身施礼道:“回禀太后,臣觉得,好。” “哪里好?”太后显然不满意。 “画好,画中景好,景中人好!” “呵,陆爱卿莫不是在戏弄哀家?” 陆岩之立即一甩官袍,双膝下跪深深一拜道:“臣不敢,臣也如萧伯一样,目前还不懂欣赏!” 太后目光一冷,沉声道:“可哀家曾听闻,陆爱卿重金求得国师的钟山春雨图,可见……” 不等太后说完,陆岩之立即是颤颤巍巍的再次叩拜道:“正因为臣觉得好,才重金求得日日欣赏,以求早日明白,好在那!” “这般说来,你目前还不明白了!”太后笑了。 陆岩之立即厚着脸皮笑道:“什么也瞒不住太后!” “都是明白人啊!”太后挥挥手,让陆岩之退下后,起身走下高台,来到画前,看着画中如过年般的景象,悠然说道:“哀家也是不懂,那究竟何人懂呢?” 百官齐道:“臣等愚昧!” “好一个异口同声!”太后转身冷着脸踏上高台,再转身坐在龙椅上后,寒声道:“哀家想做个明白人,既然众卿家都糊涂了,不糊涂的也糊涂了,看来,这寒冬腊月,确实容易令人身体不适,哀家最近也受些小风寒,所以也糊涂了,这糊涂人就容易把事办糊涂了,众爱卿觉得对吗?” “太后保住凤体要紧啊。”一些老臣立即出言,紧接着便是百官接声。 “无碍。”太后摇摇头,继续道:“众卿家办了糊涂事,哀家必然谅解,可哀家若是办了糊涂事,可以被谅解吗?” 群臣一愣,既而不是所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便是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甚至借着一些古籍记载的糊涂事宽慰太后。 “众爱卿的心意哀家明白了,一件小事而已,哀家也不想弄大了,不过,实在丢人啊,殿中,皆我大宁人杰,英才,却被一幅画给难倒了,可不是丢人吗?传出去,还有何威信可言?” 一听这话,萧近眉头一皱,扫了一眼谢翊,发展这老家伙花白的眉头都快练成一线了! “反正闲着无事。”太后突然一笑,饶有兴致的说道:“爱卿们年节休沐七日,不妨多多揣摩,不过为了方便爱卿们想看时能轻易看到,哀家就把这画放到宫外,一来,众爱卿也容易见到,二来,也是让天下百姓知道,这晦涩难懂的画到底是何样子,居然把哀家的百官都难倒了!” 说完,太后起身便甩袖离去。 “退朝!”虞珑高呼一声,便紧随太后而去。 在太监相传的退朝声中,百官都是呆愣木鸡! “完了!完了呀!”萧近拍着手,苦着脸的看着谢翊。 “既然知道,刚才你为何不出声!”谢翊没好气道。 “谢大夫你也别怨我,这在座的谁敢出生了,喂,陆大学士你急什么,刚才明明是你最合适开口的,你为何不说啊?” 陆岩之听到萧近叫他,刚回头往来便听到后续这番话,气得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聒噪”后,直接走了。 殷相抱着玉笏,路径萧近和谢翊时,苦笑一声道:“左右为难啊。”然后也走了。 萧近差点被气吐血了。 可不是嘛,说,那就说明,他们看明白了,知道这就是鲁州,是一个镇上的百姓在施舍难民,而这后续是什么,用屁股想他们也知道,太后要他们激昂的大骂白莲教,纷纷提议如何消灭。 可高祖走了才几年啊?他不昏庸,若非是他,很多老臣都要被太平道给祸害了。 更着他一起打天下的人还大有人在,特别是那些武将,现在就知道自视莽夫了?平日里装出来的文采哪儿去了?你们倒是说两句啊!一个屁也不放,为什么?就是他们不想参合这事! 现在好了,大家都没事了,可这天下要出大事了! “不对!现在还不能定论,这画也代表不了什么,百姓又能看出什么。”萧近自我安慰。 “别想过好年了。”谢翊一叹,丝毫没有萧近的自疗精神! 翌日,让群臣担忧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画的确不是一幅,而是四幅,而且一幅比一幅惨,特别是第一幅与第二幅,简直是人间地狱,里面似包含了所有的罪恶,抢劫,掠夺,杀人,糟蹋良家,蹂躏俘虏,充满了侵害,暴力与屈辱,简直就不是人所为,可它就是人干的! 四幅画,它就放在了艺苑外,为此还建棚挡风雪,命禁军在旁驻扎,却没有影响百姓观看,而路过之人,只一眼便迈不动脚了,导致这条路拥挤一场,却不是堆在一块,而是大排长龙,弯弯绕绕的看不到尽头! 此景,让那些得知消息跑来的群臣郁闷得几欲吐血,早知如此,随便说说,敷衍了事算了,现在真是搞得里外不是人! 他们也无奈,曾经辅佐高祖的,迫不得已,为避免被太平道秋后算账,依附了太后,与殷家靠齐,而今太平道跪了,他们还没能放松多久,得意几时,就要准备对付他们老东家的老婆孩子,一点余地也不留,这究竟为的是什么啊? 你都得了天下,为何舍不得那两州之地啊?当作封土赠予他们又如何? 可见,女人,果然都是小心眼! 第五百四十五章 故事 “这人啊,就是闲不得啊,那怕这大冷天,都乃不足好奇,来这里看画,简直……唉。” 张义伯有些烦恼,他被可借着太后,扶摇直上,位极人臣,奈何,假的!一切都他娘的是假的! 现在群臣虽未必一心向着太后,但他们只能依附太后,不会有异心,要有,也等陛下回来! 所以不知不觉,张义伯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了,他有些不爽,不服气,甚至还想无事生非,弄点事情出来,比如陷害忠良,抓几个朝廷命官诬告一下,刷新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他转念一想,太危险,瞧瞧虞珑,为了能在太后身边,都干起宦官干的事了,端茶递水,伺候穿衣,传达懿旨,反正只要是能在太后身边做事,她是义不容辞! 张义伯可没法做这些,但现在群臣都老实了,行事作风是滴水不漏,也不好下手,如此下去,他非要被太后遗忘不可! 如今还不容易又领了一件差事,没想到,只是保护四幅画。 画中景象的确很惨,可在张义伯看来,哪儿惨了? 人彘知道吗?炮烙知道吗?剥皮挖眼、截舌削鼻、车裂蒸煮,千针扎,烙铁走,这一对比,画里那些白莲教众的一刀结,了苦生,简直是好人啊! 可就是这样,也把那些人看得一惊一乍,心惊肉跳还流着眼泪,我的天,这世道还是我知道的世道吗?张义伯真无法理解了。 看了看刻漏滴满的一杯水,张义伯挥挥手道:“下一波。” 左右侍卫一个立即给刻漏换了空杯,然后往刻漏里倒了热水,另一个则去驱赶看画的百姓。 “哎哎哎,急什么啊,这才多久啊,老夫还没看够呢,通融一下,这点钱,军爷拿去……” “去去去,一把年纪了,你不要命我还要命,没看到后面吗,你数数,什么时候把人数完了,什么时候再来看!”侍卫驱赶着抱怨的百姓,挥手让两名小卒打开路障,放进十人。 很多人其实不是慕名而来,而是为钱而来! 听说,看懂的,朝廷赏百两黄金,就这诱人的话,莫说看懂的,即便对书画一窍不通,大字不识一个的他也得来凑个热闹啊! 于是,变成了这火爆的场景。 “这样做有用吗?”卢清站在艺苑戏堂楼上,能清晰的看到艺苑外的大街景象。 “当然,现在,他们只是为钱而来,可只要用些手段蛊惑,就能让他们明白,这年有多不好过了!”曹洛蓉说完,转头对着常成恭道:“剧本还需要多久?” “只一部戏的剧,也用不了多久,年节后应该可以写完。” “好,别太粗糙就行,照着国师的画来走。” “那要用很多道具啊,破衣服也不够,血浆还要做,兵器要向奇幻堂借,不过这会妨碍他们。”常成恭说完看向卢清。 卢清摇头道:“不用,虽说过年,但我可以多给钱,道具不是事,还是剧情,你尽量写得催人泪下。” “这前面的还好,可后面的,我觉得如果能加上太后……”常成恭说到这便止住了。 曹洛蓉明白,想了想道:“这事得请示,也可以先写着,不行直接烧了。” “这可是精髓啊,如能得太后准许,加入她的形象,倡导百姓救济齐鲁难民,必能更振奋人心!” “但也容易掉脑袋!”曹洛蓉说完,便对卢清道:“等会儿我进宫复命,如果张大贵和林潮来了,你让他们等等,也可以直接告诉他们,提前准备说词,这次传播一定要越烈越好,尽量在年节内让整个中州知晓!” 只是靠画,怎么可能扇动百姓,画,不过是一个由头,一个开端,正真能让人感动的还是故事! 故事编的好,就如小卒一样,感动出一批热血青年! 而如今衍教,已经把这东西玩得如火纯清了! 在衍教紧锣密鼓的筹备时,洛河北岸的方府内,方淑蔚被几床被褥裹得死死的,都将她闷出汗来了。 “娘,怎么有是鸡汤?而且一点盐都没放,快腻死人了都。” “呸!今天是除夕夜,说什么丧气话呢。”方夫人不满的说完,坐在方淑蔚床边又道:“你是这头胎,月内可不能马虎,忍忍就过去了。” “我已经没事了,再这样躺着,补着,我都胖成猪了。”方淑蔚真不满了,想想她以前有多苗条,而如今,她把床头的铜镜都给扔了。 “无论如何,在坚持几天,再说了,不多补点,你拿什么为我孙子?这小子胃口可越来越大了,你再胖,到时候他还得把你吸瘦了!” “娘!”方淑蔚红着脸,突然想到什么问道:“糖儿呢?” 这糖儿,就是方夫人给孙子起的小名,因为孩子刚出生后,虽然不好看,红丢丢的,就知道哭,但四五天后,竟变得嫩白嫩白的,哭少了,笑多了,而且笑起来真是甜死人,所以方夫人就开始叫他糖儿。 “你爹哄着呢,这老家伙毒死了,我想抱抱都不成,也是年节,他难得休息。”方夫人不满道。 从宝宝出生到现在,方牧就看了几眼,也是被繁杂公务给害的,如今好不容易有时间了,自然要过把瘾。 “对了,策郎说,宝宝出世后不能给别人乱包,说什么会有细菌的,过几天的满月酒娘可要看着点。”方淑蔚提醒道。 “就你丈夫多事,不过也是,我可舍不得我的糖儿被人给莫脏了!”方夫人喜滋滋的笑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说道:“你丈夫最近又准备搞事了。” “娘!”方淑蔚很不满的抱怨一句,道:“什么搞事,别学张大贵他们乱说,我可不想让糖儿听到。” “这还不是他们学你丈夫说的,难道你还不想让糖儿见他了,这感情好,以后糖儿就交给我们,反正你俩啊,东奔西跑的……” 方淑蔚苦笑一声,懒得埋怨了,问道:“策郎他又做了什么事啊?” “大事,这下,不知有多少人过不好这个年咯,连姨丈都来信,想通过我们告诉你丈夫,这仗如果不用打也好,但有个人啊,最好还是交出来!” 第五百四十六章 躁动的除夕 除夕夜,对比于暗流涌动的京城,远在鲁州的东平府则直接这很多! “今夜让众兄弟吃好,喝好,即便敌人来袭,也别管了,投降就是。”林逊突如其来的话,让裴东骏懵了好一会儿。 “大哥你疯了!” “我没疯。”林逊摇摇头,一把书信递给了裴东骏。 裴东骏没接,摇头道:“大哥也知,我识字不多,还劳烦大哥念念。” “念就算了,大致跟你说一下,这信,是国师寄来的,通过那个前两天找咱们,说要开什么镖局的。” “国师!是那衍教的吧。”裴东骏不确定道。 “嗯,衍教国师,他来信说,百里霜已经向他投诚,归顺朝廷,而我们被她抓走的家人都被国师接管了,他来信问我,说是人可以还,就问我养得起吗!” “这……”裴东骏无语,说实在话,他也没有信心! 这不是拍着胸脯豪情万丈的来一句“没问题”就能解决的。 他们是抢了士族,得了许多钱,可是,现在这局势,有钱你也买不到粮食啊! “那他还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增援的事情?”裴东骏再次问道。 林逊摇头,长叹道:“没有,他只是说,我若还想做东平侯,就把从那些士族手里得来的钱财交出来!” “什么,此人居然如此贪婪!”裴东骏不悦道。 “不,不,他是让我拿这些钱到京城走关系,顺道也可以购买一些粮草,而他也会安排人给我牵线搭桥,找些京官在朝堂上为我说话!” 裴东骏明白了,想了想问道:“哦,那大哥是想亲自去?” “我的确有这想法,但,咳,我走之后如果白莲教有异动可咋办?” “大哥放心,东平府我顶帮您守住!” “不,这事啊,我想让你跑,我留下来,如果我死了,你就带着那些钱,好生照料兄弟们的家人!” 裴东骏大惊,一脸不解道:“大哥莫不是开玩笑吧,我这粗人,哪懂这些啊!” “你不懂,可以请人,那国师可是能人啊,找他帮忙,或许真能走活了!” 裴东骏还是不理解,皱眉道:“大哥为何相信他?我们见都没见过,虽然传闻此人为国为民,凡遇到可怜之人必伸出援手,但谁知道是真是假。” “盛名之下无虚士,如今我们除了指望他,还有指望谁?龚庆死了,我一下子就没了主意,这信来得还不算晚!” 有段话,林逊没有和裴东骏说,那就是他若死,他儿女则可继承他的爵位,然后为他和列祖列宗建庙堂。 让裴东骏去准备后,林逊有些感伤,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卷破旧的布卷轴,慢慢打开,看着里面一个个名字,有一些因为老旧,被虫咬噬,已经看不出什么字了,但林逊还是掏出另一本新的册子,开始修复族谱。 这事,他近些日子常做,也是他能坚持下去的动力。 随着年纪大了,林逊早已没了热血,特别是在狼山寨里,以前是天天想着哪家的余粮多,到哪儿打家劫舍,后来山寨大了,人多势众,他就渐渐不出手了,更是从遇到行远和尚开始,他心思又变了,变得少了恨厉,多了仁慈,同时也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一点想法! 东平侯什么的,林逊从未想过,他就想攒些钱,带着家人远离这是非之地,好好过日子。 可没多久,鲁州乱了,然后龚庆的来投诚了! 是龚庆给了他明路,让他知道他余生要干什么,可是,龚庆死了! 这个相处不久,却让自己莫名的感到信任的龚先生死竟死了! 林逊一下子又看不到未来了,而此事,国师的来信便又给他指明了方向,这路,他还是不得不走! 位于徐州不远的鲁州高平府中,何骞楚靠在椅子上抚额凝听边上一位儒生的汇报。 “情况便是如此,圣母如果要攻打东平府,最好的办法是拖,东平府虽大,城内粮草却并不充裕,加之,附近两个县都在我们手中,府城里的百姓想要吃到粮食,还得看我们眼色,如果林逊不出城购粮,成立百姓如何过活?只能反了来投靠圣母啊!” “王侍郎所言极是。”何骞楚点点头,然后看向了一位中年儒生,问道:“方大夫觉得呢?” 方进锺摇头不语,这让何骞楚大感疑惑,问道:“怎么了?难道方大夫还有难言之隐不成?” “圣母你应该很清楚,国师来了,他很早以前就来了,甚至比百里使者来得还早啊!” “方大夫这话何意?莫非那董策还有分身之术不成?还是说,杭州的那位,非董策?”王央才嗤笑道。 “我并非此意。”方进锺摇头道:“只是说,董策已经早早在谋划如何对付我白莲教,从林逊夺得东平府开始,我就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觉得,林逊有资格与我白莲教抗衡?还是说,林逊只是一个幌子,东平府强攻不是,不攻也不是,打了损失太大,围困耗费时间,是否突然间,我等便左右为难了!” 王央才眉头大皱,问:“方大夫所言,可是那董策故意想让我们拖延时间?可这拖下去,对他们未必是好事啊,这一两个月后,东平府可以说是不攻自破了,而这段时间他们能干什么?” “就是因为我们不知道,才不能被他牵着走啊!”方进锺说罢,看向何骞楚拱手道:“圣母,为今之计,只有一点,打!” 王央才大惊,立即道:“不可,现在我们出手,徐州军必然逼近,如果在半个月内无法夺得东平府,我们连后路都没了!” “可如果拖下去,难道东平府就好打了?而且我并非要强攻,而是智取!” 何骞楚立即问道:“如何智取?” 王央才也皱眉道:“如果是夏秋之季还好说,可以用白莲降世,可现在正逢年节,天气还有一段时间才开始暖和,此时,百姓都在家中度日,莫说白莲,就是下金子,他们也未必知道。” “不,白莲降世已经没用了,而是用诈!伪造一批深入鲁州的徐州军,在东平府附近游走,照成小规模的战场,如此一来,林逊必然认为徐州军来了,可他也会担心有诈,从而更加警惕,便在这事,我们把附近几个县都给劫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童心未泯 从除夕到初三,董策就没出过门,镇长好几次来请他都被婉拒了。 别人过年,一家人喜庆洋洋,欢声笑语不断,如果他参合进去,摆着一张死人脸像话吗? 可让他笑,跟着镇长一家一同欢喜,即便董策能演,别人会怎么想? 董策一直觉得,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说的并非贵贱,只是习惯,寄人篱下则相反,自己不快,更惹人不快。 可就有一些人没这自知者明,高调得都没边了! “过分了啊。”董策推开窗户,喝了口茶,看着院外路口以碧月为首的一群孩子。 碧月根本没当回事,如个大孩子似的,带着一帮小鬼头用燃香点炮仗,玩得不亦乐乎。 “这有什么好玩,到田里炸牛粪才有意思。” 董策的话让一众毛孩都愣了,碧月立即作呕道:“你这人,好恶心。” “没跟你说,喂,那羊角辫,别东张西望的,说的就是你,你是老大吧,那就应该带头,找泡屎让大伙围成一团,把炮仗插进去点燃后,谁先跑谁就输,谁最后跑,就是赢家,叔叔我这里大大有赏!”说着,董策一搓手,变出了几枚崭新的百文新币。 “莫要听他的!”看着八个小孩的眼睛在放光,碧月急了。 董策呵呵一笑,撑着窗户就跃了出来,走吧,叔叔带你们体验一下什么叫刺激! 这些小孩从十一二岁到五六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加上董策的金钱诱惑,领头的羊角辫搓搓鼻子就跟上了,其余七个毛孩子也都不理碧月了,气得碧月狠狠一跺脚,居然也跟了上去。 从侧门出了镇长家,羊角辫立即自告奋勇道:“叔叔我知道哪儿有牛粪,跟我来!” 一行人便绕过一条街,转入巷子后,眼前就是一片枯黄的田地了,而右边则有通向牛棚的泥路,故而牛棚附近的田地里,还真是不少牛粪。 董策挑了一坨还算新鲜的,招呼大伙过来围成一圈,自己亲自弄了一大号的炮仗插上,再插燃香,把炮仗的引线靠在香上,距离香头也不过一公分。 董策退到后面,一脸坏笑道:“记住,谁先跑,谁就输!” 八个孩子看着香越烧越短,眼看就要烧到引线了,一些小个的孩子手心都冒汗了,可看着哥哥姐姐们一动不动,自己也不敢动。 最后,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受不了了,捂着耳朵就跑远了,她这一跑,立即便又有两个女孩跑开了。 “哼,有什么好怕的。”羊角辫吸吸鼻子,一脸不屑。 “二哥不怕,我也不怕!”一个左右五岁的小男孩鼓足勇气道。 看着香在点燃引线的刹那间,这孩子也算勇气可嘉,仍旧不动,但也不敢看,故此直接闭上了眼睛! “嘭”的一声,牛粪如天女散花,这小男孩只感觉脸上被砸到有点儿疼,却不是特别疼,还能顶得住,不过也吓得他睁开眼睛,这一看,他傻了,身边是一个人也没有,而对面,大家都是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八宝,你可真恨!”羊角辫说完,立即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其余孩子也是笑得捶胸顿足,眼泪哗啦。 这叫八宝的孩子登时是鼻子一抽,哭了! 碧月无语了,冷视董策道:“瞧你干的好事!” 董策一笑,走到八宝面前,把几枚新币递给他道:“你赢了!拿去买糖吃吧。” 这一幕,着实吧那些笑话八宝的孩子羡慕得不行。 虽然沾了身屎,却得了五百文,这在许多孩子眼里是划算得不能再划算了。 “还敢不敢玩?”董策又拿出五百文笑道。 “玩就玩,我现在啥都不怕!”八宝无所畏惧道。 “八宝你赢过了,就不能再玩了。”说完,董策便走到另一坨牛粪旁,立即,那些心动的孩子纷纷跑来,很自觉的围成一圈。 “疯了!”碧月冷哼一声,骂道:“这才多大,便如此见钱眼开,以后还要的不?” “不,钱只是一部分,那种紧张感才是叫人欲罢不能的!”百里霜和紫月不知何时走到碧月身边。 “霜娘你还帮他说话,瞧他做的事,利益熏心啊!”碧月不满。 “要不你去试试。”百里霜说着,自己居然先走了过去,朝着蹲在牛粪旁的董策道:“算我一个!” 董策把引线靠在燃香上后,起身点头道:“行。” 百里霜便和一群孩子围着牛粪,看着燃香越烧越短,在即将接触到引线时,百里霜突然惊叫一声:“嘭!” 顿时,把那些孩子吓得都懵了,腿软的直接就倒了下来,而百里霜交完之后也转身就跑,下一刻,真正的炮仗炸了! 错过最好时机逃跑的七个孩子无一幸免,全部都被牛粪粘到,一下子,三个女孩直接哭了! “最毒妇人心啊。”董策白了百里霜一眼,走过去拿出钱袋子,没人发了五枚百文硬币。 “叔叔,还能玩不?”羊角辫拿到钱后,很是兴奋的搓搓鼻子,又道:“也不要也行!刚才被姐姐吓到了,本来我是能跑掉的!” “行,赏钱还有,不过要增加难度,咱们手牵着手,谁也不许跑,跑了一人就一个崽也没有,当然,还包括那三位姐姐!” 一听这话,百里霜三女一愣,然后她们就看到了孩子们期盼与祈求的目光! “姐姐,一起玩嘛!”一个小丫头跑过来,伸出沾有牛粪的小手拉着百里霜的玉手,一个劲的哀求。 “小小年纪如此贪财,你还要脸不?”碧月喝斥道。 小丫头闻言登时就哭了,抹着眼泪可怜兮兮道:“我我,我想给娘的,我不会花的,娘说家里没钱了,爹爹也还没回来,娘就要帮着镇张家做活,她的手都冻坏了……” 碧月怔住了,这些孩子虽在镇长家,却并非镇长子孙,而是范府里仆人的孩子,就连鞭炮还是捡的,一串炮竹种有几个是没点到的,如今鞭炮已经问世了几年,许多孩子都知道这个常识了,而穷人家的孩子就在人家放完炮仗后跑过去哄抢。 碧月看不下去,就问范镇长要了一串,然后分给这些孩子,与他们一起玩,让他们不用去羡慕那些富裕家庭的小孩,可是她照顾的了今天,照顾得了明天吗? “可是你们这样很可能会害了你们一生的,会为了钱什么都会做,可这世间钱不是最重要的!”碧月还想劝说,因为她自从跟了霜娘后,从不愁钱,可是却没了父母的关爱! “这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董策讽刺一笑,对着孩子们道:“你们用自己的本事赚钱,没什么可耻的,而现在眼前就有一笔买卖,把三位姐姐拉入伙,你们就成功了!” 百里霜是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道:“老爷是童心未泯啊,妾身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然要奉陪到底!孩子们,如果你们能把这位叔叔也拉进来,姐姐这里赏钱更多哦!”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中间人 “呵!”董策无所谓的笑了笑,拿出几枚金币道:“你觉得,跟我比财力你够格吗?” “卑鄙!”碧月讽刺道。 百里霜面色也不好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心机都没用。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孩子看到董策手里的硬币颜色明显就不对,比铜币更加鲜亮,金黄,一下子眼睛都直了! 也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巷子冲出,看到田地里的众人后,立即就跑到董策身边低声道:“出事了!” “什么事?”董策皱眉道。 “白莲教有异动,他们采购了许多布料,颜色主要是白、棕、青为主。” “哦,看来他们想到办法了。”董策笑了笑,道:“我们在高平府有多少人?” “只有四百六,三彩布庄最多,整个作坊里有九成是九流堂的弟子,近一百人,其余布庄还有七八十人左右,剩余的则是铁铺,绣坊做短工而已。” 讲解完,汇报情况的弟子忙又道:“邬堂主让我问您,是否要拖延时间?” “不,不用拖延,反而日夜赶工,把他们需要的服装,旗幡都提前完工。” “弟子明白。”这名弟子没有询问为何,他只负责传达消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口舌上。 待这么弟子刚走,百里霜笑着走过来道:“出事了!” “嗯,白莲教准备冒充徐州三府的府卫军。”董策没有隐瞒。 百里霜何等精明,一听就知道什么情况了,微微一笑道:“看来他们也担心夜长梦多,你的计划失败了!” “计划?我什么计划?”董策反问道。 百里霜一愣,然后皱眉道:“难道你不想拖延时间?让你的画有足够时间扇动百姓,声讨白莲教,使得他们寸步难行?” “这是你认为的计划,不是我。”董策说完,想了想,嗤笑一声道:“我觉得你有些异想天开了,几幅画而已,或许的确能让人狠上白莲教,可是那在中州,不是徐州,不是江州,更非豫州,等消息传到这三地,黄花菜都凉了。” 说完,董策忽然把钱袋抛给百里霜道:“陪孩子们玩去,找些事情让他们做,别太轻易给钱,嘴养刁了可完了。” 百里霜呆了呆,然后抛给了碧月道:“你去办。” 碧月一脸呆傻,然后冷哼一声,却没拒绝。 反正钱不是霜娘的,她也觉得这些孩子可怜,既然有人似的,何不费点时间帮衬帮衬。 百里霜看着董策道:“听你这样一说,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在干什么?” “没什么。”董策一边往巷子走去,一边道:“我只是在等对方出招,然后拆招!” 百里霜更是不解,追上董策问道:“可画到底又是为何?不会是你闲来无事干的吧?” “的确有用,但不是对方白莲教,而是让朝廷的人哑口无言,有时候,这眼前的敌人,未必是真正的敌人,如你要对付我,就不会杀我,而是要灭国教,因为你只会觉得,我一个年轻人没什么能耐,仰仗的都是衍教,衍教不断,我死了还有人接替,端的是死了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最后一句,董策说得还是粤语,听得百里霜眉头大皱。 精明如她,很快就想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董策的画只是求自保,或者说是突破枷锁,只有朝廷那些人同意对付白莲教,他才可以无约无束的捣毁这邪教。 否则,白莲教即便灭亡了,他也要跟着陪葬,甚至牵连整个国教! 原因无他,功高盖主,仅此一点,就不得不让太后防范,只要太后对他有戒心,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而这画送过去,就是表明,我是做,还是不做,如果太后不让这些画公布出来,甚至直接烧毁,那董策就以无能为力,退居幕后,好好的做教育,什么白莲教,太平道,与他再无关系。 可太后选择了公布,就是让群臣明白,不是董策的主意,而是她的吩咐!她要灭了白莲教,灭了高祖遗孤,谁敢反对,那就早点站出来,治你一个勾结邪教之罪,斩首示众! 这点,谢翊看得最清楚,所以他保持中立,老老实实做个旁观者! 猜测这些的百里霜不知不觉就跟着董策回到院子,在董策进门后,转过身看着她时,她才回过神来。 “我有要是要办,你如果想玩,可以留下,如果不想,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我闲得慌,玩玩又如何!”百里霜这是真心话,她太闲了,这样的生活对她而言宛如在地狱受煎熬。 “那好,我把事情大致跟你说说,有几个岗位容你挑选。”说着,董策坐了下来,一边烧水摆茶具,一边讲述道:“我在鲁州安插的人如今应该快破万了,其中一半是围绕你布置的,负责人是行堂的钟孝展,你没见过,但他堂兄钟孝义你见过,就是你一直认为贪生怕死的那位。” 百里霜没有动怒,而是问道:“你任何让他们听命于你?要知道,他们可都是白莲教的人!” “的确,他们以前是白莲教的人,要收服很难,但这是常人认为,连白莲教自己都觉得,他们没有背叛的理由,因为他们家就在这里!可正因为家在这,他们归属我了!” “家?我还是不懂。”百里霜还是不解。 “你自幼没了家,自然不懂。”董策的话让百里霜很是恼怒,却压制静听。 “说起来,他们为何加入白莲教?还不是日子过不下去!” “于是你用钱收买?”百里霜觉得这的确是办法,毕竟董策钱多,可是这也最不靠谱啊,但是为钱,他觉得把衍教渗透鲁州的事情告知何骞楚,得到的赏钱铁定更多啊! “是用钱,但不是直接给,你知道河北近些年偷渡的事情吗?” 百里霜一寻思,突然睁眼盯着董策道:“你让他们把物质卖给了河北偷渡来的百姓!” “没错!”董策点点头,继续道:“整条黄河下游,官府不可能全部掌握,这时候就要靠百姓,可是,官府不能告诉百姓,至少,不能张贴告示,而且还要告诉百姓不能与太平道教徒私通,否则重罪论处,但人为财死,河北的百姓都不顾生死,偷渡过来用新币购买物资,那河南的百姓又有何惧?有钱不赚王八蛋,可也不能鲁莽啊,为了确保交易成功,跟熟人做买卖最好,先商定交易金额、物质,然后是交易时间、地点,这些都要确定好才行事,否则你拿着一袋钱过来,不怕买不到东西,可你怕不怕被抢?而我,只是作为一个中间人,安排他们的交易仅此而已!” 第五百四十九章 随时恭候 将泡好的茶斟了两杯,一杯推到百里霜面前,另一杯董策自己端起,一饮而尽。 “满足对人而已,是无止境的,从吃饱到吃好,从穿暖到穿好,从土坯到豪宅,从九品到一品,如果能得到,为何不?还是轻易的得到,你说的没错,我给钱,他们必然会背叛,但如果我只给机会,他们只会抓住这次机会,更重要的是,有人给他们不断传达消息,尽可能让他们知道,交易的困难性,风险,还有令人眼红的利润!如此一来,他们的心思就全部放在如何安全交易上,而忽略了很多事情!” 百里霜喝了口茶问道:“你没有告诉他们,你们是衍教的身份?” 董策摇头道:“不,早告诉了,但并非我的名义,而是我的弟子自作主张,发现了一个赚钱的机会从而中饱私囊。” 百里霜愣了愣,既而笑道:“果然好计策,当他们知道有赚钱的机会,那所想的就是要克服风险,尽可能避免利益被瓜分,即便要说,也要等利益赚够了,毕竟他们根本不知道,告诉何骞楚这些能得到多少好处,因为只是一些衍教教徒而已,如果只赏些小钱,那不是舍弃了金子拾铜板吗,并且何骞楚很可能自己来干,包揽所有交易,另外,做交易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亲属,家人吧!如此一来,他们更不想出现意外了!” “你说的不错,所以这是一个岗位,组织交易,也算对付太平道,可以保证你的立场对我有利。” 百里霜一听便冷哼一声道:“没兴趣。” 董策没有劝说,给百里霜斟茶道:“不仅鲁州,包括整个齐州都有我的人,他们混迹于各行各业中,不参与如何争斗,只负责传递消息,这次白莲教在高平府购买了很多布料,从布色判断,应该是要缝制徐州军的军服。” 百里霜想了想,便笑道:“你的处境很危险啊,他们假冒徐州军不应该是对付东平府,林逊还没蠢到从衣服上就判定对方是友军,然后打开城门,所以他们应该是找你!或者说找我,找狼山寨难民!而假冒徐州军,一来搜查时不用顾忌民怨,二来,还能顺手牵羊,抢夺民脂,然后把这些物资随便分一半,用白莲教的身份还给百姓,不仅赚的名声,还得了一笔物资,这可是白莲教一贯作风!” 说到这,百里霜又喝了口茶,开口却没问董策如何破解,而是好奇道:“你是如此传递消息的?” 董策一笑,道:“秘密。” 百里霜的脸瞬间黑得可怕,不满道:“这次是什么岗位?如果我接,能否知道?” “那你是接还是不接?”董策反问。 “你都没说能不能知道!”百里霜阴沉道。 “不知道。”董策坦白道。 “我接。”百里霜居然应下了,这让董策有些意外。 “说罢,到底如何传达?”百里霜实在是好奇。 董策添可块炭才说道:“鲁州和齐州的九流堂每个人都是只知道下家,不知道上家,如果传递的消息有价值,才会发下赏钱,每个传递的弟子都能得到一部分,赏钱是最开始就订好的,如果被私扣,可以投诉,而接收投诉的人会一处处走访,走访一圈后换一个人,指定谁去走访的,只有九流分堂堂主,而传递的方式,并非我制订,我只告诉他们要想好面对各种情况的消息流通,所以消息的传递是五花八门,都是他们自己摸索,因情况而定。” “你说了等于没说!”百里霜立即感到自己被坑了! “你可以自己去了解。”董策一副商人嘴脸,看得百里霜暗暗咬牙。 “你不怕我把这些事告诉何骞楚?”百里霜威胁道。 董策一笑,卑鄙无耻道:“你不想让你孩子有爹了?” 莫名其妙跟百里霜发生关系,的确让董策很不爽,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会为此郁闷一辈子,只是一天他便调整过来,从而开始考虑如何利用百里霜! 无疑,百里霜中计了,她本以为能恶心到董策,觉得这个人应该要脸,应该会因为和一个要杀了他的毒妇发生关系而作呕,可没有,他们的事情,没有影响到董策多少! “你能再无耻点吗?”百里霜厌恶的看着董策。 “呵呵!”董策摇头一笑,更无耻道:“如果你没怀上,可以再找我。” “嗙!”一个精致的小茶杯碎散一地,百里霜起身便想要走,忽而听董策道:“记得别下药。” 百里霜突然就站住了,酥胸剧烈起伏片刻,转身冷冷盯着董策道:“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恼羞成怒,不再烦你?” “呵,说得好想我很烦你似的。”董策的笑容消失了,脸上是静如秋水般的平淡,无所谓道:“你在不在,我还是要活着,你烦不烦,我还是要做事,没了你,我乐得清静,有了你,少了孤独,人生就是如此变化无常,不可能随心所欲,这时候就需要自己去调节,把心磨练得没有了棱角,就如我这般,可以讨厌你,可以喜欢你,可以无视你,可以杀了你。” 百里霜笑了,深吸一口气道:“你不是在杀我,而是诛我心,我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我想气你,用我们的事来恶心你,到头来,还是失败了,原因就是你这人已经坏得无可救药,但不知为何,却坏得让我很心动,如此想来,这些年我朝思暮想的不正是你吗!呵呵……反正我也无处可去,随了你我感觉以后的日子必然愉快非常,可董策我告诉你,你不想的,我偏要干,我就是要下药,就算你不吃不喝,我还不信你不吐纳了!” 董策点点头,道:“随时恭候。” “你!”百里霜不过是气话,没想到董策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人真无敌了! “美死你!”冷哼一声,百里霜甩袖离去。 第五百五十章 糊涂了 自年初三消息传来后,短短三天里,董策就收到了上百条白莲教消息。 “有趣,这人倒是不傻啊。”董策放下茶杯,看着钟孝展道:“林逊准备了多少白莲教衣服?” 钟孝展立即道:“除了从白莲教众身上扒下的四千多套外,军库里还有三天套。” “军库的暂且留着,旧的衣服让林逊的人换上,然后告诉他,把城楼旗杆都换成白莲教的,但凡有人前来求助,一并拒绝,还要箭矢逼退。” “如此一来,东平府附近都要乱了,这个事态要如何平息?”钟孝展担忧道。 董策摇头道:“时间长了自然平息,这点你无需操心,同时让人给陈括传递消息,让他的一千轻骑没事就往高平府跑跑,粮草我们出。” 钟孝展想了想,又道:“还有件事,关于那书生的事情,我们已经请来了,但他心不在算账上,只是为了高额的工钱迫不得已,他还是想考取功名。” “那就让他考,东平府不行,就去豫州,不过带走他前,前记,给他老师家里点把火,找具身形和他类是的尸体烧了,照成他为了就恩师,葬送火场的假消息,记住,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只有你知道!” “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把自己牵连进来?”钟孝展已非钟家村那时的莽夫,这些年他学了很多,也看明白了很多。 “我们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他活着,就是给某些人机会,他死了,会断送很多人的希望,作为刽子手,我们是要承担很多怒火,但相比于乱世而言,这些不重要。” “弟子明白。”钟孝展抱拳应诺,转身便出了屋门。 钟孝展刚走不久,百里霜走进来对董策道:“你明明可以阻止,为何这样做?” “阻止什么?”董策反而奇怪道。 “当然是白莲教冒充徐州军劫掠一事,虽然我也不在乎那些人,可我觉得你应该在乎,至少国教在乎!” “哦!”董策点点头,道:“这事啊,表象,白莲教要是杀生,我可没发阻止,单是抢东西,也死不了多少人,最终坏的还是他的名声。” “你可真是无耻。”百里霜冷哼一声,转身即走。 她终于确定,董策是什么样的人了,如她曾经猜测过的一样,无所不用其极。 白莲教动作很快,短短五天就已经乔装了五千徐州军,并开始在东平府附近的县城、乡镇到处劫掠,同时,他们还安排了一批白莲教徒到处追赶,阻截这批伪军,照成了四地混在,足足打了三天三夜,却没见什么人死! 可百姓不知道啊,一看到两边人马交锋起来,立即就是吓得落荒而逃。 伪徐州军还在四处劫掠,白莲教众这紧随他们的步法,步步施舍,很快,就照成了白莲教赞歌不断的局势,可同时,也有一些受苦的百姓前往了东平府求助。 东平府落到了林逊手中,而林逊归属了朝廷这事,早已被附近百姓得知,不过最近又有传言,白莲教已经夺回了东平府,而这批到处劫掠的徐州军正是林逊带领的! 如此一来,歌颂白莲教的百姓自然往东平府求援了。 当他们来到东平府时,发现果然是竖立着白莲教旗杆,一下子大伙都兴奋了,似乎都找到了希望,你追我赶的冲到东平府城楼下,还没开口求救,便听城楼上的守将怒喝道:“来者何人?” “我等都是附近的乡亲啊,最近逆贼林逊率贼兵到处劫掠,抢了我们粮食不说,还把牲口给宰了,这让我们来年如何耕种啊?还求圣教帮忙啊!快些灭了这帮贼兵吧!” “哼,荒谬!”守将冷哼一声,显然是动了震怒,咆哮道:“尔等莫要诓骗我,别以为我不知,你们都是徐州军派来的狗腿子,徐州军兵逼高平府已有多日,战线吃紧谁不知道,或许高平府已经被你们攻占,现在想长风破浪,想连我东平府也攻占了是否?呵呵,尔等好心机啊,可惜,老子不吃这套,赶紧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再不走,给我射杀!” 随着守将一声令下,城楼上果然出现了一拍弓弩手,吓得前来求救的百姓脸色苍白,转身就跑。 唰唰唰的箭雨紧跟着他们的脚步,转眼间就插满了城外土地。 待跑远了,百姓们才敢回头一看,个个心里是后怕不已啊! 要在跑慢一点,还不得变成刺猬啊! “爹,不对劲啊!”一个少年后怕道。 “唉,俺也知道啊,可明明是圣教啊,怎会这样说呢?” “大伯,俺觉得吧,这事好生蹊跷啊,你想想,这东平府附近,可不都是圣教的吗?为何东平府连城门都关着啊?还对我们放箭,至于吗?” “哎呀,俺头都乱了,可如果不想办法弄来两头牲口,这明年可咋办啊?”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脸沮丧。 虽然得了白莲教的救济,可也只是粮食,管个温饱,没牲口啊,如今这年头,没有牲口做活,还不得把人给累死!可他们都被抢了,没钱怎么办?只能向圣教伸手,欠着,那怕以后多还一倍,他们也舍得。 一个年长的耕农颓废的蹲下来,长叹道:“唉,完了完了,这就开春了,如果再搞不到牲口,那地不得荒啊,这徐州军可真是够坏啊!抢粮也就罢了,居然还把牲口给宰了,他们是吃得舒服,咱们一家老小可都靠那两天牲口过活呀!” 众人闻言更是沮丧! “徐州军往日也没这般吧,要怪,就怪林逊,听说此人草莽出生,占山为王,早已是狼山附近百里的大害,现在直接到了东平府为祸,以后怎么日子可咋办啊?” “怎么俺越听越感觉奇怪啊,林逊被圣教赶出来了,害了我们,可这东平府的圣教为什么也这样对俺们?说是徐州军打下了高平府,但这么大的消息,俺们怎么没听过啊?” 另一人也疑惑道:“你这样一说俺也感觉奇怪了,哦,刚才那将军说什么,是要打高平府吧,到底打没打下他也不知道。” “这和俺们有什么关系啊?牲口都没了,粮食也不够用,如今又是乱世,还没人雇佣俺们,想想以后吧!” 那耕夫突然站了起来,沉声道:“俺还是觉得不对,要不,找圣教吧,东平府不行,就去高平府看看,如果真被打下了,咱们就没路可走了,如果没有,咱们何不求求高平府的将军,如果他不帮,就求他们和东平府的将军说说,让东平府给俺们做主,你们觉得呢?” “这个主意好啊,咱们这就去高平府,死了就死了,这活着更受罪!” 第五百五十一章 谁干的 高平府,何骞楚站在城楼上远远看着几队轻骑散落在城外各处,这些都是徐州军,他们来了好几天了却就是不靠近,每当何骞楚派人去截击时,他们立即就仗着轻装骑马,片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帮人到底要干什么?要说刺探军情也没这样傻的吧,而若做先锋,我有高墙厚土,就凭他这些人马,我就是不守他也进不来。” “我看这事情应该不会这般简单。”方进锺疾步走来,向何骞楚施礼后又道:“方才探子来报,附近多了许多人影,擒了几个询问得知他们并非敌军探子,而是东平府一带的百姓,并说东平府已被我圣教拿下!” “什么?”何骞楚不解道:“是谁擅自做主攻下了东平府?” “我军虽在东平府驻扎了两万兵力,可一半是冒充徐州军,另一半则忙着收拾残局,安抚百姓,况且他们没有攻城器械,怎可能攻下东平府,除非林逊投诚,亦或者,他将计就计,冒充我圣教糊弄百姓!” “这……”何骞楚深吸一口气,更为不解道:“他如此做,是何目的?” 方进锺摇了摇头,也是很疑惑道:“虽说他用我们圣教名义,驱赶百姓,可一直被我教安抚,衣食无忧,只要跟百姓说明白,他这冒充之人如何翻身?” 方进锺刚说完这话,突然一名蓬头垢面的小将飞快冲上城楼,行到方进锺和何骞楚面前后,利落的单膝下跪抱拳道:“禀报圣母,东平府西郊八十里外发生战事,我率的一千徐州军全部被擒,对方因穿了我教服饰,一开始我等还以为是自己人,正准备分粮草之时,没想到他们突然把我军给围了,我是死里逃生跑出来的!” “什么!”何骞楚大怒,喝斥道:“难道你遇到他们之前,没有确定他们是真是假?” “问了!”小将苦着脸,悔恨道:“就是说了口信,末将才认为他们是真的,没想到……咳,看来口信已经被他们知晓了!” 方进锺眉头大皱道:“我教有林逊,不,定有衍教之人!” 何骞楚大惊,想了想道:“那可如何是好?若不及时揪出,即便改了口信他们或许还会知道!” “我明白了!”方进锺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刚才疑惑的问题! “林逊冒充我们,并非是要驱赶百姓到这里确定是否开战,而那些徐州轻骑,也只是摆设,迷惑我等,当我们认为他们想将计就计,同样利用百姓对付我们时,他却暗地里到了我们跟前,捅了我们一刀啊!” “大夫是说,我们的计谋虽得人心,得财力,可也便宜了他们,最后反过来,我们派去冒充徐州军的人马在东平府将寸步难行?” “嗯,这才是真正的将计就计,我们追赶自己人,做的是给百姓看,他们也追我们的人,同样也得百姓支持,如果不尽快……” 方进锺的话刚说到这,突然一名传令兵急急冲来禀报道:“报,城外出现大批东平府附近村民,说是求圣母为他们做主,徐州军杀了他们的牲口,使得他们来年无法做活,恐要饿死!” “谁干的?”何骞楚这下真的怒了! 这可是鲁州,已经是她的地盘了,当然,东平府这颗钉子除外,但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她安排冒充徐州军的人只是劫粮食,富裕点的就抢些钱,虽然她也知道,下面人肯定会拿跟多,但再多,也绝对不能打牲口的主意,否则明年得荒废多少地? 人挖一亩地,牛耕十垧田,这一垧可抵十亩啊,由此可见,耕地这事,牛比人强百倍! 少了一头牛得少多少收成不好算,但一头牛养一家五六口人是轻而易举。 另外,骡子,驴子什么的,没了影响也是格外的大,粮草运送只能依靠人力,可人力能撑多久?一天十里路? 就是二十里路也不行啊。 统兵作战粮草最重,延迟半天就能出很大问题,被饿一两顿何来力气打仗?对方可是徐州军,特别是陈括的兵马,常年训练,体魄强悍,平日里以一敌二都轻而易举,若非人少,他早攻进来了。 故此何骞楚有多愤怒可想而知! 然而传令兵却摇头道:“不知!” 这一下,何骞楚便铁青着脸,看着那名逃回来的小将。 “末将也不知啊,末将是下了死命令,只抢钱粮,不许手下动牲口的!” “不是他们!”方进锺脸色也是异常难看的道:“我们中计了,这计划本就是漏洞百出,把我们自己都给坑进来了!” “可我们行动如此缜密,对方既是有所防范,但这才几天啊!”何骞楚惊骇道。 “不,不仅几天了,已经有十天了,从我们计划之初,他们或许就知道了,才能准备得如此充分,否则,现在才是他们的反击之时,而非三天前啊,咳,都怪我,还是太急了,认为弄点动静出来,立即退走,使得百姓对朝廷生怨,痛恨徐州军,还能找到狼山寨那帮难民,却刚执行到一半,就被完全化解了,现在已经不是如何对方林逊的问题了,而是如何安抚这些百姓啊!” 何骞楚也明白了,一下子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 他们是把徐州军抹黑了,把朝廷抹黑了,可回头呢,这些百姓如何安抚? 有牲口在,衣食无忧自然希望无限,只要明年风调雨顺大家都有活头,可是没了牲口,单靠人力耕种,百姓自己都难以养活更别提给他们提供粮草军饷了! 一个东平府,三个县,十几个乡镇没了收成,就等于少了数千兵力! 这是很显然的。 另外不明显的则是这批兵没了就没了,百姓的怒火怎么办?救,不仅要鲁州其余两府出力,还要动用齐州的资源,可人家凭什么给? 有多难凑齐就别提了。 不救,这不是逼着东平府百姓不爽吗,不得民心如何打天下? “我担心的还不止这些,圣母你可知道,如果那批牲口没死,而是被衍教给控制了,或者就扔到了东平府城里,等百姓对我们失望时,他们打开城门,归还牲口,此景,极可能乃我白莲必亡之兆啊!” 方进锺刚说完,何骞楚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无血! 第五百五十二章 将女嫁到帝王家 大年十一,三十几号人站在董策的屋子外,一个接一个的把信件递到屋中,每看完一张,董策就烧掉一张,火盆中的纸灰都快堆满了。 捧起茶壶抿了一口,董策接过下一封信件后,没有打开,而是吩咐道:“七,十一,十九,二十二进来。” 邬大郎闻言,立即朝外吩咐,很快便有四人走了进来,抱拳道:“弟子拜见国师。” 四人说的都是宁州口音。 董策直言道:“把筹备的粮食全部拿出来,先翻一番,然后因情况而定,不断加价,需要在一个月内炒到市价的二十倍,切记,不可急,更不可缓,平均一天增一番也可。” “弟子遵命。”四人领命后立即退到屋外。 董策继续道:“二、五、八、十六、二十五,上前一步。” 邬大郎再次传令,很快又有五人走进来。 “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从百姓手里收粮,我会给你们下流动资金,收完后所有粮食登记存库,再领下一趟资金,但凡有一旦掺假,逐出我教,退下吧。” “弟子遵命。”同样说宁州话的五人抱拳退下后,邬大郎把接过来的信件放到董策桌上。 董策还是不急看,继续道:“让一、九、二十四,二十六进来。” 邬大郎急忙出门招呼,很快四名弟子疾步走入屋内。 “木材市价已经几番了?”董策先问道。 四人立即是从左到右有秩序的逐一回答。 “最高才两番,也罢,回去就放出话,停止售木,急需的免谈,借口就是筹备做军需之用。” “弟子遵命。”四人急忙退走。 董策这才拿起信件,一边看,一边对邬大郎道:“孔梨灿从江南调来的人有多少?现在收了多少?” 邬大郎忙道:“整整一百,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如今展到了八千多人,但都是协堂弟子,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忠心也不好说。” “哦,又多了两千,停止吧,这样下去容易破万,另外,江南九流堂的弟子可以调走一半,到附近创办报刊,关于报刊的计划书我已经写好了,你让人抄一份给孔梨灿送去,以后就没有九流堂了。” “什么?”邬大郎大惊,他在九流堂待的这些年,看着九流堂从几十人到上千人,如今更是遍布大半个宁国,光是有记录的协堂弟子便有十几万,若加上这些弟子的亲朋好友的关系网,那至少是上百万,而邬大郎在来到鲁州的一年里,更是如养儿育女般,把这里的九流堂展了起来,也致使他几乎每日都在感慨,回味,更考虑着如何继续扩大,就今天就因为国师一句话,没了? “你不必心痛。”董策把计划书递给邬大郎,又道:“只是改了一个名字而已,却使得以后我们可以正大光明的收集情报,以后内堂弟子都成为记着,必须要会字,不会的给他三年时间学,每个月都要考核,但凡不过的全部刷下,不要留情面,记录的情报先分为三大类,国报和当地日报,最后是绝密报,三大类中有很多版块,在计划书中我画了一份规格,印刷方面你无需操心,有四宝珍坊负责,至于如何归纳绝密文件,这个有些难度,一个弄不好必然会引来大麻烦,你把计划书送往宁州后,让孔梨灿多费心思,其实也简单,但凡是贪赃枉法之事都能算绝密报,特别是当地官府,一旦有这类情报立即送往京城报社。 邬大郎明白了,这不仅没让九流堂消失,反而更加重要了! “不过朝廷不干涉吗?”邬大郎深知,公告只能官府布,所有的私下公告都是违法的! “这个你无须担心,很久以前就谈妥了,为了让报刊,报社能稳步展,初期你们一定要尽量歌颂当地名人和官吏,特别是名人,从他们开始采访,把他们的诗句,歌词,精通什么,都可以记录下来,然后每日免费送一份到当地酒楼,茶馆等地,也尽量写些趣闻,这个你不会不碍事,有人会就行,其实就是写写老百姓的日常趣事,如谁掉茅坑了,采访他当时的感受,就算把打都不碍事,只要有趣就行,奖金计划书里有,多看看。” 董策说完,这才专心的看完信件,然后再让邬大郎把剩余的人逐一叫进来,一一吩咐完事情后,已经快天黑了。 待九流堂弟子走完,董策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刚走出门透透气,就看到百里霜风姿卓越的缓步走来。 “有事?”董策先问道。 百里霜停下脚步,看着董策却是无言。 她直到最近才真正确定,董策到底要干什么了! 他的确没有和白莲教开战的意思,可却一直在打,只是他打的是一场没有血腥却更为残酷的商战! 结果白莲教的劫掠,东平府附近的百姓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但还不到死局,东平府没了牲口高平府有,鲁州其他两府也有,十二个县怎么也能把东平府给盘活了,可是,结果董策今天的安排,用不了多久,整个鲁州就陷入了地狱! 衣食住行,这些是百姓必不可少的,然而,董策将其斩断后单凭齐鲁两州现在情况根本无法挽救,只能向外伸手,可外面是大宁的天下,朝廷毕竟给官府下达了死命令! 是,有些官府和当地士族或许因为利益,私通白莲教,给他们提供粮草,布匹,但董策的报社呢,就是用来揭这些家伙的利器,收集他们私通白莲教的情报后送往京城报社,而这京城报社听谁的?除了当朝太后还能有谁? “我原以为,你平定乱世立不世之功必然召嫉,莫说百官,就是太后也会除掉你,而且还会斩掉衍教的手脚,什么行堂,九流堂,天目堂这些都要被斩,让其成为真正的国教,只普及知识教育,传教天下而已,如今想来,我还是太年轻了,没想到你居然把这些基业送人了!你到底图什么?” 百里霜是真懵了,衍教是董策一手建立的,所谓的衍教高人,直到今天百里霜也没现一个,这些天所有的大事都是董策一人独断,很明显,他有这个实力,可正因如此她才奇怪,到底因为什么使得他如此看得开,把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拱手让人? “你想多了。”董策淡淡一笑,抿了口茶后道:“说白了这很简单,一开始我就是打算养女儿,不是养儿子!” “嗯?”百里霜愣了愣,然后不由失笑道:“而且还是把女儿嫁到了帝王家,你这做爹的,自然高枕无忧!” 第五百五十三章 事实论事 九流堂弟子行动迅捷,消息刚下达,他们立即展开行动。 最先出现情况的便是泰安府,范家镇在东平府和泰安府交界处,而东平府已经伤痕累累,不急于动手,故此泰安就倒霉了! 这年头粮产并不丰富,即便引进了水稻的种植技术,三五年也改善不了多少,更别提白莲教几次征战,刮走了大批粮食,导致泰安府百姓余粮并不充裕,有些家庭甚至十分吃紧。 所以,要在这里购买粮食,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天方夜谭,这也是白莲教的精明之处,把粮食卡死,就算这些人造反,也没有力气从他们背后捅刀子。 然而,他们忘记了一件事! 这事就是个坑,还是他们自己挖的,当然,若让百里霜来说,那就是董策挖的! 制作百草香的技术,百里霜已经给了何骞楚,何骞楚凭此赚了不少钱,还笼络了齐鲁各大士族,并且在齐鲁之外卖了不少,大发了一笔横财。 可也正因如此,给予了董策完成计划的重要一步! 为了百草香,那些瘾君子可是什么都愿意做啊! 粮食是充裕,足够吃到今年秋收了,但钱呢!收粮时白莲教给了,却在贩卖百草香时收回去了,即使没有完全收完,可也所剩无几,而在这时候,九流堂的人出钱,出一倍的价钱购买粮食,傻子才不会答应! 东平府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泰安府,所以来卖粮食的人,别可当作是东平府一带的,没人怀疑,也没法去多考虑,而是想今儿个我卖给了你,明天我就到趟米铺买回来即可,多出来的钱,不正好给我买香吗! 于是乎,泰安府一带的百姓很乐意贩卖一些粮食出去,特别是家中有瘾君子的,一口气直接把半年的口粮给贡献了! 而这批粮食拐了一个弯,没去东平府,而是去到了泰安府附近的城镇米铺中,然后,一夜之间,米铺涨价了! 这刚拿到钱的瘾君子们,只是来得急购买了一些百草香便回了家,毕竟天气还很冷,家里还有余粮,不急。 而一些有生意头脑的,立即就去了米铺,可看到的价格却是与他卖出的如出一辙! 一瞬间醒悟后,他们却依然没有购粮,因为舍不得了,反正买粮食的都是东平府被抢的百姓,这无良商家是称火打劫,白莲教焉能不管? 我才不傻!直接拿钱回家慢慢等,反正家里有余粮,两三个月还是耗得起。 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短短十天后,心里惦记着填补粮食的百姓不仅没等来白莲教打压高价粮,反而看着粮食一天一番,眨眼间,已经十倍了! 泰安府的百姓傻眼了,而收粮的还在继续,并且越来越多,有些百姓每天要被收粮的人敲响十几次门。 疯了? 这种情况已经不仅在泰安府发生了,而是整个齐鲁二州! 不知何时,粮荒的传言开始了! 这没等百姓惊慌,似乎突然间,春天到了,万物皆涨了!什么都贵了!而且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一些百姓听闻,连一副薄棺都没人卖了,不是价高,而是听闻白莲教又要大战,需要木材制作攻城器械,所以不敢贩卖。 这让人无奈,但木材嘛,不是时刻需要,只要有柴火卖就成,可布料也断货了这可真叫人费解,一打听,原来是高平府有人高价收购布料,特别是青白色的,有多少要多少,这使得许多商人都把布料往高平府运去。 白莲教知道这情况,可没法阻止,毕竟他们购买这些布料是用来做徐州军军服的,把本地商家的买完了,人家自然要向外地调货,这无可厚非,反而让他们头疼的是粮价最近莫名其妙的飞了起来! 而在元月二十二这一天,范家镇的镇长家中。 “国师,我们动用的钱已经超过三百万贯了,还要继续吗?” “继续。”董策说完,把一张纸交给邬大郎道:“那这信件到曹州首府,可以调用一百万贯新币,他们已经筹备好了,你直接派人过去拿。” 邬大郎无语,这那是国师啊,这分明就是财神啊! 艺苑的收入其实没多少,而且也只够艺苑自己发展,书院就更别提了,不赔钱就算不错了,九流堂和行堂、天目堂那完全就是用钱砸出来了,一点都没赚,马场虽然赚钱,可就一个,一年到头也不可能赚百万贯,那这几百万贯国师哪里弄来的? 莫说邬大郎看不懂,就是不断研究董策的百里霜也懵了! 这丫的天天派紫碧双月轮流蹲守在董策屋子旁,打探进展,对此董策是懒得理会,反正消息传不出去。 “霜娘,他又拿出一百万贯了,这董策怎会这么有钱啊!”碧月震惊道。 “万三钱庄!”百里霜考虑良久,最终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地方了! “那地方虽然是钱庄,可钱是人家的啊,他敢动用?不怕人家来拿时,他拿不出吗?”碧月不解道。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如,曹州万三钱庄里有两百万贯,他只动用一半,剩下一半用已周转,只要百姓知道钱一直在万三钱庄,为了那诱人的利息,他们就不会急着取出,除非需要急用,然,不可能人人急用钱!” “那如果白莲教打到曹州!嘿嘿,我看他如何收场!”碧月兴奋道。 百里霜摇头道:“不,你太小看他了,曹州开战的确会让百姓惊慌,但万三钱庄又不仅曹州有,只要存折在手,百姓到京城都能取出,还不用担心携带太多钱财,在路上遭歹人抢夺,不可否认,他现在掌握的钱足可敌国,区区两州之地,他就是买下来我看都有可能了!” 碧月大惊,低声道:“啊!这样啊,那霜娘,你说说这钱到底是他的,还是百姓的啊?” “都不是!”百里霜淡然一笑,刮了刮碧月的琼鼻道:“是朝廷的!” 碧月缩回头,一脸懵逼样,这时紫月泡好茶后给两女斟了一杯,笑道:“我看,这次白莲教是完了,除非他们把粮价压下来,但我觉得不可能,别忘了,几年前的宁州商会干了什么,直到今日,那物价就没跌过一文钱,反而听说还涨了不少!” 百里霜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叹道:“这便是他可怕之处,无论怎么玩,别人都乐意奉陪,苦的就是他的对头,想想,他一切的计划,都有关联,特别是新币,若无新币问世,单靠以前的铜板,如今天下必然大乱,处处钱荒,可见他早早就种下了因,就等着开花结果呢!” 碧月一听就不满了,撇撇嘴道:“霜娘你这样夸他是什么意思?” “嗯?”百里霜一愣,然后笑道:“事实论事,何来夸之意?” “就是。”紫月也是一笑,道:“霜娘顶多就是心里想想,毕竟她也想了好些年了,这辈子怕是忘不了国师了!” “对,就是就是!”碧月得意一笑,赶紧使出激将法道:“霜娘如果你不想他,干嘛还留在这儿啊,他不是给我们自行离开吗,现在也开春了,还懒着不走是何意?” 百里霜脸色一沉,冷哼一声道:“你们再这般开玩笑,我就真嫁给他,你们就是陪嫁的丫鬟,备选的小妾!” “吆!”碧月也冷哼一声,道:“求之不得!那可是名扬天下的国师啊,镇长那老头都说了,觊觎国师女子遍布全国,能得他宠幸,那得多让人羡慕啊?” 无聊的日子过久了,不找点乐子人真的会疯,所以碧月就恢复到曾经的口花花,什么都敢说。 紫月俏脸绯红,扫了一眼发呆的霜娘后,便狠狠等着碧月道:“少贫嘴。” “我也是事实论事!”碧月依旧没脸没皮道。 紫月脸色一沉,不待开口便听霜娘先说道:“别闹了,紫月轮到你去探听一下,接下来他应该又有大动作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好事者 何骞楚已经十天没睡好觉了,她感觉她快疯了! 不仅她,方进锺也快疯了。 “好毒啊!以前我还以为那国师玩钱的本事不过引诱一些贪财之人而已,可我们瘾毒在手,何惧背叛?可没想到……”王央才长长一叹,慎重道:“这样下去,我们只能出兵镇压了,可是一旦兵力调回,徐州军必然一鼓作气打进来,如果让他们和东平府连成一线,鲁州便是拱手让人了!” “局势怎会变成这样?”何骞楚皱眉看着属下众人。 众人无言以对,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但要说不知道也不对,因为他们都清楚是国师干的,而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不知。 方进锺皱眉头道:“要做到这一步,必须要有庞大的财力,可这笔钱如何运进来?其中定有要道,派人找出这条道,一断方休!” “说来简单,等找到这条路时,恐怕已经完了!”王央才摇头道。 方进锺神色一冷,道:“他会利诱,我们何不顺之,张贴告示,千金悬赏。” “就这样干!”何骞楚突然来了精神,阴沉道:“这些年,我们已经积累了不少钱,本想用来攻陷徐州后招兵买马,可如今容不得我们拖下去了,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把鲁州给我稳住!” 白莲教的告示刚张贴出来,消息便飞快的传到了董策耳中。 “哦,他们终于动用这一招了。”董策目光从邬大郎脸上收回,放下紫砂壶后,起身推开窗户,望着窗外的朦朦春雨,轻描淡写道:“收网。” “是!”邬大郎抱拳应诺。 短短五天,白莲教各地都收到了无数有关衍教的事情,九流堂,天目堂,连变成镖局的行堂都被挖出来了,这一下,白莲教兴奋了。 开始到处镇压,捉拿衍教逆贼,可是很奇怪,所有被举报的人居然只知道如何传达消息,收集情报而已,到底查谁?没人知道,因为只知道下家而不知上家,使得白莲教也无法顺藤摸瓜。 一怒之下,不少九流堂的协堂弟子就被斩了,这一招杀鸡儆猴,照成整个鲁州的死亡人数高达八百! “勾结衍教者,这便是下场!” 这番话,几乎在三天内传入鲁州所有人耳中。 “杀了?”董策泡着茶问道。 “杀了!”邬大郎有些痛心,深吸一口气道:“这样下去,还会有更多人要死。” “死就死吧,墙头草的下场。” 人为财死,董策也阻止不了,他不可能开出比白莲教更高的加码,也就无法阻挡被利益冲昏头脑的人。 “请。”董策给邬大郎递了一杯茶。 邬大郎赶紧接过,抿了一口后道:“我们的消息渠道几乎大半瘫痪了,要从新组建至少要两个月。” “用不了这么久,很快就好,毕竟千金拿不到,反而掉了脑袋。”董策刚自饮一杯,抬头就看到百里霜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来,他一点儿相迎的意思也没有,倒是邬大郎急忙起身给百里霜搬了张椅子。 百里霜坐下后,毫不客气的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后叹道:“还是你的茶好,镇长送来的都是次品。” 董策让邬大郎坐下后,不理会百里霜,直接道:“她说的不错,协堂弟子的确怕了,但也怒了……” 刚说到这,百里霜立即抢话道:“所以,他们会集体反抗白莲教,但凡有着心思的人,对衍教的忠心几乎到了顶峰,以后用起来更加趁手,而让他们团结也很简单,从儿歌下手也行,从打更的下手更好,不用急着去组织他们,而是让他们自己考虑如何团结起来,共抗白莲教!” “呃……”邬大郎扫了一眼沉着脸的国师,又看了看一脸冷漠的百里霜,咽了口吐沫问道:“可这样也会有死伤啊!对我教并不利。” “你错了。”百里霜摇头,看着董策道:“自食其力,才是你们教主想要的!” “你错了百里霜。”董策摇头,苦笑道:“我要的,是你来主持大局,我回去享乐。” “美死你!”百里霜把董策这句话学到了精髓。 “教主,还是说正事吧。”邬大郎真心想早点收到命令早点离开,这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她不是说了嘛,照着做,以后没事也可以直接问她,别来烦我。”董策一副甩手掌柜的做派。 “这……”邬大郎是哭笑不得,起身抱拳道:“真的?” “大郎啊。”董策抬眼看着邬大郎,慎重道:“有些计划呢,你觉得好就行,不用都听我的意见,这丫头那句话真没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以后但凡接到事情,你也要参与考虑,觉得可行就做,如果不放心,可以向我提,但最好不要过分依赖。” 邬大郎的成长已经很恐怖了,从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民,摇身一变,统领数千人的九流堂,这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可是他办到了,由此可见,他的执行力很强,这也是孔梨灿提拔他的原因。 但远远不够啊,他的管理用的是董策制定的,慢慢发展自然没问题,可如今的鲁州不适合死管理,要变通,但这对于邬大郎而言太难,所以董策只能来坐镇,可他总有一天要离开,虽然那时候鲁州太平了,可难道报社就不会有突发情况了? 许多事情要不要登报,得罪人怎么办?不学会变通就等着被人敲打,还要防止被别人挤下去! 邬大郎识字不多,光有执行力不行,如果不好好学,让自己精明些,他混不了多久,董策也不会因为情面,放着人才不提拔。 有些事,就是这般残酷,令人寒心,可邬大郎却只有感恩,其实他也不在乎能有多大成就,他只是希望能为衍教效力一辈子! 教主让他学,他就学,让他问百里霜,他还真的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把百里霜烦的不行! “我实在不明白,你们教主是如何把你们给……培养出来的?真是能人啊,还敢用你们办事,也不怕出事!唉!”长长一叹,百里霜很无奈的解释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看不明白?现在不是操心如何组建九流堂,因为九流堂的未来是报社,它不需要很多人,但人人可以投稿,也就是说,人人都是协堂弟子,所以报社开启了,九流堂就等于重建了,你无需操心,当务之急,是如何运用仅有的人力,分散开来取得白莲教情报,再以最快速度送到这里,这条路线必须要保证不死,再围绕这一点发展中坚势力,知道了吧?” 看着百里霜一脸期待的表现,邬大郎终于点头道:“哦,明白了,明白了,我再问问教主去。” 百里霜刚刚展露的笑容瞬间僵硬了,感情她这好事者是白说了啊! 第五百五十五章 适得其反 邬大郎跟随董策久了,虽然很少在教主手底下做事,多数由孔大调遣他,但孔大的风格毕竟很像教主,从不嫌事多,因为他们都把这当成工作,也可以说是为了生活去做。 然而百里霜不同,当邬大郎把一件件事情堆到她面前时,这位二十出头的女子几乎快崩溃了。 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瞬间融入另一种生活环境中,更别提是需要头脑时刻保持清醒的高强度工作了,没几天,百里霜就撑不住了。 “就是铁打的人,也不可能独自一人完成如此多事,更何况,这里许多事情我根本没接触过,都弄不明白是何情况你就扔给我,那你做什么?就等我给你下令?” “可是教主一直是这样的啊。” 百里霜更崩溃了,沮丧的坐了下来,抚额道:“我不是他,你觉得我做不好你去找他。” 耍心机百里霜在行,正正当当的工作她根本就没干过,也就出谋划策,提个建议,下面人要如何执行,与她何干? “那你又大包大揽的……”邬大郎声音虽小,但百里霜还是听了个真切。 “如果不是你家教主给我下套,我会这样?自己不动脑还指望别人,你也算个男人?” 邬大郎登时就气不过了,沉声道:“如此我也不劳烦百里姑娘了。”说罢,邬大郎拱拱手转身而去。 百里霜愣了愣,略一寻思便回过味来,既而怒气冲冲的穿过庭院,来到董策屋中,推门便怒道:“你什么意思?” 董策正看书呢,闻言头也不抬道:“说。” “你利用我。”百里霜很愤怒。 “你不是答应了。”董策反问。 “我说得不是那些事,是邬大郎,你知道我做不了这些事情你还让他找我,明显就是逼他自己做主!” 董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放下书对百里霜道:“邬大郎渔夫出身,不识字,能走到今天或许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如果他因此而沾沾自喜,那他这一生便止步于此了,我出面,是无法改变他的,他只会继续的执行,包括学习,包括生活,可这样的人他脑袋活不起来,必须要外部的动力,你是自己送上丨门的,不是我找来的,何来利用一说?” 百里霜冷哼一声,丝毫没被董策洗脑,清醒明辩道:“利用就是利用,说的再好它还是利用,你如此处心积虑,培养他们出来,也不怕有朝一日横死街头,他们是你带出来的,别以为交了权人家就会放过你。” “这对你来说,不重要吧?” “你……”百里霜气急败坏的跺跺脚,冲到董策桌前抓起他的紫砂壶就给摔碎了。 董策却是一声不吭,拿起书就看了起来。 百里霜更是气氛,撑起身子抓起董策的书就给扔了。 “来人,请百里娘子回去,以后别让她出院子了。”随着董策一声令下,立即便有两个侍卫冲进来,却不敢动强,而是请百里霜离开。 百里霜面色铁青,直视董策道:“你知道我恨的不是你利用我,是你不相信我,难道就因为我曾经杀人太多?” 董策苦笑道:“人命固然贵重,但愚蠢到让你杀死,说明他们自己都放弃了,没有什么可值得同情,我不信你,是因为我不需要再信你,你的价值在带着莺粟来到这里时,便已经结束了。” 百里霜芳心一颤,怒意全消,冷冰冰道:“你这样的人真不配活在这世上!” “彼此。压她下去” “我自己走。”百里霜冷哼一声,转身推开两名侍卫便冲向对门。 “终于结束了。”董策扫了一眼破碎的紫砂壶,这是他带来的最后一个了! 砰砰嗙嗙的声音从百里霜屋子内传出,吓得紫月和碧月噤若寒蝉,不明白霜娘又怎么了?之前还是好端端的,甚至为了董策的事,几天睡不好觉,却过的很充足,很满足,可刚才跑去对门一趟后,回来就发脾气了。 这段日子霜娘发的脾气,比她们这十几年来见到的还多。 “怎么办啊?”碧月揪心道。 “这是好事吧!”紫月却有些看透了。 “这还算好事?”碧月秀眉紧蹙。 “以前霜娘虽然一直是谈笑风生的,但却给我们感觉遥不可及,而今,这七情六欲好似都回来了,一下从仙子变成了凡人,这不更好吗?” “歪理!”碧月不赞同,但她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邬大郎果然没在来找百里霜,也没有去麻烦董策,所以九流堂的工作却堆到了他头上,这不亲自处理不知道,处理起来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但是他有经验,有记忆,在曾经遇到的问题上,他就回想教主和孔大是如何处理的,如果把这些解决方式用到这事上能否解决? “哎呀,头疼,你们也来想想,我觉得吧,应该这样……”邬大郎一个人想不明白,想不透彻,他就让几个亲信参与进来,一时间是你一言我一句,却有很秩序,不乱,但仅仅只是开始,大家还放不开,这说了一个时辰后,终于点燃战火了! 什么教主曾经说过,这样不行,什么孔大曾经做过,应该可以,然后相互反驳,弄得邬大郎更加头疼了,不过他这帮属下也是经验老到,说的都在理,问题就是出现在换了个地方,很多手段就不一定能派上用场了,只能借鉴。 “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回去把计划写出来,咱们明天在整合一下,能结合的就结合,不能结合的就选更好的,如何选,那就老办法,投票,少数赞成多数,如此大家可有异议?” “一切都听堂主吩咐。” “以后还是叫我社长吧,虽然我感觉怪怪的,但教主吩咐九流堂要改称呼,咱们就要执行,好了,都散了吧。” 邬大郎散去众人后,只留下一个从学子庙毕业后,跟随他已有一年的书童。 “我给你磨墨,你来写,就从……密信传递开始,只有保证了联络方式的安全,才好安排人手……” 经白莲教的一次打击,九流堂这边虽然暂时停滞了动作,但白莲教的麻烦不仅没有介绍,反而越来越多。 他们认为除去一批九流堂弟子后,就算是杀鸡儆猴了,那暗处的家伙应该都老实了,即便不老实,你暂时也不敢有动作吧,但他们没想到,一场场策划对付白莲教的阴谋在遍地开花。 人不能白死,特别是作为传递消息的外堂弟子,他们卖消息也只是为了讨生活,而且那些算什么消息?除了向外宣传一些物价上涨的消息外,就是说说城里,县里,镇里最近来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有关白莲教的消息还是很少的,就算说了,大家也当你们如此光明正大,还怕人嚼舌根? 结果,却遭到了杀身之祸,而更令人痛恨的是,这被杀的,还都是九流堂叛徒! 不可否认,白莲教的赏钱很诱人,大部分的外堂弟子都想去,只是很多人还在考虑,更多人则在路上,但没等他们赶到,就收到了投靠白莲教的外堂弟子全死了。 那赏钱根本就是个圈套,把他们勾引出来,一网打尽,就算杀不尽,也要来个以儆效尤,看谁还敢与白莲教做对。 那知道,九流堂的外堂弟子,都是从他们亲朋好友间发展出来的,谁会没事,拉一个陌生人进来,人家不当你是骗子也当你是傻子,于是白莲教这一招,不仅没能起到儆猴作用,反倒是激起民愤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面具 春雨绵绵,细碎的雨滴好似那会飘落的尘埃。 董策站在范家镇外,撑着油纸伞如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一匹快马自远方来,发现镇外的董策时,马背上的人立即跳下,抱拳道:“徒儿参见师傅。” 殷璇说着,拉着马缰走近董策,面上很开心的笑道:“没想到师傅会亲自到此迎接徒儿,真是让徒儿心底暖洋洋的。” “表错情了。”董策说完,向殷璇身后扬扬下颚,殷璇一愣,扭头望去,见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影往这里走来。 “师傅就不懂顺势当个好师傅吗?”殷璇大感不满。 “我给你放假回去享福,还不够好?”董策没让殷璇回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回了京,她就不用出来劳累了,这世上,哪有让徒弟在家享福,师傅在外奔波的道理,所以他自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傅。 “国师!”斗笠男子终于来到董策面前,抱拳行礼后,便将一封信递给董策,随后道:“将军说事情已经办妥了,白莲教如果不亲自去镇压暴动,不出一个月他们必然不攻而破,如果去了,将军便会率军攻伐,到时候还请国师与我们来个里应外合。” 董策接过信道:“嗯,回去告诉陈将军,务必要快,事态已经不能再拖了,该打的硬仗还是要打的,否则他不好交代。” “这……好吧,但关于那人……我想见见。” “死了。”董策说完,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袱,递给斗笠男子后,又道:“但是不是他,我也不知道,死因里面写有,尸体还放在义庄里。” “什么!”男子大惊失色,接过包袱后正想打开,可刚伸出的手突然一抖,便硬生生的抑制住了,飞快将包袱收到怀中,对董策抱拳道:“卑职这边回去转告将军。” “一路小心。”董策说完,转身往镇里走去。 殷璇脸色也是一变,但不敢询问什么,只好牵着马跟着董策。 白莲教在董策一系列的手段中,已经是千疮百孔,如果他们不作,其实不会死得这般快,但错就错在没把钱当回事。 这个钱自然不是他们的钱,而是百姓手里的钱。 当权者,多数是不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特别是处心积虑要复仇的人,为了报仇,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明白人能克制,用人心。 愚蠢的,只会想尽办法的剥削别人,充实自己,却不知他们充的只是一层皮。 “太后答应了。”回去的路上,殷漩突然说道。 董策脚步不停,点点头道:“嗯。” “师傅觉得太后会反悔吗?”殷漩说完顿了顿,又忙补充道:“弟子是说,有人会想尽办法让太后反悔!” “由他们去。”董策对此似乎根本不上心。 “京城有些动乱,都是因为师傅的画,有很多人想集结过来,曹学士也说了会出动大批学子庙的人,购买物资送到这里,她是想逼着京城世家跟着一起做,谁不参与,那必然被百姓唾弃,这会让世家很不爽,国教也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没关系。”董策还是那副表情,平静而淡然。 “如今如此多人跟着师傅过,跟随国教,如果国教倒了,师傅打算怎么办?” 董策扭头对殷漩微微一笑,道:“那时我已经死了。” “哎呀,师傅你倒是给个明白话啊,如此弯弯绕绕的,十四心里也不安定啊。”殷漩很不满。 董策终于停下脚步,对殷漩道:“很快他们就得到回报了,他们应该感谢我。” “什么意思?”殷漩不解道:“师傅害的他们白白损失一笔财富,他们不可能感谢你,他们都是一群视财如命的人,他们应该是恨你,想要杀你。”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这般奇怪,前一刻可以把一个人恨到死,恨一辈子,但转身间,也会爱他爱的生不如死,所以人是有两面,甚至无数面的,要想知道他们有多少面具,则要从他们的出生,环境与成长过程推断,如你,生来衣食无忧,有个疼你的姥姥,恰好姥姥年轻时,喜欢如男儿般舞刀弄枪,你自幼好动,不喜文墨,故而与姥姥相见后,是一见如故,你也在她哪儿住了十年之久,练了一身好本事,也越加的好勇斗狠,这是你的一张面具,或许你认为这就是你,不是面具,你只有一张脸,用不着,也不屑去带那面具,可你不知道的是,环境注定了你还有一张面具,一张知道世家是如何运转的面具,你清楚他们想要什么,讨厌什么,试问,如果一个普通的习武之人,他会有你这些想法吗?他只是在考虑他的一生武艺能给他带来什么,从而去寻找另一张面具,找到了,他才能往上爬,成为武头,教头,甚至将军,你所不知到的是,他们带着这张面具做了多少令人作呕的事情。” 殷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望向董策道:“那师傅有多少面具?” “以前很多,我用尽办法,把它们一张张带上,不知何时它一张张脱落了,但它留下了痕迹,与我融为一体,已是无法割舍的东西,就像记忆一样,我永远记得我卑鄙无耻的样子。” “无法想像。”殷漩体会不到这种感觉,或者说是境界,她只是觉得,何必呢?你这样不累吗? 董策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你习武累吗?” 这一问,殷漩明白,这叫追求! “那师傅可否说说,他们为什么会感谢你呢?” “很简单。”董策继续走,殷漩牵着马紧随在旁。 “洛阳拆除坊市后,发展可谓是一飞冲天,可洛阳就这般大怎么办?扩建,这扩建就需要人,而扩建后的产业算谁的?” “那应该是前来投资的商人吧。”殷漩猜测道。 “不,最先是落到世家手中。” 殷漩一愣,道:“不可能,扩建的地用的的确是他们的地,但已经被朝廷征收了,属于太后了,建好之后太后直接卖给商人,所得金银都要上缴国库的。” “你可真是天真!你忘了太后想要继续坐稳,就不能离开他们吗。” 殷漩立即明悟,惊讶道:“那怎么办?” “自然是让他们内斗啊!为了争夺那些产业,他们必须要内耗,那么一体盟自然发展成各派,何况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体的,这一散啊,那叫缤纷多彩,群雄乱舞,而这场逐鹿究竟谁能胜出,我想,很多人应该明白了,而不明白的他自然痛恨我,这恨着恨着,他突然会发现,他已经不自觉的走到了悬崖边,这一跃,试问世间,何人能奈何我?” 第五百五十七章 做个正经师傅 “这次玩的是竞标,敢参与的都是一个阶层的人,故此谁呼声高,谁就能竞得,如何让自己呼声高,唯有借势,可势从何来?正好,我给他们了。” 董策紧了紧裘衣,揣着手,老神在在的往前走,给殷漩这个弟子再次讲解道:“这次借势也是一个承诺,让各家的代表站出来,许诺能给百姓什么,如一份工作,它的薪资,待遇又将如何?租给有志者,那他租金多少,这不仅要在朝廷上争论,还要在民间掀起一场狂风,让所有人都把心思放到这上面,让百姓都能看到希望,这场势才能借到,所以,现在敢吐油水的都是有远见的人,他们为什么恨我?感激还来不及,因为我带给了他们这场势。也别当他们之间没有仇恨,不会中计,实则每家都恨不得其余几家死光才好,你生在这些家庭里,应该比我清楚!” 殷漩顿有所悟。 用师傅的话来说,洛阳是一个饱和的市场,一个统一的市场,一个打压一起竞争的市场,每一家,都有他们自己的产业,每一个官位,那都是固定的姓氏,这就是士族! 他们虽然也在暗斗,但并不激烈,冲顶只是小打小闹而已,直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更替,才会发生剧烈的变动,但师傅明显不想等到那一天! 要想打破这个市场的规律,就要让他们分裂,内耗,只有干死几家,那利益才会如油水般不断的流出来,好似油缸被钻了一个洞,胜出的世家将油缸搬回家时,从那洞流出来油水便能养活很多人。 他们斗得越激烈,那洞就越大,流出的油水也会越多,简直如杀富济贫。 “师傅难道像当一个扶弱抑强的英雄?”殷漩取笑道。 “在你眼里或许,因为你有江湖气,但在道德的角度来看,我简直是个无耻之徒,某些生活好的人,闲得蛋疼就喜欢数落数落我们这些人,说我们是吃人不吐骨的恶魔,应该受万人唾弃,而非敬仰,因为到头来,苦的还是百姓,你是说吗?” “我……不知道。”殷漩摇头,她觉得自己真的无法评判这事。 莫说她,连董策都无法评判,他也赖得去理,毕竟这是永远理不清的事。 “太后让我拜您为师,果然不是为了习武,而是洞晓这些深意,可十四愚笨,知道了却无法运用,恐怕要让太后与师傅失望了。” 董策笑了,突然停下脚步,对殷漩道:“你的剑很快,一息间,你能让多远距离的人死在你剑下?” 殷漩是想也不想的认真道:“普通人,可在五步之内,若是习武之人,则三步,若与高手,不比试无法分晓。” “那我就教你如何提升到十步。” “啊!”殷漩一惊,错愕的看着董策道:“师傅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董策左右看了看,然后指了指一家关门的铺子,让殷漩站过去后,不等殷漩询问为何,只见董策一甩手,一柄刻刀直接钉在了她脸颊旁,两人距离,正好是十步。 殷漩双眼一眯,哼笑一声道:“飞刀高手十四可是遇到很多位了,但他们都败于我的剑下。” “那是他们小看你了。”董策说话间,已经甩手掷出两柄刻刀,分别钉在了殷漩另一侧脸庞和头顶。 “遇到这种情况你怎么办?”董策问道。 殷漩没想到师傅出手如此快,虽然打偏,没伤到她分毫,可明显是师傅有意为之,如果真要下杀手,就是一刀逼她闪躲,一刀取她性命。 “师傅耍懒,但凡飞刀高手,都是缠袖系紧,这才能不失准心,师傅的裘衣袖口虽然不大,但挥动起来也不方便,定是你用了什么奇幻手法!” “这是实打实的功夫,我练了足有十五年,为了保持手热,有时躺在床上我也会飞几刀,所以在这个距离,你与我对上只有死路一条,这时你怎么办?” 殷漩冷冷道:“抬臂硬接,近身杀你。” “不错,可惜有经验的人,不会让你近身,而且在你扬手接刀时,他已经瞄准了你的腿,一旦腿被废,你将任人宰割。” “那……我步法很好,他未必能打得中。” “这是拿命在赌,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殷漩气恼的走出一步,转身拔出三柄刻刀,来到董策面前归还后,不满道:“那就学你的飞刀,总行了吧。” “你说学就学,等你什么时候把手臂炼成跟条马鞭似的,你就可以拿刀了,否则你的飞刀毫无力度,吓唬人还行,遇到高手人家理都不理。” “那怎么办?”殷漩混迹江湖时日不短了,可从未见过师傅这种使飞刀的高手,料想这世上也没几个这样的人吧,军中的飞刀,飞斧,神射手,殷漩也见识过,他都能轻易避开,而且他们练的多是力度与距离,所以手的摆动很大,间隔也很长,只有在战场上奏效,单打独斗就是一般的习武之人也能轻易躲开,不会像师傅这种出其不意的,唰唰就是两刀,而且都没看清他有飞刀在手,这谁能躲啊? “你不是有剑吗?”董策指指殷漩的佩剑,这是一柄古剑,神似战国拾起的青铜剑。 “这个啊。”殷漩把剑拔出来,挥了挥道:“难道要这样甩出去?这可不行。”殷漩爱惜的摸着剑,一脸不悦。 “生死关头,可由不得你选择,而且这东西不能出去,动作太大,人家一眼就识破了,我让你练的是推鞘,什么时候,你能出其不意的把剑鞘推到十步外,并且还有一定的威力,我在教你如何在下一刻一招制敌!” “这听起来是不错,可有些卑鄙。”殷漩说着,收剑回鞘后,又拿起来往前一推,剑鞘刷的一下飞了出去,这丫头力道还不小,直接推到了七八步外。 “不错,可惜没准头。”董策赞许。 “谁说的,十四就是瞄准了那里,不行师傅再看。”殷漩说着就跑过去捡起剑鞘又跑了回来。 董策却没兴趣看了,笑道:“距离也还差了一点,多练练。” 虽然没人在交手时,会故意把剑收回剑鞘,这样只会让人有提防,但殷漩作为剑客,她很明白董策的意思,他不是让自己和人交手,等打得不可开交时才用这招,而是一开始,确定要杀得目标后,如果距离足够就用了,不提防的人自然中招。 所以她才说卑鄙,殷漩喜欢的是在交手前,互报姓名,给人家做好准备,这样击败才有意义。 但杀人和比武,那完全是两码事! 第五百五十八章 叛变 一个包袱落在何骞楚脚边,她摇摇欲坠的倒在了椅子上,却又弯腰拾起包袱,将里面一块裹布取了出来,抱在怀中嘤嘤哭泣着。 方进锺眼里含泪,显然他也知晓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和圣母一样,在这个紧要时刻倒了! “圣母,此时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啊!” “大局?”何骞楚愣愣的抬起头,看着方进锺问道:“还有什么大局?” 她低头望着裹布,喃喃又道:“母子虽分别,他不知我,我知他,他不想我,我想他,我苦,我知他更苦,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无父无母,必然凄苦,奈何,我一切都是为了他好,跟着我,或许早已经死了,在那里,他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我让先生授他学识,时刻督促他要上进,他非池中之物,它日必要成为这天下的人上之人,他也很给我争气,鲁州才学年轻一辈中能胜他的没有几人,他不骄不躁,依然勤苦向学,我本想稳定鲁州后,引他进来,让你们全都辅佐,将他举到这天下至高……” 何骞楚痛心疾首,仰头长叹道:“为何,迎来了这样的结束?” “我们这些人里,必有内奸。”王茹师阴沉的目光扫向堂内众人。 其余人脸色立即变了,有愤怒的,也有惊诧的,还有几个居然心虚了,怯懦的缩在一旁。 王茹师脸色一沉,指着那怯懦的两人道:“你们在害怕什么?” “没有,小人只是没想到居然有内奸,只是担心了,绝对不是小人传出去的。” “小人也是,再说,我们只是知道殿下尚在人间,但小人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又如何告密啊!” “切莫动摇众心,我们这其中如果有内奸,岂会等到这个时刻。”方进锺出面稳住局势后,王茹师才恨恨的退到一旁。 王央才神色不动的扫了一眼众人,突然深吸一口气,对众人道:“那现在该当如何?” 众人一时间都没了主意,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计,殿下一死,他们的未来之主就是没了,继续奋斗下去,那应该为谁? 最重要的还是圣母的意思,她如果重燃斗志,大家自然继续追随,可若是她心都死了,这白莲教也就散了! 人心便是如此,这种情况下,大家不是各奔东西,就是另起炉灶,更过分的,直接开始瓜分,自立旗号称霸一方。 所以他们要面对的事情是很可怕的,这一切都要看圣母的心死没死? 想到这,王央才眼珠子一转,终于忍不住道:“圣母,这不过是一块布,就算是真的,那人为未必就出事了!否则他为何只拿一块布过来,我想这其中,必然还有阴谋,或许,就是他们拿来乱我教心的!毕竟啊……” 王央才本想说,这龙裹可不仅一块,那位殿下出生时,不都裹这布吗。 可话到嘴边,他就看到方进锺阴沉的脸色,那目光几乎要把他吃了!吓得他立即闭嘴不言。 正当王央才疑惑,方进锺为何用这种眼神看他时,突然,他只见圣母一下站了起来,喃喃道:“对,王郎说的极是,还有希望,还有希望……”说着说着,何骞楚居然就往外走去。 “圣母您这是要去哪?”王茹师立即冲到何骞楚身旁。 “我去找他,我一定要找到他,不论他是生,是……”何骞楚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看得王茹师揪心的痛,她抓住何骞楚的手腕,似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说道:“婢子陪您一同去!” 在王央才说出那番话时,方进锺就知道完了! 他一开始,就看出了这里面的问题,但他不想说,他想用另一种办法,让圣母仇恨起来,如此才能稳住局势,把一切的困难都给克服,才有谈判的筹码。 可是现在他如果还这样说,圣母不仅会痛恨他,还会剥削他一切的权力,甚至将他打入大牢,不想再见他这个阻挡他们母子重逢的恶人! 王央才嘴角一翘,但很快就变得一脸哀伤的追出大堂,对着何骞楚的背影就叫道:“圣母,您这样去,根本是找不到的,卑职细想之后,觉得这事情应该是衍教所为,毕竟他们衍教有九流堂,而且已经在我们这里根深蒂固了,否则进来的风波他们也掀不起,如此看来,殿下的事情或许真与他们有关,就算无关,他们也逃脱不了干系,如此不如去找他们!” “王央才!”方进锺此时才冲到门口,怒气冲冲的指着王央才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王央才却是一脸无辜,扭头看着方进锺道:“方大夫是何意?在下不过是想为圣母指条明路而已。” “这是明路吗?”方进锺怒不可遏,气声道:“你这是想让我们白莲教功亏一篑,甚至是想拱手让人吧!” “冤枉啊!”王央才转身就看着停下脚步的何骞楚,噗通一下跪下道:“圣母明鉴!” 何骞楚闭眼摇头,一声叹息道:“你说的很对,方大夫,容我去了之后,回来在做决定好吗?如果……白莲教就交由你了!” 方进锺看着何骞楚在王茹师的搀扶下,渐行渐远,他突然悲痛欲绝的跪倒在地,如天塌般失了神采。 每个人,都有价,上到帝王,下到走卒,那腰缠万贯的人,那田里耕种的农夫,他们都有需求,有需求就是有价码,而且,很容易就能掌握! 在行远和尚当初跟董策论起圣母之下的四大助手时,殊不知,董策早已通过九流堂,不仅查得一清二楚,还买通了一个关键人物,那就是王央才! 而他的任务,就是要在这一刻,把人给董策带来。 来到方进锺身边,王央才蹲下来,轻声道:“方大夫,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只有看得更远,才能走得更长,你的人生太狭隘了,狭隘到令我不屑一顾,我待在这里,只是想借你的身子,触摸到他们的脚跟,谢谢这些年里你帮我在圣母面前说好话,我所做一切,也算回报了圣教,如果当初你们没有和朝廷做对,而是成为真正的教派,如太平,如衍教,我或许不会变心,但你们要死,还带着大伙一起死,恕我无法奉陪,告辞!” 说完,王央才起身甩袖而去,而方进锺已无力阻拦,甚至开口叫人拦下他的力气也没有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两教首脑 二月的天,阴晴不定,春风是如何努力,似乎都无法将一个冬天留下的寒气带走。 董策揣着手,站在屋门口,看着庭院里飘荡的蒙蒙细雨,无精打采的,好似在发呆。 “唉。”隔着两扇拱门,紫月顺着霜娘的目光看到的还是这一幕,她真的很心累。 “那家伙发呆了一个时辰了,霜娘也看了一个时辰了,她到底是恨他,恨不得用眼神瞪死他?还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咯!” “霜娘思丨春,你就别管她了,过来帮我把这些衣服烘了,这鬼天气,晾多久都不干。”碧月早已是见怪不怪。 自从霜娘被那臭人怼会来后发泄一通后,就经常看对门,只要臭人出现,她的目光就没回来过,直到臭人不见了,她才会幽幽一叹,一声不吭的回屋了。 碧月心底的臭人自然就是董策了,因为过年时他带着孩子去炸牛粪,从此以后,碧月是明里暗里都说他是臭人。 “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啊?”紫月走过来帮着碧月往火盆上的架子挂上衣服。 “人家是国师,位高权重,受人敬仰,我们是什么,邪教余孽,令人唾弃,霜娘这辈子都别想了,那老头说的就是没错,霜娘是美,可人家身边都是什么货色啊,国色天香一抓一大把,不屑她这一个。”碧月是摇头晃脑道。 “你怎能如此说霜娘呢。”紫月不满道,虽然她很清楚,碧月如此说都是因为太在乎霜娘了,不想她作践自己。 大家都明白她们的身份,有些事,注定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们都不希望霜娘越陷越深啊! “还没看够啊。”突然,两扇拱门中间的过道上,出现了一个俏丽的身影,正是身穿马靴马裤,马甲马帽的殷漩,不过因为天气还有些寒冷,故此她在外还披了一件白羊皮裘衣。 这一身装扮她很喜欢,这点与方淑蔚极像,其实不仅好动的女子喜欢这种轻便的着装,如今连许多男子都喜欢上了,不论是骑马不骑马,也使得马场的生意不仅限于赌马和贩卖,这马具和服装还有饮料和最新的马报,都成为了马场的经济来源。 “你说什么呢?”碧月突然不爽了站了起来,叉腰怒视殷漩道:“我家霜娘是在想事情,她一想事就喜欢发呆怎么着?我家霜娘愿意,才不是看那臭人呢。” 殷漩也不生气,只是嘴角一翘,不屑一笑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碧月怒急,还想和殷漩理论理论,这件殷漩给了她一个背影就进入了董策居住的院落。 “师傅,她们来了。”殷漩汇报道。 董策涣散的眼神一收,点点头,随手拿了门边的纸伞,打开便走入细雨中。 “这点小雨也要打伞,看来师傅得多多练练身子了。”殷漩跟在后面道。 “你这样老了会有落下病根的。”董策说完,出了拱门转身消失在对门三女眼中。 殷漩则停留了片刻,冲着院内三女扬扬秀气的小下巴,这示威把碧月气得狠狠一跺脚就要冲出去,却被紫月给拦住了。 “你打不过她。” “我毒死她!”碧月冷哼一声,说是要毒死,可她根本不可能做到,不是她被困此地没有毒药,而是殷漩江湖经验可不低了!并且身在世家中,有很多的验毒手段,她姥姥可是此中的高手。 “唉。”百里霜幽幽一叹,似乎才回过神来。 这可把碧月气得更是火冒三丈,怒其不争的对百里霜道:“霜娘,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唉。”百里霜又是一叹,不等碧月再次怒斥,她苦笑一声道:“并非你所想,我只是想了解他,他曾说过,真正要了解一个人,不仅要知道他的过往,还要知道他现在的处境,心情,还有他做的事。” “那你知道了吗?”碧月压制怒气笑道。 百里霜歪着头,喃喃道:“他刚才,应该在考虑白莲教的收尾工作。” “呵!”碧月嗤笑一声,道:“可为何我觉得,他在想那远在京城的妻儿呢?” 百里霜微微挂起的浅笑瞬间没了。 “你死了这条心吧。”碧月冷哼一声,走到另一侧屋檐下,抓起桶里的衣服狠狠一甩,挂到竹架上。 当董策出现在范镇长家的大堂时,里面只有两人,两个女人,都是三四十岁,但饱经风霜的脸上不难看出那曾经精致绝伦的五官。 董策将油纸伞递给殷漩,走入大堂:“圣母大驾光临,董某有失远迎了。” 看到董策,两女都是一愣,她们听过董策许多事情,也很清楚他的年纪,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传闻会是属实的,毕竟那传闻有些夸张,什么风度翩翩,随意一动,足可迷倒群芳,就是站了,也似画中潘安,足矣令如何女子心驰神往,如那画中与其相伴。 “长得好,却带着一股令人厌恶的妖气。”王茹师冷冷的讽刺道。 “你这风丨骚的老婆娘,不就是爱好这口吗?”怼回去的不是董策,而是殷漩。 王茹师怒急,喝斥道:“牙尖嘴利的丫头你说什么!谁风丨骚了?” 何骞楚眉头不禁一皱,深吸一口气道:“茹师你退下吧。” “圣母!”王茹师面显不悦,去忽听对面董策居然也道:“十四陪客人好好吵吵,看她也怪寂寞的。” “你!”王茹师甩脸怒视董策,然后点头道:“好,臭丫头,待会儿哭了可别管我,要怪,就怪他!”说完,王茹师几步冲出大堂。 殷漩冷笑一声,握着佩剑转身威风凛凛的走出大堂,还不忘顺手把门带上。 屋内一下子沉静下来,董策走到客座边,他也算客人,所以他坐在这里。 待何骞楚也坐下后,董策才开口道:“想必您也顺道去看看了,殿下的事我只能说抱歉。” 何骞楚胸腔一起一伏,冷冰冰的道:“他不是我儿,你究竟把他藏到哪里去了?如果不说,我势必要齐鲁两州生灵涂炭!到时候你也将难辞其咎,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干什么,想让我们白莲教不攻而破,避免战火,减少伤亡,如江南那般,你也的确算是做到了,白莲教的确无法旧存于世,但哀家还能最后的一搏,那将又要死多少人啊!” 董策点点头,伸手往茶几上依靠,扭头望着茶几另一边的何骞楚笑道:“你知道你败在哪里吗?哦,我说的是当年的事!” 第五百六十章 给你一条路 前半句,只是让何骞楚嗤之以鼻,成王败寇,她没什么好说的,可后半句则让她芳心一颤,一股怒火汹涌燃烧,恨不得回到当时,用牙齿将那些人一个一个的全部咬死,生食他们的血肉,嚼碎他们的骨头! 怒火让何骞楚眼前有些泛黑,似乎在怒下去,她将被怒火真正的给冲晕了。 闭上眼睛胸腔剧烈的起伏几下,何骞楚才平息怒意,缓缓睁开眼睛望向董策道:“那哀家倒是想听听,国师有什么见解?” “见解不敢当,只是猜测,说句不好听的,那是您自找的。” 董策真当气死人不偿命了,险些让何骞楚搬起椅子就砸在他身上。 不是何骞楚养气功夫好,而是董策接下来的话阻止了她的举动。 “我知道你不信命,所以才这样说,如果信命,你也不会走到今天了,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时候你不得不信,因为你先天就不是这块料,就从你刚才的行为足以可见,你是一个多么心胸狭隘的人,为了自己儿子,为了一条命,要把上万,十万,乃至百万人的性命赔进来,足以可见,你的胸襟,但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好母亲。” 无论多难听的话,那最后的三个字还是让何骞楚的心软了。 “那还请国师指条明路,我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何骞楚在董策面前以哀家自称,表面是视自己为太后,但现在成了一个普通的母亲,这转变之快,并没有出乎董策预料,因为这本就是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情! 为了儿子,她愿付出所有的代价,包括她的命! 这让董策无比的羡慕那位殿下,他也算跟董策一样是孤儿,但他娘比他妈好了何止千百倍! “我居然会接受这种思想。”董策对自己的羡慕之情都大感惊讶,因为换做前世,他死也不可能羡慕别人又一个疼爱他们的母亲。 “我会让你们母子重逢,也会让他进京为官,甚至位极人臣,那怕要拿回你们的东西,这也都不是难事。” 此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可何骞楚不知为何,却深信不疑,因为这个人已经把天下玩得团团转了! 只手遮天的太平道倒了。 作为皇帝的黄瑾倒台了。 将一个女人捧上了龙椅。 他让物价涨,那就涨,他让黄瑾回来,很可能也是不久的事,那还有什么是他无法办到的?恐怕就是自个怀孕了! “我不要了,我只要见到我儿子。”何骞楚虽信董策能办到,却不会傻到奢求这些。 “也好,那就离开宁国,我给你们安排了一个地方,虽然不是山清水秀,但也算是美景,希望你们学会欣赏,荒是荒凉了点,但有朝一日,我会将哪里打造成这普天之下,最为昌盛繁荣的地方,这个小国,算是我送给你们的,你可愿意?” 何骞楚不知何言以对,这种事情可能吗? “想必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有多危险,高处不胜寒,但景色很美,可惜我看腻了,但我这个人有一个毛病,喜欢刺激,喜欢挑战,让宁国繁荣,这根本不是难事,但要在丝绸之路那马贼遍地,水源枯竭的地方建造一个国度,长久不衰的国度,那才是有意义的事情,以现在的技术,就算能建,也长存不了,上游河道一改,下游连城必亡,这是西域一直以来最为严重的问题,况且那地底世界中全是黄金,我可不想便宜了别人,得好好守着,再让这个国度一路向西扩张,蚕食,到底能走到那一步,这已经不是我的事了,而是你的子孙该考虑的,让他们给宁国不断的施压,要永远让这块土地上的人明白,睡着就再难醒过来了!” 一系列的假象听得何骞楚都懵了,待她回过神来时,居然笑了,这风韵犹存的夫人笑起来还是很美的,并有这一种身为母亲的慈祥。 面对和自己儿子几乎同龄的董策,何骞楚突然将他视为后辈,而非什么国师。 “如你所言,若这小国他日成长为大国,并一口把宁朝吞了,你可就是千古罪人了!你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董策轻松惬意的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老神在在的说道:“刚才就说了,你这心思太狭隘,你忘了,你也是宁朝人,你建的国,那还是宁朝的国,再往前说,大家都是炎黄子孙,你如果想让你儿子治理好一个国家,考虑的不是自己家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如何建设,用什么政策,如何培养人才,选择人才,才是他操心的事,要让他怀揣着希望,将小国治理成强国,大国,这些都离开不宁朝帮助,未来,你们的交战不是刀口上的,而今经济上,文化上,人才上与军事上,那一方不思进取,必将不攻自破,如果你有这份心,就带他过去吧,也不要告诉他他是谁,只要让他知道你是他母亲就好,因为你无法解释,抛弃他的这些年,你在哪?” 何骞楚顿时满脸惆怅,这本来就是她想隐瞒一生的事情,而且,即使按照她的预想发展,待她儿子进入白莲教后,她也不会告诉他亲身母亲就是她,因为她怕,怕她儿子痛恨她! 二十年来你一直看着我,但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我娘就在身边,你现在说这些,是让我回归母亲的环抱,还是更加的痛恨你? 这段话,经常反复将何骞楚从睡梦中拉醒,每次都是泪水湿了枕头。 “放弃现在的,我真的能让他叫我一声娘吗?”何骞楚突然用渴求的目光看着董策。 “他,没见过你吧?”董策问道。 毕竟这些年,何骞楚没少去那私塾,董策也不确定他们见没见过面,但从资料上应该是没见过的。 何骞楚立即摇头道:“见过,但很小的时候,自从他六岁后,我就不敢让他看到我,也是怕让人起疑,我每次见他,都是在私塾对面的酒肆楼上偷偷看他。” “那没问题,我会给你们安排,谎言不好,特别是亲人间,但善意的,最好坚守,你也不希望他如你一般,以后的日子都活在仇恨里,扛着那如山的重担,或许一个上头,就让朝廷给格杀了!” 董策不是恐吓,只是事实论事,何骞楚也很明白,她自己都看不到希望,发展白莲教也是想留给儿子一份基业,之所以动兵,完全是认为太平道造反后,这天下必然大乱,没想到会有董策这个横空出世的妖孽。 何骞楚突然悠然一叹,道:“我率白莲教作恶太多,真会有什么好报吗?” “警醒世人,有时候也是有必要的,特别是在这个年代,这在我们未来的教育里,都是反面教材,人民应该吸取教训,不要重蹈覆辙,在这方面,我得谢谢您!” 什么思想啊? 何骞楚这下可算真正领会了国师开明,这让她更加啼笑皆非的道:“在道德上,我难道不是背负重罪的罪人吗?可听你一说,我居然还有贡献了!” “道是道,德是德,道乃自然,德乃人性,而人性只是自然之中的一小部分,你用人性去衡量自然,合适吗?” 董策这番言论传出去,必然会引起士大夫的嘴炮,可何骞楚却是愣住了,她细细品味这番话,似有所悟,但更多的是不解,她觉得这里面有很深刻的道理,但恍惚间,又觉得只是咬文嚼字,没什么意义。 如此奇怪的念头令她再次陷入呆滞。 第五百六十一章 开凿者 “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如此信任你了,听说国师的泡茶手艺天下无双,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 董策起身,何骞楚也站了起来,看着董策揣着手向她躬身施了一礼,道出一个“请”字,她微微一笑,与董策往那偏门走去。 “行远大师,可在国师手中?” 董策边走边应道:“距离此地不远。” 何骞楚不由感叹,道:“我让他控制狼山寨,他虽先你一步,却还败于你手,这是不是说,佛,不如衍?” “差矣,世人都喜欢比较,殊不知在这个想法出现之时,你已经落人一筹了。” “哦!”何骞楚疑惑片刻,再问:“可若不比,谁之好坏?难道,国师没有和别人攀比过?” “没有。”董策摇头,话锋一转道:“曾经,我爬过一座山,山路很窄,容不得两人同行,在我前方有很多人,我一步步走上去,这步法一快,难免,就会将一些人挤下去,越爬越高也越累,伤害的人将更多,但我不能停,因为停下来,就被我后面的人挤下去,掉进那万丈深渊永不翻身,而在这一刻,你知道山下那无数的观望着他们想的是什么?” 何骞楚微微一琢磨,便展颜笑道:“拿你们这些登山者比较,谁最快,最稳,最先到达山顶吧!唉,这果然就是芸芸众生的嘴脸。” 董策却摇头,刚好走到他入住的小院,他停下脚步,请何骞楚先进去后,这才两步跟到何骞楚身旁,说道:“截然相反,他们不会在乎我们爬得有多高,因为与上面的景色想必,他们更喜欢看,爬山多累,还很危险,人活一世,图的不就是个安逸吗,搬张小板凳,我坐山观虎斗这才是王道,故此他们眼里只有那些坠山的人,看他们挤下来时那种兴奋是难以言喻的,讽刺他们不识抬举,比较他们谁更凄惨,这就是我眼里的世界,一个让人瞧不起的邪道。” 站在屋前,董策说完这番话,轻轻推开门,恭迎何骞楚进去。 在听完那番话,何骞楚就没有啃声了,直到看着董策热好水开始泡茶时,她才问道:“可我感觉,你好似没有这样做!不然你不会如此耗费时间在我这里!” 董策苦笑一声,倒上开水,不等茶香弥漫便盖起盖子,然后一边洗杯一边道:“山路终有尽头,那里,很小很小,但上来的人是源源不断的,终于,轮到我被挤下去了,那一刻,我想通了很多,其实登山,不一定要走那条路,但没要别的路怎么办?我来凿,一阶一阶的给他们凿好,等他们观赏厌了山顶风景,就可以从我修的道下来,既然这道是我修的,你说,我应不应该收点过路费?” “呵呵。”何骞楚居然笑出声了,但很快她就意识到失态了,赶紧捂住朱唇,深吸一口气,不忘白了董策一眼,才说:“你不仅修到了山顶,还接通了登山的路,我就这样被你骗下来了!” 董策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自饮一杯道:“三个人,我目前只能给你三个人,一个理财,一个情报,一个是你儿子,其余的你自备,能带多少是多少,带不走的只要出得起钱,我让镖局帮你,但希望你能慎重考虑,谁过去能帮到你,谁过去是拖累你。” 董策说罢突然起身,从身后书架上拿出一个木盒,放到茶盘旁打开,指着里面厚厚一叠文件道:“初步计划,但很多和我设想的不同,得结合当地情况修改,但有一点,建镇开始,与回鹘的经商渠道一定要保证好,和汉商交易的税收一切减免,但不许让汉商商队参与,要想让货物运到肃州,只能用我们的人,这跑路费是贵点,但可以确保安全,回人就不用我们的人,当然他们想也可以,还能下订单,我们送货上丨门,详细的里面写有,能否办到是你们的事,另外的饲养方面也多请回人,同时让汉人用文字记载,积累养殖经验和提高生产必须要稳定,还有,一开始是不赚钱的,而且是一路的赔,以你们白莲教的财力,应该能撑个七年,待你能带过去的,顶多撑三年,届时如果你们不死,并完成计划书中的百分之七十,咱们正式合作。” 何骞楚愣愣的从盒中捧起计划书,这一看,就无法自拔了。 她没见过董策的计划书,但她很早以前就听过有这东西,白雪蛾还向她推介过,不过当时犹豫忙着收服齐州世家,没有处理,如今一见,她不得不叹服,同时也明白,董策是很早以前就安排好了,而自己,居然还懵懂无知。 “不知你有没有写过,对付我白莲教的计划?”何骞楚抬眼看着董策。 “后面从第一格到第七格,全是你们白莲教的,有兴趣都拿回去看,或许对你们日后在西域也有用呢,技多不压身,你不感兴趣,有人或许如获至宝呢。” 让你们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不得不说董策真是坏到了极致。 何骞楚很生气,可她又抑制不住的想要拿走那些东西。 “带走吧,还有那和尚,人不能没有信仰,有了信仰才学会自律,西域一行少不了他。”董策说完,便出门招呼一些侍卫进来,开始打包的打包,收拾的收拾,一个个麻利无比。 但装箱的东西居然毕竟是那些计划书,还有许许多多的器物,包括董策刚刚用过的茶具。 范家镇外,董策揣着手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身边殷漩一脸得胜的表情,看来王茹师是败了!只是究竟败在嘴上,还是手上,这就不得而知了。 “师傅啊,你要酿下大错啦。”殷漩虽然这样说,但依旧是嬉皮笑脸,弯弯的眉眼丝毫不显担忧。 “人都有爱好,有人喜欢遛鸟,有人喜欢吹牛,而你师傅我就喜欢玩人!” 董策说完,揣着手老神在在的往另一辆马车走去。 “那也不见你玩女人?”殷漩怪声怪气的说完,便赶紧跟上董策的马车。 范镇长带着一家老小,镇里居民,还有那些狼山寨的妇孺,赶到镇长时,只看到一行车队渐行渐远,一句话没说,范镇长轻轻抬起手,挥手送别。 第五百六十二章 鲁州之事 “哎呀,这国师走了后,咱们这里啊,好像一下子就清静下来了。”范镇长由衷感慨。 董策走后三天,来了一批人,经过半个月的迁移,把那些狼山寨的妇孺都带走了,去那东平府安顿。 这一下子就少了几千人,比范家镇的总人口都多,而为了安顿那些妇孺早早搭建的屋舍却都还在,空空荡荡的,别提多荒凉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国师非要吩咐人把这些屋子修建的如此好,一排排,一列列,每间房后屋还都有茅房浴室,比那客栈看起来都舒服安逸,还设了大澡堂,食堂,周边还弄什么什么绿化,投资了足足二十多万贯,结果,就给人家落落脚! “就算咱们分给大家住,这得多少代,多少年才住的满啊?”范镇长每天看着这些空屋,有些心疼。 但他很快就没心思在这上面了,因为国教来了一批人,虽然很年轻,有男有女,却都有一本学子庙的毕业证书,范镇长知道,他们到这里是当先生的,但他们非说不是先生,只是教师。 这点范镇长不跟他们理论,直接便要将他们安顿在那上千间空屋,让他们随便挑,表现自己财大气粗。 但那知道,这些人直接拒绝了。 “这里是国师修建的,以后还有它的用处,如果那时我们还住在这里,会多有不便,既如此,那不如不住,就在学子庙附近住间屋子吧,还请镇长找个人给我们带路就行,不要劳烦您老。” “哪里话,咱腿脚都利索,前不久还和国师走了一天,不多说了,这边请。” 前往学子庙的路上,范镇长终于忍不住问那屋舍到底还有什么用途? 可这些先生是一概不知,弄的范镇长好似郁闷。 直到三月中旬,一群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兴奋的来到镇里,对着四面八方指指点点时,他才知道,国师造那些屋舍的用意。 也终于明白,瑞雪兆丰年的另一个意思。 “哎呀,像,太像了,别人说我还不行呢,原来真有这地方,瞧着条路,你看那楼,看那墙,还有灯笼,啧啧,就是没有雪啊!” “是啊,不过也可以肯定了,国师就是在这里击溃白莲教的啊!” 几个青年男女都是一脸兴奋,于是就打算在这里住上几天,当问及哪儿有客栈时,范镇长笑了! 这只是刚开始,之后真是源源不断的人往这里聚拢而来啊! 范镇长还以为是国师的名人效应,殊不知,这只是其中之一,起不到决定性作用,真正吸引他们来的,还是那传奇般的故事,那如今还在京城艺苑上演的戏剧“破邪!”以及那幅瑞雪兆丰年。 这些青年男女能来到这里,也说明白莲教已经散了! 何骞楚带走了很多人,都是她和方进锺几人精挑细选后的骨干,但这帮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后,一时间白莲教是群龙无首,很快就被陈括率军扫清了,就算还有一些余孽,也不敢出来犯事了。 何骞楚也是别无选择,连方进锺在听到她讲述的计划后,也不得不同意,因为他们别无选择,如果继续让他们霸占这里,只会使得民不聊生,最后的结局也是被朝廷剿灭,既如此,还不如顺着这个计划或许真能看到那一天呢! 林逊如愿得到了封侯,还是太后亲封了,这厮第一时间就是建庙,学子庙! 之后才是他期盼已久的祠堂,他林家列祖列宗的祠堂,可恼火的是他的族谱残缺不全,想要修复他必须要找到族人,而当他把消息传出去后,那可不仅是东平府,整个鲁州姓林的来了千余人,把他整得都懵了。 “如今咱们东平府百废待兴,哥哥既然成为东平侯,就应该好好治理,操心这些鸟事作甚?”裴东骏对林逊的作为终于不满了。 他前不久才从京城回来,虽然在京城待的时间不长,但他跟随国教学士庄良修东奔西跑的这段时间里,学了很多,也明白他们的底子有多薄,有多丑,如果不用心,他们所得一切都将拱手让人。 “我若动治理,岂会……唉,这不是在请先生吗,自从孙蒙会江南后,我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了啊。”林逊很难受,他出生本就不好,学不到什么,若不是机缘巧合与被逼无奈,也挡不了寨主。 裴东骏没好气道:“这还不简单,朝廷给咱们鲁州减低税赋,这是让百姓高兴的事,咱们不仅要公布,还要监督,以防有人从中私吞,一旦发现必须严惩,另外,学子庙的建设呢,你是操心了,可怎么鲁安院你上心没有,没有吧,这是关乎治安问题,你都不上心,正当太后封你东平侯就不能撤回似的,你是不知道,那京城……” “别跟我提京城,我去还不信,只是我不想与那些官吏打交道。” 林逊其实很善于打交道,如今身为东平侯,他是巴不得和那些官吏来外,可是情况不同了,鲁州的官吏能换的几乎都换了,这新来的,且不说他能力如何,但就是张口便问国师怎样?侯爷跟随国师破邪时,有是怎样的情况啊,危不危险?国师是否如传闻那般,足智多谋啊? 张口闭口就是国师国师的,你说林逊能不烦吗? 让他说什么?说国师冒充龚庆投靠他山寨?教他如何使计让众头领诚服? 这些,在戏剧里其实已经有了,很多人都知道了,但偏偏林逊就不想承认,为何,他现在是东平侯,太后赐封的,不是山贼,不想提山贼,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山贼! 其实,很多事情都不用林逊操心,都是下面官员的事情,他可以过问,却没有职权,只有一块封地让他收田租而已,反而,成为东平府卫军统帅的裴东骏事情是一大堆,但他百忙之中还是抽空督促这位哥哥,让他天天往外跑。做个老好人,检查下方官吏谁在贪赃枉法,他们这里还是瘾毒重灾区,这是你不传扬谁传扬?建立自己的好名声才能长长久久,别成天想着那些破事情。 你是光宗耀祖了,但都是暂时的! 这让林逊时常感慨,这去过京城的就是不一样,成天给自己找累,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裴东骏这小弟真的成长了,眼见比他高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姑苏三月 三月的江南,碧波荡漾,杨柳依依。 姑苏府中一座三进宅院里,清晨的阳光落在屋子上,把那喜庆的装扮照的红艳艳的,一扇扇门窗头贴上了大红剪纸的双喜字样,很明显,这宅子里的主人家最近办了喜事。 此刻院中一石凳上,董策一袭外黑内白的氅袍端坐其上,饮着一杯清茶,送下口中当作早餐的糕点。 “策郎,过来帮帮我。” 董策闻声望去,看到方淑蔚从房里把一辆精致小巧的婴儿车推了出来,有些手忙脚乱给孩子换衣服。 “你不懂处理就应该请人照顾。”董策说着,走到方淑蔚身边,看着婴儿车里面的哭泣的小家伙,嗅着那怪怪的闻到,脸色有些不好看。 “自己的孩子,我才舍不得给人照顾呢。”方淑蔚说着,拉出一块味道极重的尿布。 董策脸色更加不好看了,问道:“素儿还没起来?” “你昨夜如此折腾她,她起得来才怪。”方淑蔚酸酸的说完,还不忘补一句:“以为是我啊,哼!” “唉,这人的天赋啊,就是不一样,你能做到的她不行,她能知道的咱们都不行,留着吧!” “我没让你洗就不错了,你还嫌弃,怎地?他不是你儿子的?” 董策突然一脸认真的思考道:“这个难说!” 方淑蔚脸色立即黑了,秀拳握得指尖都白了。 “开玩笑,我就是在想啊,一个你就对付不了了,咱们要是再生几个你说咋办?” “谁要和你再生啊,不要脸。”方淑蔚羞红了面庞,白了董策一眼后,正要蹲下来,突然听到一声:“姐姐让我来吧。” 说话的正是从屋内走出来的柳素,她和董策是新婚燕尔,往日这时,她早已经起床了。可初尝禁果后,她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但她却感觉越来越好,甜甜蜜蜜的,心更是一直暖洋洋的。 柳素照顾其孩子来,那的确是一把好手,两三下就给孩子弄干净了,换上尿布,盖好裹布,柳素有把那脏了的尿布收走了,显然是她要来洗。 “这没当娘的,反而比当了娘的还懂照顾孩子,你不惭愧?” “讨打!”方淑蔚红着脸扬起拳头,就跟董策交起手来。 柳素见他们打的欢,一点阻拦的意思也没有,半月前入门时,她的确吓得立即扑过去,结果还吃了方淑蔚一拳呢,但她也没生气,只是让策郎和姐姐别打了,一家人,有什么是不能好说好谈的呢? 那知道,这是他们例行的时,策郎更是说什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闲啊! “策郎吃了吗?”柳素晾好洗净的尿布和裤子后,过去问道。 “吃了点,做面吧,很久没吃了。”董策说话间,已经避过了方淑蔚几记秀拳。 “那小虎喂了吗?”柳素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待宠物比待人好!得知小虎居然没吃时,她赶紧就去厨房给小虎准备了,只有董策的面,日上三竿了还没吃到。 待柳素把三碗面端来的时候,忽然听到董策对方淑蔚道:“今天你又输了。” 一句话,顿时把柳素羞得满脸通红,方淑蔚也同样如此,这是他们的三人的规矩,方淑蔚一日无法战胜董策,大家就得睡一屋! 起初提出这个赌局时,两女还没觉得什么,但方淑蔚输了一场后,她们就后悔了,奈何,已经掉坑里了! 吃过面后,方淑蔚便推着婴儿车,出去走走,她是一刻也闲不住的,十分好动。 “策郎。”柳素突然凑到董策身边,笑颜如花的脸蛋上满是期盼。 “又要搞什么?”董策立即感觉头有些大。 “词牌啊,你上次说要教我的,说在你眼中,词比诗更美的,到底是怎样的啊?快说说嘛!” “哎呀,我又不是文豪,我只是听过,又不会做。”董策今天可是准备去万三钱庄的,这姑苏的万三钱庄才刚起步,很多事情等着做呢。 但柳素岂肯放过他呀,抱着他的脖子就大胆的往董策腿上一坐,用美目逼供。 董策只好苦笑摇头,想了想,道:“有一种格律叫菩萨蛮。” “菩萨蛮!这个素儿也有所耳闻,不过那不是女蛮国进贡的珠宝吗?贤王为妃就有一件。” “嗯,这就是来源!”董策根本就不知道,他只是随便一说,然后开始念道:“菩萨蛮,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柳素一听顿时俏脸绯红,怒瞪董策道:“还说不是你做的,你这坏夫君!羞死人了!” 董策顿时懵了,但转瞬间他好似就明白了,想到柳素过门第二晚,他是在方淑蔚的房间里,而这妮子竟深更半夜来溜进来! 当时她是什么情况,董策哪里知晓啊,他都睡了,被叫醒才知道这妮子的心思,不想再一个人睡! 从她现在的举止,董策猜想,那夜她应该如那小周后般,提着鞋偷偷溜进来的! 故此董策这词一出,她能不羞吗? 娇羞一阵,柳素就缠着董策埋怨道:“素儿都是策郎的人了,策郎还在人家面前藏拙,难道是觉得素儿文采低劣,不配与君共赏吗?” “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就是会画画,拉拉二胡,其余的都是听来的,不信也罢。” “那策郎再来一段!”柳素纠缠道,她心里是自然不信的,如此好的词,虽然羞人,可却是绝佳,若早已问世,为何她会不知? “那就再来一段。”董策说完,立即又补一句:“最后一段。” “今天!”柳素纠缠道。 “好,好。”董策无奈,想了想便道:“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这些都成为流行歌曲的词,董策自然张口就来,而且比之前更富有感情,只可惜,不应景。 但即使如此,柳素还是听得如痴如醉,不由喃喃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策郎啊,素儿能嫁与你,真是十世修来之福!” 看着柳素目光炯炯的眼神,董策有些不自在,这到底还是骗了人,但这样的情绪让他感觉很好,放到前世,那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的他,可不会在乎这些。 “我要是女人,也嫁给国师!”突然一声大笑,文质彬彬贤王出现在院门外。 这一下,把柳素羞得立即从董策腿上蹦起,捂着脸就跑进了房里。 “不厚道啊国师。我只来得及听了一半,已让我神游天外,想到昔日,与父皇,兄长,弟妹们赏月之景,真是一去不复返了”贤王边说,边走过来一把抓住董策手腕,冷笑道:“前面的呢?” 第五百六十四章 清洗 董策不回,起身自顾自的往书房走去,口中却莫名其妙的嘀咕道:“你来多少次结果还是一样,死了就是死了,我也没办法。” 贤王脸色也慎重起来,跟着董策边走边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单凭十四那番话,是不会有人信的,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她已经成了你的人,除了孙蒙那些意志坚定的,没有人敢随便派人接近你,因为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反到成为了你的棋子!” 董策回头一笑,摇头道:“我可没这么神。” “然而事实上,你已经做到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连我都不敢保证能说服何骞楚,而你却做到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信,胜过信任何人?” 贤王这番话说明了一件事,何骞楚曾经信过他,也让董策更加清晰的了解到当年的事情,何骞楚能从京里出来,贤王恐怕没少从中协助,故此在这世上,何骞楚必然很信任他,只是他无法说服何骞楚放弃报仇而已! 然而董策做到了,董策只是一个半道出现的人,还是一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青年,他和何骞楚的第一次见面就取得了何骞楚的信任,这样的人贤王觉得太可怕了! 所以他很像弄明白,董策是如何做到的,要不然他真会寝食难安! 董策明白贤王的心思,但他却淡淡一笑,坚称道:“我只是利用她死去的儿子威胁她,她不死,她儿子死,一个想做好母亲的女人,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放弃,所以她接受死亡,想要换回她儿子的平安,仅此而已。” “可为什么她身边的许多人都不见了?” 董策看着贤王笑道:“让你们找出来他们还能活?” 贤王长叹一声,却仍不放弃的问道:“那王央才呢?他投靠了你,而今却了无音讯,难道也死了?” “真实的情况正如王爷所看到的,他年轻气盛,以为投靠我就没事了,把事实告诉白莲教的人,人家自然盛怒之下把他撕了。” 面对董策的胡诌,贤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几步追上董策,拦住他道:“我这是在帮你,除非你把何骞楚的尸体交出来。” “这可有难度,因为她已经料到自己死后会遇到怎样的待遇,尸体从鲁州运往京城,一路磕磕碰碰,到了京城还要被不知多少人看到,换做是我,我也不会留下尸体,王爷也不用担心我,即便没这事,他们也会换个方法继续往我身上揽罪,直到把我弄下台,甚至斩首为止。” “既然你明白还不想办法化解!”贤王真是快无语了,明知道自己处境有多危险,居然还悠哉悠哉的过着小日子。 国教在京城筹善款,开始很多世家不在乎,一文钱都舍不得拿出来,而等太后懿旨一下,好了,这善款居然关系到洛阳新城的分配,用竞标的方式来争夺,而能参与竞标的必须是商人,这点世家们也不在乎,谁家里没几个经商或者管理家业的啊,但却不能是所有商人,但凡有资格竞标的第一,得有财力,第二,信誉要好,第三,必须是洛阳商会的人! 第一点对各大世家而言根本不是事,可第二条直接刷下一半人!到了第三条,就剩下十分之一的人存活了! 这年头经商谁没污点,苛扣工钱是家常便饭,过河拆桥是看家本领,背信弃义玩得如火纯清,以前,谁在乎,谁敢说?而今,什么黑料都爆出来了,百姓不敢报,那就世家之间互爆,百姓还以为是百姓爆的,于是也将自己遭受爆出来,最后导致个个都有黑点,而这其中不乏有被冤枉的,可又能怎么办?嘴在人家身上,人家爱怎样说他管不着。 这场风波从二月中旬发展到了三月初才被朝廷给镇压了。 但是规矩没变,于是,各家就派出没怎么在京城走动的傀儡,让他光鲜靓丽的站出来,善待百姓,修桥铺路,还给国教捐了不少钱,就是想弄个好名声参加两个月后的竞标。 这世家互掐的时候最恨的不是他们的对手,而是国师董策! 于是,这才有了想尽办法给国师抹黑,让太后对他生厌,然后贬下,甚至砍掉脑袋最好。 可是现在国教如日中天,又不参与朝政,一切都是为民,你任何把这国教的首脑给拉下台? 为今之计,只有何骞楚这点,可如此一来,朝廷就更乱了,之前痛恨董策去灭白莲教的大臣居然帮他说话了,特别是萧近,这厮是想尽办法的要把这件事情给抹平,不希望再起争端,可那些眼里只有利益的哪管你这些啊,因为重利,他们的名声也不好,导致现在想洗白都难,而竞标只有两个月,根本来不及,除非让太后改口! 只要太后讨厌董策,不在用他的计划,那么一切都还有的商榷,而非眼下看别人瓜分利益,自己啥都做不了! 但有些人能看到更多,眼前不过是小利,太后给的太少,还用什么鬼竞标来折磨人,已经让很多人心生不满了! “我没事。”董策却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来到书房一边准备泡茶,一边和贤王道:“现在马场很火,每天车流不息,现在许多外商也都是直接去马场,在附近镇上落脚,交易,而不进洛阳交那昂贵的赋税,还能随时赌两把,听说附近青楼都快上百家了,啧啧,故此洛阳扩建也是向那边靠,先建造一个庞大的交易市场,以这点为中心,开始铺客栈、酒肆、医馆、民宅,商品街和作坊,全围绕外商打开局面,特别是西域商人,以后哪里必是寸土寸金,谁不想要?” 贤王不满道:“你的计划你清楚,但你应该更清楚,那些世家对这块地方的有多看重了!” “是,也正因如此,才与我无关,太后什么心思你也知道,她想清洗,谁也无法阻止,从当初她问我的时候,就注定了在这场计划中很多人要下台,而我只告诉她,谁把气撒在我身上,谁就要死!” 贤王眼睛一眯,顷刻间他就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董策这样做最终帮助的还是太后,至于什么时候才轮到董策,那就要看董策还能不能拿出新的东西! 现在京城那些世家,只会恨那些稳拿竞标的世家,恨董策,却忽略了太后,只因他们误解为官之道! 士族不懂为官之道,这说出去谁也不会信,但贤王坚信,因为他们宁朝和之前的朝代都不同,父皇没有除掉多少开国功臣,光为了除掉一个太平道就够他受得了,结果还没除掉就仙逝了,导致这些开国功臣和后人是越来越嚣张,奢靡,但因为太平道在,他们还会收敛些,可现在太平道经过一场场血腥自残,使得信誉全无,河北百姓渐渐向朝廷靠拢,投诚的也越来越多,不用一年,太平道就要随白莲教一起瓦解了。 一旦太平道没了,士族还有什么顾虑?新来的国教实力其实很弱,而且还不插手朝廷的时,不足为虑,若等那时候才内斗,就不是士族了,而是傻子了! 所以他们早早就开始准备了,太后一个女人,当不得一国之主,他们定然会有一派要请陛下回来,而那些在扩建洛阳里没有得到利益的,自然也会加入这一派! 这也是他们误解的地方,认为换一个主子,就能仗着帮助新主子上位的由头,不断的索取利益,壮大他们的家族,除此之外,他们似乎不会别的了,毕竟一旦事成,无限的利益在眼前,还能灭了对头,简直是一举多得,殊不知,太后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从这次清洗中,她要竖立真正的威望,震慑所有人,让那些服从她的,不服从她的,都哑口无言! 第五百六十五章 菩萨蛮 理清这些后,贤王突然发现,董策无疑成了诱饵,专门负责吸引那些贪婪的鱼儿上钩。 “总有一天,你也会死得很惨!”贤王提醒道。 “不会。”董策还是那副样子,给贤王倒了杯茶,笑道:“你觉得一个不存在的人,还会死吗?” “什么意思?”贤王懵了。 董策自饮一杯后,又给自己倒上,这才笑道:“我会大变活人。” “你……”贤王一时间不知说什么了。 “如果那一天我突然消失了,还请贤王莫要挂念!” “你呀!”贤王摇头,说信,贤王觉得太难,因为太多的人在暗处盯着董策了,但说不信,贤王又觉得,这小子的确有那大变活人的本事,他要消失,似乎当真没人阻拦。 “那你现在就待在这儿?”贤王有些担心道。 看着贤王担心的表情,董策笑笑,道:“都说了没事,太后要想清洗完这片地,至少得八年,而这八年里,没人能奈何我,即便是你弟弟!” “他不会对你怎样的,孙蒙也被训斥了,他跟我说过,你是人杰,是大宁之福,他有自己的苦衷,无法出面,只能让我想尽办法保你。他似乎比我跟了解你啊,你们在金陵的时候,到底结了多深的友谊?”贤王对此真是很好奇。 董策苦笑道:“不是友谊,而是他经过几次试探,了解到我了。” “试探?”贤王皱眉想了想,突然惊讶道:“莫非,沪州的事也是他故意拖延的?” 董策点头道:“或许,毕竟当时天下眼看要四分五裂了,以我的本事,如果妄图割地,自然是江南好,有声望,有人脉,还有局势很乱,可是最好的时机我都没有去抓住,故此他料定,我对天下没兴趣。” “这家伙的心机一直都很深,你不知道,他自幼就喜欢玩心计,他五岁时,父皇藏了一个杯子在十个锦盒里,我们都猜错了,唯独他猜对了,而且是接连五次全都对了,大家都把他当作神童,但是父皇却很不高兴,当时我不明情况,后来我才知道,他居然买通父皇身边的常侍,就在我们面前用眼神交流,你说说这家伙……唉。” “你这当哥的还不知道他最大的秘密呢!”董策心底是哭笑不得。 董策回到姑苏和贤王闲聊时,故意聊了一些隐晦的事,特别是桓王和越王的过节,结果很明显,贤王是真不知黄瑾是他的侄子,而非他的幺弟! 与贤王攀谈许久,董策才将这赖茶的家伙轰走,等他收拾一下,准备去万三钱庄上班时,在堂内看到方淑蔚和柳素正在一边逗弄糖儿,一边傻笑。 发现董策进来,两人立即止住笑声,方淑蔚先开口道:“方才爹爹来信,太后已经许了,问你什么时候回金陵。” 这件事董策在方淑蔚上月到姑苏时就知道了,是方牧要调回金陵执掌宁安院,毕竟京城的国安府已经逐步完善,可地方上的却十分缺乏人手,特别是有经验的,如今能外派的都外派了,可是京城国安府总不可能成为一个培养人才的机构吧,这人才都跑到外面了,把分院办的有声有色,反倒是国安府渐渐如此不济了! 所以,在以后只能派遣一位出去到一个地方上任,故此这派遣的人必须完全了解国安府的运作,于是方牧就成了第一位。 这也是他要求的,他不喜欢在京城那个勾心斗角的地方办公,太多的顾虑和琐事,特别是过年前,这上丨门送礼的人是络绎不绝,收了不好,不收更不好,可拿人手短啊,以后人家出了事,他是办,还是不办? 回到金陵就不一样了,谁不知他方总捕的脾性,躲都来不及呢,给你送礼,等你死了再说! 但是,只有方牧一个人他也忙不过来啊,于是就想到了在姑苏的女婿,你这一声不吭的就纳妾,怎么说,都得为我跑跑腿吧! 董策是真的无法拒绝,好在计划书有备份的,不用写,稍微改改就行,其余方面,他也只是走走督促一下。 “你爹跑了一趟京城回来,就从八品总捕直接升到了五品院令,啧啧。” 看着董策的嘴脸,方淑蔚咯咯一笑道:“策郎你怎么不说说自己,一介商人,去了一趟京城就成为国师,跟你比,爹爹还差远了呢!” 柳素也急忙取笑道:“策郎不仅是商人啊,他之前已经是府议郎了,还是衍教教主,艺苑大东家,宁州商会会长,这身份多得都快数不过来了,呵呵。” “我怎么感觉你们在取笑?”董策故作不悦道。 “难道不是?”两女是异口同声,说完还咯咯的笑了起来。 “菩萨蛮。”董策这三字一出口,柳素俏脸腾地一下红了。 方淑蔚却是不解,好奇道:“什么蛮?” “求姐姐别问了。”柳素低声哀求道。 “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们都知道,就是不告诉我,把我外人了?”方淑蔚不满道。 但柳素见求姐姐不得,只好可怜兮兮的看着董策。 董策一叹,再次道:“菩萨蛮,今春雾夜悄然至。羞衣唤醒梦中君。相伴一暮夜,难断千思苦。小烛萤萤光。佳人颊满霜。淑素有一缺。君心尽感伤。” 柳素一震,然后羞涩的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策郎你别文绉绉的,听得我浑身难受。”方淑蔚打了一个寒颤,她是一点也听不懂,不由更加埋怨了。 “哎呀我说蔚儿啊,你身边不是有一个懂得吗,我刚才是让她告诉你,她说不说就是她的事了,可不是为夫偏袒,实在是人都有小秘密,难道你屁股有颗痣我也要跟素儿说?” “你敢!”方淑蔚说完突然才意识到什么,不由也羞涩的嘀咕道:“素儿她又不是没看到,都是你害的啦。” “不一定,藏的有点深,不过也算了,今晚你让我们好好欣赏欣赏,好了,为夫去上班了。”董策说完就跑了,留下两个羞得面红耳赤的老婆尴尬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第五百六十六章 要还是不要 董策来到万三钱庄,看着统一黑白色调服饰的员工站在铺外迎接,董策走过去便道:“别整这一套。” 铺里全是一些新人,被董策这一呛,他们立时是惶恐不安,唯独常客钟孝凌厚着脸皮道:“我就说嘛,国师不喜欢这一套,好好做事就行。” “你也有脸说。”董策白了钟孝凌一眼,进入万三钱庄后往办公桌一坐,拿起桌上放好的文件看了起来。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赶忙提着热水过来,给桌上的紫砂壶斟满,里面早已备好了茶叶,故此热水倒下后茶香立刻弥漫开来。 “国师,我那镖局招不到人怎么办啊?”钟孝义贴着脸凑上来诉苦。 董策眼皮都没抬一下,看着文件道:“小陆,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解决?” 这小陆便是倒茶的少女,这丫头不是学子庙出来的,而是陆可轩的三闺女! 得知董策到姑苏开万三钱庄后,死活要过来,美其名曰是学习,实则陆家什么意思董策岂会不知。 陆小玟立即回道:“姑苏镖局目前需要的人有三种,身强力壮者,机警领头者,还有行脚多年者,其一,身强力壮者即便没有习过武,押镖时也能起到震慑作用,可避免许多麻烦,这种人在码头很好招到,其二,领头的不能缺少警惕性,并且要有行商经验,此类可以从别的商队挖,其三,每次押镖,身边不能没有一个熟路的,而且要精通方言,这类人可请走村串乡的货郎担任。” 董策放下一份看完的文件道:“在补充一点,如果要跨州,赤脚郎中得配一个。” “可我连个车把式也没有啊。”钟孝凌苦着脸道。 董策拿起茶壶沉凝半响,忽然又放下对陆小玟道:“你帮他搞定,算入技术股,百分之十即可,也算给你的实习,这次做成后,旁边那张桌子就是你的。” 陆小玟大喜,她虽然到这里才半个月,但却十分肯学,而且在家里时就帮陆可轩算账,也跟一些掌柜学过,已经有了不少经验。 陆家让她来是想亲近董策,最好发生点什么,但她可没有奢望,就像这不在闺房带着就行。 不过来了之后,看着国师办事的样子很是憧憬,盼望着有朝一日也能有自己的独立办公桌,没想到竟来的如此快,当然,前提是得把姑苏镖局做起来! 说起来容易,可真要执行起来,陆小玟完全没有把握,毕竟她只会纸上谈兵,但她还是想试试。 钟孝凌只是傻笑,都还不知道董策刚才那番话,让他以后得少赚多少,加上孝敬上面的,他基本就没赚什么了,而且是技术股,万三钱庄只要不撤股,就一直要从他手里拿钱,直到他找董策哭诉才知道,原来他可以把这些股份买回来,只是那时的价格已经很吓人了。 待钟孝凌领着陆小玟走后,万三钱庄也开始热闹起来,都是来存钱取钱的,只有极少数是找董策投资的。 一开始其实很多,但都被董策否了,主要是他们连行情都没弄明白,就来让董策投钱,这不是开玩笑吗,董策如今可没闲情去伺候那些小白,在杭州主要是为了打响名气,迫不得已,真要这样干下去,他还不得累死。 “你的面店不行,你死守你的做面技术,还传里不传外,传男不传女,我投资你也只是修整店铺,而不是开分店,客流量它依然是固定的,甚至因为装修得太好,导致缺少了一些熟客,你想通过卖面做成酒楼,还想在里面摆舞台,只能说是痴人说梦。” 面对董策毫不客气的话,那面铺老板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考虑再三还是道:“可现在好多铺子都有唱小曲的和说书的,导致我现在的生意很差,不做这些那能怎么办?” 董策端起茶壶喝了一口后,提笔一边写一边道:“干面作坊,先不买熟面,只卖生面……” “这哪成?”面铺老板一下急了。 生面,就搓搓面团拉拉面条,这谁不会做啊?人家用得着跟你买?可如果你卖个面粉价,这还是生意吗? “你急什么。”董策头也不抬,继续写道:“大量订购面粉的价格要比市面上降低一成到两成,你如果黑心点,卖陈年面粉,甚至霉变面粉,那就能降到五成乃至七成,但如果让苏安院盯上,你的日子也倒头了。” “这黑心钱我可不敢赚,我老付家卖了三代的面了,就没用过陈年的面粉,至于买好的擀成生面,赚个一两成的差价未免太少了吧,这其中不仅是面钱啊,这人力得要多少啊!” “谁让你全人工,最近我们衍教制了一种擀面机和切面机,只要建好储水池和水车,擀面无需多少人力,而切面机需要手动,但一个人的工作量胜过十个人,另外还有拉面机,可以制作挂面,你有需要也可以提供,当然,前期投入的确大一点,预算是六千贯到六千五百贯,不过你无须担心,缺多少我可以投钱贴补空缺,你尽量多筹备一些资金,如果股份稀薄,你还不如不做,老老实实开你的面店,大致的计划我写在里面了,你拿回去慢慢看,考虑好了再来找我。”说完,董策把一份文件递给面铺老板。 “国师可真是能耐啊,这挂面又是什么?”随着一声爽朗大笑,贤王来到了万三钱庄。 “就是须面,我在鲁州时想到的,并在范家镇做了实验作坊。”董策解释完,问道:“王爷过来有何事?” 这贤王一天找他两次不是没有过,三次都有,还都是站在饭点上,说是要请他去喝喝小酒,实则都是有正事的。 这不,贤王一开口就把董策给请到了附近的水味轩。 水味轩东家施石亮与董策也算是老相识了,知道他们要来,早已经准备好酒菜。 待两人入座后,贤王似乎发现了今天的酒有些不同,便对伺候在旁的施石亮道:“施掌柜竟能买到这焰奴娇,不简单啊!” “还是拖国师的福。”施石亮毕恭毕敬的笑道。 “不过中午和这酒不好,撤了吧,换小花娘。”贤王说完,便对董策道:“有一个女人来找我。” “这与我有关系吗?不是王爷处处留情的因果吧?”董策没好气道。 “没关系我找你干什么,她可是戴罪之身,你是我是把她当街斩首以儆效尤,还是还给身份呢?” 看着痞笑痞笑的贤王,董策知道是谁了,脸色也沉了下来道:“我是说过不杀她,但王爷可不用看我脸色,国有国法,在我这个位子上,很多事情由不得我选择。” 贤王哈哈一笑,道:“别拿这些虚的来说事,人家都有你的孩子了,三个月大了,我就想知道,你是要,还是不要?” 第五百六十七章 使劲的花 “告诉她,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追求的生活,我们是背向而行。” 小巧的空杯似如鱼儿游走于在董策纤长的指间,贤王感觉很是赏心悦目,却为董策的话而感到惆怅。 回想这一声,贤王不知辜负了多少女子,也正如董策的话,他和那些女人从远相望,互相走进到面对面,再到肩擦肩,最后背向而行,再也没有交际,留下的只有一场荒唐而可笑的回忆。 “不提这些了,说说余杭球场吧,有人邀我今年六月带领我的球队去参加什么开幕仪式,来一场友谊赛,我作为长辈,如果输了是面色无光,这事是你挑起来的,怎么的也得帮我摆平了。” 董策苦笑一声道:“友谊赛而已,又不是让王爷去夺冠,而且王爷的球场还在建,这次你是客场,给人家主场一点面子,等什么时候组建起江南十六州球场再说吧,到时候联赛一开,那才是激烈角逐的时候,现在就照着我给您的训练模式玩一玩即可。” 贤王摇头笑道:“你啊,布这么大一盘棋,花费不小吧,这想尽办法的从百姓手里挖钱,不觉得过分吗?” 能这样说,显然他也是明白球场未来的规划和走向。 “内销是必要的,如果不能促进消费大宁的经济铁定要崩。” “人心不古啊,现在都往钱眼里钻了。”贤王感叹。 董策白了他一眼道:“哪朝哪代不是这样,要说古人心,这得牵扯到战国以前了,可那样是很难有脚步的,君子之心固然重要,但君子也是要生活的。” “如此一来就是附庸风雅,俗了。” “文人才附庸风雅,谁规定贩夫走卒中没君子?” “我说不过你!”贤王换了董策一记白眼,论起口才,他贤王还自以为是登峰造极了,可遇到董策后才知道,这家伙的嘴真是能把人给说死了。 “我是偷换概念,不是正道,我要说服一个人,不仅要从概念上压过他,还要让他没有别的途径可走。” 贤王一愣,似有所悟道:“何骞楚就是这样让你给忽悠走了?” “死了!”董策纠正道。 “行,死了,死了,儿子都死了,心灰意冷能不死吗。” 一顿饭后,董策回了万三钱庄,贤王真是闲到慌了,居然屁颠屁颠的跟着董策去钱庄,然后搬了张椅子就坐到董策身侧偏后的位子,看着董策滔滔不绝的给客户传授生意经,依然成为他最近的一种乐趣。 “哎呀,这羽绒服的生意最近不好吧,你还让人家收什么鸡鸭鸟毛的,怕是撑不到天寒吧。”贤王终于忍不住调侃道。 董策喝了一口茶,道:“杭州羽绒服每次问世都消散一空,这还只是能满足那几大家子,他们买来不是自己穿,多是供给北方,你知道在那边的价格被炒到几倍了吗,都快成金丝银布了,这个产业链条从饲养、屠宰到羽绒生意,从去年我创立开始,到上个月杭州这套产业光是给税收,便高达八十万两,这还只是起步,等市场将近饱和时,全国下来至少能翻百倍。” 贤王一听大惊失色,呼道:“八个亿!只是赋税?” “只是赋税,当然能否收上来,就得靠朝廷的办事效率了,况且,我说的饱和是普及,人人都有购买力,什么大鱼大肉都吃到吐,然而如今,要走到这一步还有很远,朝廷如果重视,二三十年嘛,如果不当一回事,这恐怕要出大问题,另外就是这几年江南人口激增,但北方人口减少三成,这又是一笔生意,太平道坚持不了多久了,他们已经失去太行山,过去那可是一马平川,河北如此广阔的地,少了人怎么行,而如何带动起来,就要看朝廷舍不舍得出点血,无需多久,三年免税,五年半税,十年内保证比曾经任何时期都要繁荣。” “你又想让江南商人跑过去?”贤王觉得这帮人实在是太恐怖了,洛阳才取消坊市制度多久,现在繁荣程度都快赶超撤销坊市多年的金苏一带了,主要就是被宁州商会给整出来的。 “那地方发展再好,以后也要被超过,真正的宝地是在沪州。” “沪州!这不毛之地也算宝地?”贤王疑惑。 沪州目前虽说有三府十二县,可那些县小的可怜,还不如一个镇,都是因为以前士族为了让族中子嗣镀金,选择一个不毛之地混混日子,久而久之自然会被越切越小,县城多了,导致有些县城甚至不如董策待过的范家镇,人口都不过千,建出来,也只是为了多几个县令罢了。 “那可是宝地啊,太祖很英明,早早铺好路,给了许多优惠政策,如今还没改,不趁机大赚一笔怎能叫商人,但是他们目前没发现,还是当作一个歇脚地,最主要的问题是水患!沪州地势地平,一旦内涝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想打造一个永远不会被淹没的城市!” 贤王看着董策坚定的表情,他笑了笑道:“国师觉得可能吗?” “可能,用我建球场的办法!” 一听董策此言,贤王大惊,因为姑苏府也准备建球场,出资人还是他,图纸他已经得到了,故此很清楚那球场的地基有多恐怖! “你想搬多少做山把沪州给堆起来啊?”贤王是不断摇头,觉得此举太过骇人,而且极为的劳民伤财! “基建可以一步步来,又不是让你一下子把整个沪州给填了,等钱塘江的水利修好,确定质量没有问题后,先从沪州三大码头开始,沿路修建下水道,再在上面落座小镇,把以前的旧城区全给拆了,拆迁费有两种模式,一是分文不给,却可以换未来修建好的房子铺子等,二是市价付清,让他几年后悔青肠子。” 贤王顾不上骂董策心黑,而是问道:“那人呢?你如此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的……” “等等。”董策赶紧止住了贤王的话,没好气道:“大兴土木是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可是另一码事了,我可是付钱的,为此我要创建一个建筑队,专门为人修建房子,底薪不多,三贯,节假日加班翻倍,按时完成任务有奖金,如果是高效,高质量完成,奖金能抵得上半年甚至一年工资,还包吃包住,这待遇如何?” 贤王哭笑不得道:“你是钱多到没地方花了吧!” 董策抿了一口茶笑道:“不懂花钱的商人,是不会赚钱的,我把一堆的财富丢到家里能干什么?只有滚起来,他和我才像是活的,所以我要使劲的花。” 第五百六十八章 董家 下班前例行开了一个小会,会后,董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了一趟艺苑。 如今姑苏艺苑熟面孔很多,以前的人多数还在洛阳,只调回来了几个能独当一面的人重建班底,这也就使得进程很慢,事到如今还在培训中,也是因为艺苑的要求越来越高,不似董策建立之初,大家的鉴赏力都很低,随便演演唱唱顾客就满足了,而今,顾客的需求是越来越高,毕竟听过好戏后,回头来看,的确很多新角的唱功难以入耳。 以前董策每次过来,身后都会不自觉的跟了一堆人,却每次都被董策喝斥都没事干? 他可不喜欢彰显,反而最讨厌拿着他工钱的人,杵在他身后傻笑。 艺苑虽然没开张,但不是没事做,吊嗓子,练乐器,做道具,排练等等,可以说在他这儿,只有做不完的事,没有拿钱不办事的人,一旦发现,他可不会讲情面,记过,警告,甚至让他卷铺盖滚蛋。 如此严苛,可不是把人逼到死了,反而,休息时间是规定好的,每天练多久,每个时间段他们要做什么,何时休息,何时上工都有标准,该做事的时候就得认真,要不然回家带着,干什么不行,来他这里拿他的前嘻嘻哈哈,换做是任何一个当老板的都会不爽,这是通病。 但就是这样想要管理好也是不可能的,不会变通,铁律也会崩,它就如牢笼,员工就是鸟儿,进来,有吃有喝,但你必须要把羽毛打理好了,叫响亮了,不然谁欣赏你? 为董策做事的人都要提出建议,毕竟每个人想法不同,看待事情角度也不同,很多问题董策都无法看到,但他们可以,而他们如果不说,闷在心里,会莫名其妙的积累出许多问题,如果这些问题一次性爆发,那是很麻烦的。 沟通,才是立足的根本,不论做什么,也是员工表现自己的机会,想上位,就得发现问题从而解决问题,一个人不行就团队一起干。 而今董策把这样的氛围培养出来了,便少了他许多事,他来艺苑也只是看彩排,说一说欠缺的问题,指点一下新的戏子,加强配乐的衔接也就行了,可不想以前,事事都要让他把关,累得跟条死狗似的。 “东家觉得,他们如何?”李媃坐在董策身边巧笑嫣然道。 董策目光没有离开台上的戏剧,张口道:“一般,唱功没问题了,这点以后循序渐进即可,但情感需要加强,模仿太刻意,也是年轻,阅历少,但这不是借口,没有阅历可以有情怀,要想真正演好一个角色,需先明白那个角色是怎样的人,他在什么环境中长大,接触的人是什么层面,有是什么人使他改变了对以往的看法,决定去做什么事,最好能切身感受一下,远的不行,就挑近的,觉得谁稍微附合,走进些,了解了解,没事看看书,从书中判断一个人物的情怀和心境,才能提升自我的演艺生涯,而非模版。” 这些李媃听过两次了,她也经常去揣摩角色的心态,可她觉得这完结是自己意会的东西,叫这些戏子做嘛,他们完全掌握不了。 “东家说的我明白,可让我教你们明白,这就有些难了!”李媃苦笑道。 “有什么不明白的,当面说出来,你也别只记在脑里,每天把这些事情回去书写一遍,记录下来,如何解决的,也明确记载,待积累多了,出个教材,你也可以挣挣外款,如果畅销,你这辈子也就不愁了。” 李媃闻言噗哧一笑,道:“东家凡事都能扯到生意上。” “职业病,这辈子都改不了。”董策说完,台上一段彩排也完了,他吩咐李媃一些事情后,便起身离开了。 他这一走,整个戏堂的人都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包括李媃! 只要东家一来,他们都是大气不敢喘,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除了岔子被东家抓到把柄,那训斥起来可真能叫人无地自容。 这些无形中的压力不是董策刻意给的,而是自然而成的,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无论好不好,这些都无法改变了。 回到家里的董策,面对两位妻子,少不了拌拌嘴,腻歪腻歪。 吃过晚饭的董策坐在庭院一片葡萄架下,看着长势越来越好的葡萄藤,伸手将那新长出来的藤苗围着柱子绕了绕,便在这时,柳素抱着糖儿来到董策身边笑道:“策郎要喝茶吗?素儿给你泡去。” 董策摇摇头道:“不了,今天喝了很多。” 柳素笑了笑,坐到一旁,哄着怀中的糖儿又道:“今日工作如何?艺苑有什么进展吗?” 董策一听竟莫名其妙的乐了,扭头看着柳素道:“吆喝,改性啦?今儿怎么不问诗词歌赋了?” 柳素白了董策一眼道:“知道策郎不喜,辛苦一天,回来还要被素儿纠缠,能不身心皆疲吗。” 董策苦笑道:“那你是现在知道,还是以前就知道?” 柳素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说道:“很久以前。” 董策却看明白了,笑容渐渐消失,摇头一叹道:“你曹姐告诉你的吧,我就不明白了,既然知道我骨子里就是个俗人,你还要嫁,现在后悔了吧!” 柳素脸色顿时显露怒色,这还是极为少有的事情,至少董策是从未见过。 “策郎大才,有匡扶社稷之能,能嫁与你乃是素儿十世之福,梦中乐醒,何来后悔一说!” 董策闻言是一脸酸像,牙酸道:“可别说了,让我感觉你只是想攀龙附凤,当然,站我的角度是这样考虑的,你也别生气,夫妻之间如果不说,苦的是闷着的人,心扉得敞开了,咱们才能过日子,你也别想这迁就我,这样你很累,现在还没什么,新婚嘛,但日子久了,总有厌的时候,如果你心里还藏着事,那可是会憋出病来的,特别是你这种女子,从生活的环境,到接触的人,与你的性格,若非你曹姐,你就算死,怕也不会想我吐露心扉吧。” 柳素静静听完,期间脸色变了几次,最终是一笑无言,身子却往董策身上靠去。 此时洗完碗的方淑蔚走过来,取笑道:“我也很奇怪,素儿是何时看上我家策郎的?” 柳素闻言立即坐正了,吱吱唔唔半响,最后低下头道:“太湖一游,策郎奋不顾身去救曹姐姐时,我除了担心害怕,还多了一丝羡慕之情,后来……” 董策对此事也算好奇,这细细一听,不由感慨,这情,果然不是凭空而来啊,每次的相遇,他没觉得什么,但柳素一次次期待下次的相逢,那怕是董策和曹洛蓉的婚礼上,只要看着他,便心满意足了。 这是从羡慕到仰慕,在生爱慕的情绪,亏柳素如此容易娇羞的女子,说起来,就如在述说别人的事,很是正定,只是在正定的脸上,多了一丝柔情,不过最后习惯性的望向董策时,突然间就羞得无地自容,把糖儿交给方淑蔚后掩面而逃! 方淑蔚懵了,她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害羞的地方呀!比自己那可差多了,至少,自己和策郎在小河里搂搂抱抱,在他家里还被看光了,到了逍遥宫也发生了不少事情,几乎都是能让普通女子羞得一头撞死的肌肤之亲,可在她看来,不知不觉就习惯了,当然,也是她早早认定,要嫁给这个把她看光的男人! “策郎呀,但凡让你救了落水女子,不是被你娶了,就是那女子闺蜜让你娶了,以后,但凡遇到这种事你可千万别救了!”方淑蔚笑着做到了柳素之前的位子上。 董策苦笑一声,道:“好,好,以后让你上,我在旁边给你助威。” “那策郎到哪儿,可都要带上蔚儿啊!”方淑蔚突然也小鸟依人起来。 董策取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吃不得亏。” 方淑蔚咯咯一笑,腾出一只手,抓着董策的手就往自己肩上搭去,让董策抱着她的肩膀后,才反唇相讥道:“还要得寸进尺!素儿只是靠靠,我要抱抱!” 柳素没走远,躲在屋边见此一幕,立即就跑回来,坐到董策另一边,也拉着董策的手抱着她的香肩,红着脸道:“我也要!策郎说过,不分大小!” 月下藤架,董家的一家四口三个大的是有说有笑,惹得小的干脆哭闹,真是好不热闹。 第五百六十九章 雨后春笋 安宁的日子董策虽然忙碌,却也抽出许多时间陪陪家人,并随着他在姑苏掌管的几个产业飞快步入正轨,他的时间越来越充裕,都能和家人一起踏青,乘舟,四处游玩。 也经常拜访一下柳素爷爷,还上宁州去金陵见见调回来的老丈人,顺道,还遇到了许多麻烦时,一些镇里,县城,有一些突发的案子,有些纷争,连一些百姓家里的小事,只要找到他,董策都顺手解决了,令他在民间的声望也越传越盛,使得百姓都把他当成了活神仙般,就连四处建好的学子庙香火都旺盛了起来,终日不断。 九流堂,行堂,天目堂都消失了,转而,民间报社,镖局,猎头所和招募行业突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苏州报社是董策一手创办的,虽然晚于鲁州报社,但因为他手把手拉起来,效率极高,第一个名人版块采访的就是在苏州极富盛名的贤王,也是董策人两个学徒采访的,把贤王弄的居然不好意思了。 要知道这厮脸皮是要多厚就有多厚啊,居然被董策问得不好意思,也是一件趣闻,有很多士族得知后,纷纷调侃,也因为他们关系和贤王非同一般,才敢开口说这厮没什么贡献,承天吃喝玩乐,哪有能拿得出手的事迹,不过这厮脸皮果然极厚,换做是他们,早挖个地缝钻进去了,还敢接受国师采访,不是自找羞辱吗? 但结果报纸出来后,不少人便感观了,贤王还的确做过了许多事情,从跟随太祖开始,当年所经历的事情,有许多是贤王辅佐操办的,这些事情一拿出来,他当时还真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情怀。 不过如此一来,这第一篇,几乎都是歌颂太祖的了,他只是一个在旁打打零工的小弟,都是太祖英明,决定了路,他们才知道怎么走。 这也让当地的老人们回忆道那个兵荒马乱年代,不觉间,已老泪纵横! 但犹豫目前名人板块只占一页,两三千字,用的还是白话文,而非文言文,故此能讲述的事情很短,当第一篇出现后,当天下午,就有人来到报社,打听第二篇何时出版。 一两个问还没什么,可从中午后的一个时辰里,就不断有人来,郁闷之下,报社只能张贴告示,称一日一篇,却不一定都是贤王的,要看稿子有多少,而稿子是要看贤王有没有空接受他们采访,把事迹讲述出来。 “他都闲王了,能没空?”吕老相公得知此事后,忍不住骂道。 到了他这年纪,每日就喝喝茶,走一走,吆几个老友下下棋,书也看,而且是天天看,不过感兴趣的并不多,只是用来打发时间,自从看了苏州民报后,这一天下来心就痒痒个不停! 许多的民间趣闻,乐事,让他哭笑不得,名人篇幅中的贤王事迹,则让他突然间回忆充满了脑子,可刚刚看到太祖攻打洛阳时,没了! 吕老相公翻了两页翻完了,又重头翻,结果就是没了! 一共三张纸,两面都印有字,虽有一些图画,但加起来得三万字了,可名人板块只有区区两三千,再慢,也就看个一炷香时间,这乐趣何在? 其实这不是主要的,因为在后面,太祖攻下洛阳后,他吕老相公还有一次出场大大露脸的事迹,他希望贤王记得,毕竟这厮当时就在旁边,回忆起来不可能不把他加进去,然而就这断了? “明天啊,就算是一早,还得六个时辰呢。”吕老相公有些急。 吕家后辈对此有些哭笑不得,如果报社只是民间报社,他们自然可以让下就出版,可那是国师的啊,人家立下不世之功后,什么都不要就回来做生意了,这视乎放弃了权力,可谁都知道,他要拿起来完全是张张嘴的事情,谁敢得罪? 七月的天,虽然步入初秋,但更加酷热了。 董策把几分报纸,分别装在锦盒,树皮制作的书皮中。 “策郎为何这样做?”柳素拿着蒲扇,在董策身边扇风道。 “留个记录,书皮包的,等图书馆开启了存进去,以后的每一份报纸都要保留下来,如此,后人就能知道,以前的这一年年里,苏州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名人事迹,甚至天灾人祸,另一份则我私藏,防止缺失。” “策郎的想法果然不同。”柳素两眼放光道。 她不担心朝廷会阻挠,特别是天灾人祸上,是朝廷一直以来都要制止的,唯恐天下大乱,当她更清楚,策郎有这个能耐让朝廷答应!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自己的夫君,真是想做什么,都能做成功了。 “是否京城的报社也是如此?天香书院有没有存档?”柳素好奇道。 董策点头道:“当然有,不过那是京城的事,名人事迹可以通用,等这边的名人采访得差不多了,就把各地的名人资料调过来出版,你若感兴趣,说服你爷爷,你来采访,格式在这本子里,问题都有。” “爷爷才不喜欢呢,况且一开始就是贤王,之后必然是那些世家老爷,我爷爷不过是一个教书先生,登出来,岂不惹人取笑。”柳素摇头道。 “说什么呢,名人,这与名气大小无关,而是各行各业中的名人,如今苏州教育界中,有谁能与老爷子比肩的?又有多少世家公子是看着他的字,听着他的话成长起来的,辈分摆在着呢,你可不要低估了你爷爷的份量。” “说不过你!”柳素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乐开花了。 便在柳素动情得想和董策腻歪时,门外撞入一个人,张口就道:“策郎,贤王又来了,咋地,偷腥啊。” 来者正是方淑蔚,看到柳素站在董策身后正准备抱向董策腰部的双手,方淑蔚是冷笑不止! “姐姐说什么呢!”柳素啐了一口,羞涩而去。 董策则苦笑一声,走出屋子,来到院中看着坐在花圃旁的贤王,好奇道:“贤王此时来找,难道是因为报纸给你惹麻烦了?” “岂止呀!今儿个我一天都快让那些老家伙烦死了,你说说,我说的哪里不对?过程,细节,全部是我亲眼所见,皇兄说过什么,我是记得一清二楚,没遗漏啊,可他们偏偏就说漏了漏了,我说漏那?他们却一个个答不上来,我要走,他们还偏不给,就说我忘记了一些事,让我再想想,大爷的!” 第五百七十章 漏了他们 董策一听就明白了,招呼柳素一声,让她准备茶点后,看着气愤不已的贤王,走过去坐到石桌对面道:“的确漏了!” “怎么你也这样说,是漏了,那你说哪漏了?”贤王没好气道。 董策哭笑不得道:“当然是他们啊!” “他们?他……他们!”贤王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的指着董策,哎呀一声,拍着脑门道:“哎吆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这帮老家伙,我说呢,哈哈哈……” “可这样加进去,那还是我的回忆录吗?你都说了,尽量谈谈我的事迹,我虽然少有能拿得出手,但皇兄他却是英雄,主要说他呢,也想让世人知道,皇兄为推翻腐败前朝耗费了多少心血,我们兄弟间,六人,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人,我是最小的,我就想先给几位兄长挨个扬名,或许百姓会认为,这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词罢了,把自己脸上贴金,谁不会?但我不在乎,因为我说的是事实!” 看着贤王突然又显得苍老的面庞,董策悠然一叹,道:“每个白手起家的成功者,他们的经历少有平凡的,别人只会看到他们成功后的鲜衣怒马,却不知,衣鲜是因血染,马怒,是因伤痕累累,太祖太高大,普通人连望其项背都不能,谈什么冠冕堂皇?只有不得志的小人,才会去数落别人,讽刺他们所认为轻而易举就能成功的人,殊不知,人家的成功是因为人家明白,如何获得,既然我知道,为何不去?他不拿,你拿了,你在他眼里就是败类,无耻之徒,试问这样的人,您在乎他干什么?” “啧!你这马屁拍得,国师就是国师,这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贤王笑骂一句,转移话题道:“他们再找我,我就让他们来找你,反正你的采访是一个个来的,早晚也轮到他们,不急。” 董策却摇头道:“急,都上了年纪了,数着日子过,焉能不急?采访可以快,但出版他们担心等不到,而我,幸得朝廷器重,当了国师,有做了一些让他们小怕的事,他们不找我也是理所当然,这样吧,弄个特刊,名人板块占一纸,尽量删减精辟些,至于完全版,留着以后作为名人辑录再出版,只是要劳累贤王把事迹尽快说完了。” 贤王闻言不由黯然,如今那些老家伙的确是一个接着一个走了,难怪一个比一个急。 “好,乘着时间还早,我在说说。” 董策没有拒绝,起身去书房拿来纸笔和一盏灯,柳素也把茶点上来了,两人便这般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乱世回忆。 当董策记录下一万多字后,这才送走了贤王,然后和两位夫人说一声,便骑着马赶往报社。 报社是全天工作的,白天收集,排版,夜晚赶工印刷,好在董策调来的这批人,已经在学子庙里掌握了活字印刷,排版速度也很极快,可依然远远不如后现代的机械印刷和电脑排版。 人家半个小时搞定的份量,他们忙活一夜才勉强做到。 当然,如今舍得花钱买报纸的人是少之又少,而且为了打出名气,董策都是送的,世家、客栈、酒肆一些人多的地方都有一份。 “东家,这是今天下午订单。”因为董策今天只是在上午出报时在场,然后就离开去了万三钱庄,故此还不知道要求加订报纸的订单。 这一看,董策不由乐了,光是一个吕家就订了二十份!真不知道,既然如此受欢迎,今儿个送给他们的一份到底是怎么看的? 民报,还是百姓那些小事,吕家一开始觉得没什么意思,但毕竟是国师置办的产业送来的,自己不看,也不能不上报,告诉了老相公后,吕老相公这一看就着迷了,他们自然就好奇了,等吕老相公愤愤不平的放下报纸,他们拿来一看,一时间逗乐了,这才急忙差人到报社下订单。 不过吕家可是姑苏最大的世家,加上仆人丫鬟,足有千人之多,这还只是姑苏吕坊一处,在周边还有不少庄园,分家呢。 故此这二十份的确是少得可怜了。但以当今国情,仆人丫鬟自然是没资格的,甚至一些偏房都要等主家看完才能接手,故此董策是很满意。 “明天整个姑苏需要一千二百份,虽然量不大,但才开始,过不了多久应该还会翻几番,设备要多准备几套,方便坏了随时顶上,翌日找人维修,人我会从学子庙调来,到时候你来安排。”董策跟报社社主说完,便出门骑马离开了。 翌日的民报多了一张,而且是整张的名人事迹,还是主要说太祖与贤王的,多是讲述他们遇到困难时候的心境,与贤王论起太祖忧国忧民情况,还有许多战争场面的描写,关于那些一路跟随的辅佐大臣们,将领们,一概不提! 这可把那帮老家伙恨得呀,身子骨还硬朗的,直接就想找贤王论论了,昨儿个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这家伙脑袋怎么就不开窍啊? 但不等他们行动,贤王派的人就找来了,告诉他们安心等,马上有人上府采访了。 这人老了,就喜欢回忆,谈谈曾经的光辉事迹,民报的出现让他们有了一个倾述的大舞台,自然就想趁着没死前,也跟贤王一样,传点名声出来。 董策的效率就没有慢的时候,早上在贤王府待了半个时辰,立即就去了吕坊,这可把吕家人吓了一跳。 “都别围着,该干什么就去干,国师是来采访老太爷的,哎呀你们这帮丫头没听到吗?怎么你们这帮臭小子也来凑热闹,去去去,都滚回去读书。” 说话的,乃是如今的姑苏府令,吕进庸的二哥,也就是吕箫箫的二伯吕进德,四十左右,气度威严,但即使如此,面对董策还得小心翼翼的! 不过吕家的年轻人可真没规矩了,听说国师来了,就堵在大道上围着董策唧唧喳喳的问个没完。 “国师记不记得我啊?我是箫箫亲姐姐!在艺苑我们见过的!” “国师啊,您是不是来采访太爷爷的?我刚看了今天的日报,不是说太祖攻进洛阳后太爷爷就会宣读新法吗,可我没看到啊?是不是漏了?” “哎呀,国师和贤王岂会不知道,不写是因为这个个人事迹,贤王与国师也是敬重太祖才故意为之,变现两人事迹,你这榆木脑袋自然看不明白,我是不是很聪明呀国师?小女子吕月季,与素姐姐交情甚好,国师可莫要忘记哦!” “啊国师,我……” 吕进德不由怒了,不等这小子说完,一声令下,让那些丫鬟仆人把自家公子娘子全部拉走,这才让董策走出来。 “有劳吕府令。”董策苦笑道。 “国师哪里话,都是这帮小子,平日里管教少了,没规没距的,让国师见笑了。”吕进德说完,让开身子道:“老太爷已经得知了,正在堂内恭候国师呢,请。” 董策点点头,没有多礼,毕竟他虽不在朝,却仍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区区地方四品府令,如果他还客气,这不仅没有让人感到他和蔼,反而是打脸! 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国师虽然不在官场,却胜于官场中人,谁让他能直达天听呢! 第五百七十一章 那些年 风起涟漪,吹过荷塘泛起粼粼光泽。 炉烟顺风而飘,在亭中飘散,隐隐让人嗅到点儿檀香之气。 吕老相公披着锦缎,坐在轮椅上喃喃低语,董策低头默默书写,他很少啃声,就算回应,也只是轻轻的一声“嗯。” 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不知是否因吕老相公的美化,它显得很唯美! 兵荒马乱中夹杂儿女情长,血腥里竟能让人感到温馨,杀戮的尽头是新的希望。在年代,不会有人用这种方式阐述历史,特别是他所经历那段往事。 就是同朝为官的死对头,一看到那张脸就恨不得扑上去咬死的家伙,在如今的吕老相公眼里,竟是那般的可爱。述说这些往事时,能让他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的笑着。 “我们啊,每次口舌之争后,就是大打出手,最终太祖就如家中长辈般,劈头盖脸的把我们都臭骂一顿。你是不知道啊,当时李相那张脸啊,就像……就像,哈哈哈,一个受气的小娘们你知道吗,委屈得眼泪止不住的流啊,哭啊,可一出了宫,这厮,瞬间变了一张脸,那叫一个气度威严,把当朝一品的架势全部摆出来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点,可如今想来,唉,李相走了,十二年了,他是鞠躬尽瘁,我是留着吧老骨头,呜呜呜……” 说着说着,吕老相公哭了。 董策走了,为避免纠缠,他从侧门离开了。 回去之后他和柳素花了整整两天,把吕老相公的事迹编辑好后,用了五刊才把这段往事述说完,很长,亦如董策给这段故事起的简单名字《那些年》。 吕相那些年的过往云烟出奇的受到好评,就连其他老家伙也百口莫辩,这说明吕相没有夸夸其词,他只是在述说,真实的讲述了他所经历的风风雨雨。 不过董策更忙了,不仅因为吕老相公的事迹刊登出来,让他们蠢蠢欲动,更因为在不久之后,吕老相公就过时了,他早已经不能下地,两年多,他就瘫痪了,终日躺在床上受人照顾,后来董策的轻便轮椅在江南问世,他才经常坐轮椅出来转转,能撑到现在,可以说已经很难得了。 八十二岁高龄,喜丧。 听吕家人说,吕老相公走得很开怀,终日抱着讲述他故事的五篇日刊,反复看,时而笑,时而哭,让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伤心。 说实话,董策还真怕吕家人找麻烦,吕老相公都这把年纪了,突然之间的大喜大悲,然后一命呜呼,这怪谁呢? 不过吕家还是理智的,不仅没有痛恨董策,反而更为尊敬,这人走到生命尽头,能大喜大悲一场,可以说是幸事,比往日里,愁眉不展,默默等死的结束好了太多。 “我的那些年啊……” 一位来至杭州,还是董策故人,吴国公! 吴国公是来祭奠吕老相公时,特地拜访董策,也是为了述说他的事迹。 他的那些年也不平淡,甚至很多地方比吕老相公还出彩,他曾驰骋沙场,战功卓著,也由此,他的故事中充满了杀戮与血腥,不美,但令人心潮澎湃,热血激昂,恨不得也拿起战刀冲入战场,战个一醉方休。 导致江南的酒水销量是直线上升。 吴国公也用了《那些年》,不是董策图简单,是他自己的要求,故此董策只能编写成那些年的战歌。 问中直白,很少运用文言文,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其实很多时候,很多编辑工作,董策都丢给了老婆柳素,如吕老相公,很多就是柳素修改的,当然故事没变,只是述说的方式富有美感,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可吴国公的事迹,柳素没办法,她经历很少,对于战场印象最深的只是当年陪伴曹洛蓉上京时,遇到钟孝师他们。 可那与真正的战场相比,欠缺宏大,魄力,和战死的哀伤,这不是悲天悯人就能写出来的,只能全部推回到策郎面前。 故此这篇名人刊就成了白话文,文字很多,二十万,是董策用了一个多月的闲暇时间编写好,留下备份便送往了杭州刊登。 苏州这边,自然要讲述苏州名人事迹,在写吴国公事迹时,董策把柳素爷爷柳雍的事迹也刊登了。 别以为一个教书先生没什么刻写的,他的故事平淡,却温馨,他的喜好,他的搜藏,他对教育界的贡献,教书的经验之谈,这些都能写,包括他的家庭,对孙女柳素的尊敬,让她自由的选择,最后嫁给了当朝国师董策,从这方面,可以看到对女权主义的看法,更是如何把一个孙女培养成国师妾侍的! 其中董策还加上了自己的调侃,称他眼中没有妾,只有两位夫人。 这片名人记令人啼笑皆非,但也使得更多人动心了! 之前无论是贤王、吕老相公还是杭州的吴国公,与那些士族,他们的事迹宏大,让人感觉无法触及,宛如在看另一个世界,使得那些没有什么拿得出手述说之人,退却了。 就是很多官员,曾经也算在京城叱咤风云过的人物,也没脸来讲述,因为他们除了勾心斗角外,似乎没做出什么贡献,一时间让他们说,说什么?怎么勾心斗角?怎么把你的对头给弄死?怎么阿谀奉承?怎么爬上去? 连续的开国功勋事迹,令很多人无奈退走,可是等柳雍的事迹刊登后,他们又心痒难耐了,发现名人事迹还可以这样写,我的经历虽不传奇,但至少有很多是能述说的往事。 使得不知不觉间,这一块居然独立了出来,成了新刊,新刊名就叫那些年,每个人的那些年席卷了江南遍地,并慢慢扩散至全国。 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为才子佳人的交流的开篇,也成了许多专集的说本,从这些故事中,挑挑拣拣,汇成一片新的故事,或许很多年后,还会成为一段没有记载过的野史。 当然这些对董策而言,只是填充他私人图书馆的藏品,新华书店的商品,一本名人集,在三个月内销量突破了十万,这还是第一本,而现在董策已经让人开始编写第三本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余钱 又一年的春。 假期中的董策也没闲着,他把很多时间用在写作上,不是名人录,而是衍教法典! 他想化整为零,这不法典至关重要,要成为衍者,必须要遵行法典的纪律,这不仅让衍教弟子看,还要让所有人知道,如果有人冒充衍教弟子,那么通过这不法典,会知道他是否在骗财骗色! 这是要丢到学子庙进行教学的,需十分严谨,董策不能随心所欲的乱写。 “少公子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啊。”带着一家三口前来拜年的柳福,见到董策还在忙,忍不住取笑道。 柳福早已成为江南最大烟花坊的东家,如今也算富得流油了。 这个烟花坊和董策没有关联,是独立出来的,但却是董策提议的,不是他闲钱多,只是想要化整为零,则必须让他手里面的产业慢慢蒸发出去。 不过柳福还不算薄情寡义,去年他就出资在附近县镇里盖了十六座学子庙,再多,他也估计不到了,毕竟如今学子庙不赚钱,反而不断亏损,要维持下去,柳福必须要不断投入资金,十六座下来,一年开销至少一万贯! 不过他也不用全出,因为在这年头,建学子庙,维持学子庙的运转,已经成为了最为显眼醒目的大善事,参与到这场扫盲事业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多有才学之士,不论男女,都没费到学子庙教学,如此一来,花销真不大,反而筹集的善款花不完了! 当然这是少数的,至于有没有人贪污,这点很少,毕竟学子庙善款多少,都有记载,而且会连同善人的名讳通过日报刊登出去,学子庙的筹款也是有定额的,多了不会收,你强行塞,那么抱歉,学子庙的人收不收是另一说,你行善的名字是无法公布出去了! 如此,这做善事的意义就不同了,你真把钱塞进去,到了谁的荷包你根本不知道,而且自己也没落得名声,亏大了!真想做善事,就等每年的学子庙筹款时,抢先来送钱! “眼看就元宵了,你才来拜年,看来你们烟花坊的工作量还不够大啊。”董策看着柳福道。 “大,很大啊,虽然年后烟花销量锐减,但鞭炮生意也是很稳定的,况且明年与后年的订单已经足够我们忙死了,怎能说不大啊。”柳福烟花坊的生意的确好,他也有扩建的意思,不过他忍住了,他把心思投入到开发中,精益求精,因为董策告诉他,烟花坊会越来越多,数量是不可能站稳脚跟的,只有在同等价位上做到更好,才能走得更远。 扩建的事情,不是不行,需要时间,等烟花市场稳定后,在慢慢扩建,蚕食中小作坊,主要顺着这条路做到全国乃是世界最大都不是问题,冒然扩建,很可能在即将来临的厮杀中,赔的血本无归! 故此柳福现在追求的是他的鞭炮最响亮,他的烟花最夺目,把他的名气狠狠打出去。 “有时间,到京城看你爷爷,如果可以,把他接回来吧,这人老了都会思乡想念故土,别因为生意抱憾终身。”董策提点道。 柳福心领神会,点头道:“小的知道了,不过小的觉得少公子也应该去看看老爷了!” 董策望着庭院里,方淑蔚和柳素陪着柳福的老婆孩子,有说有笑的场景,苦笑道:“我就是不想去,也不行啊。” 正如董策所言,年后没多久,京城来了消息! 该来的还是来了! 而且是避也避不过的大事,全国最大的事情,殷太后准备登基了! 董策一直在和人说,太后要主宰天下,不仅是权力上,还要名正言顺,以女帝的姿态掌握大宁江山! 很多人不可置信,包括被董策磨过耳根的吴国公,当他受到这个消息时,竟老泪纵横,因为他很难看到希望了,太后很年轻,她到底会不会在有生之年,把位子还给黄家,吴国公肯定是无法知道了。 其实殷太后早已经有这份实力登基了,只是太平道的事情没有解决,而今,在董策卑鄙的经济制裁下,河北内部开始了土崩瓦解,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要知道他们不在治理,他们在收刮,他们需要更多的人,更多的钱和朝廷对抗,同时毫无底线的滥用瘾毒,这种情形下,他们还维持了几年,换做是董策都办不到! 千疮百孔的太平道面对大宁节节攀高的气势,在去年,也就是吴国公来找董策述说事迹时,秋后的一战决战完,等待太平道的命运只有等死,再也没有了反抗余力。 百废待兴,朝廷需要人才,科举成了最大盛事,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后要登基了! 当然不是立即,她的登基定在了八月,目前,只是在准备工作,而董策作为国师,自然被选作登基大典的操持者,就算他想把事情推给礼部也不可能,至少,他得来,那怕做司仪! 这让江南的官场很不安,国师回去能否回来?成为了最大的热门话题。 江南士族都在议论,探讨,国师在他们眼里,不排除恨意,只是在少数人心里罢了,多数还是希望他能回来的,有国师在,江南就令人感觉生机勃勃的,乐趣横生,作为姑苏日刊的总编,这里的报纸比任何地方的报纸都好看,他书写的名人集也是别人无法比肩的,他带领的产业更是让很多人富裕起来,现在江南的百姓每日愁的不是衣食住行,是手里的余钱拿来怎么潇洒? 艺苑戏票太抢手,不好弄,逍遥嗨没点才学琴艺不敢去,就剩下球赛了,可球赛也不是每天都有啊,赛马场目前还在建设中,故此百姓大多数就能去喝茶听书了! 听书不仅能打发时间,还长见闻,让百姓知道更多官场事,战场事,儿女情长那点儿趣事! 这也使得江南出现了一批名嘴,吴片说得贼溜,其中还有一些参杂雅言的,说官话的,不过这些人为了获得更大名气,渐渐不在江南走场了,而是去了京城,甚至百废待兴的河北一带,他们中,还有不少的衍教弟子,遵守了衍教的教义,要提升,光讲那些书里的故事不行,得出去走,去听,去见识,去学,很多年后,这些人的名气可谓是遍布全国,每到一地,都有人夹道欢迎,场场爆满,简直是后现代的明星! 第五百七十三章 回京 “策郎,你真要独自去?”柳素眼中流露的尽是不舍。 “哎呀,素儿你就别说了,策郎一直都是这样的,我们是累赘懂不!”方淑蔚不满道,当然,她的不满只针对董策! “拖家带口的,我去了就真回不来了!”董策微微一笑,摸摸柳素的俏脸,另一手同时刮掉了方淑蔚眼角的泪珠,继续宽慰二女道:“我走之后,蔚儿你立即回娘家,素儿也回去,好好照顾你爷爷,顺便把肚子里的小子生出来,等有一天有人来找你们的时候,他会拿出一块青紫腰牌,你们想见到我,就跟着他们走,只是如此一来,怕是要背井离乡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策郎自然跟着策郎,那去哪,我就去哪!”方淑蔚很直白的道。 柳素面色依然愁苦,却鼓起勇气直视董策,狠狠点了点头。 董策又走了。 他离开江南后不久,曾经在杭州筹备的事情,那耗资百万的舰队终于回来了一批,可让投资的江南士族郁闷的是,被骗了! 国师这家伙,根本不是去捞银子,而是弄回来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种子,树木,饰品,还有奇形怪状的东西,其中就有珊瑚,总之就是没银子! 但这放在梅娘子这些商人眼中,都是价值连城啊,特别是珊瑚,这东西稀有,观赏加之极高,稍微修饰一翻,做个低架,摆在家里气派十足。 至于种子,他们知道价值不小,因为洛阳的衍教中,就有人专门研究种子的,那棉花如今种植了很多,但还是供不应求,这个市场特别巨大,很多江南士族已经派人前往洛阳订购种子了,具体合不合适种植,那要种了才知道,总之种植成功了就是一笔财富,故此他们对待这次运回来的种子和植物只能慎重对待,期盼有朝一日能成一只下金蛋的鸡。 他们却不知,真正珍贵的是航海图,以及船队去往的每处海岸线路图。 三月京城,没有江南的烟雨朦胧,却也有着雨后的诗意,别样风采。 深宫之中,殷太后十分厌恶的把一堆计划书扔进火盆中,铁青着脸道:“都写的是什么,全是废话连篇,重点散乱无章,无用地方却反复强调。” “就是,说白了,他们就是想要钱,天后无需动怒。”虞珑在旁附合,不知何时,把称呼都改成了天后了! 这要让董策知道,不知会不会想,我艺苑中也有天后!还是一抓一大把! 殷太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后道:“没钱无法办事,这是理,哀家气愤的不是钱的事,是这些年,官吏对于计划书的认知还是太少了,其中还要照搬抄录的,拿着国师曾经的老文案稍微修改一点,换个名字就敢呈上来,正当哀家看不出来了。” “这……”虞珑眼中不悦之色一闪即逝,笑道:“国师大才,正因为他的计划书写得好,那些官吏才拿来借用,也因此,这等朱玉在前,他们心生退却,担心写不好了丢了面子不说,还惹来天后不悦。” “难道抄录哀家就能愉悦了?”殷太后冷哼一声,面对一堆的计划书,没兴趣看了。 她试着用董策的方式工作,把奏折的事情理清后,分类发布下去鼓励臣子以计划书的方式,书写处理文案呈上来。 她也知道太过突然,让大臣一时间无法适应,可一年了,整整一年了!还无法适应? 殷太后自觉,给的时间已经够久了,然而结果令她很不满意。 她要求也不高,把处理的方案写好,标注重点,简单易懂就行,不要求像董策那样吹毛求疵,什么乱七八糟的预算,选址,人员调遣,未来规划,注意事项,安全措施等等,这些她都不敢奢求,结果一年了,没什么长进。 这还不如曹洛蓉一个丫头,看她的计划书是赏心悦目,而董策,他的计划书在殷太后看起来是触目惊心! “太后。”一名常事站在门边汇报。 殷太后坐正身子问:“何事?” “国师回来了。”常事回道。 虞珑一听,不由冷哼一声。 太后倒是微微一笑,道:“哦,他可算是来了。” “不召他进宫吗?”虞珑问道。 “算了,舟车劳顿的,让他好好歇歇吧。”太后似乎很开明。 然而当夜,这娘们居然偷偷溜出宫来私会董策了! 董策住在三行斋,其实这三行斋等于国师府,属于董策的私人宅院,是太后命人建造的,而三行斋的位子就在皇宫东门外不远处,现在曹洛蓉就住在隔壁的学士馆里。 无论三行斋,还是学士馆,都在国教府中。 国教府自然是衍教弟子办公的地方,这里索要处理的事情,主攻学子庙,有点儿教育局的味道。 国教府会议室内,昏暗的灯光下,一男一女各自做着手里的事。 “你就没有什么想法?”曹洛蓉整理完刚才开会后的资料,忽然看着董策。 董策老神在在的喝着茶,闻言疑惑道:“想法?什么想法?” “指点工作啊,这不是你喜欢干的事情吗?为何会议从头到尾你都一声不吭,把教士们吓得都不敢出声了。”曹洛蓉语气中略带一丝不满。 “哦,没事。”董策摇摇头,不等曹洛蓉开口,他继续道:“我们节奏不同,一快一慢,我突然横插一脚,他们会手忙脚乱,适得其反不好,就照你的安排走,循序渐进很好。” 曹洛蓉脸色黑得可怕,刚想反驳,忽听门外有人道:“国师做事,一直都让人难以捉摸。” 两人闻言同时把目光看向门外之人,待看清此人装扮后,他们很默契的起身恭迎道:“拜见太后。” “免了。”太后让两人回坐后,自己坐在了圆桌另一头,先看看曹洛蓉,然后就盯着董策,很久都没吭声。 董策也低头不语,自顾自的喝茶。 “国师什么时候也留胡子了?”太后似乎没话找话。 “当爹了,总要有点气度。”董策摸摸八撇胡笑道。 太后苦笑一声,道:“哀家试着用国师的办法理事,结果不是哀家想象的那般容易。” 董策点头,道:“正常,目前朝中有资格呈上文案,都是老臣,这人老了,就不喜欢改变太多事情,因为他们节奏慢了,跟不上也是理所当然。” 曹洛蓉插嘴道:“此事我也考虑过,也想太后提出在科举中加文案考核,如此,应该很快能解决计划书普及问题。” “嗯,曹学士此言有理,国师觉得呢?”太后又看向董策。 董策终于把手捧壶放下,朝两女道:“别闹!” 第五百七十四章 名扬天下 “别闹?” 太后和曹洛蓉脸色都是一沉! 她们讨论的可是国事,是在闹吗? “你们想法不错,但问题很大。”董策摇头,继续解释道:“首先,文案考核完全没必要,提出来,只会让考生瞎琢磨,把时间白白荒废在这上面,容易忽略真才实学,要解决这种事情,在学子庙办一个培训班就可以了,另外,文案这东西的价值在哪,你们知道吗?” “事无巨细的把事情算先安排好。”曹洛蓉道。 太后点头,补充道:“好的文案,可以看到好的目标,清晰,不会盲目。” “什么鬼?”董策一笑,摇头道:“它真正的价值,只有一点,拿下订单!” “订单?”太后一愣,扭头看了看曹洛蓉,发现曹洛蓉脸色很不好看,似乎她明白了,可自己怎么没明白? 曹洛蓉见太后望来,歉意一笑,道:“太后恕罪,国师的意思,是说计划书这东西,只是为了得到您的允许!” “哀家允许啊,怎么不允许了?”太后还有点懵。 “这就是问题所在!”曹洛蓉说着,还不忘狠狠白了董策一眼,才又道:“例如,国师拿出计划书,得到您的允许,在您看来只是好事,可在国师看来,它就是一场买卖,成功谈下来的买卖!” “买卖!”太后视乎明白了,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别这样瞪着我。”董策捧起紫砂壶,抿了一口,长篇大论道:“计划书这东西很简单,学一两个月谁都能写,好不好在其次,事无巨细对我而言是必要的,是基本功,做不到还写什么计划?排除基本功,剩下的只有一点,抓心!只有抓到客户的心,才能让客户同意,这个有点难度,每个人不同,他的喜好,他的作风,他的性格,都得掌握,围绕这一块来写,会让客户觉得这就是他想要的,那么事情也就成功一半了,剩下的事是执行问题,关于这点,每个人的做事风格也不同,能写好计划,未必有执行力,有执行力,未必能服众,这就需要一个团队来配合了,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的,默契团队才能把计划完成,另外,计划也会失败,而且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对我而言也不算事,因为我不会按着计划走,我是按着市场走,执行期间会经常修改计划,不管客户同不同意,他就算不满也没办法,合同签了,资金给了,事情做到一半了,他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曹洛蓉终于忍不住道:“你就不怕做完这一单就没有下一单了!” “嗯。”太后点头表示赞同曹洛蓉。 董策也点头,却道:“的确如此,但白花花的银子不断流向他时,下一次,不是我找他,是他求我帮他。” 太后脸色顿时黑了,这里面的他,不就是她吗! 从第一次得到董策的计划开始,之后她虽然不承认,可跟求董策帮忙没有区别了! 因为董策不会特地的向她呈方案,只有她亲自去找,因为安排虞珑或袁起,其结果唉…… 嫉妒心作祟啊。 “你可真是了解哀家啊!”太后咬牙切齿道。 “太后胸襟广阔,包容天下,岂会在乎这些。”董策一记马屁把太后拍得没了脾气。 “如果你失败了,你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曹洛蓉突然说道。 她和太后不同,她喜欢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思考,如果失败,她要面临什么,从而避免失败! “这便是我们节奏不同的问题。”董策看向曹洛蓉,又道:“循序渐进固然好,可同时,也会随波逐流,我做事从不畏首畏尾,也因此我失败了很多次,每一次的失败都让我感觉重获新生。一个只会跑步的人,和一个只会走路的人,在磕磕绊绊的道路上,谁的步伐更远,没人能定论,跑的人,摔死了,走的人,或许走了一辈子,待走不动时才发现,前面有个摔死的人,那个距离,他此生都无法触及,甚至连尸骨都看不到,不知他在前方,在后面。而太后……” 说道这里,董策看向太后又拍马屁道:“您就坐车里,来回在这条路上奔波,谁落后了,给点甜头,谁慢了,鼓励一声,您只要让他们走在这条道路上即可。” “国师妙论!”太后笑道。 “我看是谬论吧!”曹洛蓉低声道。 “妙论也好,谬论也罢,仁者见仁,咱们宁朝落后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太后别忘了给点甜头!” 听到董策的话,太后笑容消失了,转而慎重点头道:“哀家明白。” 殷太后要做的,不仅仅是甜头,鼓励,还要督促,不能让路上的人走偏了,前面的人走偏,会带动后面一群人走偏,这时候他们就会成为往来于这条路上的强盗,劫匪,甚至有一天,把太后的车拦下来! 车易主,如江山易主,怎可马虎? 太后和董策聊了很多,直到子时才肯回宫。 待太后一走,曹洛蓉打着哈欠问道:“素儿怎么样了?” “还行,她快当娘了。”董策笑道。 曹洛蓉身体微颤,沉默片刻也笑道:“那妮子居然有一天能为人母,实难想象啊!可惜你不能在她身边。” “她很坚强。”董策说完,收拾好自己的茶具往三行斋而去。 曹洛蓉眨眨眼睛,走出会议室,泛红的双眸盯着皓月愣愣出神。 自从董策来到京城后,基本上就没出过国教府,而前来拜会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啊! 董策没有摆架子,谁来求见他都见,独来独会,群来群聊。无论官宦,世家公子,赶考学子,商人,道家,佛家,贩夫走卒等等,他一视同仁。 太后也经常来,但她很少提朝政,只是闲聊,似乎已经正式了董策衍教之主的身份,不为官,自不谈国事,虽然偶尔还是说一说,不过都是一些点子,这些小事往往能让太后处理国事来,更得心应手。 董策在艺苑的弟子和天香书院的弟子,也经常来拜访,涂小果更是厚着脸皮住进了董策隔壁的学士馆,涂小花可没有这厚脸皮,却经常带着作品来给董策品鉴,也有衍教理工院和农科院学生经常拜访,在董策的指点下,他们都受益匪浅。 太后登基的事情早已经开始筹备了,但董策不参与,只是象征性的让艺苑安排几个节目,到时候露天表演,普天同庆。 日子一下到了七月份,距离新皇登基,还有一个多月,而在这时候,太后面临了一件烦心事!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她很烦。 事关董策,不是他功高盖主,也不是飞鸟尽之说,因为董策几乎化整为零了,能交出来的,都交出来了,回到京城后也没有仗着自己的功绩横着走,反而结交各路,却也是点到为止,交情,不交心,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明白他只是单纯的执行衍教义务。 连早已收到密报的太后,明知道董策秘密安排何骞楚一行人的事情,她都不在乎,因为她很自信,区区何骞楚,无法从她手里把董策夺走。 然而这次已经不是宁朝的问题了,是回纥,太后一直让西北马家协助回纥灭突厥,如今突厥还在顽抗,短时间是不可能灭掉的,大家都有点急。 这本来与董策没什么关系,可不知哪个天杀的,居然跟回纥可汗提议,借宁朝一个人,可灭突厥! 这个人就是董策! 回纥不惜加大朝贡,甚至割土,也要借走董策,更可恨的是满朝上下几乎都同意了! 借,又不是给,国师出去扬我国威,给大宁长脸,还换来一大片疆土,牛羊无数,为何不借? 但这只是一开始,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回纥什么人?这在中土人眼中,那跟茹毛饮血的野人有区别吗?没有,绝对没有,那么他们的信用能当一回事吗?这借走了,不还怎么办? 国师能耐如今是众所周知,他要是过去把回纥弄强大了怎么办?会不会危害到大宁? 至于董策会不会帮,是否用心去帮,这在他们看来不是事,首先衍教就有规定,一视同仁,这里面也是包括异族的! 况且,刀架你脖子上,你是干,还是不干? 可不借,也说不过去,现在回纥和大宁是蜜月期,谁也不想撕破脸皮,况且目前大宁为了收拾太平道留下的烂摊子,防止东突厥犯境,急需要稳定发展,不宜再开战,或许回纥也看清楚了这一点,才在这个关头提出借大宁国师一用! “虽有马家精锐保护,可国师若真过去了,依然还是有凶险的。”太后看着董策目光炯炯道。 “我就知道。”董策苦笑,叹道:“只是没想到是回纥先开口。” “嗯?莫非国师认为,别的番邦也对你起心思了?”太后惊讶道。 “我的戏,我的故事,让艺苑传得遍布天下,他们能不知道吗,虽然衍教教规是一视同仁的,没有民族,国家之分,遇到了能教就教,但衍教学子是有国界之分的,我是宁朝子民,自然不希望养肥了别人,毁了自己。” “这般说来,国师也不想去了!”太后松了一口气,耍性子似的道:“那就别去了,亮他们也拿我大宁没办法。” “太后!”董策摇头没好气道:“这有损我衍教名声,更有损大宁气节。” 太后脸色一沉,不悦道:“那又如何,如今大宁我当主,我想怎样,就怎样!” “您可别吓我!”董策赶忙摆手,一脸告罪神态道:“告诉他们不借,但我乐意前往,不过要在您登基之后,他们不是都会有使臣过来吗,我要让他们知道,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的故事!” 太后听完,满脸震惊的盯着董策! 第五百七十五章 散了 清晨,阳光穿过树冠,清脆的鸟鸣在嘹亮欢歌。 董策站在画架前,调着色板。 “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吧。”曹洛蓉找上董策,神情严肃道。 董策头也未回,持笔在画布前一抖,泼洒出一片星点碧彩。 “既然知道,何必一问。” 这个回答让曹洛蓉很不爽,走过去抓住董策的色板直接甩飞,气愤道:“我知道你这些年不断削弱衍教实力,就是想功成身退,不理俗事,可你用不着做的这般绝吧,你也知道,只要太后一日活着,就没人敢动你!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又有何妨,你走这一步,对得起一直追随你的人吗?” “你想多了。”董策走到花圃边,把落在里面的色板拿出来,继续调色道:“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力,却被所谓的道德所约束,救人一命,你不图回报他反而坐卧不安,或者就当你是傻子,剩余的,就是跟随我那些人,被道德束缚的人,只要我存在一日,他们都会一心向我,他们是力量单薄,但他们背后不单薄,我出了事,影响会很大,但如果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想他们会理解,然后回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人生一世,其实很简单,活着,找点儿乐趣,足矣。” “那你对得起我吗?”曹洛蓉冷冷道。 “你!”董策看向曹洛蓉。 “你把我拉进来,却撒手不管了,你对得起我吗?”曹洛蓉眼睛有点红了。 “呵。”董策笑笑,道:“你不觉得这些年虽然活得很累,却很充实吗,如果还是让你感到空虚,那说明这根本不是你所追求的,你应该继续去寻找你的人生轨迹,也就是道路,不要被束缚了,那会使你活得很累。” “我不是你,你放得下我放不下。”曹洛蓉说完愤愤离开。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登基大典,满朝上下都开始忙碌起来,治安也大大加强,各司各部在忙碌中,还得时刻小心生怕出了错。 庄良修来到国教府,他也是在这里办公,而且接任了国教运转的掌舵,很多事情让他忙得焦头烂额,可这只是忙,忙一阵也就过去了,但他手里面一件事情让他时刻无法安心。 “事请已经安排好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国师要不要去看看?” 董策摇头道:“不了,我不想走路风声。” 庄良修郁闷道:“可这能瞒得了一时,未必能瞒一世啊,如果让太后知道是我做的,弟子这脑袋恐怕也不保了!” “你放心,太后动谁也不会动你!”董策宽慰道。 “真的?”庄良修刚刚一喜,忽然又想到什么,脸色更加郁闷道:“国师还是不要欺骗弟子了,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结果让我去了宁州,终日提心吊胆,深怕被人查出来,把宁州很多人都给得罪了,如今弟子是如坐针毡啊,这次又来,我怕!” 庄良修不知为什么,董策就老喜欢让他做这些事情,瞒天过海! 之前就算了,董策说只要成了,他不论是做官还是继续为衍教效力,都能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这事虽然看起来太后不知道,但从太后后来的举动来看,太后肯定知晓,而且知道他这个人了! 不然这些年在洛阳国教府中,他也不可能风生水起,可这次,太后铁定不知道,就算事后知道,她也会动怒的,到时候倒霉的可是他庄良修啊! 谁让他知情不报? “好了,我意已决,以后国教的事情还要劳烦你多用心,你这人野心很大,但再大,也快到头了,再进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自己好自为之。”董策说完便把郁闷的庄良修打发了。 这才他一改常态的出了一趟门,到了艺苑,看了一场戏。 “东家觉得如何?”卢清坐在董策身边问道。 “还行。”董策点头。 “看来东家真是要抛弃我们了,清儿都能看出很多问题,要是往日,东家肯定要开骂了。”卢清心思很敏锐,就算一点消息也收不到,她也能感觉出董策的不一样。 “要求不能太高,那样大家都累,如今艺苑戏子三百,能称得上名角台柱的,只有三四人,几乎是百分之一的几率,这说明,艺苑真的起来了,百姓会欣赏了,正因如此,才不能施重压,你知道最好的戏是什么戏吗?” 卢清笑道:“当然从剧本,布局,人物,服装,方方面面都能做到极致的好剧!” “不。”董策摇头道:“最好的戏,是要把观众分为两大阵营,开起骂战,爱情戏,分男女,战争戏,分喜好,人性各异,一部剧,不可能让所有人喜欢,也不会让所有人讨厌,多数人认为好,那没意思,好评很快烟消云散,让人很难去记忆,只有讨厌的地方才能令人记忆犹新,评价一部戏的好坏是远远不够的,得把坏的,好的挑出来,单独的评击,把舆论炒热,大家自然好奇,这部剧是什么样啊,为什么有人说好有人说坏,而且有理有据,那到底是好是坏,如此就得掏钱买票,所以要论什么戏好,自然是赚钱的戏最好。” “东家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飘啊,清儿一直记得,当年在姑苏,一部凤求凰,使得满城的才子佳人都分为两派了,彼此吵得不可开交,而在京城,却没有这份火热,清儿一直不明白,现在听东家一言,才知晓其中关系,想必当初东家没少雇用人去炒作吧!” “炒作是一门学问,制造舆论需要从很多点着手。不过,当时我这还真没有这样干,因为不需要,我完全能通过演技征服观众。”董策很不要脸道。 卢清被逗乐了,她很久没有这么开怀了。 “楠儿和媃儿出嫁了吧。”卢清忽然问。 “嗯,男方很好,也尊重她们,让他们可以继续在艺苑演戏,不过余楠丈夫不需要她出演爱情剧,特别是女主,为此他们夫妻大吵一架,还特地来找我评理。” “这妮子就是不省事。”卢清笑道。 “你也该嫁了。”董策突然对卢清道。 卢清微微一笑,道:“清儿是一遇东家误终身,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别乱甩锅,你是活在凤求凰里,让司马相如给害了,与我无关,再说,找个人过一辈子不一定要是男人!更不一定要是人!” “讨厌!”卢清俏脸绯红,反唇相讥道:“您说的是您的二夫人吧!” 柳素喜欢动物超过人,这点曾在姑苏艺苑待过的卢清很清楚。但最后她还是补充道:“国师乃神人也!” “神人也是人。”董策苦笑一声,起身回头看着空荡荡的戏堂,感叹道:“戏终人散,我也该走了。” 卢清点点头,神情哀伤道:“是啊,都散了!走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登基 “六号六号六号,六六六……” “八号八号八号。八八八……” “追风快啊,就差一点了,追上去了!” “完了完了,又输了!” “哈哈哈,发了,爆冷门啊,发大了!” 洛阳马场,热闹的氛围丝毫不减,甚至远比当初董策在的时候,还要火爆,已经座无虚席,很多人都站在走道上握着票据,激动的那呐喊助威。 其中不乏身穿奇装异服的,而且这些人中,很多还是来朝拜的番邦使臣。 董策披着黑氅,坐在观赛台上,喝着冰镇的青梅茶,对身边的黄中钦道:“我赢了。” “国师眼力非凡,这选马的工夫,小人此生难及!”黄中钦苦笑道。 “少来,作假了吧。”董策揭穿道。 黄中钦脸色一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初笑道:“国师教得好!不过,咱们也不能完全控制不是,主要还是国师跳的马好,若胜不过那几位世家的宝马,单是我们马场放水,国师也不可能赢啊!” 董策笑道:“无法控制的局势,似乎对马场很不利,实则,只要有资金支撑,开设赌局永远都是稳赚不赔的。” “嗯,国师曾言,久赌必输,这些年马场的生意就验证了这番话,无论有多少人赚了,爆冷门,结果还是老老实实的把钱送回来,想拦都拦不住,跟疯了似得,也由此,我们马场恶评越来越多啊,这样下去,朝廷怕是要出手整治了!”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只要你不沾惹高利贷,马场就不会出事,同时,多多宣传正确的健康赌马,让人知道没余钱别进来就行,让自己显得光明正大,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明白。”黄中钦笑道。 不见钱给赌徒,这是马场开创以来的死规矩,不论对方用什么抵押,要借,去别的地方借,这里只负责赛马贩马和赌马。 今天在马车待一天,明儿个董策去了天香书院看看。 “稀客!”甄琬取笑道。 “没事来看看。”董策低调的站在甄琬办公室窗前,望着下方上体育课的女生们,他的来,没有惊动多少人。 “谢谢国师。”甄琬突然道。 “可她结果还是走了。”董策道。 “但她这才走得没有遗憾,她很坚定,西域一行,希望她能成功,和圣母重归于好!” “她没和你翻脸?”董策有些意外。 甄琬摇头,没有出言。 他们说的是白雪蛾,甄琬想尽办法,求了不少人,还想瞒过董策把白雪蛾救出鲁州,送到这里。 这事不可能瞒得了董策,董策也准许了,但白雪蛾还是和甄琬告别,昔日两小无猜的姐妹,是彻底决裂,还是相互理解,这个董策不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白雪蛾,董策也不会走上这条路,耗费六七年的时间,董策也厌了。 他已经逐渐没有了当初的激情,似乎这份激情在前世就被磨得差不多了,到了这辈子,更像是回光返照,只是照得久了点。 离开了天香书院,董策孤身一人走在洛阳街道旁,望着那人流不息的街道,看着时不时出现在巡捕,听着小贩的吆喝声,实在。 八月初六,这是一个大日子。 华夏这片土地上,这段历史中,终于出现一位主宰天下的女帝。 为了迎接这个重要的时刻,在洛阳扩建的新城中,搭建了一座登天台。 高三十六丈,有九百九十九层台阶,整座台,呈现半金字塔风格,其实是类似天香书院门前的花坛台阶风格。 从皇宫到新城的一路,百姓站在街道两边,是人挤人,堆满人,一眼望去,宛如长龙隐没于楼间。 “国师!” “国师!” “国师您可算来了。” 董策一袭亘古不变的黑氅套白袍,青丝背梳,金线轻束,不显散乱,而尽显庄严,气度非凡,他淡漠的神色似目空一切,又似见惯了人世浮沉,万事皆无法触动他的内心,不会在他眼里流露一丝波澜。 虽年轻,却令人感到仙风道骨,好似随时都会飘然而起,飞入九霄云外。 可他又很真实的走在满朝文武面前,一如当初,太平道掌教玄云子,没有人胆敢对他不敬。 那怕他权力远不如曾经的玄云子,但在百官心中,这家伙比玄云子恐怖千百倍! 董策和百官站在宫外,万众瞩目中,恭候銮驾出宫。 期间,董策身边的一些老家伙还不断和他说悄悄话,这其中就有谢翊,萧近等人。 “国师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萧近低声取笑道。 “咳。”谢翊轻咳一声,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提了。” 萧近道:“不过真的要谢谢国师,若不是你,那些事情将会没完没了,走了好啊,打消了很多人的心思。” 董策笑笑,问:“这是说我呢,还是那母子呢?” “嘘!”谢翊再次出声制止。 偏偏萧近就是不惧,老神在在道:“国师认为是谁,那就是谁!” “那就是我吧。”董策点头。 “嗯?”萧近这一下反而愣了。 不等他询问,忽然一声嘹亮的诏告,宫外恭候的满朝文武齐刷刷的躬身施礼。 董策却从人群走出,捧着一卷金纸诏书,来到宫门前,望着里面行驶出来的銮驾,躬了躬身。 銮驾来到宫外,里面走出一位身穿金边红袍的惊艳女子,正是从未在世人面前,显露真容的殷太后! 说美,不如说是华丽,比当初董策第一次见到她真容时,无论是着装,还是头顶的小东西,还要过分七分,一头珠钗宝器,恐怕得有十八斤! 踏在从宫里扑出来的红毯上,殷太后一步一行,来到董策面前,深施一礼时,那头上的珠钗响叮当的摇动。 两人都是鞠躬,把文武百官都吓了一跳,这种礼仪很正常,但却是同辈互礼,足以可见,在太后心中国师的地位与她是没有区别的! 但让人更感兴趣的是,太后为什么选择穿喜装登基?她早已准备了凤袍,圣冠,那是黑金色的,圣冠更是简约大方,庄重而富有威严,然而她却如一位待嫁新娘般,一袭绯红喜袍,发盘珠钗,更要命的是和董策来了一次夫妻对拜。 “你又何必呢。”董策抬起头。 太后也抬起头,外人很难察觉她的嘴皮再动,但她身边的人却能听到她笑了,轻轻道:“对国师,理当如此。” “也不怕折损你的名声。”董策转身。 太后走到董策身边,轻轻一笑道:“这是我最后耍的一点小性子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虞珑银牙紧咬,都恨不得拔出护身匕首,狠狠扎进董策的后腰,然后一扭一拔,再给他后心来一下! 万众瞩目中,倚仗前行,董策和太后并排走,不是董策故意为之,他可不喜欢这样,是太后的小性子作祟,董策快,她快,董策慢,她慢,始终保持了董策一条水平线,同时,两人十分默契的都能保持庄重步行,仪态万千,气势磅礴。 “你这一头玩意,别走到新城脖子被压断了。”董策低声道。 太后低声道:“假的,看起来重,其实一点不重,真正重的,是肩上的担子,你这负心汉,也不知帮人家扛一扛。” 后面虞珑已经不自觉的把手伸到了袖口里,紧握匕首。 “觉得累,何必硬撑呢?”董策问。 太后答:“身不由己。” 两人渐行渐远,后面仪仗队和百官默默跟随,也在低头密语,讨论前面两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没有打情骂俏,却胜似打情骂俏。 可惜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不如更加有趣! “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以前太后经常出宫,还都是深夜,二位大人觉得有没有可能……” “嘘,不可说啊,不可说!” “自从国师来京,太后似乎就从未招过什么青年才俊进宫吧!” “都说了,不可说,不可说!” “今天的登基,闹得就跟婚礼似的。” “你还说!” “唉,我倒是觉得,他们没什么,情是有,却非男女之事。” “嗯,我也感觉到了,而且老觉得国师等会儿住持祭天时,会发生什么大事!” “祭天能发生什么?难道是刺杀?” “不可能,祭天台三十六高,谁能刺杀?” “难道是半路?你看两旁百姓,太过激动了,这喝彩声此起彼伏,扰耳,让你看不清里面到底有没有暗藏刺客!” 胡思乱想的百官一边说着各种可能,一边跟着大队伍来到的新城。 “请!”董策站在祭天台前,恭迎太后。 太后微微一笑,伸手到了董策面前,似乎要搀扶。 “我命人把台阶修这么宽,不是为了气派,只是为了能与你通行!” 董策不动神色道:“要放到未来,您绝对是情场杀手,专食小鲜肉,没您这么撩的!” 话虽如此,董策还是搀扶着太后,两人开始齐步踏上九百九十九层台阶。 能上这台阶的只有他们两人,一个祭天登基,一个洗礼主持,不过在台阶旁,每个三十层就有一位传令常事恭候,等待董策的宣告。 数十万百姓围在下方,和百官望着两人登上高台,欢呼不止。 这不是作秀,没有人要求他们欢呼,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太后,一位她的开明,使得大宁越来越繁荣。 百姓要求就是这般简单,有好日子过,衣食无忧,他们就拥戴你,反之,他们就反你! 终于走到台上,太后已经很疲惫了,但她还是把脊梁撑得笔直,从董策手里接过一根三尺长的巨香,向天跪拜,随后插在大鼎之中。 当她转身刹那间,振臂高呼:“大宁昌盛!” “吾皇万岁!”董策侧身跪拜。 与此同时,所有人齐齐跪下,高呼:“吾皇万岁!” 董策把诏书打开,开始宣读。 他的每一句,都被台阶上的常事复述下去,很快传到下方,传入在鸦雀无声的百姓耳中。 诏书中,有关大宁的未来,这是百姓都要重视的,因为关乎到他们的生活能否更好,这位女皇登基后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宣告完,已经成为天后的殷太后,挥手让众生起身,望了一眼董策。 董策点点头。 天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目光坚定不移的往台下走去。 而董策,一动不动,就这样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台,接受百官和百姓的拥戴。 “快看!” 突然,不知谁叫了一声,立即便又有人指着高台上,惊呼道:“国师飞了!” 一瞬间,所有人都忘记了祝贺天后,而是把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高台。 不论是文武百官,上万御林军,数十万的百姓,包括天后,这一刻都震惊的盯着从高台上缓缓升起的国师董策! 国师真的飞了,他飘然而去,往那九霄而去,渐飞渐远,直至消失在所有人视线之外。 第五百七十七章 结局 大宁历,天策三年,中秋。 这是殷太后登基的第三年,关于年号之称,当然不少人议论纷纷,只是很短暂。 但有一件事它不短暂,便是每到这个季节,洛阳百姓就忍不住谈论的事。 数十万人眼皮下,国师白日飞升,何等惊天! 那怕到了第四年,大家还乐此不疲的津津乐道。 “你说,国师到底是真飞升了?还是假的啊?” “能假吗?你假给我看一个!” “可听闻国师能把活人劈成两半,然后又合并起来,还有什么凭空把人给变没了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的确,这些在艺苑奇幻堂就能看到,但你见过他们能让人飞起来吗,还是飞到云间,飞到天宫的本事,连国师弟子们都说不可能做到,国师就是飞升了!” 听着路人们的议论,几个身穿白袍黑氅的青年男女都是憋住笑意! 别人不知道,身为国教科院的他们很清楚其中门道,只是他们不说,更是因为目前他们也无法做到,而且还有天后的密令,十年内不能乱传。 “昨天,我又试了,用孔明灯原理,让一个假人成功飞升,可惜啊,也就十来丈高,结果烧起来了,一下掉了下来。”一名学子叹道。 “咳,我就说不是孔明灯,我从一部衍经中,做到有一种氢气,可以用焦糖喂食大肠杆菌取得,此气体量够大的话,绝对能把一个轻薄衣衫的假人飞上天!” “你就得了吧,哪部衍经我也看过了,但里面的大肠杆菌究竟是什么?你知道?” “这个……” 在这名学子抓耳挠腮时,一名女学子道:“我或许知道点,这个在剖腹取婴里有介绍,不过这本书不是衍学经类,是王鸿煦大夫写的医书,我在图书馆见过,而且剖腹取婴是王鸿煦大夫向国师讨教的,听闻国师来京不久,就用了此法挽救了一对母子,可惜,因为最后处理不当,那母亲坚持了四年还是去世了,王大夫还在书中记录了她的病情。” “你说这么多,却没说大肠杆菌啊。”其余学子虽然对剖腹取婴也感兴趣,但现在他们想知道的是大肠杆菌! “哎呀,正要说呢,王大夫在书中写的病情中,很多次记录了一种名为细菌的东西,是肉眼无法看到的,却真实存在,并称人体一直携带,嘴里,牙齿里,肠胃里,皮肤上都有,我觉得,这大肠杆菌是不是肠子里的啊?” “这个……得问王大夫才知道了。” 几个说完,立即起身去找王鸿煦了。 关于国师是如何飞升的,很多人都在探讨,当然,最多的还是坚信他真飞升了,成仙了!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神仙下凡,来解救苍生的。 “什么神仙下凡,我们策郎啊,就是一俗人!俗不可耐的俗人!”柳素看着一名被小女孩骑在脖子上的青年背影,眼里满是柔情。 “我就说策郎很俗吧,他要俗起来,比谁都俗!”方淑蔚走下马车,活动筋骨道。 柳素赞同的点头,却道:“但高雅起来,却无人能及!” “说我坏话呢?”前面驮着女儿的青年终于转过身,其容,不正是飞升而去的董策吗! “爹爹,娘和二娘说你俗,我都听见了!”一个男孩从马车跳下后回道。 “讨打!”方淑蔚一扬手,男孩被吓得抱头跑了。 “好了,别闹,糖儿回来,别跑远了。”柳素叫道。 “跑不远!”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男孩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腰带就给提了起来。 “外公,外公,你放我下来!”男孩感觉自己被外公如拧小鸡一样提了起来,顿感颜面无存,特别是发现附近还有小孩在嘲笑他时,更是小脸通红。 “你这兔崽子,放你下来你又得撒野去了。”方牧在男孩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提着男孩走到众人面前。 “爹。”方淑蔚施礼道。 “方伯。”柳素也急忙过来施礼。 “嗯,进去吧。”方牧说着,把手里男孩一扔,方淑蔚眼疾手快的稳稳接住。 众人进入方府后,平日里很是清冷的方府一下子热闹起来。 “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方牧向董策问道。 “不一定,或许三五天,或许三五年,看吧。”董策随口道。 “你们这两广一行,一去就是一年,下次轮到西域了吧。”方牧似乎很了解董策的行程。 “不急,那边的基建还得好几年才出规模,这段期间我不用过去,下一趟去蜀州玩玩。” “蜀州啊,也好,那边妖僧为祸,你可要小心了。”方牧说完,便被糖儿纠缠去舞刀弄剑了。 糖儿性子随娘,也就是方淑蔚,对舞文弄墨的毫无兴趣,笔杆子在他手里就感觉比十斤重的铁剑还重。 至于现在的宝贝女儿,到底是随娘还是随谁,目前只有三岁的她,董策可不知道。 一家人和和睦睦,吵吵闹闹的吃了一顿中秋团圆饭,晚间赏月,吃月饼,看着董策女儿和小皮一同骑着小虎,被糖儿追赶的场景,众人是啼笑皆非,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董策虽然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拖家带口到处走,却正如他衍教的宗旨,行中三点他一直在做,这三年帮助了很多人,不过都是一些小人物,小事件,至于大事,不是他躲避,而是没有,什么贪官污吏,这不是他要处理的,而是黄瑾! 现在黄瑾游走四方,就是处理这些事情。使得他在民间拥有极高的声望,至于什么时候回朝,没人知道。 这次回来,董策一家人只住了半个月便再次启程。 不走不行,风声有点漏了! 在董策的马车出城不久,董策突然下了车。 “怎么了?”柳素好奇问。 “你们等等。”董策说完,便向路边茶摊走去。 茶摊里只有一个人坐着,不是小贩,而是一位气度威严的中年人。 董策坐到中年人对面,中年人慢悠悠的给董策斟了一碗茶后,笑道:“眼下入冬,记得保暖。” 董策喝了碗茶,放下碗道:“这次回来,给你带的盆景还不错吧。” “嗯,甚是喜爱,让我也想出去走走,走远一点,找一找珍品,可惜难以如愿啊,真是羡慕你这神仙般的日子。” 董策苦笑道:“没什么好羡慕的,长路漫漫,经常睡不好,颠簸之苦令很多人始终无法习惯。” “可你习惯了,不仅你,两位红颜知己也习惯了,这是很多人都无法做到的,一家人陪伴,周游天下,救死扶伤,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 “身不由己。”董策立即道。 “呵,好一个身不由己,若如你这般呢?”中年人问道。 “可以,但你放得下吗?”董策问。 中年人沉默,许久之后他起身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董策回到马车上,听柳素问道:“每次回来你们都见面,他到底是谁啊?” “一个孤家寡人。”董策说完,一甩马缰,马车缓缓行去,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不久,一辆马车出现在刚才的茶摊前,马车里下来一个女子,望着已经消失的两辆马车,女子又看了看茶桌上的两个空碗。 “霜娘,再不追,就追不上了!”车上一个女子叫道。 “追不上更好,真不知道,老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干什么,有什么意思吗?” 茶桌旁的女子闻言微微一笑,道:“人生本无趣,跟着有趣的人,就能看到有趣的事,所以,我们追的不是人,是趣事。”说完,女子回到马车上,马车绝尘而去。 大宁天策九年,学子庙普及天下,国教衍学也盛行天下,开创了全民学习之风。 所谓的衍学,往深了看,浩瀚无边,退后一步再看,却简单到只有行中三点。 它不是教你什么,它只是在提醒,别忘了这三点。 人走的路有多远,尽头在哪?没人知道,包括自己,身体力行才最为重要。 国师董策,留给大宁的东西很多很多,所谓的衍教,也是从无到有,衍者之数多达万人,他们游走四方,甚至远走国外,把看到的,学到的,研究出的,记录下来带回京城,使得国教府书馆一扩再扩,这已经是精挑细选过的,排除了许多重复的,结果还是无法阻挡衍者们的热情。 这些年里,这些衍者中,不少人回来称在某个地方见到国师,是真人,还说身边有两位夫人,四个孩子,甚至标志性的猛虎与猴子! 还有人说,曾在曹学士祖母过世后不久,在曹家见过国师,虽然是只身前往的。 但这点没人可以证明,因为最能证明的人,她也不见了! 听说她周游各地,落实学子庙的事情。 后来又有人说,在西湖见到一艘画舫,里面不仅坐着国师,他的家人,还有消失许久的曹学士! 因雾气太大,等他们反应过来,把船调头去追寻时,却始终找不见船影。 有赞同的人也称,在余杭府足球场里,看到国师在世子的陪同下,与家人观摩球赛,其中就有曹学士! 于是更加离奇的传闻出来了,变成曹学士也得了道,与国师做那神仙眷侣去了! 艺苑还为此演了一出戏,名字就叫:“神仙眷侣!” 可有人更是荒谬的称,有一眉眼弯弯的漂亮女子,在蜀州成都府,与国师当街武斗,结果和国师夫人方淑蔚干了起来,两女打得不可开交,一路掀翻不少摊子,简直是恶妇街斗,有辱斯文! 各式各样的传闻不断出现,又淹没与传闻中,终而复始,究竟是真,是假,或许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信什么的人都有,也有什么都不信的,但有一点所有人都相信,那就是国师尚在人间! 就是飞升,也会时不时下凡,惩戒恶人,教化天下! (全本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